第49章
◎若那人真的是你,本王會換◎
竟有人先他們一步動手,謝雲祁起身鄭重道:“此處有暗衛守護,最為安全,你待在房中,別踏出半步,我去去就回。”
謝雲祁說完後,俯身從角靴中抽出一把匕首交到沈疏嫣手上:“留着防身。”之後便迅速退出房中,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謝雲祁趕到東南角書房時,火勢已然燒得極大,還有朝四周蔓延燃燒之勢。知府夫人遠遠站在書房外,早已心慌意亂,府中上下均尋不見大人的身影,她原以為今晚大人又宿在林姨娘房中,特帶了人前去尋,卻未尋見人影。眼下書房着了火,大人從前常在書房內神神秘秘的,該不會……
知府夫人正焦灼着,忽見一道黑色身影出現在書房之外,一腳踹開房門,知府夫人還未反應過來,那人已迅速閃身進去。
這不是府上貴客,那位身份尊貴的陵王殿下嗎,難不成他是要進去救大人性命的?火勢這樣大,陵王殿下若是有什麽閃失,知府府可是賠不起啊!帶着這般矛盾焦躁的心情,卻什麽也做不了,知府夫人只能在書房外幹着急跳腳。
謝雲祁沖進書房時,房內火勢燒得極大,遠比屋外看來的嚴重,書房內多是易燃的書冊紙張,一點即燃,四周皆是滾滾弄煙,遮擋視線,不易前行。謝雲祁環視四周,并未看見琥珀色花瓶的銀子,倒是在書桌前看見知府陳茂的身影,他身穿晚宴飲酒時的那身褐色常服,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謝雲祁心頭一震,迅速沖了過去,将人身子扶正,卻見他雙眼緊閉,左胸處插着一把匕首,血跡溫熱未幹,再探鼻息,已是沒了氣息。
看來還是來晚了一步,陳茂已被人滅口。
時間緊迫,陳茂已被滅口,當務之急是迅速将賬冊找到,想來滅口之人許是已知曉賬冊之事,才會在殺人滅口之後,又轉手放了把火,尋不到賬冊,将整個書房燒了,賬冊跟在毀于一旦,便就再也沒有了證據。
謝雲祁轉身去找字條上所書的“琥珀色花瓶”,書房本不算太大,但礙于濃煙滾滾,視線不佳,即便有字條提示,也難一眼找到那琥珀色花瓶的擺放之處。
焦灼之間,謝雲祁原本別在腰間的荷包掉落在地,頭頂的木制房梁被火燒斷,“嘭”地一聲砸落在地,謝雲祁閃身躲過,卻來不及去撿掉在地上的荷包,眼見荷包一角已被火燒着,隐約可見內側繡着的一個“嫣”字,謝雲祁不忍,又回身去撿。
忽然,又是“嘭”地一聲,另一處的房梁也砸落下來,謝雲祁俯身下來,堪堪躲過,趕忙撿起掉在地上的那個墨色荷包,擡眼時,正看到一個不大不小的琥珀色花瓶。
那花瓶低放在房中不起眼處,若非他方才執意非去撿荷包,在這種大火濃煙包裹的書房中,很難一眼找到花瓶所在位置。
謝雲祁上前,扭轉瓶身,“咯吱”一聲,陳茂所坐書桌後的書架一隔打開,謝雲祁疾步上前,從暗格內取出一錦盒,盒中所裝的正是他要找的那本賬冊。
所尋之物已然到手,謝雲祁飛快閃身,朝大門跑去,然書房燃燒多時,眼下已支撐不住了,繼兩根房梁砸落之後,房中木制圓柱也有倒塌之勢。
謝雲祁眼疾手快,趁圓柱到地之前,先一步疾速沖出火海。
下一刻,身後圓柱傾瀉砸下,伴随着“咣噔”一聲巨響,将書房大門堵了個嚴嚴實實。
晏修趕到時,謝雲祁已拿到賬冊,從火海中沖出。
謝雲祁身上雖有幾處被碳火抹黑,然他整個人神采奕奕,全然不見狼狽之色。
晏修從他臉上神情大致猜到一二,上前一步,低聲問道:“可是找到了?”
謝雲祁低低“嗯”了一聲。
“我說你還真是神了,這麽短的時間,也能被你找到。”晏修詫異。
“陳茂已被人滅口在書房內,眼下賬冊是唯一證據,”謝雲祁邊說,邊往外走,“你派人将府邸圍住,帶人滅火。”
“是,”晏修看了眼立在火場之外已然站不穩的知府夫人,又看了眼大步離去的謝雲祁,“诶……事都讓我做了,那你呢?”
“本王還有要事在身。”謝雲祁說完,快步離去。
客房內,沈疏嫣早已把寝衣換下,将外衫穿戴整齊,睡意全無地靜坐在房中等候。聽着外頭人來人往的慌亂腳步聲和哭喊聲,透着窗牖,還隐約可見東南方向的隐隐火光。她心中雖慌亂緊張,卻也不敢踏出半步,手中緊握着謝雲祁留給她的那把匕首,謹記夫君離開前所言的“你待在房中,別踏出半步”。
忽地,門外有腳步聲靠近,沈疏嫣心頭一緊,不是說外頭有暗衛把守,十分安全,怎麽還有人能進來房中?
夫君所言她自是相信,然此刻顧不得多想,沈疏嫣四下掃了一眼,趕忙躲進了牆邊擺放着的衣櫃之中,再反手将櫃門阖上。
下一刻,房門被人緩緩推開,透着門縫,沈疏嫣隐約可見一女子身影,窈窕纖細。
“表姐,表姐。”來人低聲呼喊。
沈疏嫣躲在衣櫃中,吃不準她的來意,雖說林依依方才在回廊處偷塞了紙條給自己,幫了夫君的大忙,但從她先前所作所為來看,沈疏嫣還是不敢相信她的為人,眼下外頭正亂,她斷不能以身犯險,害夫君分心。
沈疏嫣正想着,卻又見一人大步而入,黑布遮面,一計刀手眼疾手快地劈在林依依肩上。
沈疏嫣躲在櫃內,呼吸一滞,心跳都漏了幾拍,緊握刀鞘的手心出了一層薄汗。
林依依應聲倒下,來人将她接住,扛在肩上,而後快步離開房中。
眼見人影離去,沈疏嫣仍不敢出聲,腦子卻飛快轉動着,林依依與她的身影樣貌确有幾分相似,若只看背影,便有七八分相似,從前在沈府,林依依初來之時,也常有下人将兩人認錯。
這黑衣人莫不是想來抓她,但是陰差陽錯地抓錯了人?
客房外,庭院中。
謝雲祁趕到時,正和黑衣人對了個正着,他不動聲色地掃了眼扛在黑衣人肩上的女子,腰身纖細,雙腿垂下,已被打暈,正一動不動地被黑衣人扛在肩上。
謝雲祁眉頭輕蹙了下。
黑衣人捕捉到陵王面上一閃而過的擔憂之色,嘴角輕勾,知道自己此番來抓陵王妃做人質,算是賭對了。
“交出賬冊,換陵王妃一命。”黑衣人冷聲說道。
“好。”謝雲祁回答地幹脆利落,轉而将手探入衣襟內,看手勢似要将賬冊取出,轉手忽擲出幾枚暗器,打在黑衣人膝蓋、手腕處。
黑衣人應聲倒下,肩上女子也随之摔落。
謝雲祁對那女子置之不理,快速上前将黑衣人制住,一掌打落他藏在口裏的毒藥,寒聲道:“本王正愁抓不到活口,多謝送上門來。”
“你,你居然不顧王妃死活?”黑衣人難以置信道,陵王寵妻的傳言,到底不可信,此等冷血的戰神,怎會被兒女情長所牽絆,他終究是賭錯了。
“本王若是連自己的王妃都認不出,該如何做人夫君?”謝雲祁難得對一個細作解釋那麽多話,倒也讓黑衣人敗得心服口服。
話畢,方才前去追擊敵人的王府暗衛意識到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此刻匆忙趕回,見到殿下身影,趕忙上前幫手,制住倒在地上的黑衣人。
“屬下來遲,殿下恕罪。”
“将人帶下去,仔細盤問,”謝雲祁冷聲道,“完事之後,自去領罰。”
“屬下遵命。”暗衛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女子,奇怪王爺怎會至王妃于不顧,待将人翻過身來,才發現女子并非王妃,而是知府府上的那位妾氏。
謝雲祁推門進去時,沈疏嫣仍躲在衣櫥中沒敢出來。
謝雲祁四下看了幾眼,未見王妃身影,心頭一下擰了起來。
“阿嫣,阿嫣你在哪?”謝雲祁出聲喊到。
沈疏嫣躲在衣櫥後,聽見外頭熟悉的聲音喚她“阿嫣”,一直緊繃着的情緒倏然松了下來,她想出聲回應一聲“夫君”,卻不知是驚異過度還是旁的什麽,只覺鼻頭莫名發酸,眼底酸澀,愣是沒能叫出聲來。
她用手肘用力撞了下櫃門,櫃門一側向外打開,發出“梆梆”響聲,謝雲祁聽見聲響,大步向牆角衣櫃走去。
透着昏黃微弱的燭火,謝雲祁看見縮在衣櫃內沈疏嫣瘦弱纖細的身影,手握短刃,眼角發紅,顯得無助又可憐。
“夫君,”沈疏嫣擡眼看他,一雙杏眼中蓄滿淚,小臉發白,那模樣格外惹人憐惜,可身子卻仍舊縮在櫃裏,沒有動彈。
謝雲祁心頭那股失而複得地慌亂感又湧了上來,方才自己身在火海時都未有的慌亂懼怕,此刻卻又莫名湧現。
謝雲祁未作絲毫猶豫,俯身下去,長臂一撈,将人緊緊抱在懷中。
沈疏嫣手中匕首“铛”地一聲掉落在地,發出刺耳的聲響,卻也無暇顧及,此刻她只想回身緊抱住自己的夫君。
“夫君,處理完事情了嗎?”兩人默默相擁了一陣,還是沈疏嫣先出聲問道。
“嗯。”
其實方才院外的對話,沈疏嫣在屋內都聽得一清二楚,眼下事情終于解決了,緊繃的情緒放松下來,兩人靜靜相擁,半晌之後,沈疏嫣到底沒有忍住,開口試探問道:“方才在院中,那黑衣人說用賬冊換‘王妃’時,夫君是怎麽想的?”
話說出口,沈疏嫣又覺有些逾越,自己的夫君是大周戰神,若他耽于兒女私情,而棄要事于不顧,又豈是好事。沈疏嫣擡手捂嘴,未等謝雲祁回話,便又說道:“我只是胡亂一問,夫君別放在心上。”
話畢,謝雲祁卻淡淡開口道:“本王若是連自己的王妃都認不得,豈非枉為人夫?”
沈疏嫣點頭,其實剛才她躲在衣櫃中時,也有一瞬的擔憂,既擔憂夫君會棄她于不顧,又擔憂夫君真會拿緊要之物交換“自己”,畢竟但看林依依的身形和她十分相似,若只看背影,卻有些難以分辨二人。
謝雲祁看她臉上表情,似猜到她心中所想,又道:“你渾身上下,哪處是本王沒見過的,別說半個背影,就算只是一條胳膊或半條腿,本王也能一眼辨出。”
沈疏嫣倏然臉紅,将臉埋在他肩頭:“……”
怎麽好端端的正經話題,聊偏了?
“若那人真的是你,本王會換。”四下靜默半晌之後,謝雲祁倏然開口,說了這麽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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