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突變
江南，蘇州。
正是初春時節，江南陰雨綿綿，直到今日，天才将将放晴。碧色蒼穹下，江南水鄉一派繁華。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叫賣聲，車馬聲，絡繹不絕。
徳濟藥房的周大夫正趴在桌子上，飛速地撥動着算盤，一擡頭，門口莽莽撞撞地沖進來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十五六歲的豆蔻少女，她穿着輕薄飄逸的淺粉色紗裙，勾勒出姣好的曲線，如絲綢般順滑的長發被挽成一個簡單的發髻，碧色的蝴蝶發簪穿插其中，更為她添了絲古靈精怪的靈氣。
她五官精致，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霧蒙蒙的，像是浸着水汽，看起來楚楚可憐，鼻梁高挺，薄唇殷紅，皮膚嫩得幾乎能掐出水來。
不過年紀輕輕，竟已有渾然天成的美貌與氣質，讓人一見便難以挪開視線。
“周大夫，清雨病倒了，您快給我抓一副藥……啊！”
少女臉上一派急色，人還在門口就焦急地朝裏面喊道，不想腳下步子被門框一絆，整個人重心不穩，瞬間向地上栽了下去。
“沉香姑娘，小心！”
周大夫胡子一跳，将手下的算盤往旁邊一扔，急急忙忙地跳起來想扶住慕容沉香，不想還是晚了一步，慕容沉香已一頭摔了下去。
“唔……”慕容沉香秀麗的眉毛狠狠皺了一下，鼻子裏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眼中的霧氣更加朦胧了，仿佛下一秒便要掉出淚來。
周大夫手忙腳亂地将慕容沉香扶起來：“沉香姑娘，你沒事兒吧，你要不要緊，要不我給你看看？”
“不……不用。”慕容沉香搖搖頭，在周大夫的攙扶下艱難地站起來，忽然想到什麽，一把抓住周大夫的手腕：“周大夫，清雨病了，病得很嚴重，您快救救清雨啊！”
慕容沉香是慕容家的庶女，人美而且心善，因為她的娘親平素身體不好，所以常常來藥房抓藥，一來二去，周大夫也和這個有孝心的少女熟稔起來。
而慕容沉香口中的清雨，便是慕容沉香的貼身丫鬟。
身為主子，能為一個下人滿心焦急，這得是多良善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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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夫想到慕容沉香在慕容家的處境，心中微微一嘆，安撫道：“沉香姑娘不必着急，你先将清雨的症狀和我說一說。”
等慕容沉香急沖沖地趕回慕容家的時候，不過小半個時辰。
“娘親，我回來了，清雨現在怎麽樣？”她急急忙忙地推開房門，見到房內的景象時，手中的藥包“砰”地一聲落到地上。
重病的清雨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顯然還在昏迷。而清雨的床邊，一個夾了些白發，面目祥和的婦人無力地倒在地上，口鼻中不斷地溢出鮮血。
“娘親，娘……”慕容沉香呆愣了一下，臉色猛地一變，她猛地沖過去扶起婦人，聲音發顫，“娘，您怎麽了娘？您在流血，娘！”
“沉、沉香，是你嗎……”婦人似乎知道是女兒過來了，已近渙散的眼睛努力地睜開一條縫，聲音斷續而虛弱，“沉香……你、你回來了……”
“娘！娘！您不會有事，我帶您去找周大夫，我現在就帶您去找周大夫——”
慕容沉香眼中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瘦弱的身子，固執地想要背起自己的娘親，嬌小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顫抖着，看起來驚慌而又無助。
“沒……沒用了……”可是她還沒來得及動，一只手輕輕搭上了她的手腕，不重的力道，卻讓她渾身發抖，不敢掙脫。
“沉香，你……你聽娘說，”婦人輕輕拉住慕容沉香的手，渾濁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慕容沉香的臉，裏面刻滿了眷念和不舍，“娘走了，你……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娘，不會的，不會的，娘……”慕容沉香緊緊握住婦人的手，淚水像斷線的珠子，大滴大滴地落下來。她不住地搖頭，不知是在拒絕婦人說她要走了，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的現實。
明明不過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前，娘親還沖她笑着，安撫她放心，她不過離開半個時辰，為什麽等她抓了藥回來，娘親卻已躺在了血泊裏？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照顧自己……沉香……沉香……”婦人說話的語氣越來越輕，眼中的光芒也越來越弱，最後手臂一垂，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娘……娘？”慕容沉香慌亂地呼喊着婦人，卻沒有得到半點回應，她眼淚像泉水般湧了出來，歇斯底裏地嘶喊道：“娘！”
“哐啷——”房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一個一臉傲氣的女子，帶着幾個家丁闖了進來。
女子穿着碧色羅裙，梳着慕容府丫鬟統一的雙倭髻。她直沖沖地走到婦人的屍體前，确定婦人已死，揮手命令道：“把這個死人給我扔到亂葬崗去！”
“是！”家丁齊聲應道，擡腳就向慕容沉香逼近過來。
“你們想做什麽！”慕容沉香再笨也知道來着不善，她顧不得難過，将婦人的屍體緊緊護在懷裏，警惕地盯着面前衆人，嘴唇被咬得有些泛白。
眼前的女子她見過，是正房周氏的貼身丫鬟，名叫青竹。
青竹被慕容沉香問話，臉上沒有半絲恭敬，反而冷哼一聲：“二小姐，人都死了，放在府裏多晦氣？夫人吩咐奴婢将屍體處理了，還請二小姐識趣些，趕緊離開！”
“這是我的娘親！你竟這樣跟主人說話？！”慕容沉香臉色一怒，咬牙喝道。
青竹沒有回話，目光嚴厲地看向幾個家丁：“還不動手！”
幾個家丁毫無感情地看了慕容沉香一眼，劈頭蓋臉地奪向慕容沉香懷中婦人的屍體。
“不行！你們不能動她，她是我娘親！”慕容沉香臉色一慌，死死抱着婦人的身體，迷霧般的眸子裏盛滿了驚慌和無措，看起來楚楚可憐。
可一個小姑娘的力氣，哪裏比得上身材魁梧的家丁？家丁生生從慕容沉香手中，将婦人的屍體奪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