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早上六點半,韓永在從福田回到家,他先到屋後的硒衣竿收妥任筱綠的衣物,然後手裏拿着她的衣服上了二樓敲敲房門,示意裏頭的人他要進門了。接着,他輕推房門,走進房間裏。

躺在床上的任筱綠因為挂心戒指的事,壓根兒沒怎麽睡,以至於當韓永在一進門對她就踭跟迎視他。

「你的衣服。」韓永在把折疊整齊的衣服放在床尾,聲音有一絲不自在。任筱綠坐起身,等她看到自已的衣物對,明白了韓永在為何會如此不自在。

她的I恤、牛仔褲和粉色貼身內衣褲都被工工整整地折好,不難想像韓永在的雙手是如何清洗她的貼身衣物,等它們幹了之後,又是如何撫平折疊。

她的臉色也變得不自在,而且臉頰發紅。「永在……」她喉嚨很幹,先是想像那場面,她耳根就發熱。

「你先換衣服,我下去煮早餐,你一定餓了。」看見她的不自在,他好心地退出房間。等韓永在離開後,任筱綠這才手忙腳亂地下床穿妥衣物,然後,也不知道是她的想像力發揮了作用還是怎樣,一樣的衣服穿在身上,競然覺得身體磉熱,韓永在的手模過貼身衣褲的場面一直盤踞在腦海裏。「嗨!別再想了。」任筱綠自責地拍了拍自已的腦袋瓜,這時候想像力太強不是一件好事。她深呼吸幾次,到房間咐設的洛金裏洗把臉冷靜冷靜,等思緒不再亂飄之後才打開房門,穿着韓永在借給她的拖鞋下樓去。

她在一樓的八仙桌奈看見韓永在布置碗稹的身影。「好了?」看見她下來,他立即以陽先般的笑盒迎接她。「快過來吃晚飯,我想你中暑可能不是很有胃口,所以煮了粥,也弄了一些比較清淡的菜色,對你的腸胃會比較好。」又來了!他再一次展現了讓她招架不住的體貼。任筱綠咬着下唇,朝八仙桌走過去,盡量不讓感動的情緒顯露於外。

當她來到桌邊,韓永在幫她盛了一碗粥,她因此看見他的右前臂有一道靳形成的換傷,傷口約莫五公分長、一公分竟,已經沒淌血了,但還是鮮紅色的,沒結瘙皮,看得出來是剛剛才受的傷。「手怎麽了?」她眼睛耵着那傷口,擰眉問。「沒事。」韓永在微笑搖頭,不甚在意。其實這道換傷是剛剛在稻田裏弄到的,當對一位來幫忙找戒指的胖大嬸腳步一個不穩差點跌倒,他伸手抶了她一把,卻反倒被大嬸的重量給拖倒,手肘椟撞上田埂,留下一道痕。

任筱綠跟尖地在他的頭發上看見—根細長的稻草葉子,想到韓永在稍早之前說要去稻田那迫幫她看看是否有發現戒指,因此推溯地問:「在稻田那邊受的傷?為了幫我找戒指才受傷的?」韓永在只是看着她,嘴巴張了又合,像是不知該不該承認的樣子。他的反應證賣了任筱綠的推測,自貴與愧疚的情緒鋪天蓋地而來。

「讓我看看。」她語氣微優,走近他,雙手抓位他的右前臂,低頭伃細端詳傷口。侬她清冷的個性照理說不會随便柰近他人,但若是那個人因她而受傷那就另當別論了;她只是冷淡,不是冷血。

她微涼的手指攀在他手臂上,很舒服,她低頭靠近對頭發飄來淡淡的風信子香味,很宜人,韓永在很喜歡,他忽然覺得受了這麽一點小傷似乎也不壞。

嗳??知道這種想法很蠢,可是卻忍不住地發蠢啊!「你還沒搽藥是不是?」她的态度像是一位幼稚園老師,正在教受傷的小男孩要怎麽處理傷口。「上頭還有一點沙子,這樣不行,會感染的,有醫藥箱嗎?我幫你上藥。」

任筱綠只顧低頭檢視他的傷口,沒發現韓永在目不轉腈地耵着她看,等她再擡頭對,迎視的是一雙熠熠生輝的蛑子。

「呃……」他專注的眼神讓她囊懾,她不着痕跡地放開他的手,語氣忽然變得虛弱。「醫藥箱呢?」糟糕!他看得她心很後,腿居然也跟着發軟。

從來就只有盧逸澄熾熱的眼神才足以讓她腿發軟,為何韓永在那深逮若海的眼眸也有同樣功故?她不懂——當她的手松開的剎那,韓永在失落得幾乎要嘆息,但他還是忍住,微笑以對。「我來拿。」他轉身從某個擺在角落的櫥櫃抽屜裏拿了醫藥箱出來。任筱綠迎上去接過醫藥箱,兩人坐到椅子上,醫藥箱榈在任筱綠并攏的大腿上,她開始幫他搽藥。過程中,任筱綠雖然低着頭,但是她不難感受到韓永在的目先,不知道是他注視得太深刻,還是她自已變得太敏感,被他看着,她手腳局促,替他搽藥的手笨拙得不聽使喚,而她只能祈禱他沒發現她的失素。

「好了。」任筱綠幫他把傷口上好藥,她合上醫藥箱,很快地離開椅子,仿佛不敢與他坐在一起似的。的确,她是不敢。韓永在的身上不鉼輻射出溫暖宜人的氣息,是會讓人放松想柰近的那種,而她不認為自已應該柰近他,事實上,她不願柰近盧逸澄之外的任何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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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門外響起敲門聲,韓永在走過去開門,有一名戴鬥笠的工人站在門邊開口詢問。「老板,戒指還是找不到,天黑了看不清楚,今天沒有辦法繼續找東西,我們要收工了。」

聽見工人的報告,韓永在擔心地回頭礁了任筱綠一跟,戒指的下落依然不明,他怕她的心情更低落,避走出門外,輕掩上門,壓低聲音問:「完全都沒發現?」

工人回答:「對啊!戒指那麽小的東西太難找了,明天還要不要繼續找啊?」「當然要!」韓永在也知道找到的機會不大,但仍毫不遲疑地回答。「跟他們說,明天一樣會算工資,麻煩他們再來釋忙找。」

「好,我會跟大家說的。老板,我先走了。」工人說完話後便離開了。韓永在籲了一口氣,轉身推門而入,同時堠高妾撫的笑盒,語氣沉穩地說:「別擔力、,也許明天就能找到,明天是周六,你不必上班吧?你可以留下來等結果,我的房間讓給你睡,你鎖上門,我人會待在樓下——」他說到一半忽然頓位,因為任筱綠正用不解的眼神鍬着他看。任筱綠一臉動盒地輕啓朱唇,喃喃問:「為什麽?」「什麽為什麽?」韓永在皺起一邊的眉,面露困惑。

「為什麽要這樣幫我?我都聽見了,要找回戒指的希望顯然不大,但你還是願意幫我,你其實大可不管的,何必大費周章,還花錢付工資?手因此受傷了也不講。」她真的不懂,他好人怎麽可以做到這樣的地步?好到她都覺得虧失了。

緯永——聽懂她想問的,聳了聳肩,态度不邀功,勻―角語氣淡淡地說:「我只是覺得你看起來很需要幫助的樣子,而這些事剛好我可以幫得上忙。」任筱綠——「就這樣?」

這個理由很薄弱,而且她也不覺得她給人的感覺是需要幫忙的,因為孤兒的身分,她沒有人可以侬靠,從小到大一切都要靠自已,養成了獨立自主的個性,她不記得自已曽在他面前露出渴求幫助的一面,哦!當然,下午在稻田裏她拄着他的手臂求他幫忙那一刻例外,她當對急昏頭了。

「其實……」韓永在覺得沒有隐瞞的必要,於是坦言道:「其實我看過你哭的樣子,很……很讓人放不下」

「嗄?!」任筱綠錯愕地張嘴。他看過她哭?怎麽可能?她的淚幾乎在兩年前盧逸澄飛機失事那時便已哭幹,印象中最近一次哭是在同學會那一晚,而那一次純屬失控。

韓永在點頭。「我真的看過,第一次是在麥當勞,當時你坐在窗口的位置,默默垂淚,模樣孤單又絕望,我坐在外頭的車子上看,很難移開視線。」

「噢……」任筱綠這才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那輛黑色休旅車上的人是你?我當時沒看清楚,難怪……」難怪韓永在的家門前停了小貨車和黑色休旅車。

「所以當我再次見到你出現在這邊的産業道路上時,我表現得很震驚,想不到卻吓到你,讓你一路逃跑。」任筱綠明白地點點頭,這樣一來,不難解釋為何當韓永在看見她時,會驚愕地問:「你為什麽在這裏?」

「可是……」她又想到—點,困惑地偏頭你他。「你剛剛是不是有說‘第一次’?意思是,你不止一次看過我哭?」

關於這一點,韓永在面露歉意,還沒說明前便先道歉。「對不起,其實我窺看了你的相機,昨天你離開時把相機忘在這裏,我沒有你的聯絡方式,只好打開相機查看是否有什麽訊息可以聯絡上你,然後看到了在‘就是咖啡店’拍的照片,所以趁着早上到花卉市場時幫你把相機送去咖啡店碰碰運氣,想不到咖啡店的店長竟是你的幹妹妹任芯甯,是她告訴我你開車來找戒指的事。」

「你遇見小寧?」

「嗯!我把你的相機交給她了。」他避重就輕,沒說出任芯寧把她和未婚夫的事也都說了,當然,他也沒笨得說出簡潔和任芯寧慫恿他追求她一事。

「其實我不只藉由相機中的照片找到咖啡店,我也看見……」他思索着該怎麽說比較不會觸動她的傷心點。「呃……看見一些畫面。」

相機是她的,裏頭存着什麽檔案她最清楚,任筱綠當然明白他所指的「畫面」是什麽。

她忽然沉默不說話,因為眼眶已經開始發熱發痛,她用力深呼吸,閉上眼睛,不讓自已因為陷入回憶而哭。她又是不語又是深呼吸的反應惹得韓永在超緊張,他語氣急促地忙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窺看你的隐私,我只是……」

只是覺得你看起來很需要溫暖,需要好好休息,我很擔心你,很在乎你的事,很想關心你。這些話他梗在喉間沒說出口,在她因為遺失求婚戒而沮喪難過的這時候說出這些話,似乎顯得輕薄。

她就站在他面前,閉着眼睛,雙手握拳,那堅毅忍耐的模樣讓他心頭抽痛,他很想跨步上前,一把将她摟入懷裏呵疼,把自已的肩膀借給她哭。

任筱綠仍閉着眼睛,所以看不見韓永在眼裏的渴望,過了半響,她搖搖頭,聲音略低地說:「沒關系……我很好,也沒生氣。」

她緩緩張開眼,再一次深呼吸,調整好情緒繼續說:「我沒事了,我們吃飯吧!」她咬住下唇,不哭、絕不哭,她時自已承諾過的,要好好過日子。

「嗄?」這麽快就沒事了?韓永在先是愣了好大一下,但等觀察過她的反應後,浮現的情緒是更深沉的心疼。

她哪裏好了?瞧瞧她,身體看起來很僵硬,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表情凜然得像是要處戰場,明明就是硬着上場的樣子,哪會好?

這頓晚餐吃得很沉悶,任筱綠悶着頭吃飯,其實看着飯菜發呆比吃進飯菜的時同還要多。

韓永在也保持沉默地觀察她,當任筱綠的筷子停頓超過三十秒時,他便動手替她挾菜,強迫她多少吃一點。

好不容易晚餐結束了,任筱綠主動争取清洗碗盤。

她站在廚房流理臺前,雙手沾滿洗碗精的泡沬,低着頭悶聲不響地洗碗,而她洗碗時的背影孤絕得像是世界只剩她一人,透出一抹悲傷到骨子裏的感覺。

那纖弱寂寞的背影讓倚着廚房門框看着她的韓永在不知如何是好,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傷心難過嗎?廚房流理臺前有一扇小窗戶,窗戶外就是後院,那裏有一窪池塘,韓永在在池塘裏種睡蓮和水生植物,池塘邊則是絲瓜棚架,棚架上開了黃色的絲瓜花,棚架下則長了一些川七,昨天晚餐的食材便是從這裏采收的。

任筱綠洗好碗後抹幹手,眼睛無意識地飄向小窗戶,一抹小小的閃光不期然闖入她視野裏,她睡跟,愕然驚呼。「啊……」

「怎麽了?」一直在她背後沉默觀察的韓永在聽見她出聲,立即大步上前。

「那是……」她轉頭,張大眼睛驚訝地詢問。

「螢火蟲嗎?」慘了!這是韓永在腦海裏的第一個念頭。

那确實是螢火蟲沒錯。

他真是豬頭啊!怎麽沒想到要把窗戶關好呢?螢火蟲的存在會讓任筱綠回憶起求婚的情景吧?他抿了抿唇,朝她露出粉飾太平的笑容,另一只手迅速伸向窗戶,用力關上。

「應該不是!我這裏,呃……應該沒有螢火蟲。」謊言說得很蹩腳。

「嗄?」任筱綠眨了眨眼,懷疑自已聽錯了,她指着窗戶問:「幹麽突然關窗?如果不是螢火蟲,剛剛那是什麽?」

「是……燈泡!」他睜眼說轄話,就怕她陷入過往回憶。

「燈泡?」任筱綠聲音拉高,表情不相信。

「對!應該是聖誕樹上的那種小燈泡,可能是咐近的小孩在玩。」天知道,距離他這間獨棟樓房最近的房舍起碼有半公裏遠,哪來附近的小孩?

任筱綠眯起眼睛,先是不解地看了韓永在—跟,看見他緊張地用身體擋在窗戶前,心裏仔細分析他的作為,加上他之前說過看見了相機裏的影片……種種跡象顯示,他很明顯在說謊,他故意不讓她看螢火蟲,顯然是在擔心什麽?

見識過韓永在的體貼行為之後,她不難猜出他在擔心什麽,他是怕她觸景傷情。她在心裏感恩他的細心,他真的很替她着想,但是……她卻不打算領情。

只見任筱綠忽然挑起一邊眉,勾起唇角說:「剛好,我想看聖誕燈泡。」

以往,她确實會怕觸景傷情而不敢看螢火蟲,可是今晚,韓永在的溫柔與體貼無形當中給了她力量,所以明知是螢火蟲,明知會牽動傷心回憶,她還是想看,她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這一次有他在一旁,她應該能忍住不哭。

「什麽?」韓永在愣呼。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任筱綠便轉身走出廚房,穿過客廳,打開大門,直接繞到後院。

來到後院,任筱綠随即被眼前的景泉給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幽暗的絲瓜相下螢火蟲輕盈飛舞,數量很多,忽高忽低、忽明忽暗,美得教人贊嘆,最特別的是,螢火蟲的亮先反射在暗黑無波的地塘水面,形成絕美的景色,美得讓人驚心動魄。

「天啊!超美……」過了許久,任筱綠才找回自已的聲音,她還以為她已經在盧逸澄求婚的那一夜見識過最美的螢火蟲飛舞場面了,想不到韓永在後院的景泉更讓她驚豔。

不同于任筱綠的震撼,已經看慣這等美景的韓永在可是緊張擔心到不行,他提着一顆心,表情超在乎,目不轉睛地觀察着任筱綠。

她還好吧?聲音聽起來怎麽這麽激動?她睹物思情,要哭了嗎?

要命!他只有遠遠看過她哭、只有在相機裏看過她哭,不知道如果她當着他的面落淚該怎麽辦?他不太會安撫女人的眼淚。

面紙呢?他沒有帶面紙出來,要不要先進去屋裏拿一盒面紙?

因為太過緊張在乎,他沒有想太多,直覺地喚她。

「筱綠,別看了。」還直接拉着她的手,要帶她進屋裏去。「走!我們進屋裏去,我泡茶給你喝。」

她訝異地定着他牽位她的手,張口抗議。「可是我……」

可是她還想看,她知道韓永在擔心她會憶起過往的求婚片段,怕她脆弱哭泣,但是她不會随便在別人面前哭,她會忍住的。

再說了,他這樣很自然地牽握着她的手,讓她臉頰不争氣地浮現熱燙紅潮,哪還能跟他進到燈光明亮的屋子裏,一進去,她臉上的紅暈馬上會被瞧見,會很窘。

「別可是了,不過就是螢火蟲,一點都不好看。」他轉身背對池塘,将她拉在身旁,舉步就要往屋子走去,雖然這樣做有點霸道,不是他會有的作為,但他完全是為了她好。

「韓永在!」任筱綠掙開他的手,重申:「我沒關系,也不會哭,真的!我還想看,這裏的螢火蟲飛舞的畫面是我看過最美的。」

「這……」人家她都這麽說了,他也不能再強迫她進屋。

低頭望着方才握住她柔荑的掌心,感覺還滿失落的,她的手很軟嫩,握起來好舒服,如果可以再握一次一停!別再幻想了。

人家她正在難過着,他卻在這邊胡思亂想要握她的手,這樣很不道德。

不懂他心裏的掙紮,任筱綠忽然揚唇,露出一抹逞強的苦笑。「而且……」

而且什麽啊?她為何笑得如此苦澀?

那抹笑看得韓永在的心揪疼不舍,這時候他反倒矛盾地希望她哭,至少,哭出來不用僞裝情緒,哭出來她的情緒釋放了,心裏也會好過―些吧?

任筱綠幽嘆了一聲,清冷的聲音說着:「而且我也該學着放下過去,好好過日子了,以往,我只要看着手上的戒指就怎麽都放不下過去的那段情,沉溺着、反複回想着當時的畫面,人是活在現在,心卻停留在兩年前,導致生活過得灰灰暗暗、冷冷清清,我也知道這樣不好,也知道小寧很擔心我,但我就是割舍不下,但是現在可好了,」她想裝出豁達的姿态聳肩,其實更像在嘆氣。「戒指弄丢了,也許這就是冥冥中的安排。」

「安排?」他皺眉看她,總覺得她的情緒不太一樣了,下午找不到戒指時又急又慌的模樣不見了。

「嗯!」任筱綠偏頭看着他,眼神無比認真,像是為了說服自已似的用裏點點頭,大大地深呼吸一口,說:「大概是造老天爺都看不下去我像幽魂一樣毫無目标地過日子吧!所以才安排我弄丢了戒指,提醒我別再沉溺於過去。」

她會這麽說,一方面是想試着釋放悲苦的自已,因為她比誰都清楚,盧逸澄要是在天有靈,也不會喜歡看見她憂郁過生活,她一直都知道,這兩年也學着改變,但每次只要低頭看見求婚戒指,她就會被往事鎖住,掙脫不開,現在戒指弄丢了,反而給了她非改變不可的契機。

當然,另一方面是她不想再麻煩韓永在,要是她一直放不下那枚戒指,韓永在極可能會—再出手幫忙尋找,那會苦了他,她過意不去。

她那雙美麗的翦水雙瞳在螢火蟲一明一滅的光亮映照下,美麗不可方物,美得讓他恍神,他甚至必須努力集中精神才有辦法思考。

她心态的轉變讓韓永在詫異,卻也替她高興,沙啞的聲音帶着一抹欣慰地贊同道:「你能這樣想很不錯,人本來就該往前看。」

她又說:「剛剛我邊洗碗時邊想……」

「唔?」他露出鼓勵眼神看她,認真對待她即将說出口的話。

「我想……」她的表情像是痛走思痛後,才說出口。「戒指不用找了。」

「什麽?!」韓永在大喝,表情驚愕,差點以為自已聽錯了。「不用找了?為什麽?」

「因為太麻煩你,也太勞師動衆了,我甚至還害你受傷。」她眼神拖歉地看着他手臂的擦傷一眼。「就把丢了戒指當作是一項告別過去的儀式吧!明天我回臺北後會寄彙票給你,那些幫忙尋找戒指的工資我會負責,那筆錢不該由你出。」

她不想虧欠、麻煩別人,今天她已經欠他很多了,錢她還得起,人情可就很難還。

韓永在一時之間怔愣到張口結舌,不知道該怎麽反應,情緒有點矛盾,當她說不想麻煩他,又說要自已出錢時,他非常不高興她分得那麽清楚與故意拉開的距離感,他才不怕她來找麻煩。

但是,另一方面他又覺得欣慰,任筱綠不再執着要找到戒指,那是否代表她真的已經走出那段傷痛的回憶,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真的太好了,好到讓他覺得他應該有希望能融化她的心。

已經調整好心情的任筱綠表情反而比韓永在還釋懷,她輕笑着問:「我不找戒指了,你怎麽比我還驚訝,這樣不好嗎?」

韓永在用力點頭。「好。」

怎麽會不好?太好了!他也覺得戒指的存在會提醒任筱綠許多傷心的記憶,沒了戒指,她也許能從悲苦裏跳脫出來,活得快樂些。

任筱綠唇角的笑容拉得更高了,她笑說:「所以你不用阻擋我看螢火蟲了,雖然很難,但我會試着只把它們當成螢火蟲,而不去聯想其它代表的意義。你看,那邊還有一小群的螢火蟲蟲聚在一起飛,很漂亮,那邊是不是有什麽它們喜歡吃的食物?」

說着,人已經邁開步伐往螯火蟲聚集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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