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整天下來,任筱綠覺得自已嚴重的心不在焉,做什麽事都覺得不對勁,工作上恍神了數次,心思飄啊飄的,就是不受控制地飄到了田尾去。

韓永在樸實的兩層樓住家、一大片美麗的百合花田、恬靜的地塘美景、美得令人贊嘆的玻璃溫室,以及韓永在悶光般溫暖的笑臉,這一切仿佛一段段的影片,不斷在她腦海裏播放,讓她的心飛揚。

她很向往,非常、非常向往!但是她把這份向往藏在心裏頭,不敢去碰觸,也沒勇氣去碰觸,以免自已心旌動搖。

下班時間到了,有些同事已經心急地離開辦公室,她則慢條斯理動手收拾辦公桌,然後才打了卡,腳步沉重地離開。

出了公司大門,仰頭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她心裏不由得把田尾瑰麗得猶如人同仙境的夕悶美景與都市裏的黃昏做比對。

而這麽一比較,她的心情更沉重了。

唉,她真是矛盾的豬頭,明明喜歡田尾的黃昏美景,但卻寄了一封信與田尾的人事物做切割,搞得自已現在心神不寧。

她想,那封信應該已經送到韓永在的手裏了,他看了信之後也許會失望、很生氣?好煩!原來惹得別人失望生氣,換來的卻是自已更深沉的不愉快。夢遠-書城

她心事重重地低頭走着,以至於沒聽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呼喚她的人正是韓永在,他在任筱綠的公司外頭耐着性子等了一陣子,直到看見那抹令他心系的纖細身影走了出來後,他眼神一亮地走上前去,但是任筱綠低着頭在街角一個拐彎,沒注意到他在身後。

「筱綠。」韓永在快步跟上去,邊喊着她的名字,正巧馬路上一輛公車鳴喇叭,蓋過他的聲音。

任筱綠繼續往捷運站的方向走,號志燈是綠燈,她穿越斑馬線,但是突然有一輛機車違規紅燈右轉,等她發現機車就快要擦撞到她時,她整個人愣位,吓得呆在原地。

「小心!」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她耳裏。

「啊……」任筱綠只來得及尖叫一聲,接着一股有力的拄扯将她拉到一旁人行道上,跟着她被帶往一個厚實溫暖的胸懷裏牢牢抱住。

「天啊!你在幹什麽?吓死我了!」韓永在被她剛剛置身險境給吓得背脊沁汗,因此收緊手臂,緊緊地将任筱綠圈抱在懷裏。

「韓……韓永在?!」任筱綠徹底傻眼。她在韓永在的懷裏擡起頭來,迎視一雙憂心忡忡的眼眸,表情顯得難以置信。

Advertisement

剛剛心裏、腦裏想着的人居然就這麽出現在跟前,害她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愣愣地看着他,還以為是自已的錯覺。

「對!是我!你剛剛怎麽了?我叫你也沒聽見,還低着頭走路,很危險你知道嗎?拜托!別這樣吓我好嗎?」他眼睛看着她、懷裏抱着她,對待她的态度猶如呵護珍寶一樣。

那過分在乎的凝視與亳不掩飾的關心讓任筱綠承接得心慌。

她伸手想推開他的胸膛,卻發現推不動分亳,那慣于勞動的強健手臂今天不知怎麽了,展現了十足的占有性。

推不開他,任筱綠只能紅着臉,委婉地開口。「韓永在,你……你先放開我好嗎?」

她跟他沒有那麽熟,他在大街上這樣緊緊抱着她,而且還是在她公司附近的人行道上,要是被瞧見了,她會很難為情,而且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凊。

他明明聽見了,卻沒有放開她,甚至說:「可以不要嗎?」在得知她的身世和單親媽媽的身分後,他更是不忍心放開她。

任筱綠訝然,嘴唇微張,不甚了解地看着他,印象中總是溫和的眼神居然變得有些固執,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為了說服他放手,任筱綠橫睐了他一眼,聲音僵硬地說:「當然不、可、以!」

但其實只有她自已知道,被他這樣扞衛性十足地抱着,她忽然變得很虛,緊張得熱汗直流,腦海裏自動重現那晚兩人擁吻的畫面。

被她用不悅的眼神掃了一眼,韓永在怕惹她生氣,只好松手讓她離開懷抱。

身體獲得自由後,任筱綠不着痕跡地退了一步,與韓永在靠得太近,呼吸不自覺加快,她狐疑地問:「你怎麽了?怎麽突然跑來臺北?」

韓永在搖頭。「先上車再說,我的車停在咐近,我送你回去。」大馬路上車聲嘴雜不好說話,於是他領着她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上了韓永在的休旅車後,任筱綠偏頭,對坐上駕駛座的韓永在關心地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你的臉色……看起來很嚴肅慎重。」

她直覺認定韓永在一定有什麽事,否則總是帶給她如沭春風感覺的他,不會是這般沉重表情。

啊!難道是她寄去的信?那封信傷了他、讓他不愉快了?

那封信惹來他這麽大的反應,任筱綠感到抱歉,她想說點什麽來安慰。「韓永在,我并不是要惹你難過,其實那封信是不想讓你抱持——」

「沒關系。」韓永在不急着開車,而是忽然截斷她的話,表情無比認真地說:「我沒生氣,沮喪或許有一點,但我絕對沒生氣,還有,如果送花會造成你的困擾,你不喜歡花朵的話,那我就不送,我來其實是想當面把支票還給你,錢我絕不會收。」

他從皮夾裏掏出支票還給她。「如杲你覺得過意不去的話,要不以後我上臺北來你就用這筆錢請我吃飯,我們一起把這筆錢花光,那你就不用覺得虧欠我。」

這是他方才在等任筱綠下班時所想到的緩沖之計,他很喜歡這個突發奇想的主意,可以延續兩人相處的機會。

「這……」任筱綠面色遲疑,她哪會聽不出韓永在是在制造機會?他這次似乎積極得有點過頭哦!

但是……但是明知他過於積極,她卻說不出拒絕的話。

她可以想像她拒絕後韓永在會是怎樣的低落表情,而她不願看到,或者該說……舍不得看到。

「嗯……」她咕哝着,終究輕輕點了點頭,收下支票。

「呼……」韓永在大大呼了一口氣,笑開來。

「那你想吃什麽?選一家餐廳,我請你,順便謝謝你幫了我很多。」既然答應了他,那麽擇日不如撞日,今天的晚餐就由她作東。

「等等!不急。」韓永在搖頭,跟前吃晚餐不是最重要的,還有另一件事更重要。他體貼地提醒她。「你不用先去接小熊回家嗎?他在哪裏?保母家是不是?地址告訴我,我載你過去接他。」

他打定主意了,他要幫忙分擔筱綠肩上的重擔,她是單親媽媽也好,吓不跑他的,他這個人脾氣雖然溫溫的很好商量,但一旦認定了想照顧的對象,是會變得很執着的。

「嗄?」任筱綠露出摸不着頭緒的表情。「你……在說什麽?」

「小熊啊!我都知道了。」脫口而出後才後知後覺想到,會不會筱綠是不想讓外人知道小熊是遺腹子的事,所以故意裝傻隐瞞?

「對不起。」他馬上為自已的口快道歉。「我不是故意探你隐私,但我确實都已經知道所有的事了,包括你前未婚夫的死,也包括你們的寶貝小熊。」

當他說到前未婚夫時,他發現任筱綠的眼眸露出傷痛,他心剌痛了一下,替任筱綠覺得難過,也覺得自已很殘忍,把她的傷心事給攤開來說,但是他非說不可,他想表達他願意照顧他們母子的心意。

「你連小熊的事都知道了?你去過‘就是咖啡店’了?八成是小寧跟你說的對不對?」她馬上這樣聯想,畢竟知道小熊是她寶貝兒子的人不多。

「欸!」他點頭:不否認,也替任芯寧和簡潔緩頰。「你別怪她們亂透露你的私事,她們兩個沒有惡意,是我問她們的。」

「她們?」任筱綠聲音拉高,疑惑地擰了下眉,随即想通。「不止—個?還有簡潔?」

韓永在點頭,說得很含蓄。「我在咖姊店裏和她們兩人‘小聊’了一下。」任筱綠明白地點了點頭,再問:「所以,你也在咖啡店裏見到小熊了?它跑下樓來?」

「嗄?」換韓永在愣了一下,挑眉發問:「跑下樓?他人在咖啡店裏嗎?我沒看見他啊!他不是應該交由保母照顧?」

他沒想錯吧?才一歲的小孩,媽媽去上班、阿姨顧咖啡店,怎麽可能放他獨自一人遛達,一定是交由保母照顧才對,可是……可是任筱綠怎麽一副小熊可以獨處的态度?

「保母?!」任筱綠差點失笑,照顧小狗不需要動用到保母吧?「小熊不需要保母,你是怎麽了?」怪怪的啊!

「不、需、要?」韓永在激動大喊,溫和形象破功,―臉無法接受的表情。

「對……」任筱綠被吓到,聲如蚊蚋。她說錯了什麽嗎?

他不認同地皺眉。「怎麽會不需要?!」

任筱綠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啼笑皆非地問:「你專程來找我就是為了跟我讨論小熊需不需要保母的事?」

因為任筱綠的态度不甚在意,他開始說教。

「當然不是!我找你不是為了保母,但我還是要說這麽小的孩子安全問題很重要,一不小心就會出意外,如杲你是因為經濟的問題不方便替他找一個全職保母的話,我告訴你,我可以負責這筆保母費用,我的存款有九位元數,絕對夠用,我可以照顧你們。」

他眼神炯炯發亮,拍着胸脯保證。「我甚至可以養你,供你不工作,全心在家裏照顧他都沒問題,幼小的孩子最需要的就是母愛,這是賺再多的錢都買不到的珍貴情感,你要好好珍借把握。」

任筱綠先是聽得一愣一愣,但仔細分析他的話之後不難猜出,韓永在肯定誤會了什麽,他跟她所指的小熊八成不是同一個「它」。

知道韓永在誤會小熊是她真正的兒子後,她應該覺得滑稽好笑的,可是啊可是,她笑不出來!因為他的表情好認真、好正經,當他說要照顧他們母子時的樣子好Man,好有安全感,她看着,居然覺得動容,甚至開始感到鼻酸,眼眶也漸漸熱了起來。

多傻氣的一個男人啊!把照顧別人母子的事看得那麽重,要是真遇上一個有心要吃定他、貪他錢財的女人,那他豈不被當肥羊宰?

怎麽辦?她為他的傻氣心疼,甚至萌生想收藏這個傻氣男人的誇張念頭。

韓永在發表完要照顧他們母子的論點後,這才發現,任筱綠的眼眸好像有點水氣,而且還紅紅的。

糟!他驚覺自已說得太過分了,臉色懊惱,連忙修補。

「你、你生氣了?拖歉,我沒有權力幹涉你對孩子的教養問題,我只是……只是想幫忙。」

任筱綠不語,靜靜看着他,她看見他因為在乎她情緒而緊張的模樣,也聽見他拙於安慰的語氣,真奇怪,這一剎那,覆蓋在心房上的冰番一整個獨化開來,融化的水滴滴答答,滑流入她的心窩裏,滋潤了她的心。

由於她就這樣睜着迷蒙水霧的眼睛看着他,不言也不語,韓永在更是緊張得腳底冒汗,他真怕她被提及傷心事會哭出來,趕忙抽了一張面紙,塞到她手裏。

接着呢?他也只能忐忑地看着她,說:「如果你想哭的話,我的肩膀可以借你哭個過瘾,就像我之前說過的,我永遠都在,就跟我的名字一樣,永遠都在。」

但是任筱綠沒哭,她看着韓永在又是遞面紙、又是一副準備挺身而出的模樣,她反而莞爾地笑了出來,只是這抹笑還是逼出了一滴淚。

她笑中帶淚,用很真誠專注的眼眸看着韓永在,哽咽的嗓音對他說:「謝謝你,真的!真的很謝謝你,我不知道你可以為我做到這樣的地步。」

他不但說要養她,又說要養她的小孩,連存款都自已抖了出來,這種極品男人是要往哪邊找去?

「不用謝我,我只是做我想做的,而我想做的就是希望你可以很好。」當然,如果在她很好的情況下,他自已也會覺得很好,難怪人家說讨好了心愛的人自已也會開心就是這種道理,這是有相對關系的。

任筱綠唇角的笑念愈擴愈大,她點頭。「我很好,我會很好的,我保證。」

以前說這種話是為了說服自已,也為了讓周遭關心她的人安心,但是現在,此時此刻,她是真的覺得很好。

韓永在的關懷給了她力量,她甚至感覺在這一刻陰霾退散、陽光露臉。

「那就好!」韓永在對她露出一抹鼓勵的微笑,并且說:「對了!有些東西要給你看。」他對任筱綠努了努下巴,指示她看向後座。

任筱綠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車子後座的一個大型購物袋,她不解地挑眉。「袋子裏有什麽東西嗎?」

韓永在伸手往購物袋裏頭摸,取出一臺全新的遙控汽車、一顆皮球以及一只玩具布偶熊,是他剛才前來任筱綠公司的途中特意去買的。

「你準備這些玩具要幹什麽?」任筱綠一臉愕然,看着韓永在将那些玩具展示出來。

韓永在臉上帶着一抹腼腆的笑。「送給小熊的,我不知道他會喜歡哪一種玩具,所以就買了幾款讓他挑。」

任筱綠聽着,先是驚訝無語,然後掩嘴笑出。「你……買給小熊的?」

「嗯!」韓永在理所當然地點頭,他想追求人家的媽,當然要對小熊多用點心。

「他會喜歡這些東西嗎?」任筱綠聳聳肩,笑到合不攏嘴。「我不知道,我從來沒買過這些東西給‘它’,不過你可以試試看,也許‘它’會很高興,愛死你這位叔叔也說不定。」

韓永在眼睛睜大。「你願意讓我跟小熊見面認識?」

太好了,他一開始還真怕任筱綠不願讓他獨入他們母子倆的生活圈。

「嗯!有何不可?」她想不出有任何理由阻止他跟她的愛犬見面,只是當他見到小熊的真面目時……天啊!她都不禁要想像那畫面會有多搞笑了。

「那現在就走,我們去接他。」韓永在發動車子,雀躍期待。「不用去接它,它在咖啡店裏。」韓永在一臉疑惑,當真不在保母郡兒?好奇怪!還有,筱綠為什麽一副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的模樣?

他的表情逗笑了任筱綠,她眼底眉梢都是笑意,決走還是先賣一下關子好了,她很期待韓永在的反應。

她邊笑邊說:「你等一下見了面就會知道了,不過我要先提醒你,看過之後可別太驚訝,我怕把你吓到。」

居然還買遙控汽車,最好小熊懂得怎麽玩啦!

當韓永在和任筱綠一起走入「就是咖啡店」時,吓傻了任芯寧、簡潔和工讀生。

任筱綠走到吧臺前停下來,挑起一邊眉,眼眸半睐地一一掃過任芯寧和簡潔。

她這一掃視,任芯寧趕緊低頭裝忙。「啊!我要調松餅面糊了,好忙哦!沒空跟你說話。」

簡潔也趕緊低頭回避,邊翻找包包邊喃念。「咦?我的手機呢?怎麽找不到?」

兩人同時裝忙,就是不敢對上任筱綠的眼,心虛啊!

任筱綠了然地點點頭,靠近她們身邊,低語輕問:「聽說……我有—個一歲的兒子?不曉得兩位知不知道這是誰造的謠?」

「那個……我忘了拿雞蛋,我去後面倉庫。」任芯寧急促地說完便一溜煙往後頭走。

「那個……我突然好想尿尿。」簡潔有樣學樣,也趕緊用尿道逃離現場。

這兩個扯謊的女人逃走後,只剩下一臉莫名的工讀生暫時留在吧臺鎮守。

任筱綠又好笑又好氣地搖頭輕嘆,接着她轉頭對韓永在說:「你先到咖啡店後頭的露天座椅上等我,我去帶小熊下來。」

在咖啡店後方有—小瑰露天區域,是前任屋主用來曬衣服的地方,現在則被她們改造成秘密基地,擺放着一套白色餐桌椅,在咖啡店打烊後,兩姊妹時常一起窩在那裏喝茶、聊天、賞夜空。

韓永在依指示坐在露天座椅上等待,他還把車居座的購物袋也提了下來,将裏頭的玩具一一擺放在餐桌上,然後心情忐忑地等待着。

而任筱綠則是上去二樓房間抱小熊,當她一打開房門,小熊立刻從它的小窩裏跑出來迎接她。

任筱綠彎下腰,正要一把抱起小熊時,卻因為起身的動作太大,背部撞到了書架,幾本書因此掉了下來。其中一本是新娘雜志,那是兩年前盧逸澄向她求婚後,為了讓自已當個美美的的新娘,她專程去買了最新的新娘雜志表研究,這本雜志她當對看得很勤,翻了又翻,計畫着要以什麽樣的造型當新娘,只可惜,再多的計畫都趕不上變化,盧逸澄走了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翻過這本雜志,任由它束之高閣。

拾起雜志,正要放回書架上,忽然,一張紙條從雜志裏掉落,任筱綠一臉狐疑,她不記得曾在裏頭夾過紙條。

她彎腰拾起紙條,不期然看見盧逸澄的字跡,忽然淚如泉湧。紙條是這麽寫的——

無論我在哪裏,無論我是否陪在你身邊,答應我,都要讓自已快樂幸福。我什麽都不求,只求你快樂幸福。

任筱綠以前從未看過這張紙條,她猜,盧逸澄一定是知道她那陣子整天都抱着這本雜志研究,所以在他出國前偷偷把紙條塞進去,故意讓她可以在他出國的時候看到這紙條,讓她即使沒有他陪在身邊,也能感受到幸福的甜蜜滋咪。

只可惜,她還來不及看到,就先一步聽見飛機失事的消息,從此,這本雜志她再也沒翻過。

她以手指模着那紙條上的字跡,淚落個不停。

盧逸澄希望她幸福快樂,而現在樓下就有一個幸福快樂的機會在等着她,之前她不願意接受,是因為覺得不該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覺得愧對盧逸澄的感情,可現在她不得不重新衡量,如果盧遑澄最大的心願是希望她幸福快樂,那她是否該試着走出自我設限的框框?因為不走出去,她永遠無法擁抱真正的幸福快樂。

任筱綠又哭又笑地望着紙條上的字。她哭是因為感動盧逸澄那份只求她好的心思;她笑是因為她知道是時候該放掉了:她決定要在這一刻放過自已,不再當悲劇的女主角了。

她收妥紙條,抹幹眼淚,又補了一些蜜粉在臉上掩飾哭過的痕跡,然後對着鏡子裏的自已露出鼓勵微笑,說着:「我會幸福的,一走會,不必為我擔心。」

深呼吸之後,她拖起小熊下樓去,準備迎接嶄新的自已。

一樓,在露天咖啡座等待的韓永在臉上堆滿招牌笑容,耐心地等苦,準備等小熊一出現就時他展現最大的親和力。

等了約莫十五分鐘後,他耳朵聽見钤铛聲由遠而近傳來,鈴鈴響的聲音好急促,聽得出來配戴這個鈴铛的人大概是小碎步在跑,緊接着,一團白色毛毛的生物往他腳邊跑來,繞着他的腳興奮地轉啊轉,而且還很熱情地嗅聞着他,甚至把兩只前腳趴貼在他的小腿上。夢-遠-書城

「小家夥,你是從哪裏來的啊?」韓永在好奇地看着可愛的瑪律濟斯犬,把它拖到膝蓋上,手指溫柔地撫模它的毛發,而小熊被模得開心了,隊在他大腿上,露出舒服的傭懶表情。

跟着,任筱綠的身影出現了,她看見小熊對韓永在撒嬌的模樣,嫣然一笑,對韓永在說:「你現在可以當面問問看小熊喜不喜歡你送的玩具了。」

韓永在聽見了,露出一臉聽不懂的莫宰羊表情回視任筱綠。

「當面問?」他拉高聲音,什麽叫做當面問?他沒看到人啊!

任筱綠努了努下巴,忍住嘴角的笑意。「小熊不是正爬在你腿上?」

韓永在先是腦筋當機了三秒,接着他大喝一聲,忽然站起身來。「什麽?!它!」

「小心!」任筱綠沖上去,趕忙接住差點從他腿上摔下來的小熊。

「你說它就是小熊?」韓永在的眼珠子從來沒有睡得這麽大過。

「嗯哼!」她亳不遲疑地點頭。

「你的寶貝兒子就是它?一只狗?」他的聲音也從來沒這麽分岔過。

「正是!」她感覺自已的嘴角往上拉,很想忍,卻壓根兒忍不住,終究還是笑了出來。

「所以……」韓永在一臉被逼着吞下苦藥的表情,皺眉問:「所以這是一出鬧劇?你們三個一起騙我?」任筱綠搖頭,解釋:「我沒有騙你,當我聽見你說要幫小熊找保母時,我也是錯愕不解,後來才聽懂你被小寧和簡潔誤導了。我承認我在車上那當時沒立刻解釋清楚有點壞心,但我沒有惡意,我只是好奇當你發現小熊就是它的時候會有怎樣的表情?另外,我猜小寧和簡潔也沒有惡意,她們應該只是想幫忙。」

「幫忙?幫忙什麽?」他一臉不認同,這也叫幫忙?感覺是愈幫愈忙。

「也許是幫忙測試你能堅持到什麽程度吧?小寧很擔心我,有時會因為太護着我而做出一些傻事,我代替她跟你道歉……你生氣了?」

韓永在自問:生氣?算是嗎?

知道被戲弄欺騙,他确實有一瞬間是生氣的,可矛盾的是,當他明白任筱綠所謂的寶貝兒子是一只狗後,不知為什麽,他整個人松了好大一口氣。

雖然他拍胸脯說要照顧他們母子,但他其實沒把握如何去和小孩子相處,忐忑着該怎麽收買小孩的心,現在可好,不用操這個心了,他心情一整個松懈,這種情緒蓋過了生氣的情緒。

他搖頭說道:「稱不上生氣,只是覺得自已很蠢,被她們兩個唬得一愣一愣的。」他一副受害者姿态,苦笑着問:「女人的心思都這麽複雜嗎?」

任筱綠聳聳肩,這個問題她不會回答。

韓永在又問:「那她們幫忙測試的結果如何?還算滿意嗎?」

看在他瞎忙一場,又是買玩具、又是自告奮勇要幫忙照顧孩子、要替孩子找保母的分上,應該可以算過關吧?

「嗯!」她笑眼彎彎地看着他,稱許地點點頭。

這個問題任筱綠倒是很肯定地回應,因為這個事件,她對韓永在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

以前就知道他是好好先生,現在更知道他責任感很強,而且沒有輕易動怒,顯示印修養很好。

她的笑感染到他,韓永在也笑開來,他乘機告白,語氣很認真地說:「雖然是烏龍一場,不過我還是想藉這個機會跟你說,我很喜歡你,之前在池塘邊發生的那個吻不是意外,也不是我有心占你便宜。我是真的想照顧你,不論你是否有寶貝兒子都一樣,我想說的是,呃……」

腦海裏突然想起之前簡潔鼓勵他時所唱的那首歌,於是他脫口說出:「我想說的是,對於你,我的字典裏沒有放棄。」

他說得是很深情動人沒錯,但想不到任筱綠卻掩嘴笑了出聲,害韓永在一陣心驚,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話。

任筱綠挑起一邊秀眉,故意把下巴括得高高的,挑剔地看着他。「既然你的那本字典查不到‘放棄’,我想可能是瑕疵品,你應該再買一本新的。」

她當然知道他是在學某一首歌的歌詞內容,但她故意堵他,天知道,看他發窘的樣子,她居然心情很愉快。

「嗄?」果然,韓永在臉色一陣窘,心裏更是碏罵簡潔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妹妹,什麽不教,居然教他這一句爛臺詞?

任筱綠玩味地看着韓永在因為說錯話而表情懊惱的樣子,折磨了他一會兒後,才好心地解救他。

「我開玩笑的,其實我懂你的意思。」

「你懂?」他訝然。

「對!我懂你的堅持,同時我也必須跟你道謝,謝謝你肯把這份堅持用在我身上。」在她看來,這是很難得的情感。

然後,或許是感動的氣氛使然,也或許是在看過盧逸澄留給她的紙條之後,她的勇氣急速上升,促使她傾身靠向韓永在,張開雙臂,輕輕擁抱了他—下,在他耳畔再說一次。「無論如何,真的謝謝你。」

擁抱完、說完,身體往後退時,她看見了韓永在訝異的臉龐,他顯然是沒料到她會突然有這樣的動作。

然後,下一秒,換任筱綠感到訝然了,因為她正要退回的身子忽然被抓住,韓永在的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帶進懷裏,等她感覺到男人的熱燙氣息吹拂在她臉上時,她的下巴被手指挑高,唇也在同一時間被吻去。

這是一個很突然的吻,但是卻不霸道蠻悍。

韓永在小心翼翼地吻她,舌尖描繪着她誘人的唇形,耐性和熱情齊攻,誘惑着她,害她雙腳虛軟。在他的懷抱裏被他溫柔地抱着、哄着,任筱綠的腦子昏沉沉,身子逐漸發燙,她沒有推開他,不是因為無力推開,是不想推開。

韓永在的手從她的肩膀來到她臉龐,雙手輕捧着她熱燙的臉蛋,臉微微退開一些,眼神着迷地看着她情欲迷離的水眸,捧住她臉蛋的手在她敏感的耳窩與頸項間來回摩挲,惹得她臉上的紅霞一路往下擴散,将她曲線優美的脖子和露在V領衣杉外頭的肌膚染成漂亮的粉紅色。韓永在覺得這景色是他見過最美的一幕。

他們四目交相對視,愛态氣氛正濃,韓永在又一次低頭索吻,這一次,任筱綠沒那麽矜持了,她輕啓紅唇……

韓永在感受到了她的放松,熱燙的舌乘機滑入,與她的勾纏嬉戲。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直到兩人的氣息都急促紊亂了才緩緩分開,分開之後,他望着她笑,那笑容裏有掩不住的喜悅。

任筱綠看見他的笑,一時之間很難為情,羞澀地低垂着頭。

甜甜的暧昧氛圍環繞着兩人,濃得化不開,雖然沒有言語上的承諾,但兩人心裏都明白,他們的關系因為這個吻,往前跨越了一大步。

戀人之間的甜蜜氛圍環繞在韓永在和任筱綠之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