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已近傍晚,戚少商看着天色,又回頭看向顧惜朝。這次要去見梁梓秀,他不便出現,雖然梁府的人不一定會認識他,但戚少商去辦案本就麻煩重重,如果按實介紹,又不知道會出什麽事,何況他一定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再說他下午的時候頭痛那麽久,戚少商也不放心他去。

坐到他床邊,戚少商看他依舊有幾分蒼白的神色,擔心地說:“我還是改期吧,就算你不能去,也不能這麽一個人呆着。”

顧惜朝睜開眼睛淡淡地說:“我有自保的能力,何況一時半會兒,也沒有人知道我就是當年的顧惜朝。你這一路就恨不得把我易容了,誰找得到我?”

戚少商一時有些尴尬:“我這是……”

“為我好——”顧惜朝拖長聲音對他說:“我就是不識好人心!我不需要你為我好,你這樣我很煩!”

戚少商一時噎住,他最近就算是保護過度吧。他們一時還沒有拿捏好如何對待對方的最好态度,近一些怕緊,遠一些怕丢。顧惜朝看他那個神色,心中的焦躁漸減,戚少商那種幾分憂郁幾分無奈的表情,總讓他覺得自己還是虧欠他許多。他故作不耐地說:“好了,戚大俠快去辦正事吧,在下自謹遵醫囑,多多休息。”

戚少商想了想,看看天色,将身邊的劍放到他枕邊:“這個你留着吧。”

顧惜朝側過臉看去,那是一把輕薄細長的劍,泛着青光,劍名——青龍!這是戚少商原本的佩劍,他非常喜歡,一直佩在身邊。皺皺眉,他對戚少商說:“我拿了,你用什麽?你比我危險多了。”

戚少商笑笑:“第一次見面,動手的可能性太小了。何況我要有危險,搶把劍來也能用。你現在畢竟身體不好,有一把合手的劍還是重要得多。”

顧惜朝伸手撫過劍鞘,他确實也很喜歡這把劍,可是,他猶豫地說:“作為用劍之人,面對危險,臨時換劍,恐怕不好。”

戚少商笑而不答,将被子給他拉好,說:“好好睡吧,頭痛勁兒過去後,最是累。”說着,他起身,便向外走去。走到門邊,他又回過頭,笑了笑:“可否請顧兄弟不要再叫我戚大俠了?”

顧惜朝莫名其妙地看他:“那叫你什麽,戚大哥?”說着便露出嫌惡的表情。

戚少商便笑:“這個麽,還是請你自己慢慢想吧。”說着竟然走了。

顧惜朝看着他走掉,冷哼了一聲,古裏古怪,他為什麽要費腦子想如何稱呼戚少商身上?聽着他走遠了,顧惜朝慢慢伸手去摸枕邊的劍,想了想,将劍抱進懷裏,将被子拉得更高些,翻個身,漸漸睡去。

戚少商走進梁府時,倒也沒有人敢殆慢他。梁梓秀已經候他多時,他看看滿桌佳肴,不着痕跡地皺起了眉,坐了下來。梁梓秀使個眼色,便有侍女上前來倒酒布菜。梁梓秀舉杯笑言:“能見神龍捕頭一面,不勝榮幸。”

戚少商也舉杯沉聲說:“梁大人太客氣了。”說罷,只淺抿一口,便放杯不語。

梁梓秀見了,便探身笑問:“怎麽,不合戚捕頭的口味?”

戚少商也笑了起來:“在下市井出身,該訪不懂梁大人的好酒才是。只是公務在身,不能貪杯。”

梁梓秀便收了笑容看他,戚少商批起一般的江湖顯得文秀,不是那些粗壯之人,但是那雙眼睛,盡管有些疲憊,卻顯着精光。不但顯示出他的武功修為,也顯示出此人頭腦非一般江湖人可比。他坐在那裏,随意卻挺拔,看上去穩重值得托付,這種人,白道之人啊。他心裏冷笑,他稱白道人,可我是廟堂公員,他再稱白道,也是草莽!他想着,酒杯一放,與桌面發出輕輕地一聲。他擡眼輕笑:“不知戚捕頭有何公務,可需要我等地方官員效力?”

戚少商突然就笑出來:“哪敢勞煩大人,下官雖入公門,不過從七品,大人四品官員,該是我為大人效力的。”他話說得恭敬,證據中卻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嘲諷。

梁梓秀皮笑肉不笑:“戚捕頭哪裏的話,你可是京中派來的人。”

戚少商但笑不語,兩人一陣哈哈,未了,戚少商主說:“卻不知道戚某犯了什麽事,讓我一進密州,就被梁大人的的手下緊追不舍。”

梁梓秀一時怔忡,未想到他居然立刻進入中心,便也哈哈一笑:“那一定是誤會,誤會。”

戚少商倒也不追問,點點頭,卻接着問:“可下官有人狀告貴府孫崇強占人家女兒為妾之事,這倒不知如何是好了。”他故作一臉煩惱,卻偏偏顯出戲谑的音調。

梁梓秀也做出着急狀:“竟有此事,請戚捕頭明查啊。這一定是刁民故意在本官這裏鬧事啊。”

戚少商點點頭:“我想也是,不過既然有人鬧事,還請貴府暫時謹言慎行,以便我找出事主。”

梁梓秀假笑着點頭:“一定一定!”

戚少商轉着手中的筷子,不等他勸酒,又接着說:“不知梁大人請下官來有何事呢?”

梁梓秀再次啞言,難道他們方才談得不就是正事麽?他此時看戚少商一臉正經,心中卻大恨,這人,果然狡猾。叔父讓他小心,竟是不假。不過,他倒也反應快,笑笑道:“只是聞戚捕頭進入密州地界,本官應盡地主之誼,為你洗塵。”

戚少商方做恍然:“那有勞梁大人費心,梁大人如此用心,可惜下官粗人,不懂這些風雅,這酒席,在下領情了。”說着,将面前的酒杯舉起一飲而盡:“此酒一表心意,下官定盡力查到真兇。”

梁梓秀露出宛惜的表情:“這,這可怎麽好,那只能勞煩戚捕頭了,如有用得到本官之處,定不要客氣。”

戚少商謝過告辭。梁梓秀一人站在院中,看他身影沒去,許久之後,一人從亭臺後走出,冷道:“這戚少商,不愧是賊頭,兀那賊人,端是可恨!”

梁梓秀哼笑一聲:“想從我這裏查出什麽,也沒那麽容易。”說着,回頭問:“那兩個跟着他的人呢?”

孫崇答:“已送到金四娘那裏了,今夜就……”說着,便往脖子上比了一個刀的樣子。

梁梓秀點頭:“早将他們解決也好,省得被戚少商抓到把柄,連個人都跟不上,也夠廢物。”說着,坐回桌邊,招手叫歌伎彈一曲,低聲随着音調哼唱起來,一派惬意。

戚少商走回院裏,推開門,坐在桌邊,倒了杯水,喝了幾口,手中卻突然頓住,臉色凝重起來,這屋裏只有他一個人的呼吸聲!他放下杯子,慢慢走進裏屋,門沒有關,他站在屋裏,像一座石像一樣僵。屋裏沒人!

他一時腦子裏便亂成一團,他不知道顧惜朝為什麽會走,為什麽要走,去了哪裏。他口中信誓旦旦地說,如果顧惜朝要走,他一定能找回來,可大宋疆土,從東到西,由南自北,百十萬裏,怎麽找?

他不問自己為什麽要找,只想,怎麽找!

這一念方過,心中又擔憂起來。若不是他自己走的,是什麽人找了來?他四下環顧,青龍劍被帶走了。他此刻腦中更覺炸開。人說,關心則亂。戚少商卻覺得,從沒有一個人可以讓他關心到發亂的地步。

他深呼吸,迫使自己鎮靜下來,四下查找,有沒有留下字條。這人,說不定只是出去走走。他滿屋子地找,卻沒有找到一片染了新墨的紙。站在屋中,他又想,從這裏到院中,都沒有打鬥的痕跡,屋裏也沒有迷香留下的味道,青龍劍被帶走了,被子只是随意地揭開,并沒有像往日一樣整齊收拾過,沒有留字條,他只是随意走動,或者,想到了什麽,便這樣,揭開被子,提起劍便走了?

是什麽,讓顧惜朝想到便走?

戚少商縱身而出,向城外奔去,現在還沒有霄禁,還能出城,知道自己在梁府,顧惜朝只有一個地方最想去一探虛實。他想着,以他輕功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向一個地方奔去。心裏恨恨地想,他果然找了一個不能省心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很想給點肉,但這文因為寫的時候正趕上嚴打,所以,比較清水,55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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