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這段時間漕幫北部的弟子基本已經歸順,陳啓朔雖有懷疑,但還是全依顧惜朝之計将解藥給各船船夫與弟子,顧惜朝讓他以懷柔策反身邊的人,再以擴散狀去打通北部各個堂口,這一路下來效果确實不菲,顧惜朝長于辭令,每每事先就寫好檄文,交于陳孟二人,讓人二人意會策反之法,而他自己卻時時外出,不知蹤影。
于是,當有一日孟昭與陳啓朔一大早便聽到弟子報告說有一位老者在船下要見顧惜朝,同時生出一感覺,就是這個人了。
當二人出來看到顧惜朝引一位老者飄然上船時,一時不由呆怔,孟昭口快地說:“惜朝,你不是要出家吧,幹嘛這麽想不開。”
顧惜朝臉微一沉,指着身邊微笑的方勖說:“你沒聽說過形似而神不似麽,這類僞道士都看不出來,它日當了幫主還不知道要被騙幾回!”
孟昭還沒開口,方勖便笑:“小顧兄弟,這話說得太過了,老朽怎麽能是形似而神不似呢?老朽好歹也在日日參老莊之理啊。”
陳啓朔在一旁半日不語,此時才道:“不知方老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禮了。”
方勖摸摸胡子:“不用迎,老朽雖然上了年紀,腿腳還是好的。”說着點點頭:“沒想到還有人認得出老夫啊。”
陳啓朔尴尬之色一掃而過,平靜道:“晚輩曾拜訪過玄妙閣,可惜前輩不肯賜見,不過我倒是偶然見過前輩的一面。所以知道您就是方閣主。”
顧惜朝看着只是點頭不想再說話的方勖問:“方老找在下有事?難道又是沒有人陪你去釣魚!”
方勖此時肅色道:“我們進屋說吧。”
顧惜朝看他難得神色嚴肅,看看眼前另外二人,點點頭,比了個請的手勢。
室內一時只有煮水的聲音,沉靜異常,在聽過方勖的話後,大家一時都說不出話來。顧惜朝許久才輕道:“這也太快了。”
方勖來找他,只有一事相告,白愁飛叛離蘇夢枕,金風細雨樓一時易主,王小石準備帶人反擊。而同時,鐵手已經辦齊軍器案的證據,快馬回京。京中勢力極度不穩。
顧惜朝手指輕敲着桌面,戚少商此時正在京師,他離開快一月,雖然六扇門介入這件事太晚,白愁飛在金風細雨樓隐忍已有幾年,此時正準備一飛沖天,只是,他的時機是時候麽?
不是每個人想一飛沖天就能直踏雲霄,有時候,時不與我,也是一種遺憾。
陳啓朔此時與他對望一眼,同時點點頭,京中勢力不是他們能插手的,他們需要全力應會的是軍器一案,勿必在此時一舉擊敗周季樵。
顧惜朝轉回頭問:“不知方老可有興趣同我們一起南下?”
方勖故作狀态地想想:“好久沒坐船了,感受一下也不錯。”
陳啓朔此時站起身道:“我先快馬去前方準備接應,這一路上,阿昭就有勞二位了。”
顧惜朝看了看眼前眨着眼微笑的孟昭,點點頭。而孟昭卻笑嘻嘻地看向方勖:“怎麽是他們照顧我呢,應該是我來照顧他們啊。”
顧惜朝看着陳啓朔笑笑地轉身去布署,而後看向孟昭也微微一笑:想打玄妙閣的主意,這只狐貍還有點太小了。
戚少商坐在六扇門的大廳裏,看着王小石差人送來的信,微微苦笑,總是這樣,沒有人願意相信,自己身邊極親近的人叛得這樣徹底,尤其這麽多年的信任。縱然事先已經得到信兒,王小石仍是要親口問出,親耳确認。
但風雨樓這場權力的争鬥也醞釀已久,一山不容二主,蘇白二人共掌風雨樓,早晚一天會引起權力的分化,何況現在人心又如此不穩,事态如此不安。權勢,那一種永遠沒有彼岸的急切渴望,讓人們追逐着。
這麽想着,他便琢磨顧惜朝在幹什麽,兩個人分開也有一個月了,卻都沒有寫過信,雙方都不是擅長這種千裏雁書的人,想必若真要傳信,也是寫些急事吧。
正想着,眼前一個人将光線擋住,他擡頭一看,便微笑起來:“鐵手!”
剛回來的鐵手點點頭,嚴肅地說:“大名府有報,漕幫的船已于前日啓程南行。”
戚少商點點頭:“他們的路線是走大運河去揚州,這走了兩日,最多也就是半個月的事情了。”
鐵手想說什麽,最終還是保持沉默,這件事,關系重大,戚少商認定顧惜朝不會變卦,既然那兩人互相引為知音,這件事上,可信度還是應該比較高的。他的計劃便是等揚州府抓周季樵,這件事便會成為一個導火索,京中之事,即将風生水起。
這裏,總也不可能太平,權力的中心,總是旋風的中心。
戚少商當然深知顧惜朝,所以他在這件事上,肯定顧惜朝在這時不會翻臉不認人。一來,他需要做一件事來證明他有能力成功;二來,他是個很固執的人,認定做一件事可以讓他成功,就會一直做下去,要麽成功,要麽至死方休,比如兩年前殺他這件事,讓他非常清楚顧惜朝有多固執;第三麽,他想想後确定,若顧惜朝真準備翻臉,首先應該頭痛的陳啓朔和孟昭,而不是他戚少商,他現在沒有什麽是顧惜朝特別想要争奪的。所以,他很放心顧惜朝南行。
他現在唯一擔心的是,顧惜朝成功後會如何。周季樵下臺并不意味着漕幫一定會歸陳孟二人。若顧惜朝臨時發難,也很難說情況會如何。他要是想順便把漕幫搞得大亂,也不是不可能。陳啓朔基于策反,定會先行,船上只餘孟昭,雖然也是滑頭,但畢竟尚小,怕未必是顧惜朝的對手。雖然一時想不到讓漕幫大亂對他有什麽好處,畢竟孟昭當不成幫主,一時也輪不到顧惜朝,但他有時的行為也實在難以預測。
鐵手看他想着出神,嘆口氣,準備去小樓向無情報備,突然想到什麽,回過頭來有些困惑地說:“據說最近有一位老道士與顧惜朝走得很近,并且登上漕幫的船一同南下。”
戚少商臉不由黑了幾分,老道士?難道他的推測都是錯的,顧惜朝南行真正的目的是要出家?他心中的擔憂終于從七分變成了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