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其實六扇門的計劃很簡單,在揚州抓到周季樵後,以軍器一案彈劾蔡京,在他沒有時機理會京城勢力的情況下,由王小石奪回金風細雨樓。盡管對蔡京的地位上影響并不致命,但牽扯住蔡京一黨卻也足夠。何況白愁飛在風雨樓中勢力并不穩。

自然,權勢可以策反一些人,但真誠永遠可以留住另一些人。這正是那些人永遠困惑不解不知自己因何而敗的原因。

戚少商出了東京,回頭望望城門,京中勢态有衆多牽制其實并不用擔心,他要盡快趕往揚州,南方總捕追命雖然早已坐鎮其上,等待一舉抓獲漕幫現任幫主,但他一定要去确認顧惜朝的平安。

他本就計劃在這件事結束後好好同顧惜朝商談一下,所以,他們兩個人都要平安才能讓這個計劃順利進行。這件事,盡管計劃周詳,實施起來畢竟還是會遇到困難。無論怎樣,漕幫的混亂并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平複的,即使周季樵伏法,內部争權才開始第一步。顧惜朝雖善計謀,卻不善于與這種人打交道。言辭不和總是會引起更多的麻煩。更何況,他是顧惜朝!這個身份,對他來講十分不利,人心在混亂時總更容易起疑。

戚少商的預計與現實雖然不太吻合,也不差太遠。周季樵私下參與謀反軍器案,即刻被抓,漕幫一時沒有主事者,陳啓朔與孟昭雖在此時亮了身份,卻不足以穩定群心。他們在這個時候出現,無論怎麽看,都像是計劃良久,漕幫一近營運不佳,年景又不好。這二人這種舉動即使為是複仇,也實在有礙全幫生計。此時失了官府的合作,漕幫拿什麽吃飯是個大問題。若是每日拉人渡河,全幫大約早就餓死了。

方勖以客人的身份坐在一邊,外人并不知道這個老者是誰,但他們已經知道他身旁坐的人是顧惜朝,更是喧嘩不已。方勖輕聲問:“你不會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吧?”

顧惜朝抿唇露出一個嘲諷,而後點點頭,低道:“人心越亂,越容易激化。”

方勖抓抓頭,想想又輕道:“其實六扇門完全可以做保,你……”他剩下的話被顧惜朝冷眼瞪了回去,而後心下感嘆:這娃兒火氣實在太大。

方勖其實也明白,此時的顧惜朝最不願以六扇門尤其是戚少商為保,這樣,他獲得的成果就染了幾分塵。人們提到這一段,必然不會只提及他,而且會提及到六扇門如何如何。何況戚少商又曾經放過他,這下更成就了他的仁義。

但顧惜朝心思中還有別的意思,他不想總站在戚少商之後,他的一切,無論對錯,不用總讓戚少商來幫助或分擔。即使他暫時不能超越戚少商,他也不會落下他很多。

顧惜朝是個非常好強的人,他成長的環境使他總是想超越別人,不落人後,不授人以柄,即使他和戚少商的關系已經進入一種半進不退的狀态,他也不會減少這種好勝心。若戚少商也是這種個性,他們必然會落入一種有情無緣的情況,就像幾十年後,終南山下,有一對情人便是以勞燕分飛來為這種個性付賬。

只是戚少商這個人,對于身邊的人,尤其喜歡與欣賞的人能有所成就,總是十分歡喜。這許是他當了多年首領的原故。總之,這種環境與修改讓他對顧惜朝的好勝心只會不知不覺的退讓,就像當年顧惜朝在連雲山下半真半假的問是否上了連雲寨,他的地位就與他一樣,戚少商毫不猶豫地點頭,不光是因為他對顧惜朝的欣喜與延攬,也是這種個性使然。

陳啓朔雖已料到這件事不會如此容易,卻未想到漕幫會混亂至此,他穩住脾氣對那些針對性的言語一一回應,卻仍是一團亂,他心中苦笑而茫然,難道昔日的漕幫竟真衰敗至此,只能是一盤散沙?

“原來漕幫不過如此,只是曲曲如此打擊,便散漫至此,顧某今天真是開了眼界了。”清冷散漫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讓混亂的漕幫議事廳一時安靜了下來。

陳啓朔與孟昭對視一眼,手心中輕捏一把汗,顧惜朝終于插手,這件事不知道會轉向什麽方向。

戚少商到達漕幫總舵的時候,守門的弟子也是人心渙散,他很容易就進來了。繞過很大一個園子,他才找到議事廳。快到門邊,還未進去,便聽到顧惜朝那一慣抑揚頓挫卻含諷帶嘲的聲音,他猶豫了一下,沒有進去,輕輕一躍,上了房頂,揭開小小一片瓦,聽着下面的事情。

方勖端着茶杯的手頓了一下,看了下四周,似乎沒有人感覺出來,而後望着天花板一會兒,便繼續喝茶。心裏大為搖頭,時風日下,六扇門什麽時候也有這種土匪行為了。喝了一口想了想,也難怪,本來就有一個土匪出身嘛。

此時漕幫一位長老級的中年人站起來冷哼一聲:“顧惜朝,你少來這套,誰不知道你最擅離間,這時候來我們漕幫,和這兩個小子一起,打什麽主意?”

顧惜朝也不起身,只将手中的茶碗向桌上輕輕一放,發出叮地一聲,而後輕輕一笑:“顧某辦事,還不需要和什麽人沆瀣一氣,在下來這裏,也并非對你們漕幫的事有興趣。這等草莽,在下還沒有要屈居的意思。”

那中年人一時氣的臉紅,但思及他過去是為朝庭辦事,雖然他們不太明白始末,但當年據說也是六扇門的鐵手和他在一起,此時也保不準他是衙門裏的人,此時不太像是要把漕幫怎麽樣,只得怒喝一聲:“那你來是為如何?”

顧惜朝看着他平靜而堅定地說了一句:“在下不過是來看戲的。”

孟昭不由伸手握緊陳啓朔,正在喝茶的方勖也不由嗆了一聲,将茶碗放下。大家一時神色各異,驚、怒、憤、訝!

顧惜朝此時一按扶手,站了起來,聲色铿锵:“在下就猜到這裏其實還是草莽習氣,說什麽為了民生,不過是利益争奪,互相猜忌有之,想坐收漁利者有之,在下就是想來看看,見證一下,所謂世上第一團結的漕幫,到底是怎麽樣收場!”

戚少商坐在屋頂上,托着腮,心中嘆息,這人的口舌還是和過去一樣利,而後又嘆,可不要犀利過頭了,激得這裏人群憤了也不是好收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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