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
被淋濕的畫作上水粉顏料暈染開一層又一層的顏色,我努力回想卻想不起這幅半成品最初我是想畫成什麽摸樣。
昏暗的房間裏并沒有開燈,原本明亮的內部因為下雨天的陰雲而顯得無比黯然。
我伸手打開牆壁上的日光燈開關,一瞬間刺目的光線照得這間不大的房間慘白一片。
我突然想起沢田綱吉在那個下雨天來我公寓時說的話,他說“感覺徐小姐不太會照顧自己”。
是啊,我就是不會照顧自己的笨蛋,所以連喜歡的人都選擇不來,竟然愛上了最糟糕的人選。
有些無力地閉上眼,我并不太想看見這間他曾經來過的公寓。剛剛從開關上放下的手再次擡起,喀嗒一聲把日光燈的開關關掉。
整個房間再一次陷入陰雨天的昏暗,連帶着外面的天空都變得鉛灰暗沉。
羅馬的雨天還在繼續,淅淅瀝瀝的雨聲聽的人心潮不已。
我想不會再有那麽一天,有一個溫柔笑顏的男性為我撐傘,與我并肩。
就這麽在沙發上蜷縮着呆坐到了晚上,我才終于想起來自己似乎還沒有吃飯。
從儲物櫃裏随手翻出一盒泡面,我渾渾噩噩着把微敞的窗戶關上。将地上被淋濕的畫作收拾起來,窗沿的地板已經是水漬一片。
趴在地上用抹布一點點擦拭着水跡,幹燥的布料很快就被染得全濕。把手上的抹布洗幹淨擰開,我擡頭看見鏡子裏的自己狼狽地就像是女鬼一樣。
沒有開燈的房間連帶着衛生間都陰沉昏暗,讓人壓抑窒息的空間全部都染上我陰郁欲哭的心情。鏡子裏的那個人紅腫着眼眶似乎是剛剛哭過,雙手手腕上還有明顯的勒痕。
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遭遇這一切,只不過是想好好地去喜歡一個人,結果卻是那麽地讓人鈍痛。
把手機上關于沢田綱吉的短信翻了又翻,每一次按下删除鍵後又馬上後悔,怎麽都按不下确認鍵,最後只能夠選擇退出。
他在簡訊上的話語和語氣都是那麽溫柔細心,又有誰能夠想到這一切不過只是因為我有可以利用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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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不在羅馬藝術學院的話,是不是在那次偶遇之後,兩個人就徹底沒有交集了呢?
是不是……沒有交集……對我而言會更加好一些呢?
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我腦子裏面混亂一片。外面的雨還在不斷繼續着,拍打在窗上的雨聲和我的心一樣仿佛在哭泣。
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夢裏面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我隐隐約約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什麽亮光,走過去卻只有可怕的場景一幕幕走過場。
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種時候做惡夢,明明自己是在往前走,背後卻像是有人緊緊跟着一樣,不敢回頭去看。
後面的腳步聲追随着發出踢踏的聲音,我整個人都像是僵住了一樣只能夠往前奔跑。害怕地瑟瑟發抖,雙腿都吓軟了卻還是不敢停下步伐。
突然有什麽張牙舞爪的惡鬼在面前出現,轉身想要逃跑卻看見了一直緊跟在我身後的捂臉怪物張開血盆大口。
在可怕的噩夢中被猛然驚醒,我只覺得自己心跳快得出奇,卻不敢睜開眼睛看自己的四周。
睡着前的自己确實沒有開燈,昏暗的房間不能讓我确定現在是淩晨幾點。總感覺自己的床周圍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緊盯着我,剛才的噩夢讓我感覺真實到可怕。
明明知道這不過只是自己胡亂的瞎想,但淩晨的時間确實讓我有些心顫。
好像所有的鬼片都是在淩晨發生靈異事件,詭異的安靜讓我想要哭泣,滿腦子都是以前看過的鬼片片段重放。
我緊閉雙眼不敢睜開,不斷地在腦海裏搜索着能夠讓我忘卻這些可怕片段的回憶。某個人溫暖的笑顏一點點浮現出來,最後形成午後陽光一樣讓人心暖的弧度。
我一遍遍地回憶着自己和他的相遇和見面,被我撞到後的那個棕發男人在維羅納主動提出要幫我尋找沈珞。
從心悸到喜歡,我一步步地在他的溫柔笑顏下沉淪下去。他站在校道樹蔭下的那抹笑容我大概永遠都不會忘記,帶着陽光間隙的光影斑駁,沢田綱吉對着我綻開比什麽都溫暖幹淨的笑容弧度。
噗通噗通的心跳由害怕漸漸轉變成了悸動,沢田綱吉就是有那種讓人安定下來的力量,哪怕只是在腦海中回憶都能夠驅散走一切可怕的臆想。
我想起來自己和他在電影院裏看一場愛情電影,他還能夠清楚地記得我喜歡喝什麽飲料。兩個人在同一把傘下并肩而行,最後我鼓起勇氣邀請他到我的公寓裏等雨停。
所有的一切都是順利無比地進行着,只要能夠把告白的話語說出口,或許我所希望的事情就能夠水到渠成。
他還在電話裏問我能不能叫我的名字,那天晚上我只要一想到他會在第二天叫我一聲“安安”,嘴角就漾開止不住的笑意。
這麽想着想着就漸入了夢鄉,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多鐘的時間。
我看着略顯明亮的房間和被自己緊緊抓住的被子,驀然眼淚就掉了下來。
明明我和他之間有過這麽多美好的回憶,為什麽在最後這一切都被打破了呢?
為什麽要在我最害怕的時候出現,為什麽要留給我遐想的空間最後又告訴我一切都是騙局。
人們總在自己最恐懼的時候想起那些美好的回憶當做溫存使自己心安,但如果在我做了噩夢時能夠安慰我的只有和你的回憶的話,那麽當我清醒之後又要怎麽去面對這已經破碎不堪的現實?
眼淚滴答滴答地掉落在被子上,我還記得昨天淩晨不斷地在腦海裏重複沢田綱吉的名字。
我在最害怕的時候想起每個畫面中的他,而當我醒來後只能像這樣失聲痛哭。
情報
莉莉來我公寓找我的時候,正好是下午兩點鐘。
窗外的陽光明媚地不可思議,明明昨天晚上還是陰雨綿綿的天氣,而現在卻好像一切雨季都不存在一樣,太陽耀眼地讓人想哭。
一大清早醒過來就因為沢田綱吉而大哭了一場,直到現在已經過了中午,我都還呆坐在床上,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麽。
被子上的淚漬早就已經不見蹤影,我恍恍惚惚地從床上起身打開公寓的門,站在門外的金發女性瞳仁裏滿是驚訝。
“我的天!安安你這是在做什麽?!”莉莉驚呼着走進我的公寓,用力捏了捏我的臉蛋,“連續幾天不來學校,教授都快被你氣瘋了啊寶貝!”
莉莉一邊這麽說着,一邊把我拉進房間,“天吶睡衣!你竟然還穿着睡衣!今天可是要上課的,你該不會是睡傻了吧?”
我被面前的金發女性一路拉到自己的卧室,看着她在我的衣櫥裏翻找着外出穿的衣服,一瞬間眼淚就像決堤一樣掉了下來。
“莉莉……”我有些顫抖地叫出她的名字,伸出手從她的背後緊緊将她抱住,“莉莉……”
她像是被我所吓到一樣,整個人都怔愣了一下。莉莉的身體僵住了幾秒,随後才慢慢地轉過身,把我摟緊她的懷裏。
“怎麽了,我的寶貝安安?”她一邊拍撫着我的背脊,一邊柔下聲音對我開口道。
金發女性溫柔的話語音調讓我忍不住想起沢田綱吉,我緊緊地抱住莉莉,把頭埋在她的懷裏,眼淚全部都擦在了她的冬季外套上。
“莉莉……”我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鼻子在發酸,牙齒不斷地在打着顫,連一句完整的話語都說不好,“他……他不要我……”
“他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眼淚不斷地從眼眶掉落,哽咽的聲音充斥着整間房間,“他說我和他不用再聯系了……”
“等等……安安?!到底怎麽回事!”莉莉被我的話語吓了一大跳,“他之前不是說盡量減少聯系嗎?徹底不聯系是怎麽回事?!你們之間發生什麽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搖着頭,不知道要怎麽回答莉莉的問題。我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麽,我自己都不清楚,直到現在都沒辦法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欺騙利用,我和沢田綱吉之間的關系就像是謊言堆積起來的沙雕一樣,一碰就碎成散沙。
“我要……怎麽辦才好……”感覺自己的力氣全部都被抽空,光是想到沢田綱吉的存在就讓我心痛地不行,“莉莉……告訴我……我要怎麽辦……”
“忘掉他。”莉莉緊緊地把我抱住,聲音意外地帶着某種堅定,“安安,把他忘掉。”
“我一開始就說過,沢田綱吉不适合你。”莉莉的聲音很是嚴肅,我甚至能夠想象得出她現在緊皺着眉的表情,“你對他根本就一無所知,僅憑着當初在維羅納的一見鐘情,這種愛情根本就不靠譜。”
“但是……我喜歡他……”我抓着莉莉的外套,眼淚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板上,“喜歡他……我喜歡、他……”
“可他不喜歡你!”莉莉像是氣急了一樣,狠狠地把我從她懷裏拉出來,“安安,你醒一醒!沢田綱吉他不喜歡你!”
“我知道……”看着莉莉碧色的眼眸裏盛滿了痛惜,我甚至能夠想象她此刻的內心,一定覺得我萬分沒出息不争氣,“我知道他不喜歡我……我知道他在利用我……”
“可是……我還是喜歡他啊……”眼淚洶湧地往下掉,這種可怕的愛情讓我感到絕望。無論怎麽樣都阻斷不了這份喜歡,明明被傷得體無完膚還是沒辦法選擇去忘記。
“徐安安!!!”莉莉大聲地吼着我,“你給我有出息一點!!!”
“不就是一個男人嗎?有什麽值得你哭的?!”她拿出紙巾往我臉上胡亂地抹了抹,很是氣憤道,“去把臉給我洗幹淨!等下還有教授的講座,別為了沢田綱吉在這裏像蠢貨一樣!你哭得再兇他也看不到!”
是的,莉莉說的沒錯。
我就像蠢貨一樣,把自己關在名為沢田綱吉的枷鎖裏。
他看不見我的一舉一動,不知道我為了他究竟有多難過。他只覺得我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于是以冠冕堂皇的理由阻斷我們之間的聯系。
******
因為綁架事件和後續的那些事情,我整整三天都沒有去學校上過課。如果不是那天莉莉來我家強行把我拖了出去,目測我還得繼續消沉一段時間。
教授在看到我的時候先是冷哼了很久,最後終是扔給我一堆寫生作業,讓我在這周末完成後交給他。
在美術館寫生雖然并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但周末的時間實在是有點人山人海。
我和莉莉看着手表上的時間,最終還是決定從沒什麽人走的小巷子裏走捷徑過去。
“對不起啊,莉莉。”我撓了撓臉頰,很是不好意思地開口,“教授明明是罰我去美術館寫生,結果還是要麻煩你陪我一起。”
“讓你一個人我可不放心,”莉莉瞥了我一眼,随後頗為無奈道,“誰知道你會不會畫着畫着就突然哭出來。”
“不會的啦!我又不是小孩子!”我鼓着腮幫反駁着她。
“是是是,你不是小孩子,你是蠢安嘛。”莉莉點了點頭。
我正打算反駁她的話語,突然感覺有什麽人把我的雙手反剪在了身後。太陽穴被抵上了一個漆黑的堅硬物體,我眼角餘光看到那似乎是名為手槍的槍口。
那天綁架的回憶一下子全部湧上,我立刻朝着莉莉那邊看了一眼,只見她被一個魁梧的男人壓制住,和我一樣被槍口抵着。
原本還算是歡快的聊天氣氛瞬間變得死寂起來,我做夢都想不到只不過是走了一條捷徑,就會被人像這樣用槍抵住。
明明是陽光正好的上午,小巷裏卻是安靜地可怕。前後都沒有任何一個人走來,整個巷子裏只有三個穿着黑西裝的男人,和被他們壓制住的莉莉和我。
“噓,小姐,不要害怕。”男人用槍口抵了抵我的腦袋,話語間輕笑出聲,“我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而已,只要你老實回答,我就不會傷害你和你的朋友。”
牙齒之間不停地在打顫,我看見莉莉用震驚的目光看着我,似乎是不理解為什麽我會被黑手黨纏上。
“當然,那位金發的小姐,如果你現在就死的話,可以選擇大聲呼救。”對方似乎是注意到了莉莉的動作和想法,只見另一個男人打開了槍栓,把槍支緊緊抵在莉莉的太陽穴上。
“好了,我們步入正題吧。”男人的話語間還帶着輕松的笑聲,而這聲音聽在我耳中卻像是死亡宣言一樣讓人感到畏懼,“不知道小姐方不方便告訴我有關匣子的消息呢?”
“匣……子……?”我有些僵硬地重複着男人所說的話語,完全無法理解這個詞彙所代表的的意思。
“是哦,就是匣子。”他點了點頭,然後像是想起什麽一樣,突然失聲笑了出來,“哦抱歉,我忘記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了呢。”
“那麽我們換一個問題吧,小姐能不能告訴我一些有關彭格列的資料或是消息呢?”
“彭格……列……?”他到底……在說什麽……?
“對,彭格列。”男人點了點頭,“像是他們的BOSS所掌握的匣子消息,或者是他們的一些秘密基地之類的,只要是小姐知道的,什麽情報都可以哦。”
“我不知道什麽彭格列……”有些顫抖地發出聲音,我能夠看見莉莉被漆黑的槍口所緊緊抵住。生怕自己說錯什麽就導致對方開槍,甚至還有可能把莉莉一起連累進去。
“小姐,勸你不要裝傻比較好。”拿槍對着我的男人這麽說着,然後繼續開口道,“彭格列的現任BOSS,最近和你交往密切不是嗎?”
“你在說什麽……我不知道……”我緊張地站在原地,所有情緒都被恐懼所支配。自己現在的一言一行都牽扯到兩個人的性命,黑手黨的世界讓人覺得性命仿佛毫不值錢。
“啧……還在裝傻嗎?”男人似乎是沒了耐心,用槍口狠狠地戳了戳我的腦袋,“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綱吉,這下總歸認識了吧?”
又是他。
又是這個名字。
為什麽自己每次遇到危險的事情,都要和這個男人挂鈎呢?
“我……不認識他。”咬了咬下唇,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頭腦一熱就把這種話語說出了口。
“小姐,你最好再認真考慮一下哦?”男人這麽笑着,聲音讓人不戰而栗。
說到底我根本就什麽都不知道,他究竟想讓我說什麽?
我對沢田綱吉而言,至多只是一個被利用的過路人,他又怎麽可能會将什麽情報告訴我……
“我不認識他。”閉了閉眼,我再次開口道。
反正無論說什麽對方都不會相信了,況且我手上根本就沒有他們想要的情報。
“是嗎。”男人的聲音瞬間驟冷下來,我能夠聽見他扳動槍栓的聲音,“那麽再見了,小姐——”
……
吶,如果我是因為你而死的話,你是不是會有那麽一點點的內疚呢?
是不是會,記住我久一點呢?
真相大白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等待着殘酷者的宣判。槍栓被男人打開,我甚至能夠聽見他扣動扳手的聲音。
……
“住手。”
突然的聲音打破了這沉重的氣氛,我震驚地睜開眼睛,卻只看到那個聲音的主人視線落在我的身側。
“放開她,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聲音的主人冷靜沉着,碧色的眼眸波瀾不驚地看着我身邊的男人,用着命令式的口吻這麽說道。
“可是……莉莉大人……”拿槍指着我的男人似乎是有些猶豫不決,皺着眉想要開口說些什麽。
“我說把槍放下,還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莉莉加重了話語中的不滿語調,突然淩厲起來的氣勢吓得身邊的男人瞬間抖了抖手,“沢田綱吉沒有上鈎,她已經起不到誘餌的作用了。”
“既然起不到作用的話,那麽殺了不是正好嗎?”另一個男人皺了皺眉,似乎是不滿于莉莉的決定。
“沢田綱吉剛才走過巷子的時候已經看到我和她都被劫持了,如果她死在這裏而我卻生還的話,你們覺得彭格列不會懷疑過來?”莉莉碧色的眼眸掃過三個男人,“失去價值的誘餌只需要用幻術消去記憶就足夠了,你們用不着管這麽多。”
“抱歉,莉莉大人,是我們考慮欠缺。”男人畢恭畢敬地向莉莉道着歉,然後把我帶到莉莉的面前。
……
這是……怎麽回事……?
我無法理解面前所發生的一切,前一秒還和我一起被劫持的女性,下一秒卻用命令式的口吻讓男人把槍放下,說着我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
莉莉此刻的表情陌生的可怕,在我印象中她似乎從來沒有像是這樣子冰冷淩厲的眼神。
“莉莉大人,那麽現在是把她帶去霧屬性的術士那邊嗎?”男人反剪着我的雙手這麽問道。
“交給我就可以了。”莉莉睨了一眼那個男人,開口說道。
“只是一個誘餌而已,不用莉莉大人親自出手……”
“閉嘴。”莉莉的口吻顯得很是不悅,“維爾,你今天的話有點多了。”
“十分抱歉,莉莉大人!”
……
莉莉……大人……?
腦子裏混沌一片,我覺得自己的思維已經跟不上面前所發生的對話。
自己最好的朋友轉眼間變得陌生無比,這個認知讓我幾乎快要發瘋。
三個男人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離開了巷子,只剩下莉莉和我面對面站着。明明是那麽熟悉的人,但我此刻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莉莉嗎?
“對不起,安安。”
面前的女性這麽說着,然後有些顫抖着雙手,把我整個人抱緊懷裏。
……對不起?
為什麽……每個我愛的人都在對我說對不起?
“我真的不想利用你的,安安……”她把我緊緊抱在懷裏,聲音壓抑着極度的痛苦,“如果沒有沢田綱吉……如果你不認識他的話……我真的以為我們可以做一輩子朋友的……”
“莉莉……”我沙啞地叫着她的名字,“到底是……怎麽回事……?”
誰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我平靜的生活全部亂了套?
喜歡的人是黑手黨,最好的朋友是黑手黨。
喜歡的人說很抱歉利用了我,最好的朋友說對不起她其實并不想利用我。
……
“今年複活節假期結束的時候……我在學校裏放出了假消息,想要引出一些目标家族。”莉莉慢慢放開抱住我的雙手,對我綻開苦澀的笑容,“本來只是想引些小蝦小魚出來,沒想到會把彭格列的BOSS給招惹過來。”
“到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你說的那個在維羅納一見鐘情的先生,竟然是沢田綱吉。”
“……所以你就利用了我?”我的聲音幾乎染上了哭腔,無法相信自己的摯友會做出這樣子的舉動。
“我并不想這樣的,安安。”莉莉皺緊了眉,聲音壓抑,“我好幾次勸你放棄他,也讓你仔細考慮清楚,我甚至把冉冉介紹給你,為了保證你不會因為沢田綱吉而被連累。”
“冉冉……?”我難以置信地看着莉莉,無法把那個活潑外向的中國女性和黑手黨聯系起來,“劉冉冉……?”
“是她。”莉莉點了點頭,“把她介紹給你就是為了讓她監視你,好好地保護你。”
“……”我沉默着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面前的女性每一句話都讓我無法呼吸。
“可是你看起來一點都沒有放棄的意思,而且沢田綱吉也有主動聯系你。”莉莉嘆息着,“我想他一定是猜到有人故意在學校放假消息了,所以才想靠你來順藤摸瓜找出放消息的人。”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來制造機會,所以我……”莉莉的話語頓了頓,似乎是不知道要怎麽繼續下去。
“所以莉莉你就開始一直鼓勵我,刻意讓我和沢田先生接觸……?!”我的眼淚不斷地往下掉,無法想象自己的好友竟然會這麽做。
我看見莉莉瞳孔裏深沉的歉意和內疚,這樣子的神色我在沢田綱吉的眼眸中也曾經看到過。
腦海裏突然劃過什麽片段,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莉莉,一邊搖頭一邊開口,“等等莉莉……那你生日那天說要去酒吧通宵……但是最後把我丢給了沢田先生難道也是……?”
“……是故意的。”她垂下眼簾,聲音低啞,“之前查到沢田綱吉那天會在酒吧和線人交換情報,為了打亂他的計劃所以故意安排在那家酒吧的。”
“那麽我告白那天……你說自己懷孕了要堕胎……也是假的……?”我只覺得自己的眼淚已經不受控制,酸澀的情感和痛苦壓抑全部像是利刃,随着莉莉的每一次點頭而□我的心裏。
“是假的,我根本就沒有男朋友。”莉莉碧色的眼眸裏倒映出我哭紅了眼的模樣,“我是故意讓你爽約的,一起去的黑市醫院也是家族的根據地之一。”
“其實就算你赴約了,埋伏襲擊的計劃也會照樣進行,但是我沒辦法看着你受傷,我不相信沢田綱吉能夠把你保護的完好無損。”
“可是他因為這件事情懷疑我了……”我搖着頭一步步後退,難以想象沢田綱吉和莉莉雙方都在利用我和對方敵對。
“所以我只能用一些小手段來引他出來,如果他還在意你的話,肯定會出現的。”莉莉這麽回答着,于是我那段時間遇到的所以危險都有了解釋,“每次我都有讓冉冉暗中保護你,所以就算手下失手你也不會有任何危險。”
“那麽……我被綁架到倉庫的那一次……也是莉莉你安排的?”腦子裏只剩下絕望,我已經無法思考任何其他。
“是我安排的,但是我沒想到沢田綱吉單槍匹馬來救人,都能夠以一敵百。”
那一瞬間我想起來了倉庫外面激烈的槍聲和爆破聲,以及沢田綱吉腰側血肉模糊的傷口。
他為了救我,明知道是埋伏和陷阱,也義無反顧地來了。
“為什麽……莉莉……為什麽要這麽做啊……”我崩潰地跌坐在地上,臉上滿是淚痕。
“為了我的家族。”莉莉的眼眸劃過某些堅定的神色,随後再次染上內疚,“真的很對不起,安安。”
“所有的計劃都是建立在能夠保護你的前提下的,但是你已經牽扯地太深了,如果再繼續下去,哪怕是我也無法保證你的安全。”莉莉的眼眸裏閃過歉意,“沢田綱吉大概也是發現了這一點,所以才篤定自己就算和你徹底斷了聯系不再來往,你也不會因為失去了誘餌的作用而被殺。”
“他的決定是正确的,只要他不再和你有聯絡,我就不會再利用你來引出他。”莉莉勾出苦澀的笑容,繼續說道,“而且現在家族裏面只有少部分人知道你對沢田綱吉的意義,我回去只要擺平那群人,你就不會有任何危險了。”
她蹲下了身體,伸出手放在我的面前,“放心吧,安安,我會把這些糟糕的記憶幫你消除的。”
“關于我的,關于沢田綱吉的,全部都……”
莉莉這麽說着,手上的戒指燃起了靛青色的火焰。
我睜大眼睛看着她,一邊搖頭,一邊狼狽地從地上站起來。莉莉還蹲在地上不知道我要做什麽,而我卻在下一秒立刻逃離了原地。
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逃開,明明把一切都忘記對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總覺得自己不應該就這麽忘記一切,無論是莉莉還是沢田綱吉都是我生命中無法替代的存在,哪怕他們傷的我最深,我也沒辦法狠心選擇忘記。
一路不斷地奔跑着,我不敢回頭看背後的景象。我就這麽一直跑回了公寓,才發現莉莉從一開始就沒有從巷子裏追出來。
顫抖着關上公寓的門,我靠着牆一點點滑坐到了地上。
所有的一切都是利用和欺騙,我最愛的人和最好的朋友,全部都在利用我。
假裝
我已經不知道什麽是真實什麽是虛假,我所愛慕的所珍惜的在最後全部幻滅成了泡沫。
沢田綱吉溫柔的笑顏和莉莉關心的話語全部湧進我的腦海,然後轉瞬就變成他們兩個人抱歉的眼眸和神色。
究竟是為什麽,會被利用呢?
我用盡一切來思考這個問題,但最後終是發現它是一個無法破解的死循環。
就如同莉莉所說的那樣,如果我沒有認識沢田綱吉的話,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她沒辦法阻止我去追求沢田綱吉,于是便利用了我來埋伏他,而沢田綱吉抓不住放出假消息的人,便想通過我來順藤摸瓜想要找出莉莉和她的家族。
這聽上去像是一個荒誕無稽的笑話,他們相互之間都存有目的性地在通過我來探究對方的底細,只有我一個人傻乎乎地什麽都不知道,為了愛情和友情豁出一切。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莉莉和我說她要去堕胎時的表情,那樣子絕望和無助的神情竟然全都是僞裝。我也曾經為沢田綱吉的一條簡訊一通電話而高興地整夜睡不着,但到頭來所有一切不過只是利用。
羅馬的冬日夜晚夜幕暗沉,窗外的寒風把我公寓的窗戶吹得砰砰作響。
我一整夜都沒有能夠合上眼睛,不知道以後要用什麽樣的表情來對待莉莉。
******
“退……學……?”
震驚地看着教授遺憾的表情,我無法消化他口中的話語。
“是的,莉莉·納魯赫茲已經申請退學了,校方也給出了明确的回應,今後她都不會來這裏了。”
“為什麽?!”我瞪大眼睛問着教授,難以想象昨天還對我坦白一切的女性,今天就已經選擇徹底離開,“莉莉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這件事啊!”
“好像是因為一些私人的事情,學校只是向我下達了她已經退學的通知而已。”
……
“啪嗒——”
我能夠聽見什麽東西碎掉的聲音,昨天還在擔心莉莉會不會強行消除我的記憶,今天卻被告知她已經申請退學。
所有的事情都在偏離原本的軌跡,不過幾周的時間,我失去了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兩個人。
“嘿,安安!”克裏絲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對我揮了揮手道,“我聽維迪說莉莉退學了?怎麽回事?”
“……”看着面前的克裏絲,我不知道要怎麽來回答這個問題。
“安安,怎麽不說話?”克裏絲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似乎是對我的沉默表示不解,“難道莉莉沒和你說原因嘛?!”
“我……”咬了咬下唇,我嘗試着發出一些聲音,但最後終是無法再說些什麽。
克裏絲看着我低落的表情,皺了皺眉,随後一邊拉起我的手,一邊拿出手機撥着號,“走了安安!我們去莉莉家裏問她!那家夥……不吭一聲就退學到底是想怎麽樣!”
“……空號?!莉莉她在搞什麽!!!”還沒走出幾步,克裏絲就對着手機大聲叫了出來,“該不會是弄錯號碼了吧?安安你的手機借我!”
這麽說着,克裏絲用我的手機再次撥着莉莉的號碼。這個她用了三年的號碼在今天徹底成為了空號,無論我和克裏絲打了幾次都只有電子女聲冰冷的聲音。
和克裏絲一路走到莉莉的公寓,待租的字樣明晃晃地挂在公寓的門口。透過窗口能夠看到公寓裏空蕩蕩的一片,被搬空的房間和客廳只有白色的牆壁訴說冰冷。
我想,莉莉是真的決定要和我斷開聯系。
她說了和沢田綱吉一樣的話語,然後做了和沢田綱吉一樣的決定。
每個人每個人都是這樣,自以為是地覺得這樣子的決定是為了我好,卻沒有一個人來考慮我的感受。
看着待租借的木板挂在公寓的門口,我再也忍不住地哭出了聲。
正午的太陽明晃晃地耀眼,而冬日的天氣卻讓我感受不到絲毫陽光的溫暖。
克裏絲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一邊說着莉莉沒良心,一邊安慰我讓我不要太難過。
她說莉莉可能只是暫時有些困難,所以來不及把新的聯系方式通知我們。看着克裏絲這樣信心滿滿的表情,我的眼淚更加洶湧地往下掉落。
我知道的,莉莉不會再聯系我了。
之後的日子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無論是上課還是作畫都和我以前的日常沒有變化。
平靜如水的每一天就好像我從未遇到過沢田綱吉和莉莉一樣,沒有了可以一起歡笑的人,也沒有了會讓我臉紅心跳的對象。
這樣子的日子一直過了兩個多月,我才終于有勇氣去攝影系找劉冉冉。那個高挑的女生看見我後沒有躲避也沒有遮掩,很是大方地承認了她和莉莉的上下級關系。
“她最近……怎麽樣?”和劉冉冉一起坐在草坪的長椅上,我低垂着頭,不知道能夠問些什麽。
“很忙,家族一直在衰敗下去,莉莉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