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賢魔良尊
太華山整個山系,共有劍門二百六十個弟子。
這些弟子的日常起居、飲食作息、修習功課,均要有人領頭打理。光靠季柯一個當然不夠,劍門有靜仁堂,專門處理這些事。靜仁堂的弟子原本是直接和元真彙報的。現下腳下拐了個彎就将二百六十個弟子的名冊送到了季柯房中。
一點疑慮和不習慣也沒有的。
靜仁堂的管事叫元寶。他捧着弟子的名冊,恭敬地站在季柯面前。
“二師兄,三十位師弟的衣服破了需要購置新的。這其中八十位中,四十二位這個月要舉行成人冠禮,剩下三十八位分散今年剩餘的各個月份,都已标注。另外廚房的米不夠了,弟子們表示是否能将菜色也翻新一下……”
處理劍門的日常事務,對季柯來說,不過信手拈來……拈來。
他聽得有些頭疼:“等會兒。怎麽都是些吃穿瑣事?”
太華山不過二百六十位弟子,加上領頭七個師兄,也就二百六十七個。他在魔界統領八個城池十二魔将時,他們手下還有數以萬計的小兵喽啰。城中尋常百姓也有。操心的都是大戰之事,或與敵對謀。柴米油鹽這種真的是……
“你們除了吃和穿,還能有點別的嗎?”
元寶很無辜:“吃和穿不是人生要義嗎?”
“誰和你說的!”
“劍門創立之初,祖師爺就這麽傳話下來的。”
連自己的吃喝拉撒也管不了,還修什麽大道。
季柯按住了額角。
不。你們的祖師爺一定不是這個意思。估計是修大道是為兼濟蒼生吧。如果連蒼生都無法保證,大道修來又有何用,光憑一人不死不滅嗎?劍門弟子亦是蒼生之一,所以祖師爺才會如此說。想不到傳了一千二百年,這群弟子七七八八就記了兩個字的精髓。
吃和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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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啊。他管別人的大道做什麽。他們向來是以殺入道的。
“你們就沒有,稍微重大一點的事要彙報嗎?”
季柯尤不死心,追問元寶。
重大的事?元寶苦苦思索,眼睛一亮,一敲手心:“群英會的事,不知道是否請二師兄定奪。往年師父會回來主持,若他不在,就由元真師兄主持。”
“群英會?”
偌大的無極廣場上,弟子三三兩兩在互相喂招。丹陽很認真地在監督,時不時罰兩個不認真的。聽到元真這麽說時,不由得重複了一遍。
元真道:“不錯。”所謂群英會,是由三大宗門牽頭,大陸下面各大門派選出弟子代表進行切磋,從論道到比試皆有。最後選定三位進入太華山聖地,進行為期三日的休沐。太華山本就是靈氣充沛之地,能進入聖地的機會也就這一次,所有人都很期待。三年一次,上一回是丹門主持,這回輪到劍門。
“可是我在太華山這麽多年,沒有見過有人闖入聖地。”
元真笑道:“此地非彼地。他們當然不會打擾到大師兄的清修。只是進了幻象。”
季柯問:“你是說,到時候這裏有頭有臉的人都會來參加?”
元寶點點頭:“甚至小蓬萊五峰主也會派人前來。這也是蓬萊和大陸三門的例行來往。”
時間大約是定在年底的。到時候要發飛帖,還要安排食宿。人流混雜,劍門結界向外人開放。安全方面也是一大隐患。中間種種操持,十分費心。
季柯想的倒不是這方面的事務,而是……
這樣的話,豈非是一個将他們一網打盡的絕佳時機?
難得有這麽多人在,機會實在太誘人了。
只不過。
“你話中元真師兄長,元真師兄短。明明有個大師兄,他平時難道什麽也不做?”
季柯不滿道。
元寶驚訝道:“對呀,你怎麽知道?”
“大師兄五谷不分,只有四體很勤。”元真笑眯眯說,“這種小事,就不用操心了。”
丹陽輕哼了一聲,眯起眼睛:“我手中有劍,心中有劍,便已足夠。”
說着他已經屈指一彈,将一個擡不起劍鋒的弟子打得一抖。
“手擡高點,不許抖。”
魔鬼式的大師兄。
丹陽走到那名弟子背後,親自教他握劍,一手覆上去,弟子都快化了。然後就被刺骨的劍意給驚醒。想到大師兄天下第一的臉和練劍手段,嗚,真是又甜又苦。
“所以安全問題,應該不用擔心。”元寶說,“大師兄會擺平的。連只螞蟻也跑不了。”
“……”剛剛還在想利用這個機會把名門正派一網打盡的季柯。
他沉默了一下:“冒昧問一句。你們大師兄,功力到底多深厚。”
“也還好。”元寶想了想,“二十年前,法門出了個叛徒,想借群英會的名頭鬧事……”
他混在人堆之中,利用迷離幻術迷惑了場中所有人。此人修為極高,在場衆人一時不察,均中了幻術不能動彈,差點教他得了手。若得手,天下必定大亂。
季柯身在魔界,雖有渭水隔着,卻不曾聽說這事,想來此事消彌于無形。
他了然:“看來他沒得手。”
元寶微微一笑:“因為大師兄的劍,穩穩停在他喉間三分,不曾變過。”
丹陽沒有殺他。他只做了一件事,當着在場所有人的面,用劍氣削了一座山頭。
“賊心不死,猶如此山。”
丹陽如是說,甚至連劍也未拔。出來過。很少有人有機會見到他出劍。丹陽雖為天下第一劍,但世間大多數人,都不配他出劍。他憑劍氣,足以打敗對手。他已練至心劍的地步。
季柯:“……”
“好了。”他說,“名冊留下,你走吧。”
元寶說好,待要退下,卻忽然想起一事。
“晚飯……”
季柯粗暴地打斷了他:“會有的。”
“不。”元寶誠懇地提議,“今晚弟子們想吃燒烤。可以在無極廣場備爐子嗎?”
“……問你們元真師兄。”
“是師兄提議的。”
“……”季柯冷靜了一下,忽然微笑起來,很和善,但不知為什麽就是從中看出了一絲絕望。“吃吧。”他有些自暴自棄,“想吃多少是吃多少。随便吃。”
劍門。
他揣摩了一下。
覺得可能就這麽點出息了。
不知道為什麽有點心情複雜。這種怒其不争的情緒,不應該讓他有吧。
新收的二師弟是個很勤快的人,時常能見到他穿梭于劍門各個地方,連哪個弟子病了也會親自去關心。甚至把幾百年只往裏塞不往外掏的倉庫理了一遍。整整理了三日,點了兩車東西,令弟子運到太華山下,尋個小鎮賣了。
丹陽雖不親自露面,卻總是站在房頂上,默默地觀察着季柯。
理出來的東西對劍門無用,但世間凡人可能會喜歡。見慣了奢華珍寶的季柯根本瞧不上那些半成品的法器,在他眼裏不過破銅爛鐵,只叮囑下山弟子:“裝高冷一些。別随便被人宰了。價格我都寫在了清單上。照上面的賣。”
弟子追問:“什麽叫高冷?”
季柯說:“見過你們大師兄嗎?”
弟子點頭。
“學他那鳥樣就成了。”
弟子想了想,苦着臉:“師兄這等仙鶴之姿,哪是我們能學的。也學不像。”
季柯:“……”我不是在誇他。
總之。
“賣不完別回來。”
“少了一分一厘,也別回來。”
弟子噢了一聲,愁眉苦臉地去了。他們只擅長練劍,并不擅長和人講價。季柯滿意地算着清單上列出來的價目,如果這些賣掉,他能收獲很大一筆錢。光會吃有什麽用,要會掙錢才能立足于世。一群只會練劍的莽夫。
好了。
等這筆錢一來,想必他在劍門的可信度會大大提升,到時候再借着整理劍門倉庫的名義,他就可以在劍門真正地随意走動。讓他好好瞧一瞧,世人稱贊的劍門聖地,究竟光彩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