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智取兇獸
他們說話的聲音即便再小,依然難逃火蠡獸的耳朵。它的聽力在漫長的歲月之中已被磨砺的十分靈敏。亘古之中,只有火炎洞的血液流動聲是正常的音律,一切打破音律的異常,便是入侵者發出的聲音。它低吼一聲,猛然朝聲音發生的地方噴出一團火。
季柯在臉上抹了一把丹陽化出的無根靈雨,說:“它對聲音敏感。不如我們聲東擊西。”
丹陽一口回絕。
“你太弱了。”
聲東可以,擊不了西。如果相隔太遠,火蠡獸動作又如此之快,丹陽不能保證及時救下季柯。這根本就是一條只能犧牲一頭的錯誤道路。
季柯頓時無言。這本來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他當年正是因為孤身闖入,被逼無奈,才将自己手中長劍用力擲向對面岩壁,借此聲響引開火蠡獸一瞬的注意,反向從洞中逃出。這麽多年來,他的長劍就一直釘在那裏,嘲笑着他不夠強大的實力。
連頭瞎了眼的兇獸也制服不了。
只要他們一說話,就會引來火蠡獸精準的攻擊。連尾巴帶爪子,送熔漿附帶火。丹陽幹脆放棄遮掩,光明正大地與季柯說話,同時注意拎着季柯的領子,不讓他落入湖中。
“重新想。”丹陽道。
“……”季柯被他甩來甩去,如同一個物件,郁悶地要命,煩躁道,“有什麽好說的。它堅硬無比刀槍不入,你拿整座山砸也砸不死它。抗雷抗火。你說怎麽辦!”
丹陽忽然沉默了一下,面上閃過若有所思的神情。
經過幾天相處,季柯太熟悉他這個表情了。每當丹陽露出這種神色,多半是放棄了思考,想要以暴制暴。季柯咯噔一下,瞧着心裏一涼,下意識就道:“喂。”你可別幹傻事。
後半句話還沒有說,就被扔到了外頭,骨碌碌在地上滾了一圈。
“丹陽!”
季柯迅速爬起來往裏頭沖去,砰地一聲撞到了一道無形的牆。
隔着那道透明的屏障,裏頭即便再如何岩漿翻滾,巨獸嘶鳴,季柯也感受不到分毫了。他扒着那道屏障,空氣被他砸出道道波紋,就是堅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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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障外安靜如雞,屏障內轟然作響,白衣的劍修單腳點在岩尖上,整個人如仙鶴一般穩穩居高處,周身劍氣萦繞,臉若皎月,額心似火,面目沉靜,确實擔得上谪仙二字。
谪仙冷冷道:“無法可想,就是硬戰。”
“再堅硬,砍上千遍萬遍,也夠斷它一根筋骨了。”
說着。
劍芒暴漲,幹脆利落就朝火蠡獸正面砍去。
洞中瞬間猶如萬劍修羅場。
“……”
季柯瞠目結舌,忘記了扒牆的動作,四腳貼着無形的空氣,如同一只壁虎。
劍修的奧義就是硬幹。
天下第一劍的名頭不是白說的。
兩個時辰。七千二百個點滴。一滴三十劍。
丹陽在裏面硬生生砍了火蠡獸二十一萬六千劍。他速度極快,只在旁人眼中留下殘影。劍的嗡鳴聲,巨獸嘶吼聲,熔岩沸騰聲,互相纏繞,充斥了整個北荒。動靜之大,驚得外頭的毒蛇猛獸四處逃蹿。
時間流逝,在這一片混亂中。季柯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一聲咔嚓。
極其細微。
卻不可忽視。
他被吵成一團漿糊的腦袋在這細微的咔嚓聲中,漸漸恢複正常的運作,忽然就意識到了這是什麽。頓時整個人像被雷擊中一般跳了起來。
“丹陽!它傷到了!”
神情專注的白衣劍修聞言一個旋身,騰躍至火蠡獸上空,踏出一道漂亮的無極道影。一聲清嘯,整個人化作劍光,踩着藍色八卦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襲向火蠡獸頭頂正中心。
扒着牆的季柯只見到一記藍光從火蠡獸頭頂破身而入,穿肚而出。巨大的獸身就停住了動作。它僵硬在那裏,片刻後,最後發出一聲悲鳴——
轟然倒入熔岩之中,卷起滾燙的岩漿如浪。
直到丹陽衣袂飄飄,施施然采了芝白草回來,季柯都沒能回過神。
丹陽端詳了芝白草一會兒,确定它确實不能一口吞下,這才将它仔細收入囊中。踢了茫然中的季柯一腳:“走了。”
“……”季柯不可置信地問他,“你贏了?”
“應該是吧。”
“靠蠻幹?”
這話丹陽不愛聽了。他鄭重糾正:“是劍術。”
季柯愣了好一會兒,眼中逐漸泛出一種異樣的神采來。驀然大叫了一聲,捧住了頭。
丹陽莫名其妙地見他發瘋一樣轉了好幾個圈,随後一把抓住自己,興奮且激動道:“丹陽,你可以的。多少修士無法打敗的兇獸,竟敗在你劍下。若此戰傳出,你必定無愧于天下第一劍的寶座。”
丹陽:“……”
難道不是因為他們只會耍小心計,試圖用各種辦法巧鬥嗎?
季柯卻不管那麽多,只興奮道:“你能替我拿一個東西嗎?”
他指向對面釘得極其深的劍。
丹陽早就留意到這柄劍了,通體漆黑,不似俗物。他以為這是此地固有的,秉承着不能随便亂拿別人東西的良好教養,硬是沒碰。可是如今季柯要……丹陽看了他一眼,旋身飛至對面,一劍劈開仍試圖糾纏他的熔漿,将那劍漆黑的長劍取了回來,遞給季柯。
“看看就還給人家。”他說。
季柯随口就謅:“你不懂,這劍是鎮妖神器。有它在,才給這火炎洞注入無窮妖力。你鬥了一個火蠡獸,說不得就有第二個。把它取走,也算為民除害。”
“……”丹陽緩緩道,“真的?”
季柯眼睛都不眨一下:“自然是真的。我還能騙你不成。”謊話當然不能叫騙。
愛劍回到手中,劍身嗡鳴,與主人激動地認着親。魔尊正洋洋得意,還沒能感受一下劍中蘊藏的魔力,就覺得手中一輕。
季柯:“……”他看了看搶劍的人。
丹陽當着他的面,将劍收入百寶囊,一本正經道:“既然此劍如此危險,還是交由我保管。多謝二師弟告知,你受累了。”
“……”季柯硬生生從牙中擠出兩個字,“不會。”
然後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東西被丹陽據為己有。
還不能硬搶。
好氣。
取劍不成。季柯的心情倒并沒有受到太大影響。因為還有一樣更好的東西等着他取。這樣東西,丹陽總沒有借口和理由以危險的名頭藏入囊中吧。他滿面輕松地越過丹陽,走到熔漿湖邊,搜索火蠡獸的屍身。
他已經想好了。
肉他就不要了,太硬。扒了火蠡獸的鱗甲,再取它血灌入瓶中,往後就能高枕無憂。多的任它沉入湖中,也不怕有人從裏頭撈起來再分一杯羹。
季柯想的是很好。
可是他目光逡巡遍了整片熔湖,也不曾見到火蠡獸一片指甲一根毛發。奇怪。它不應當就此沉下的。明明見它半邊身子倒在岸邊,怎麽一眨眼功夫這麽大個生物就不見了。
季柯皺着眉頭:“沒有?”
丹陽走了過來:“你說什麽?”
季柯奇道:“火蠡獸呢?”他說,“難道逃走了?”
丹陽眨眨眼。
這時,他們都聽到了一聲極細的叫聲,尖尖細細。
兩人循聲望去。
一個漆黑烏油的東西蹲在那裏,貓一樣大小,見兩人望過來,又嗷地叫了一聲。
賊醜。
“……”
丹陽走過去,蹲下身,注視着那個小東西。
季柯清清楚楚見到那個醜東西嗷了一聲,把腦袋湊上來在劍修手中蹭了蹭。
他冷靜了一下,心裏在拒絕這個假設。
可是丹陽已經把這團東西拎了起來,湊到季柯面前。說:“如果你要找火蠡獸的話,它好像已經變成這樣了。”
季柯剛開口說:“我不……”信。
醜東西就嗝一聲,沖他噴了一團火。小小的眼中滿是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