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以物相贈
不過是季柯随口一提的東西,對方說曉得也就罷了,竟然說自己家中有。如果連他這種尋常百姓都能得到,這東西有什麽稀奇的,諸明宣還特地讓丹陽去尋來,莫不是在開他玩笑?
季柯看戲一般賞了一眼給丹陽,想知道他此刻是什麽心态。
就見對方下巴一揚。
你問。
……
你怎麽不問!
丹陽一臉無所謂,不然要師弟何用。
季柯瞪着這位能動手就不動口的天下第一劍,對方毫不心虛地看了回來,光明正大坦蕩蕩。可憐錢員外莫名其妙處在尴尬的氛圍之中,不知道他二人是何打算,有沒有因此答應幫自己的忙,只能清咳一聲:“二位如果不信,大可親自來家中看看。”
季柯好笑道:“錢員外,你可知玉皇貝并非尋常沙灘即拾的東西。你無端端說家中有,可是要招惹禍端的。話不能信口亂說。”
錢庭之拍腿道:“我自然知道。”他看看外頭,見無人相候,這才放低了聲音,神色間帶着猶豫,“其實這事我從未和他人說過。因為這是祖上傳下來的。當年祖上變賣了大部分西域海淵中帶出來的珍奇異寶,唯有這個當傳家寶一樣留着。”
“從無人問過我這個。只是二位正巧說起,我便也直言相告了。”
錢庭之見眼前兩人陷入沉思,身為地商,敏銳地嗅到一絲轉機,覺得或許此物有助于他。趁熱打鐵道:“我也不要兩位高人耽擱太久,不論您是否助我。我都将玉皇貝拱手相送。”
哦?
這麽大方。這種話一聽就是在利誘,相當直白,連掩飾也沒有。連個陷阱也不會下,這種怎麽可能騙到別人。俗人吶,手段太差。
季柯給錢庭之打了個不及格的分數,心中一笑:“當然不……”
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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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站了起來:“走吧。”
季柯猝不及防:“?”
丹陽垂眸看他:“很快。”
如果是妖邪,打起來很快。
如果是治病,他不會治,走人也很快。
對于普通修為的人來說,中了套大約會十分倒黴。但對于丹陽這種從未吃過虧只叫別人哭爹叫娘的劍修而言,中套是什麽?就是高興時看你耍耍把戲,不高興了就翻臉走人。
之前還死活不肯挪身的人痛快改了主意,錢員外大喜,心道果然不論是修士與否,最終都會敗倒在利益面前。于利這一條,是人是妖都一個樣,屢試不爽。他篤定玉皇貝此物對丹陽二人來說極其重要,愈加殷勤了:“我發誓,只要二位肯助小女,家中無論看中什麽,都可以挑走,絕無二話。”
“不用你發誓。”丹陽說,“我們可以搶。”
噗!
季柯一口茶水頓時噴了出來,嗆在氣管咳了半天,眼看錢員外一張臉僵在那裏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懼,連忙起身圓場:“行了行了,越說越晚,趁早看完好上路。”
行在路上時,錢員外一行領路在前,季柯和丹陽随行在後。季柯悄悄捅了一把丹陽的腰側:“你有沒有身為名門正派的自覺。”
丹陽:“?”順便撣掉了對方趁機揩油的手。
“哪有人随便用搶這個字的。”
丹陽凝目道:“你在教我做人?”
季柯一臉詫異:“看不出來?”
“……呵。”
丹陽沉默了一下,忽然奇怪地笑了笑。
季柯:“……”笑個毛啊笑。
便宜師弟當習慣後,他可能忘記自己本該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丹陽嫌錢庭之走路慢,走到一半問清家中方位,兀自拎着季柯的衣領飛身而起。他相貌不凡,身輕如鶴,又銀冠素衣,此刻乘風而去,堪稱天人之姿。小鎮上哪見過這種,只知道一陣清風撲面,就有人騰空而起白衣飄飄,個個大呼仙人顯靈,放下手中雜事就要叩拜。
連個錢員外都驚地一跳一跳,腿一軟要跪下來。
一整個小鎮都沸騰了起來。
而肇事之一大搖大擺已經落在錢府後花園之中。
季柯心情很複雜:“我也曾有過萬人矚目的時候。”
他是由衷而發,并沒有要說給丹陽聽的意思。只是突見那陣仗,就想到昔日自己一統魔界時,手下魔将城主,皆高呼他赤靈之名,以他為尊。山河萬裏一片血色,俱是他的土地。尊王榮耀不過如此。
劍修哦了一聲,催促道:“快走。”并沒有感受到這位昔日王者的落寞。
“……哼。”
沒辦法被別人理解的前——已經愈來越前的魔尊大大很不開心。在丹陽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又轉錯了一個方向之後,忍無可忍地拎着對方領子轉了個圈:“是這裏!”
丹陽:“……”
有個事兒不大好意思提。
天下第一劍不但臉盲。
還路癡。
所以他特別喜歡用飛的。
空中多方便,一覽無餘衆屋小。
季柯已經發現了,除卻當初包括現在時不時被這位大師兄的容貌驚豔到,大多數時候,這位劍門首席弟子就是個繡花枕頭黑心包。中看偶爾中用還特別坑人那種。
錢小姐的閨房很好認,随便逮一個下人問一句,對方渾渾噩噩間就把路給指了,待到事後清醒過來想起這是不是陌生人,丹陽與季柯早就一腳踹開了錢小姐的房門。
是。
踹。
原本在侍女服侍下喝藥的錢小姐頓時驚呼了一聲,咳喘連連,眼中閃着淚光。
“你,你們是誰?”
侍女先是被丹陽的臉沖擊了一下,然後才找回聲音:“來人啊!有,有……”
這看樣子也不大像窮兇極惡之徒啊。她一時竟叫不出壞人二字。
吓着人家小姐不好。劍門雖然都是一群男人,但并非不懂世俗,反而因為小師弟的關系很懂得憐香惜玉,季柯當然也懂得。錢小姐多年卧病在床,雖臉色蒼白奄奄一息,卻面容柔美猶如雨打海棠,自有三分病弱風流,叫人看了心中不禁一蕩,憐惜之情油然而生。
季柯一直是個愛好顏色的人,見了好看的人不論男女都要評頭品足一番,從前或許還要想着辦法把人攬在身邊多瞧幾日,如今刻在骨中的性子未變,但因為日日和劍門那幫人在一處,又擡眼閉眼都是丹陽這種級別的姿色,對尋常美色已經很免疫了。
所以他只是:“哇,哦。”
就很不客氣地坐到了錢小姐的床頭,開始給她把脈。
季柯一邊把脈一邊指揮侍女:“錢員外請我二人前來替小姐治病。你站住,也別去外頭候着了。孤男寡女,叫人看了對我名聲不好。把門窗開着,以證清白。”
丹陽袖手上前,湊近錢小姐看了看。錢家小姐被個秀氣青年挾制住手腕,又被丹陽忽然逼近的面容憋地一窒,沒兩下喘氣,竟然就這樣暈過去了。
丹陽啧了一聲,往後退開了點。他還是不大與女人接觸,自然,婦人在他眼中十分柔弱,令人不知該如何與她相處,就怕一個不小心,就把人弄痛了。就如現在,他才只瞧了錢家小姐一眼,對方竟然就暈了過去。可憐他還一句話未說呢。
幸好沒有師妹。
丹陽默默地想。
這時季柯也已替錢小姐把完了脈,他将錢家小姐皓白的手腕放入被中,又掀了她的眼皮來看,動作十分标準。丹陽不禁好奇:“你真的會看病?”
“一個人生活,總該什麽都涉獵一些。”季柯看完眼皮,将錢小姐的頭側過去,又觀察她耳側,一邊說道,“你總不會從未有受傷生病的時候吧。”
丹陽回答的很幹脆:“有。”
當然有。
但那又如何。
如他此刻就有內傷在身,牽制心肺,令他運氣間功力停滞不前,反拉扯着經脈,恨不能時時吐一口血出來,才好舒爽幾分。但若是吐血,便足以證明他此刻夠弱,更叫師弟們擔心。師父已然有麻煩,丹陽不能再讓自己倒下,令劍門弟子心思動搖。
有的人,是不能受傷的。
季柯此刻已将錢小姐檢查完畢,他心中有了大概的計較,勾唇一笑,尚未有時間說什麽,緊趕慢趕終于跑回家的錢老爺就帶着夫人一頭撞了進來,緊張兮兮道:“道長,小女如何?”
藏秀如隐刀的青年坐在床沿,偏是一副慈眉善目。
他哼笑一聲,緩緩說:“錢員外所說不錯。令媛确實未病。”
話音剛落,眼中驀然閃過一道厲色。
便在這時,丹陽忽然擡眼,他手勢極快,橫出一指間,一道淡藍的劍氣猛然襲向屋梁一角。錢夫人驚呼一聲,被季柯一把拉開。随後屋門砰一聲合得嚴嚴實實,一道八卦圖緊緊扒在上頭,将錢小姐屋內五人鎖在了裏頭。
還有滾出來的一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