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忽逢舊部
實力懸殊無法相比。
不過是眨眼間的事。
地上就倏忽滾出一道人影來,被八卦劍氣束縛着不能動彈。
他膚色淡藍雙瞳金黃,呲牙間露出獠牙,一身晦澀的氣息令人無法忽視。
竟然是個魔。
而且。
還是個季柯的熟人。
看清地上人真面目那一刻,季柯心裏頓時就一個咯噔,下意識地就想捂臉。在獨自一人的時候遇到舊部下是一件很令人高興的事,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起碼說明他在大陸中不是孤單一人,總有個手腳可以互。暖一下。然而并不包括周圍還有魔界死對頭的情況。
季柯即使再他鄉逢故知也不會忘了,自己現在還在別人門派底下裝模作樣流着魔頭的血操着管事的心呢。他按住了自己蠢蠢欲動想遮面的左手。
不過地上的人已經對着他喊了出來:“大王!”
季柯:“……”
所以他就不想聽這個俗氣到極致的名字!
季柯一統魔界時有很多個手下,大多對他俯首稱臣,也有不那麽聽話的。魔界對于不聽話的人,處理的辦法從來很簡單,依季柯的脾氣,不至于違逆者死。他做事十分公平,打的過你盡管說話,打不過你就滾。
很巧也很不巧,眼前這只魔,就是滾的其中之一。還是最奇葩的那個。因為別人最多是不服氣季柯的實力或有心要與他争王稱霸,這在以實力為尊的強者世界是最常見的事。而摩羅那偏是個另類——他是因為季柯太喜好顏色而不滿意。
“我覺得大王太濫情了!”
忿忿不平的魔将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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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是他們剛打完一場勝仗,依例要有賞有罰。摩羅那有功,所以季柯讓他随便開口。美酒珠寶,甚至是美麗的女人,要什麽都行。
此刻季柯倚在虎皮椅上,手裏捏着酒樽,聞言蹙起眉頭。大王?周圍美姬掩嘴笑道說自古以來都是這麽叫的。因為魔麽,剛開化那會兒其實智力也不大高,又時常與那幫妖混在一處,沾了些別的種族的習性。是以大王長大王短,還覺得老厲害了。
季柯剛接手魔界沒多久,一切布置按自己喜好的來,所以就連稱呼也是。他畢竟腹內還有那麽一些風花雪月的雅俗興致,就将過往一并推翻,自稱尊上。後來的手下也都這麽稱呼他。不巧這只滾的比較早,他滾的時候,尊上這個稱呼還未深入人心。
是以許久不碰面,他一見季柯,張個口閉個嘴仍舊叫大王。
丹陽眼角跳了跳,擡起眼:“大王?”
季柯面不改色:“我倒想親眼看看,那個極愛奢華的赤靈王,是否與我長得一模一樣。”毫不做作地就自己把自己賣了個徹底。
丹陽瞧着并未生疑,只是垂眸看向地上的魔。
“你躲在錢小姐的房中,有何意圖。”
他的劍已經收了起來。
如無必要,丹陽的劍從不指向任何人。即便是對手也是。不以劍尖指人,是他對于別人的一種尊重。對手者,切磋也。害人者,殺也。不過如此。
摩羅那掙了掙,發現這個劍修與以往那些草包不同,實力遠在自己之上。且身上八卦劍氣愈掙愈緊,實在無法逃脫,幹脆也不做無用功。
他直接了當道:“你又是哪根蔥,敢來管爺爺我的閑事。”
“你先說你是哪根蔥。”
摩羅那怒道:“你才是蔥!”
丹陽緩緩地眨了下眼:“蔥才管蔥的閑事。你說我是蔥,豈非你也是蔥。”
摩羅那接觸過的修士道士之類,無一不是‘呔大膽妖孽豈容你放肆胡言亂語殘害他人’之類,一漂光亮的大道理,從沒有一個蔥不蔥和他辯論的。一時竟然被堵地說不出話來。
眼見自家舊部一臉愕然傻在那裏,季柯實在看不下去了,站起身一腳就踹上了摩羅那:“少廢話。想威脅就趕緊的有事說事!”堂堂魔界出來的竟然要臉不過別人,丢不丢人。
錢員外震驚道:“這怎麽能叫威脅呢!”
季柯立馬改了口:“快些,把你如何殘害錢小姐的事全都抖出來。”說着立馬又追補了一句,“坦白從寬可從輕發落,饒你一條性命。”怎麽說也是自己人,萬一劍修一個手抖殺了,他這個當頭的良心還是會抖上兩抖。
摩那羅憤憤盯着他,确認這個滿口胡話的人不過是與魔尊長得相似,實在不是同一個,便冷笑一聲道:“害人就是害了,你們又沒瞎,還非要問。”
季柯又踢了他一腳:“詳細點。”
摩羅那沉默了一下,閉緊嘴,不打算言語了。這副小模樣一看就是個很有故事的人啊!
不過錢員外可不管,他只知道眼前突然出來一個妖物,還坦白承認是自己害的錢小姐卧床不起,立馬叫道:“燒了他,燒了他為我女兒報仇!”
“她死了嗎你就為她報仇!”摩羅那被他叫得心煩,原來就不待見這個老頭,眼下更是恨不能拿眼刀子剮死他。若非有言在先,他錢家上下還能活到現在?
錢庭之一窒,叫得更大聲了:“他還敢口出狂言!”說着就去拉丹陽的袖子,“高人,這種妖物還留着作甚,趕緊收了他啊,萬一被他跑了可怎麽辦!”
“不急。”丹陽擡手,将自己的袖子從錢庭之手中抽了出來,“尚未有人,能從我的劍氣中逃脫。夜還長,有的是時間。”
——慢慢聽故事。
摩羅那震驚了。他皺着眉頭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別想從我嘴裏套出半個字。”
丹陽看着他,忽然道:“錢小姐讓你來的。”
“不是!”
季柯終于還是捂住了臉。這個反應,明明白白告訴對方你猜對了。他既然能纏了錢小姐兩年,還完美地避過了過往修士道人的收捕,又瞧着十分兇惡的模樣。
——怎麽到了丹陽手裏就沒腦子了呢!
丹陽了然:“那就是了。”
摩羅那簡直要跳起來咬人:“你聾吧!”
丹陽卻不理他了,只轉身對錢庭之說:“他不肯說,我就只好問錢小姐了。”
錢員外有些懵,一直未說話的錢夫人卻撲了上來:“你想對媛媛做什麽!”張牙舞爪一副恨不得撲到丹陽身上又撕又咬的架勢。
“你胡說八道!有妖物你不收,卻要扯上我女兒做什麽!”
向來溫婉和善的夫人忽然變了個人,一下又尖利又兇悍起來,搞得錢員外也有些發暈,但他還是曉得他的目的是為了什麽,當下附和道:“對啊道長,你不收妖物卻在這胡言亂語,還說是媛媛讓他來的,污蔑小女清白,實在沒有這個道理!”他伸手指向摩羅那,“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他不人不鬼,憑空從媛媛房梁上掉下來,難道不趕緊殺了他!”
“錢員外……”
沉默着的季柯忽然開口,拉長了聲音。
錢家夫婦一齊看向他。
袖着手看戲的季柯施施然說:“我記得,錢員外當時苦苦哀求我們過來,說的并不是要降妖除魔,而是要替錢小姐看病吧。”
季柯歪歪頭,瞧着床上的小姐睡夢之中蒼白的病容,慢條斯理說:“可是眼下我瞧不出你所謂的不人不鬼有加害錢小姐的跡象,卻只瞧見了你夫妻二人,非要置他于死地的模樣。”
“你說,你是不是在這件事上有所隐瞞?”季大魔頭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欺騙我們的代價是很大的。你付不起。”
季柯原本就一身煞氣,只是在劍門時假模假意遮掩了一些,又因劍門弟子選擇性眼瞎,是以無人說他戾氣重。如今難得肆意恢複本性的模樣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在吓人,仿佛他真能做出讓對方付出極大代價的事來。手中。功力不足,空有一身威壓,但足以令錢庭之這對尋常夫婦受到驚吓。一瞬間只覺得脖子都被人掐住,難以呼吸起來。
“你,你們,你們……”
錢員外哆哆嗦嗦伸着手指。枉他以為這兩人生性良善是正義十足的好人,他盼了那麽久終于盼到能将這魔物收伏的高人。不料高是高,人品不大好。這下不是請來大羅神仙,而是放了兩只虎豹進門。
丹陽已無耐心聽他們在那你來我去,他已經走到床邊,打算叫醒錢小姐。
就在他化出劍鞘即将杵上錢小姐的前一瞬,有人憋不住開口了。
“你別碰她。”
摩羅那道。
丹陽回過身。
被他的劍氣束縛着的人腮幫子都咬得死緊,眼中光暈明明滅滅,終于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只要你別将她扯進來。”
摩羅那也知道,眼下來了兩個不好惹的人,不知是敵是友,不知是黑是白,瞧着像是一身清氣,做事說話卻肆意妄為。但不論怎樣,他今日怕是只能全數交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