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魔都盛宴

遠方不見天日,暗雲厚重。洛爾沁山高高聳立,在雲中忽隐忽現。阿波額那湖就在洛爾沁山腳之下,它和陰寒森冷的格調很不搭,靜谧詳和,像是天上不小心漏下的一捧清水。季柯身披紅金大裘,手握長劍,腳底踩着龍皮戰靴,将目光從遠方的洛爾沁山上收了回來。

不錯,是他熟悉的魔界。可總覺得有哪些地方不太對。烈風将他的鬓發吹打在眼上,季柯眯了下眼,緊了緊自己手掌,能察覺到指甲刺入皮膚的疼痛。

“尊上。”

一道聲音從遠及近而來,打斷了季柯的思緒。

赤爾呼和騎着一頭尖角犀牛奔來,離季柯三十尺時,飛身而下,落到他面前,喜氣洋洋:“大家夥兒都等着尊上開宴。您一個人在這做什麽?”說着,他的視線也落到了洛爾沁山上,虔誠地雙手合十,朝那座巍峨的山脈拜了一拜,“阿波額那。”

阿波額那既是魔界聖湖,又是兩千年前創界始尊的名字。湖中逢到五月會開滿藍色的蓮花,傳說是創界始尊的元神所化。赤爾呼和是正宗魔将,他的眉心至胸皆繪以藍色花紋。季柯身上也有,不過只在腰側繪了一小朵。他問:“開什麽宴?”

赤爾呼和詫異道:“給您老祝壽啊。”他打量了一遍赤靈魔尊,“忘了?”

季柯揉揉額角,他還真忘記了。啧,但那些想不起來的事,總覺得不大愉快呢。

算了。季柯不再多想,大手一揮,先赤爾呼和一步往自己老窩飛去。

鎏金穹頂,四方八角鑲以明珠,中間繪以星辰。燃的是金絲疊香,點的是無窮極火,在暗夜一般的魔界中徹夜不滅。奢華的魔宮,才是他睡習慣的地方。

魔宮中人多奔放大膽,作風豪邁。将士不分男女,衣着均暴露。他們已經喝得盡興了一場,見大門敞開,赤靈魔尊大跨步進來,頓時舉起手中杯盞,皆高呼道:“見過尊上!”

“尊上萬壽無疆!”

氣氛整一個打了大盛仗。

這種一呼百應的場景令季柯微妙地覺得心情不錯。他心情好,眼角就帶了笑意,揮揮手示意他們随意吃喝不必管他,随後就旋身一坐,懶懶倒在貂皮大椅上。四方龍腳杯中液體澄澈微黃,他微微晃了晃,裏頭的人影就散了開來。季柯仰起脖頸,一飲而盡。

兩個字,痛快。

“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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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側侍從識趣地端着裝了葡萄的盤子過來,遞給赤靈魔尊,見對方心情尚可,這才湊上前,大着膽子提議:“狼王說他城中事務繁忙,無法前來為尊上祝壽,為表歉意,送來一份大禮。是否現在為尊上呈上。”

魔界八大城主,十二魔将。狼王是将領之一。不想來是真的,被事務絆住腳跟才是假的吧。季柯啐笑一聲,也不計較,懶洋洋道:“呈上吧。”他倒是想看看這頭老狼能玩什麽花樣。

侍從應了聲是,就放下果盤,拍拍手掌,廳中一陣鈴響,門口揚起青霧。季柯咦一聲,頗有趣味地微直起身。他還當是什麽名貴的靈獸寶貝,如今瞧來不大像。

一串銀鈴脆搖中,一排妖嬈的人影魚貫而入,皆着紗衣幾片,拿面紗蒙面。雖只露出眼額,卻能看出絕色。哈,季大魔尊樂了,他翻身坐起,支起一腿,一手取過瑪瑙葡萄扔進嘴裏,邊嚼邊笑,看來他奢名在外,人盡皆知,連送禮都開始送美人了。

“就這貨色?”

季柯一哂,側目問赤爾呼和:“我魔界難道缺美色?”

赤爾呼和五大三粗,是個只知道玩犀牛的人。一個只會和犀牛玩的人,能回答他什麽?但是狼王送的這個份量,作為同城兄弟,他還是知道的。

赤爾呼和湊上前道:“美不美是次要,聽說這是狼王從蓬萊找來的。不是咱們魔界的人。”說着他伸手一指,“大王,我看那個人就挺不錯。”

這聲大王令季柯心口一堵。嘶,耳朵不太耐受。他聞言仔細瞧了瞧,命令道:“你,把頭擡起來,讓本尊好好看看,這人界的美人,是不是還能比我魔界多出一朵花來。”

為首那位十分順從,擡起頭,露出那雙眼睛。古井無波幹淨動人。然而就那一瞬間——季柯覺得像吃了一嘴的雪渣。奇了怪了就心裏頭空空還涼嗖嗖的。

周圍部下議論紛紛,季柯壓下心頭怪異的感覺,騰地起身,親自走下去,盯了那領頭美人很久,然後一擡手取了她的面妙。剎那間殿中議論聲湮滅了,仿佛整個天地都停止不再運轉。

面紗輕落于地,卻無人相問。

眼前美人膚若凝脂,天地為之側目,她的眼睛,遠勝阿波額那的湖水。季柯終于明白狼王為何說這會是一份需要他本人親自過目的大禮了。他只怔忡了一下,而後張狂大笑,笑畢,猛地一把将人抱起,攬入懷中,大步走向金座,旋身面向殿中衆臣,铿锵有聲。

“諸卿!你們今日有後了!”

“她将會成為我的魔妃,你們的魔後!”

底下衆魔一片歡呼,嗷嗷叫的歡呼,一片歡聲笑語中,季柯噙着一抹睥睨的笑,伸手摸上懷中美人的臉,聲音刻意放得輕柔,問:“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女人道:“陛下呢?”

“朕?”季柯面上帶着笑意,“你當然可以叫我夫君。”

“哦。”婉轉的美人纖纖玉手覆上了魔尊寬廣的胸膛,莞爾一笑,“我叫丹陽。”

“……”

魔尊的笑頓時出現了裂痕。誇嚓誇嚓猶如轟隆雷響。

他的睥睨有些僵硬,動了動脖子。丹陽?倒是個好名字。就是聽上去心裏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有種很生氣的感覺。季柯心頭那股興奮莫名消退了一半,他遲疑着放下手裏的女人。

再看一眼,就覺得她身姿似乎太嫌柔軟,聲音太過甜膩。

就比如胸前那兩坨——好像不應該有。

他推開了人,懷裏的人卻不放開他,反而依附上來,将頭擱在他脖頸間,酥酥吹着氣:“陛下怎麽了,不喜歡丹陽麽?方才不是這樣的。丹陽還想給尊上繁衍子嗣呢。”

等會兒……

季柯有些受不住對方将丹陽和這個腔調聯系在一起了。他想了想一堆名叫丹陽的小魔崽子蹦蹦跳跳,忽然覺得身心疲憊。可是他剛定的魔妃已經嘟着紅唇要親上來了。

魔尊的腦子有些遲鈍,但是懷中嬌香可人,一想到要将‘丹陽’此人壓至身下,莫名就令他十分興奮。季柯從來不是一個會委屈自己的人,他魔界行事作風相當随性,當下起了興致,直接用披風将懷中美人一裹,扔下一句‘你們自己看着辦’,急匆匆就抱着人往殿後去。

輕紗曼舞掩掉了兩人離去的身形,傻子都知道他們要去幹什麽。

赤爾呼和摸着下巴:“我們要有魔後了?”

萬澹明,就是給季柯遞葡萄的那個人,自己從盤子裏取了顆瑪瑙葡萄嚼吧嚼吧咽了:“你也信。大王是何等男人的情懷,還能獨戀一枝花?”

赤爾呼和反駁:“但是大王這麽急色還是頭一回。”

萬澹明打量了他很久,最後說:“大王急不急色,赤爾将軍怎麽清楚的。”

“……”赤爾呼和沉默了一下,站遠了一點。他不喜歡和愛搞事的人在一起,然而萬澹明就是放眼魔界最會搞事的那一個。他搞不起。

自家部下是如何作想的,季柯管不着。是個男人在這種情境下還有心情管別人的,那都不叫男人。但是美人就躺在懷中了,柔軟雪白的身姿和漆黑的床幔一貼合,簡直讓人血脈贲張。就是這樣一個美景——季柯卻下不去嘴!

他怔怔的看着這個‘丹陽’很久,終于還是下定決心,與那種涼嗖嗖的感覺做着無畏的抗争,硬是逼迫自己俯下身,去親上一親,一只手順着衣服紋理往下摸去……

綠木斜陽中,丹陽皺着眉頭,眼看着季柯撅着嘴——

死命沖他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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