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玉香花凝露

撩了丹陽一通,又經靈泉疏導,季柯簡直——

神!清!氣!爽!

他嘴角噙着笑,是個人都能瞧出他心情極好。摩羅那找了季柯一圈,眼見自家大王信步而來,心中一喜。正要上前彙報,卻先停了停:“老大。”

季柯看了看他,眼角眉梢都蕩漾着春色:“說。”

委婉和善的模樣令摩羅那幾乎要往後倒退三十尺。

“……”自認見過大世面的摩羅那捶着自己的腿,硬是讓它停止往後走的沖動,道,“諸明宣那裏有動靜。丹爐的火已經滅了。我猜他們的丹藥會否已煉成。”

季柯立時換了個神情,沉吟道:“你沒看見他們出房門嗎?”

摩羅那道:“丹爐滅了有三刻,房內無人出來。所以我想先将此事告訴你。”

“嗯。我去看看。”季柯換了主意,他原本打算回房,眼下正好去瞧瞧諸明宣,反正在一條路上,也不會多費周折。

摩羅那跟在季柯身側,看了一眼季柯,又看了眼季柯,還是忍不住道:“這藥和咱們有什麽關系,吃了它,你的功力會恢複嗎?”

季柯白了他一眼:“你覺得呢?”大陸和魔界堪稱兩種修行方法,走的路子完全不一樣。故而針對修天道的人制出的藥,于季柯屁用沒有。哦,等一會兒,現下也不一定沒用,畢竟季柯還多了一股靈力。

摩羅那摸了摸頭,既然不是季柯有用。“那麽是劍宗有用?”他這樣說着,便不禁道,“老大,你對劍門是不是太上心了一些。這些事不用你管吧。”如果只是因為功力受制而被迫在此,依季柯的花花心腸黑肚皮,當然可以糊弄過去,不必真的親力親為。

“你懂什麽。”季柯随意道,“以後這裏也是本尊的地盤,就算離魔界遠了些,總也得多花點心思。不然,派你留在這看守?”

“這裏這麽冷,要了幹什麽啊!”

季柯哼笑一聲,自然是因為這裏有他想要的人。

“老大。”摩羅那猶豫了一下,輕聲說,“你真的看上無情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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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柯停下腳步,“我像嗎?”

當然明顯,摩羅那又不是一根木頭,好歹和錢小姐有過那麽些淵源,也知道世間男女情愛上了心是什麽模樣。他點點頭,然後費解地摸起了下巴:“要說我還沒見過尊上你搞不定的人。就算你真的中意他,把人帶走不就行了。”也不必要替對方做事吧?

赤靈王向來是個好顏色的,看中了就帶走,這也是當時摩羅那看不習慣的地方之一。他雖然是魔界中人,但可能出生的時候長歪了,竟然一心覺得感情應該是忠誠的。可謂一朵奇葩。而他之前不敢認季柯的原因之一,亦是覺得對方和那個奢華好淫的大王十分不像。

“有的人要哄,有的人要騙。有的人,不哄不騙,他自然也能貼上來。”季柯胡嚕了一把舊部的腦袋,義正言辭給他上課,“像丹陽這種油鹽不進的,自然要打他個出其不意。”

他覺得你是個愛撩的,就偏不撩。

他覺是你不撩了,時不時撩上一句。

但不能真的太過份,就要讓他看得見揍不着,這樣才能記在心裏。

“潤物細無聲。”季柯哧笑一聲,“毛頭小子,到底不懂。”

“……”摩羅那若有所思,“但實際上硬搶也打不過,是吧。”然後他就咯噔了一下,捂緊了嘴。他家老大臉上的顏色比九天雷雲還要黑,就差渾身雷光轟轟作響。

有時候,真話不必要說出來,悶在心裏就行了。

丹房被元真布置在離雪竹林約莫一道山壑的地方,隔了個崖,需過兩座鐵鎖吊橋方能到。季柯沒有去過,但是摩羅那剛從那來,所以知道路怎麽走。他們迎面過去時,偏巧又撞上了洛沐秋,他沒有和公孫無昊呆在一起,卻也不是一個人。

洛沐秋身邊還有幾個穿着世家衣服模樣的,有說有笑。

世家弟子,出來修道的不多不少,總有那麽幾個。他們地位尊貴,有錢有權又有勢,有那麽幾個實力尚可的宗門當靠山,對他們來說是一大助力。而宗門所尋靈石稀材,世家又能較他們而輕易得到。可謂一舉兩得。

摩羅那一直留在丹房那裏,當然是不知道洛沐秋在無極廣場上的豪言壯語,也不曉得他曾經攔下過季柯。眼下他只見洛沐秋一行人走來,便對季柯道:“這小子之前悶聲不響,連個臉也不透,看不出人緣還挺好,很吃得開啊。”

“我們要繞開不?”

“繞什麽。”季柯乜了他一眼,“你在自己家還繞着走?”

說着他就面不改色地迎了上去。

洛沐秋早就看見了季柯,可季柯一副眼裏只有路的樣子,令他将未出口的招呼給咽了下去。倒是他周身幾個,比他來得早的,客氣有加道:“見過劍門二師兄。”

二師兄者,次居大師兄之下,又高過代執宗元真,值得他們這一叫。

季柯勾勾嘴角:“諸位有禮。”

然後就光明正大的帶着摩羅那走了。

洛沐秋:“……”

待季柯走遠,那衆世家子弟才道:“這劍門果真不拘一格,朗朗乾坤都可以和魔界交好。”

“說不定那人是棄暗投明的呢?”

“你是陽春白雪聽多了?還棄暗投明,你見哪個宗門明到天上去的。”

“洛少爺你說是吧。”

洛沐秋正看着季柯離去的方向沉默不語,便聽見自己的名字。他微微笑了下:“既然在大道宗門中,就不要叫我少爺了。論資歷,我還不如各位師兄呢。”

“哎這話就太客氣了。”

“對了。”洛沐秋道,“你們方才叫他二師兄,可是劍門不是沒有二弟子的麽?”

一個背上負着扇子的人道:“我們也是才知道的,聽說是逍遙子前輩養在外面的徒弟,前陣子才召回劍門,還辦了入門大典。叫,季柯?”他也不太确定,和其他幾個人詢問。

“似乎是,我聽掃地的弟子這樣說。”

季柯……

原來你叫季柯。

養在外門麽,怪不得從未聽說過。洛沐秋心想,如是這樣,倒說得通。為何他動用過南陽洛家一切力量,也不曾找到過此人。只是,當年明明他找上的門,為何忘的如此之快。難道對于大道中人來說,區區十幾年,便不是年。當真只是漫長歲月中一粒塵埃?

洛家少爺心理活動如何——

季柯毫不關心。

他們已過了橋,轉過彎角,就能瞧見藏掩在林間的小院落。上方铿锵一聲劃過一道藍色的光,或許是哪門哪派的弟子。自從前幾日劍門來了許多外客以來,對于這動不動天上就飛過幾個人,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季柯到時,院門已開,屋內青煙缭繞。他眯眯眼,走上前。

諸明宣和元武正在院中撣着這滿天煙霧,元真也在。三人灰頭土臉,簡直像是從外頭乞讨回來的,哪裏還有一絲風流倜傥的修士模樣。

“你們怎麽回事?”

這樣說着,季柯眼已瞄上了諸明宣的手。他手裏握着一個白色小瓷瓶。季柯心中一動,莫非這就是玉香花凝露。

諸明宣本能之中察覺一道不善的視線,循念望去,卻并沒有瞧見異狀。他咳了幾聲,終于受不了這散不去的煙,解下大孔雀披風揚至空中,便見那披風忽地化作一柄扇子,呼拉一扇,氤氲不散的青煙立時逸了個幹幹淨淨。

“非得動粗才肯走。”諸明宣一邊嘀咕着,一邊将白瓷瓶放入懷中。

季柯眼角一抽,放入懷中是幾個意思,不打算給了?

季柯想的不錯,諸明宣還真不想給了。倒不能說不給,他當初是和丹陽談的交易,這就是他的壓箱籌碼,這麽簡單就交了出來,他拿什麽和你劍門談?

諸明宣伸指一勾,那件大孔雀披風就又回到了他身上:“難為你們兩大弟子都來我這等,丹既然已經成功煉完,我們就散了吧。啊。”

元真面上笑意不變:“散了是什麽意思?諸長老,難道要食言而肥嗎?”

“我煉丹這麽久,都不許我休息一下?”諸明宣道,“何況若要交換條件,丹陽也未親自前來吧。等他來了,我們再聊。”

“看來諸長老是一點也不關心,無涯子前輩境遇如何了。”

元真還待開口,便聽門口一道悠悠然聲音傳來。

諸明宣順着聲音瞧過去,就見一身黑衣的季柯,施施然站在那裏,身邊跟了一個魔修。眼前的情景一下與當年渭水一見相重疊。季柯?還是魔界那個人。不,只是像吧。諸明宣實在想不通,魔界那位有什麽理由站在這裏,和他們閑話家長。還是說,劍門的人眼都是瞎的?

諸明宣的目光有如實質,似要剖開季柯,好瞧瞧他的心肝肚肺屬于何方。

但是他沒能從季柯身上,瞧出魔修特有的氣息。反而有股清沛的靈力,在他周身運轉。這股靈力一看就帶了太華山特有的劍意,凜冽幹粹。

“……”

元真見諸明宣視線在摩羅那和季柯身上徘徊,心知對方存有疑惑,便說:“這位兄弟,是聽說你們在這,所以随大師兄一道歸來,特向丹門求藥的。”

求藥?

噢,對。裴成碧知道這事,諸明宣卻不知道。

季柯捅了捅摩羅那,摩羅那心領神會,兩步上前,就是一聲嚎叫。

“諸長老!”

諸明宣被叫得心中一跳。

就見高大的青年用與他身軀不相符合的哀愁,落下兩滴淚:“此事,說來話長……”

——然後就添油加醋極盡所能講了一個感天動地的故事。

聽得元真元武瞠目結舌,諸明宣潸然淚下。

“後來我與媛媛,就只能相望不相識,明明是最親近的人,卻如陌路人。”

真話十句摻一半假,但到底留了五分真意,講着講着,摩羅那自己也動了真情,先開始不過是假裝嚎兩聲,到後來,心頭一痛,想到生死相隔并非不可能,而是就在眼前,不禁是真的流下淚來。真情流露的淚水,是滾燙的,落在雪地上,就将雪地融了個小小的淺坑。

諸明宣聽他那句,親近如同陌路,不知想到什麽,也覺悲從中來,不由得一聲長嘆。上前一步将人扶起:“我知道了,你既然不遠千裏而來,斷無令你空手而歸的道理。”

他這麽一彎腰,胸襟就敞了開來。

而後站在摩羅那身邊的季柯,順便就将手伸進了諸明宣的衣襟。

——掏出了小白瓷瓶。

諸明宣:“……”

元真:“……”

然後是外面的一道聲音,淡淡的,卻不知深淺。

“你的手,在幹什麽?”

唇紅齒白,神色冷淡,一雙與他年歲不相襯的雙目,幾乎能将季柯盯出洞來。

正是裴成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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