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花開好幾朵

太華山中忽然就漫起了霧氣,遠處山峰遮掩其中,更顯雲霧缥缈,有如仙境。盤膝而坐的妙法心弟子輕輕咦了一聲,他摸了摸心口,先前因與小天門弟子一戰而受阻的傷勢竟然痊愈了。須知他靈力運轉不過一個周天,是小天門弟子留手了?

旁邊亦傳來竊竊私語。

“哎,你有沒有覺得,這裏的靈氣忽然活泛了起來。”

“怪不得他們都惦記着太華山這塊——”

“噤聲。”同行人連忙看了眼周圍,方呵斥,“不要命啦。”

“有些話,心裏知道就行了。”

何止旁邊人有所騷動感應,洛沐秋也有所感,玄心宗大執宗公孫無昊捋了把胡子:“這股靈氣來得快,去得快,看劍門弟子神情,似乎并不知情。”

洛沐秋沒有說話,邊上金無雙打着扇子,掩了口道:“那位就是你師叔?”

“嗯。”

金無雙笑道:“看上去也不怎麽樣。”他一身貴派公子行頭,穿金戴銀鑲玉,衣飾鞋襪都繡着金絲銀線,手中那把扇子更是玄虎脊骨所制,與其說他代表西平金家前來參會,不如說是來吟詩作對,游覽風光的。

洛沐秋看了他一眼:“公孫師叔與師父一手開創玄心宗,你往常所用迷心陣乃他所制。”

迷心陣,金無雙用的不是地方,都招呼中意的美人去了,效果非常好。他一聽,頓時扇子也不扇了,很識趣地閉了嘴。片刻後又耐不住寂寞:“哎,洛兄,他們說劍門多美人,我怎麽沒瞧見一個,全是男的。但你非要說姿色,擯除男女之分,我看臺上那個就不錯。”

金無雙扇子往臺前一指,指的正是元真。

他正襟危坐,不似尋常劍修冰冷,反而眉目溫和,逢人便有笑意,确乃翩翩君子。

洛沐秋細細看了眼:“一挑便挑劍門代執宗。金兄倒是從來不委屈自己。我以為你要說美人,必然是他劍門的大師兄了。”那才叫真絕色。

“哎呀,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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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無雙拿扇子一下拍在洛沐秋心口,啧然有聲:“驚鴻劍之姿色,固然天下難尋,卻也太過冰冷,我等無福消受。反觀這個溫潤如水,同你好起來,才夠味。”

夠味?

洛沐秋心中冷笑了一聲,是要命吧。

西平金家小世子金無雙,纨绔的品性知名在外,他金家倒也肯放出來,不怕惹事。

且說這頭。

要說現在整個太華山靈氣最濃郁的地方,莫過于靈泉這裏。霧氣缥缈,就算走得極近,不仔細看,也根本瞧不清裏頭還有糾纏的人影。

季柯有點吃不消,他得空歇了一會,喘氣道:“可以了,可以了。”

丹陽道:“你不喜歡嗎?”

喜歡不是這種喜歡方式!

他姥姥的,丹陽天賦極佳,并不僅僅體現在劍術上,萬沒有想到他在這事上也一點就通,還十分有鑽研精神。他本想睡個美人,誰知把自己送給別人睡,一想到這層,季柯連罵娘的心都有。可惜‘娘’還沒罵出來,就被身後一頂給軟了音調。

丹陽聽了聽,覺得還可以。“既然你喜歡,那就多暖幾次。”一次性暖完了,下回應該就不用暖了。說不定師弟,不,新道侶能将多餘的心思收在修行上。

想罷,他便更用心地暖起床來。

“……”

苦得連叫也叫不出的季柯恨恨捶水,他一定要睡回來!

再說元武那頭,他率了真武堂下弟子二十餘人,命元心與元明分領兩路,各攜一只靈獸,往太華山東西兩側沿山巡去。自己領了金蛟,與剩餘七八弟子,進太華山主山脈。金蛟騰雲駕霧,在雲端縱覽太華山,細細看去,覺得此地氣勢磅礴,隐隐透着股蓬勃劍意,不顯山不露水,藏得極深。是因太華山才有了這劍意,還是因劍門才有了這劍意呢?

元武與一衆弟子随行左右兩側,看似松散,卻将它夾得很緊。金蛟不動聲色地晃了晃尾巴,都說劍門中人耿直端方,其實一肚子壞水,這回可讓它見識到了。

“四師叔。我瞧此地沒有異樣。”

須臾有弟子上前道。

另一名弟子道:“四師兄。”聽稱呼比先前那個要長一輩。他說,“太華山有無異樣,問元真師兄不就能曉得了?”

哦?金蛟聽了一耳朵,暗暗留心。這和劍門三弟子有何關系。

“凡事若要求證,必要親身至,親耳聞,親眼見。”元武告誡,“即便三師兄的靈劍可與太華山同呼同吸,亦不能過份依賴。你們的劍亦是如此,心中有劍,卻不可過份賴劍。”

“何況,眼見都不一定為實。往後遇事不能妄斷。”

他身側幾名弟子紛紛道:“是,受師兄/師叔教導了。”

似水劍元武——

金蛟咂了下嘴,一聲龍吟,這人秉性和名字截然不同。

這聲龍吟夠清越,直傳到無極廣場。元真有所耳聞,便擡頭往天邊看去,他已從弟子口中得知元武等人作為,故心中有尺,并不如何擔心。再收回目光時,便瞥見觀戰人群中,一個人正跳着朝他揮手,金光閃閃,亮的刺眼。

元真:“……”這回來的人可真是千奇百怪什麽都有。這般想着,就又重将注意力放到了場中。此時小天門與妙法心已比試完,小天門略勝。現下正逢蓬萊青冥山對戰蓬萊靈秀堂。小蓬萊有五峰八洞天,赤焰峰主乃蓬萊尊主,赤焰峰之下就有青冥山、白绛峰、蒼生門、靈秀堂。至于顧挽之所在小靈峰,則與赤焰峰同列。

金無雙跳起來朝元真揮了一通手,見對方毫不在意,不禁失望,只能與衆人一道去看這他并不十分有興趣的群英會。

便見臺上飄然而落兩個人,一人着青,額間有青花蓮紋,窄封束腰,半袖長,半袖短,蹬了雙刺繡雲靴,劍眉剛凜,鳳目卻含情。另一人發間系了绛雲彩帶,綴以銀色抹額,身上衣裳如銀光燦燦,看着就不是凡品,唇邊帶笑,先一步抱了拳:“靈秀堂翟臨風,請教了。”

金無雙拿扇子掩了口,問洛沐秋:“靈秀堂是什麽,沒聽說過。”

洛沐秋道:“它屬小蓬萊,罩在赤焰峰主掌下,是新起之秀。”

金無雙若有所思:“我還當修道的全是老糊塗,原來還有新起之秀哩。”

“聽說你洛家來了兩位叔叔,可與他們打過招呼嗎?”

洛沐秋搖頭:“不曾。”

世家中的親緣關系,并非那麽和睦。礙于禮節,洛沐秋确應該去拜見,總不會讓長輩前來拜他。不過也是因為這兩日事多,又因季柯的緣故,洛沐秋沒有別的心思。至于洛家長輩會不會多想,那便随他們而去。誰知道往後的家主是誰當。

就在他二人随意聊了幾句的當口,臺上已是交手數百回。

小蓬萊既然喚為蓬萊,走的路子當然是所謂仙人之姿,二人或是招龍喚鳳,或是腳踏彩雲,火水齊上,可謂五彩缤紛。便是元真,也要揉揉眼睛,被閃得眼痛。

這種時候他就要誇贊一番祖師爺,退居太華山當真明舉。還是他劍門招式最為簡單,卻一擊必中,十分有效。若要他進這種身法如此飄忽的門派,元真是興致缺缺的。

他看了半晌,便忍不住招了身側弟子。

“大師兄還沒來嗎?”

“回三師兄,大師兄在後山靈泉,已許久啦。”

哦?

“你是如何曉得的。”

弟子老實且天真道:“整座太華山,只有那一處靈氣翻滾如雲湧,看不分明。林中鶴鳥受不住,都跑了出來,在外圈打着轉,十分不滿呢。”

元真想了想:“那你季師兄呢?”

“聽說是一同去的。”

一同去,在靈泉,還呆了許久。

元真表情就有些微妙。

他道:“知道了。”令弟子下去,“好好觀戰,會後要考。”

劍門弟子頓時皺起了臉,不情不願:“是。”

就在元真琢磨着是不是化出靈劍瞧瞧大師兄在幹嘛時,那邊折騰了許久的兩個人,終于夠了。其實仍然是季柯單方面叫停,他特地選了靈泉,覺得自己十分貼心丹陽未經人事,如今終于報應到自己身上。因為靈泉于丹陽來說是滋補之地,他就算是累了,可泡在其中,便是在邊幹活邊休息。

換句話而言,永遠不會累。

不累不算,只覺得神清氣爽,就連先前還剩餘的二成暗傷都消失不見,遑論劍心。

原來雙修當真有益功法,不論你修哪條道。丹陽暗暗想。然後他看了看扶着岸岩休息的季柯,便也覺得不一樣了。雖然長得仍舊很氣人,再仔細瞧瞧,倒也可愛起來。

大師兄難得大發善心,伸手去扶。不料剛碰到季柯腰側,對方就一縮,十分警惕。

丹陽:“不暖了,扶你休息。”

被人睡了不說難道還要作出這種嬌柔姿态嗎?季柯萬不能接受,只梗着脖子:“無事。”

丹陽看了看他:“那你方才為何一直叫停。既然你不累,那我們繼續。”

随後他微微一笑,重新問:“累嗎?”

季柯:“……累。”

這才對。

丹陽摸了摸他腰間小花,他挺喜歡這朵花的。說:“老實些不好麽,何必騙人。”

——老實說不要的時候你就聽了?

“我送你去休息。”

“那你呢?”

“我還有事要處理。”丹陽扶他起來,随手一召,便将自己衣裳披至季柯身上,替他理了頭發,才道,“今日,我有架要打。”

無極廣場中第二場比試已畢。

靈秀堂勝。

翟臨風道:“承讓。”

金無雙驚奇道:“你不是說靈秀堂是新起之秀嗎?”青冥峰無論是創門年代,還是實力,在小蓬萊乃至幾大界,都是赫赫有名,竟然敗在一個不知名小子手下。

一旁公孫無昊看了這個草包子弟一眼:“無知小輩。”大道之流,豈是安穩如泰山的。高椅上的人,不還是從無名小輩開始坐起。若天運到來,就算他玄心宗,亦能有機會攬蓬萊尊主寶座,哪裏還怕大陸三門?

金無雙不理他,只對洛沐秋說:“下一場是你們家,你猜你哪個叔叔會出場?”

他金家也就來兩人,他和金家下任家主金亭秀。他是肯定不會上場的,就只有他大哥。至于洛家,洛沐秋兩個叔叔年紀差不多,實力差不多,誰上場還真說不準。

便見洛沐秋看了他一眼道:“一個也不會上。”

随後忽然展翅,如同大鷹一般落在臺正中,轉身道:“洛家,洛沐秋,有禮了。”

“……”

臺下,金無雙張着嘴巴,他指了半天,對公孫無昊道:“洛兄到底代表洛家還是玄心宗?”

早前經歷過洛沐秋叫戰丹陽的公孫無昊已麻木,他淡淡瞥了眼金無雙,道:“他要是活着,就代表玄心宗。要是死了,就代表南陽洛家。到時候他是死是活,你自己問他。”

死生相博?不用吧!

金無雙遮了半邊臉,眼珠子滴溜溜直轉。

元真道:“洛道友,請問,你是代表洛家出場麽?”如果是洛家,這回上臺的應該是法門。世家不與世家戰,為了和氣和面上好看。

洛沐秋道:“不。我這一戰,昨日便定好了。”

“貴門丹陽,已允我一戰。”

臺下頓時嘩然聲一片。

這時方有人認出洛沐秋,他昨日之舉确實高調惹眼。

元真微微蹙眉。

洛沐秋四下望了一圈,便道:“請問,貴門大師兄呢?”

大師兄,大師兄還泡在池子裏呢。元真想,不若他來替兄應戰。剛想開口,就聽一道聲音帶着張狂與笑意:“哦,要與他打,怎麽不先問問我呢?”

元真并一衆人循聲望去,就見屋檐上,倚角撐腮屈膝坐了一個人。黑衣散發,衣衫獵獵,露着半個胸膛。眉眼雖秀氣,瞧人的眼神卻像剜了個刀。

正是季柯。

退回之前。

丹陽道:“昨日有人約架,我需得應。”

“玄心宗?”季柯一想便想到了洛沐秋,他勾起嘴角,“這人得我打。”

“為何?”

季柯道:“他欺負你,我替你報仇,不應該嗎?”

元真眼巴巴看着丹陽。

丹陽就将季柯的話原樣複述了一遍,方說:“他一定要打。”

元真沉默了一下:“他打得過嗎?”

若說之前,倒不清楚。現下應當打得過吧。畢竟靈泉不是白泡的,方才那麽久,丹陽不着痕跡地替季柯将體內靈氣疏導了好幾遍。

“大師兄。”元真看着臺上,眼也不斜一下。

“嗯。”

“你們方才在後山……”

丹陽面不改色:“他替我暖床。”

元真:“……”長久之後,“哦。”

然後心情複雜地看着什麽也沒聽見正自屋頂飛身而下的季柯——

對方正一臉肆意,手中換了把劍,普通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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