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廣結善緣
這麽大陣勢——
季柯他當然不想要鬧這麽大。
誰讓他高估了丹陽的手筆,虧他以為對方在陣術上有所長進,還認真對待了,使了七分力一掌轟去,結果是他自己的掌力轟爛了一扇門,順便将前面的塔樓也毀壞了一半。
匆匆趕來的劍門衆人:“……”
季柯鎮定地收回手:“大師兄修為果然深不可測,威力如此之大。”睜着眼睛說瞎話。
元真看了看壞了的塔樓,爛了的門,又看了看季柯,突然之間很想講故事。
“季師兄。”元真道。
季柯:“?”
“小時候元心調皮,踹了承功殿的大門一腳。被大師兄關了三個月禁閉。”元真略有惋惜,又略有同情,還有種仿佛已經在看一個涼人的感覺。“大師兄很敬重承功殿。”那畢竟是劍門給老祖宗供奉香火的地方。
現在卻爛了。
“……”季柯心涼了大半,但還有些掙紮,“他自己的陣法太霸道。”
話這樣說着,他卻忽然察覺萬澹明的氣息又回來了,不禁在心中道,你怎麽又回來了。他着意打破陣法,為的就是讓萬澹明走,摩羅那走不了倒也無所謂。萬澹明縮成一個小圓球,一下鑽進季柯衣領中,道,我倒是想走,剛飛上去就被一道強勁的劍氣給攔了下來。那劍氣太過霸道,碰上去便是個死啊。
霸道的劍氣——
季柯沒涼的那半顆心,這下徹底就涼透了。
他已經知道那劍氣屬于誰。
也知道那人已經來了。
萬澹明就聽外頭一陣騷動,一個沒忍住,在季柯脖頸後偷偷探了點出來,往外暗中觀察。他現在是靈體,又為免人發現和保存實力,特地将身體變成小光點,叫人難以察覺。這麽一看,便為眼前人的強大咽了口口水。
“大師兄。”
“師叔!”
丹陽來得慢了小半步,因為他來承功殿前,先去抓了條偷溜出去的金蛟。眼下大師兄面無表情,一手負于身後,一手垂蕩身側,一條小金蛟在他指間扭動,大約知道掙紮無望,幹脆攤成一條,仿佛是死泥鳅。
元真他們讓開了一條路,洛沐秋他們自然也聞聲而來,倒是幾個世家不在。洛沐秋在人後面,眼見丹陽目光掃過,不知為何忽然有些心虛,捏緊了手中的白瓶。那是昨夜黑衣人交給他的。他緊了緊手心,暗道,應當不至于被發現吧。
丹陽只看了洛沐秋一眼,便沒在意。此時望了望毀壞大半的塔樓,又見季柯身後爛了的門,捏起手中如面條一般的金蛟:“你幹的?”
裝死的金蛟頓時道:“不是我!”
丹陽這才又看向季柯,目光又深又沉,将季柯一顆心看得哇哇涼。下意識就道:“庫房裏上次賺的錢,夠補這扇門。”
是麽。丹陽這才笑了笑:“那就補吧。”
不知為何,在場諸人忽然就舒了口氣。
“時候也差不多了,元真,你去安排今日比試。”
元真得令,将衆人遣散。
院中便只餘丹陽,季柯,還有季柯衣領中想跑又不敢跑的萬澹明。
因着萬澹明還在一側,季柯也不多如何,見丹陽目光落在食盒上,方說:“你不和元真一道去?”快些走,走了他好将萬澹明送走。
丹陽收回視線,嗯了一聲:“要走,不過等一會。”
說着,他伸手将季柯肩上沾了灰的地方給撣了幾下,丹陽在雪地坐了一夜,身上自然冰涼,一雙手更如冰似玉,差點沒将萬澹明激得直接跑出去。但他躲在季柯氣息下還好,一跑出去,說不得就被丹陽一把捏散。
要是萬澹明不在,季柯說不得嘴上還得再花兩句:“等什麽,等我啊。是不是舍不得?”
“昨天我在聖道祖面前,想了一夜。”
丹陽哪管季柯心裏胡亂轉什麽念頭,只低聲說。
聖道祖?季柯暗道,這又是誰,你家老祖昨晚對我着慈眉善目了一夜。但他嘴上不說,只道:“哦,想明白什麽了,是不是覺得關着我很過份。”
丹陽雙眸略垂,睫毛便蕩下來,如此近距離地看,便蕩到了季柯心裏。這個顏色是真的令人把持不住,無恥如季柯也唾棄了一把自己,然後美滋滋地繼續看美色。他二人挨得極近,喃喃細語,又極親密,外人看來十分有問題,偏自己不察覺。
“我關着你的原因,難道昨日沒說?”丹陽道,“你心思太浮躁。若非如此,今日又何必打破我的陣法。乖乖呆三日多好。”
“我心思是因為誰浮躁。”
說着,季柯一只手已經攬上了丹陽的腰。
萬澹明?
已經被抛到腦後了。
他低聲笑道:“想讓我練劍法,可以。我們去比比?”看誰的劍術更高明。
丹陽眸光一動:“比劍?你?”
季柯道:“我。”
萬澹明躲在季柯後頸衣服處,只覺得時間無比煎熬,心道這兩人在講什麽話怎麽還需這麽久,站着一動不動,真叫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便這時,忽然就覺得有種奇怪的氛圍,驅使着他大着膽探出頭來,一看,整個人都震驚了!
他家尊上竟然和劍修親上了!嘴對嘴這不叫親叫什麽!渡氣嗎!
劍修雖面無表情,半閉的眸光卻還潋滟,看得萬澹明瞠目結舌,他還沒能想明白,忽然覺得季柯手一動,自己就被彈了出去。
原來季柯是故意的。
萬澹明知道輕重,雖然震驚,卻還是抓住機會,趕緊離開。他的分靈陣已快至極限,必須馬上消形回到魔界。至于季柯這裏,如今既然知道他人在何處,聯絡起來便方便了。倒是有些魔界舊部,召回來可能花費的功夫更多。萬澹明一邊這樣想着,一邊低頭再看了一眼。雖然心中各種複雜,卻還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姥姥的,夠勁,怪不得尊上樂不思蜀邁不開腿。
丹陽正好好與季柯說着話,卻見這人又膽大包天親了上來。他二人連這次在內,總共也就親過兩次。上回是在阿波額那湖中,未立心意,震驚與惱怒者居多。如今于平淡中來,倒覺出些不同尋常的滋味。不覺有異,反生親近。
待兩人分開,丹陽才道:“上哪兒比劍。”
季柯嘴角一勾:“你房裏,或者我房裏。還是,你喜歡在外面。”
哦——
丹陽這才懂了。
原來不是要比這個劍。
他二人倏忽便沒了身影。
而承功殿的大門卻已被丹陽給一掌糊了回去。
等那處已寂靜無聲,确無人再來。略遠一處陰影地,才慢慢顯出一個人來。他一手撐着樹杆,胸膛起伏,面露震驚之色,身體微微顫抖,不知是驚訝還是恐懼,亦或是怒的。
一身詭異花色常服,不是洛沐秋是誰。
原來洛沐秋并沒有随衆人一道走,他當然不會想害季柯,卻是因為難得見便想多看他一會兒,實在是洛沐秋本身心中也有疑惑,就想暗中看個仔細。
結果被他瞧見這麽一幕。
洛沐秋呆呆站立半晌,兩人擁吻的場景時刻在他腦中浮現,心頭頓時一陣混亂。哪裏還記得原本留在這的目的是什麽。手頹然蕩下間,卻忽然觸到一個堅硬而冰冷的東西。他一摸,是一個白瓶,洛沐秋心中頓時一震,整個人都清醒了幾分。
他握着白瓶看了會,神思清明,目光中透出一股思索之意。
相較于昨日一戰,今天的比試瞧着略有些寡淡。元真四下瞧去,見人少了些許,有些他知道,昨日敗了自知無望小聖地,便連看也不想看,徑自回去了。而小蓬萊竟然也一個人都沒有來。他心裏一思忖,趁人不備,便化出小太華出來看。
這一看,就叫元真發現了端倪。
噬魂崖那裏,竟然有人。
噬魂崖的風十分罡烈,且它與尋常風不同,尋常崖底若有風,是橫裏相博,總之是絕無可能從上往下壓灌,有種撕扯對抗之意。自那回季柯差點掉下去并出言後,劍門弟子覺得他所言有理,應當豎牌警示,故特地挪了塊大石頭來。丹陽親劍刻下‘噬魂崖’三字。
而今,小靈峰顧挽之便與白撷影師兄妹二人,站在這巨石前。
白撷影将這大字摸了一遍:“劍法鋒然,這朱砂顏色新,看着塗色不久。”
綠如意湊到崖邊看了看,被下面的風呼號地一縮脖子:“師兄,我們來幹什麽。這裏看上去好可怕,不像好地方。快些回去,好不好?”
顧挽之一哧:“小師妹,早讓你不要來,你非得跟着。現在知道怕了?”
綠如意眼一瞪:“誰知道你這個壞心腸的人會不會撺掇我師兄做什麽危險的事。”
言罷又拉白撷影袖子,略帶嬌氣:“走吧,我們回無憂門。”
白撷影将袖子不緊不慢抽出來,方說:“出門前,我與你說過什麽?”
綠如意一愣。
她是看着白撷影出門,便偷偷跟上來的,并沒經過對方允許。即便是後來白撷影發現了,要她回無憂門,她也沒肯。白撷影便與她約法三章,不聽不言不問。此刻這位掌門師兄便是舊章重提,要她安份守己了。
綠如意癟了嘴,卻不敢造次,便只呆在一邊,不作聲。白撷影平日固然不錯,但真的兇起來,雖沒有大聲呵斥,卻也令人膽戰心驚。她這位心上師兄,實在是個狠人。
顧挽之瞧在眼裏,樂在心裏,就是控制不住欠揍的嘴:“不知憐香惜玉。”
“不及顧兄憐香惜草。”
“……”
這件事不知道要被白撷影嚼多久,顧挽之搬石頭砸了自腳,當下翻了個白眼。只說:“那我便開始了。”而後雙指并訣,暗中一催,周身便蓬發起一股靈氣。他走至崖邊,渾身勁道蘊于手指,往下一破,噬魂崖的風驟然尖利起來。顧挽之嚴肅了神色,一手按上自己脈息,指尖輕點,便又無形中加強了力道。
狂風不必湊到崖邊亦能感到刺骨。綠如意有些怕,不由得挨進了白撷影,拉住袖子。
便在尖聲利耳中,大地有種震顫,崖中忽然蹿起一根通天巨藤,呼地一下冒出三丈高,還沒等顧挽之作何動作,便忽然之間分崩離析,似被氣勁分割,消彌成碎屑,紛紛揚揚落在白雪之上,倒是為其綴了一層綠。
顧挽之收回手。
他已試探完。
白撷影五指輕輕一爪,便有碎去的綠藤落至他掌心。他道:“看來此地罡風絲毫不能小看。”怪不得說就算是大羅神仙,進了此地,也難以救回。
“那麽依你之見。”白撷影頓了頓,“小聖地是否就藏于其後。”
顧挽之道:“風口倒灌,唯有所掩之物靈氣高于外界,才會如此。不必懷疑,一定就在此處。不然,你當劍門閑得無事,非要新刻一個石碑好告誡你麽。”
大約是受巨藤影響,底下罡風躁動。
白撷影理了理自己的頭發,顧挽之倒是任發絲飛舞,仿佛是個瘋子。
“那麽,無上明劍,也在其中了。”
原來,他們與季柯一樣,也要找這柄劍。
元真垂眸,眼見手中小太華,噬魂崖那處靈氣忽然異動卻又歸于平靜,臉上無甚表情,不知心中作何想法。只見他收了手中太華劍意,招招手,喚了個弟子過來。
“三師兄有何吩咐。”
元真道:“後山有兩位客人迷了路,你去引上一引。”
弟子便機靈道:“遵令。”
正要離去,又聽元真說:“若途中遇到大師兄,将此事再與他說一遍,他肯的話,就與他一道去。那幾位客人是小蓬萊的,要以禮相待。”
弟子應着是了,轉身便作化一道劍光而去。
元真這才回收視線,重新看起場中比試。
便忽然覺得脖後一涼。
金無雙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湊上來給三師兄打扇,讨好道:“這位劍門師兄,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也請盡管說。願略盡綿薄之力。”
元真:“……”他打量了一下金無雙,知道他是金家三子。但見對方笑眯眯十分古怪的神色,想了想,有些了然,便道,“哦,也沒什麽,就是有兩扇門壞了,需要修繕。”
“那就修啊。我給你叫人?”
元真道:“不急,待我讓弟子下山,備功德箱,籌了善緣,再修不遲。”
善緣……
金無雙想了想,一敲手心:“我有錢!啊,不,我是說,我可以結很多善緣!”
哦?
金無雙拍着胸脯:“修門夠了!”
他如此財大氣粗,元真便微微一笑:“那就先替老祖宗謝過金世子。”然後招招手,将另一個弟子叫了過來,囑咐,“你帶這位世子去找元寶師兄。他要結善緣。緣份——”
說着,就看了金無雙一眼。金世子一聽,覺得寓意很好啊。自己補上去:“緣份當然是越深越好。”反正他有錢,有的最多的就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