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毒雞湯

晚自習沒有老師加塞講課,可以自由支配。

一堂自習過半時,周獒弄完了英語錯題集,就在他捏着那兩張草稿準備遞還給杭姿時,忽然瞄見杭姿胳膊肘下壓着的課本,俨然是文科教材。

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補習文科了。

周骜遞送的動作頓在半道,忽然想起來,文科教室就在四樓。

在沒有任何求證的前提下,周骜沒來由的覺得,她沒有走錯樓層,就是去四樓的。

可這就很奇怪了。

她在開學半個月之後才轉來,對于學校的偏向教學應該很清楚。

如果她傾向文科,完全可以在進班的時候直接分過去。

如果是為了期末考試的文科科目,那更沒有必要

一起訓練的人說過,選擇理科意向班,文科考試都跟玩兒似的,糊弄糊弄就行。

杭姿正在看歷史。

她一手手指劃着文字細讀,另一只手去摸記號筆,摸着摸着,動作忽然頓住。

身邊有一種異常的灼熱感。

她轉過頭,當即吓一跳。

原本一座之隔的人,不知什麽時候坐到了她身邊,就這麽支着頭看着她……的課本。

杭姿捂了捂心口,對他比口型——幹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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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獒眼皮一擡,舉起手裏捏着的兩張筆記草稿。

“還你。”

杭姿面色赧然。

明知道這兩張紙只是用來敷衍他的,還煞有介事的還回來。

她懷疑周骜在內涵自己。

沒想,周骜像是看穿了她這點小心思,紙往她桌上一放,懶懶笑道:“說了,用完就還的,又不值錢,誰還要你的。”

看着慢吞吞坐回位上的人,杭姿确定,他就是在內涵她。

她對着周骜的背影翻了個小小的白眼,繼續看自己的書。

第一節 晚自習下,杭姿走出教室活動筋骨,順帶想事情。

現在這樣靠資料真題和自主預習,肯定比不上老師講課有效率。

如果能在文科班借到課堂筆記就好了。

Y市并不大,又是按街道劃分學區,同一個小學和初中是很常見的事。

但高中不在九年義務教育之內,得憑實力考上,從全市範圍劃分。

往往是初中之後,就會有大批學生放棄繼續讀書,這種情況下,一個班有熟人的概率會降低。

杭姿在這裏讀過小學,本來想碰碰運氣去試試能不能遇到熟人。

可等她走到文科教室外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多天真。

別說找不到熟人,就算找到了,萬一人家根本就不記得自己是誰,多尴尬啊。

最重要的是,這事兒暫時還得悄悄做。

腦子裏一通胡思亂想,時間過得格外快。

第二節 晚自習還是自主支配,杭姿繼續看書。

差不多看了一刻鐘,杭姿忽然擡頭,看向裏側的座位。

周骜的位置是空的。

她目光一垂,他的球還在。

杭姿記得,他這顆球是走哪兒抱哪兒的。

沒道理人跑了,把球丢在這裏。

大概……在上廁所吧。

晚自習和正常上課相比自由很多,想上廁所想喝水都随意。

杭姿前一節課下在想心事沒上廁所,這節自習過半忽然有急,她輕手輕腳出去上廁所。

廁所在每層樓最右側的拐彎處,糟糕的是廁所裏面有燈,外面沒燈。

所以,杭姿匆匆解決完走出來的時候,直接被一聲不吭豎在外面的人影吓得驚呼一聲。

那人靠在圍欄上,兩手插兜,從輕輕顫動的肩膀可分辨,他笑得還挺開心。

是周骜。

杭姿慶幸自己那聲兒挺克制,沒招來人。

她擰起眉,“你不上自習,躲這兒吓人呢?”

周骜還是那副懶散散的樣子,他個高肩寬,在無光的夜色裏,真像一堵黑色的牆。

所以臉皮才那麽厚。

“誰吓你了?我好好站在這吹風,是你自己吓自己。”

杭姿才不信。

她來的時候可沒看到這兒有堵人牆。

其實,周骜的确在逗她,他原本不站這兒,是意外瞄見她,才故意走這來吓她。

但話不全假,他也的确是在吹風想事情。

杭姿躲在夜色裏剜他一眼,“我回教室了,你小心被巡邏老師抓住。”

她剛一轉身,身後傳來周骜戲谑的聲音:“路黑,別走錯教室了。”

杭姿步子頓住,腦子裏第一個反應是,他今天的話格外多。

或者說,是廢話格外多。

可他明明是在路上遇到也不想多說一句廢話的人。

人在情緒異常的時候,就會做出與作風不符的事。

杭姿回頭:“你什麽意思?”

周骜問出了心裏的疑惑:“你是不是有什麽強迫症啊,比如看到一個桶短了一塊板,就必須全都整齊?現在的時間沒你想得那麽寬裕,別到最後事倍功半,哪頭都不讨好。”

杭姿立刻明白了他是什麽意思。

他們同排,她平時幹了什麽,他看的最清楚。

不可置信,一個放着自習不上在這吹風的人,居然在教她珍惜時間。

要你管——杭姿本想痛快的回應這話,然後轉身進教室。

忽然間,她又想起自己在教學樓走廊偷聽到的事。

他不訓練,也不上自習在這吹風,明顯異常。

杭姿轉頭看了一眼來時的方向:“我聽說,年級主任喜歡在這個點突擊檢查抽煙學生,你确定不回教室?”

這是她第二次提醒了,而且話都在理。

可周骜偏擺出一副受不了啰嗦的樣子:“女生真啰嗦。”

杭姿笑了一下,轉身離開,周骜跟在她後面。

走過拐角,抵達樓梯口時,杭姿忽道:“下幾層樓吧。”

周骜看傻子一樣看她。

杭姿伸手比劃了一下:“下幾層樓,走過去,從那邊樓梯上來。”

周骜心事淤積,現在回教室也靜不下心。

但這話從她嘴裏說出來,他就有必要回應一下。

周骜雙手插兜,偏頭看着她,壓低聲音:“幹嘛,制造機會和我獨處?”

杭姿別開臉,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智障。

“随你。”她丢下兩個字,自己下樓。

沒多久,身後傳來腳步聲,是他跟了上來。

周骜人高腿長,兩人并肩走着,他得放慢步調才行。

這種速度,走回去大概還得幾分鐘。

路過文科樓時,周獒心血來潮的問:“你今天來文科班幹嘛?”

杭姿不妨他問這個:“什麽?”

周骜:“晚自習之前,樓道口看見你,應該不是走錯了吧。”

“在理科班補文科內容,下課還來閑逛,這麽想讀文科,入學的時候來我們班幹嘛?”

杭姿沉默了一層樓的時間,然後才說,“因為我還沒想好。”

周骜想起自己無意間看到的她的入學成績。

他有點壞心眼的想,她真是名副其實的平平無奇。

可這樣說未免傷人,他輕咳一聲:“你這樣的,是該好好想想。”

杭姿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我這樣的?我哪樣?

周骜收到她的眼神,老神在在道:“我呢,成績不算頂尖,但絕對好過你,我覺得我也有這個資格跟你說兩句。”

“正常人喝個水還知道冷熱,你對着這些科目,連哪些容易哪些吃力都分不出來?”

“緊着更擅長的選呗!”

杭姿的目光逐漸深邃,若有所思。

這個平時話都不願意多說一句的人,似乎隐約大概是在給她指點迷津?

周骜挑了挑眉,不動聲色打量她的情緒。

其實他并不是沒話找話的人,只是心情不好,恰好遇上似乎和他有同樣迷茫的人,好心提點。

忽然,杭姿輕輕笑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

周骜一臉莫名其妙。

笑什麽?他哪兒說錯了?

杭姿收斂,認真的說:“我說的沒好想,不是指這個。”

周骜得表情裏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那是什麽?”

杭姿短暫的思考了一下,試着用具體的字句描述:“我是在想,以後更想做什麽、要什麽。現在做的每一個選擇,都關乎到最後的結果,所以我想多想想。”

周骜用自己的理解方式聽懂了——以後想做什麽,要什麽,不就是就業?

大學還沒考上,她先想到大學畢業之後的事了,這不是還沒走先考慮怎麽跑嗎?

他心中暗笑,面上凹得正經,“杭姿,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杭姿心想,肯定沒好話。

看在他今天反常的份上,杭姿給他機會:“什麽話?”

周骜頓了頓,慎重道:“你好裝啊。”

杭姿愣了一下,說:“你覺得認真考慮以後的事情,是在裝?”

周骜沒忍住,笑出了聲:“不就是就業嗎?至于說的那——麽夢幻嗎?”

“你以後不如去當那種講師,專門引導無知少男少女往坑裏跳,變得跟你一樣裝。”

杭姿隐隐約約從這話裏聽到點批判的意思,她心中疑惑,靜聽不駁。

周骜以為她被自己的訓斥震撼,越發有底氣。

“什麽身份做什麽事,你現在是思考什麽宏大人生的時候嗎?還想要什麽,想做什麽。”

“你現在需要的是提升分數考上大學,不是盡在這裝模作樣劈情操,我服了。”

杭姿終于聽出了周骜話中關鍵,眉頭一皺:“你知道我成績?”

白熾燈昏暗的樓道,她一雙黑眸靜靜看着他,周骜一怔,都沒想否認,順口道:“別多想啊,我沒興趣打聽這個,在娥姐桌上無意看到的。”

杭姿眼神微動,頓時了然。

難怪今天開口就老氣橫秋,話裏話外都在暗示她拎不清。

原來是因為這個。

談到成績,給他屁股都翹上天了。

周骜确定杭姿沒生氣,暗暗松了口氣,追加告誡:“少喝點劈情操不現實的毒雞湯,對的時候做對的事才是道理。”

杭姿忽然站定,直直盯向他。

兩人剛好走到三樓和四樓的樓梯拐角,遠離兩層樓的班級。

周獒插兜往樓梯扶手上一靠,心裏咕哝,他有說錯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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