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沖動!沖動!!……
亞森家對待客人極為熱情,盡管語言溝通不順暢,他們卻拿出了家裏最好的東西款待。
姚思睦有意無意地跟周嚴果避開,留了老板娘招待四人,她則跟木江一起,幹一些喂牲口的粗活。
“你為什麽不去屋裏待着?這裏多冷啊?”木江黝黑的臉頰泛着凍傷的紅,笑起來皮膚都裂開了。
姚思睦坐在幹草垛上,咬着一根幹草,望着陰沉的天空,“這是又要下雪了?”
“下到明年五月就不下了。”
姚思睦重重地嘆了口氣,“爾江一個人在醫院裏,肯定天天盼着你們去。”
“他知道封路就不會盼了。”
“我要下來。”姚思睦吐掉嘴裏的草,撐着草垛說。
木江連忙丢開手裏的草,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才伸出手說:“來吧。”
“你退後一點。”
木江往後退了半米,姚思睦這才站起來,展開雙臂,從高高的草垛上像風筝一樣落下來,木江穩穩地接住她。
“不錯啊,這次總算沒有抱着我一起滾地上了。”姚思睦說。
“以前是年紀小。”木江赧然地摸了下後腦勺。
“你年紀小聽我的話,現在長大了還聽嗎?”
“聽啊,當然聽。”
木江說着正要松開她,姚思睦一把将他抓回來,低聲在他耳邊說道:“這段時間無論是誰給你們的錢都收着。”
木江茫然問:“什麽錢?”
“不要問,也不要打聽,收到就給爾江治病,如果他以後還能娶個媳婦就更好了,就當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好。如果你們去問,去打聽,就會害了我,懂麽?”
木江遲疑了一瞬,“不懂。”
姚思睦垂下眸子,正在想扯個什麽理由說服他,就聽到木江說:“雖然不懂,但是你的話我都會聽。”
“錢不能攢着,要花掉,最好讓所有人都知道,”姚思睦接着說,“但是不能提姚思睦三個字,有人問起,只有宋三木,投靠你家的親戚。”
木江的神色越發的疑惑,姚思睦又補了一句,“過不了多久,你們可能就知道原因了,在那之前,你們記不住會害死我。”
“你惹到什麽麻煩了?”木江急得臉更紅了,“要是惹到什麽麻煩,你就在待在這裏,沒人敢對你怎麽樣。”
“我原來也是這麽想的,”姚思睦黯然地說,“但人活着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一直躲在這裏,也未必不會被找到,到時還拖累亞森一家。
現在是送上門的時機,她正好換個不好惹的人拖累。
“你是不是要走了?”木江問。
姚思睦又用力地擁抱了他一下,松開他露出淺淺的微笑,“嗯,要走了。”
“不是說過完年才走?”
過完年她就損失慘重了,一個基金經理經常中斷交易,哪怕是一直把她當親女兒一樣縱容的夏文森估計都會厭煩。
無論在多艱難的情況下,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有在這世上的立足之本。
“路一通就走,”姚思睦拍拍他的肩膀說,“等你娶媳婦兒我會再回來。”
木江氣咻咻地推開她的手,“你也跟大人一樣,天天拿這事兒取笑我。”
姚思睦抱起一捆草撒到他身上,灰塵在空中抖落,“本來就該娶媳婦兒了啊?你害什麽羞?”
木江揮開草,敏捷地捉到她,一來一回地互摔,最後一起滾到雪地上。
姚思睦躺在雪地上,氣喘籲籲地望着越發陰沉的天空,神情越發地顯出落寞。
“你在想什麽?”木江從雪地裏坐起來問。
“在想一個從離開這裏起就在想的問題。”
“什麽問題?”
如果她的父親不是動物學家,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牧民,她的一生都會像木江爾江那樣,在這個世外桃源的邊陲,結婚生子平凡地過完一輩子。
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她不會變成一個異類,不會懂那種誰都跟我不一樣的孤獨。
“木江,小時候雖然很苦,但是我很快樂。”她說。
現在,她已經忘記快樂是什麽了。
周嚴果靠在栅欄上,遠遠地望着那兩個嬉鬧了好半天的人,耳邊響着劉錫明一板一眼的報告。
“通過從各個渠道收集到的某幾支私募基金發的年報,在某一段時間內分析後發現,這些不同的基金都有一個明顯的特點,在股市平穩的時候,可以保持很高的夏普值,并且有将近年化25%的收益率,但當股市波動較大時,夏普值也陡然下降,并且收益率大幅上升,年化收益達到驚人的35%,”劉錫明照着手機上的文件平板地念着。
“就是說平均年化收益率能達到30%?”周嚴果問。
“是的,當進行相關性研究後,發現這幾支的皮爾森系數很高,而且姚思睦運營的幾支基金皮爾森系數也很高。”
周嚴果的嘴角緩緩展開一個興味的笑,“這只小狐貍,果然是躲得好好的,卻一直沒有停止過交易。還弄了個傀儡,引得一群狼滿世界追着跑。”
“還要繼續查下去嗎?”
周嚴果擡手一揮,“繼續查,她的每筆交易信息都給我挖出來,孔炎那邊也要盯緊。”
“如果在維也納的不是她,那她會在哪兒呢?這麽久以來,她的賬戶就動用了那兩筆,她吃什麽喝什麽?”劉錫明大惑不解地說,“她身邊的人都被查了個底朝天,連她的前男友都沒放過,據說已經有了新歡,要分手都聯系不上。”
“你去安排,”周嚴果說,“姚思睦躲了三個月沒被發現,卻在這時主動跳出來,攪出這麽大的動靜,她肯定有什麽計劃。”
“是很奇怪,照理說她躲得好,信息也必然不通,”劉錫明說,“可就在孔炎接到委托不久,她就有了行動,目前看來就像是針對孔炎的對策一樣。”
周嚴果按了按額頭,目光卻望向那個躺在雪地上的人,雪光映着她紅色的皮襖,就像一團烈烈燃燒的火焰。
“想不通,”他說着搖了搖頭,“也許她有隐蔽的通信渠道?你先去安排人手,友輝和淩峰的問題就是總是預設她的立場思維,又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線索,才會被牽着鼻子跑。”
“那我們怎麽做?”
“先去搜集她的習慣,行為模式,挖掘數據,只要出現關聯性的信息都不要放過。”
“這是大海撈針啊。”劉錫明說,“而且淩雲科技已經先下手為強,拿到了她所有的信息後就删幹淨了。”
“狐貍之所以能在險惡的自然界存活是因為它敏感多疑狡猾,”周嚴果說,“但是也有明顯的特征,它的氣味比別的動物更強烈。”
“我知道了。”劉錫明說完,看到那個火紅的身影卻慢慢地朝這邊走來,便從周嚴果身邊走開。
“等一下,你還要安排一點小事,”周嚴果盯着那個身影說,“準備一張大額的卡和錢。”
劉錫明愕然一瞬,馬上恢複神色說道:“我正好帶着一張卡,錢也好辦,您怎麽打算的?要帶走她嗎?”
“帶走?”
聽到明顯責問的語氣,劉錫明急忙答道:“我知道了,您放心。”
劉錫明走開後,周嚴果站起身體,走到那個無精打采心不在焉的人面前,她一直埋着頭,察覺到有人擋住路時,第一反應是猛地退開一大步。
“你這警覺性是小時候被棕熊追着屁股咬訓練出來的?”他問。
姚思睦耷下眼皮,掩去眸中不耐煩的情緒,正要繞過他離開,就見他的手擡了起來。
她一連跌退幾步。
周嚴果唇角帶着戲弄的笑,走出幾步,擡手摘掉她頭上的枯草,湊到鼻尖嗅了一下。
“剛剛不是還跟男人抱着打滾?”他說着,扔掉枯草,手撫到她細長的脖頸,輕輕地握住,“我們的關系,應該比穿着衣服打滾要親近吧?”
姚思睦忍耐着心煩撇開臉,沒有吭聲。
“用不了幾天我就走了,”他握着脖頸的手又加重了些力道,“至少在我走前,別讓我看到我的東西給人碰。”
姚思睦閉眼吐出一口氣,“啪”地拍開他的手,忍無可忍地說道:“你的東西?你的東西付錢了嗎?價錢還沒談好呢,就你的東西?”
她彎腰抓起一把雪,在他手剛剛捏過的地方用力地搓了幾把,搓得脖子一側通紅才洩憤地扔掉。
發洩完畢,她低頭要走,衣襟被一把揪住,剛想扯回來,腳已經離了地。
她被提着走了幾米,一直到木屋的外牆邊才放下來。
“現在談。”他的手撐着牆說,“看你不滿得很,說說看,都哪裏不滿?”
姚思睦扭開臉,不想跟他說話。
“說。”他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談生意就要賓主盡歡。”
姚思睦眯起眼睛,“真要說?說了你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周嚴果低頭短促地一笑,神情馬上又轉為僵冷,“我讓你說。”
“行,我說!你他媽是畜牲嗎?交|配完就走?”姚思睦沖口罵道,“看過動物世界沒有?你他媽上午的行為跟騎到母獅背上的雄獅有什麽區別?”
周嚴果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被罵了,只是破天荒地愣住,半晌回不過神。
姚思睦罵完才明白自己罵了什麽,也愣住了,但她比周嚴果反應得更快,彎腰從他手臂下面鑽出去就跑。
一邊跑還一邊不輕不重地扇了自己兩個嘴巴。
沖動!沖動!!
木屋隔音不好,她罵那麽大聲,屋裏的人十有八九都聽到了。
她一直跑到河邊才蹲下,臉埋在膝蓋裏,恨不得把時間撥回去,動物世界就動物世界吧,她難道還不是個動物麽?有什麽好沖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