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硬盤

姚思睦一整個白天都在外面找活幹,冷了就鑽進牛羊圈裏,忍着臭烘烘的氣味,烤熱了身體又再出去忙活。

晚上木屋裏點起了蠟燭,她才借着黑夜摸出來,在院子裏生了柴火。木江給她抱來一床棉被,她就蜷在野營的折疊躺椅上吃了晚飯,插着耳機,聽着音樂,祈禱着屋裏的人吃飽喝足了趕緊睡。

整個世界沉入黑暗,除了她面前劈啪燃燒的柴火。

她深深地反思,似乎從小到大,總是發生這樣的事,忍耐了許久,在最後一刻忍不住而功虧一潰。

還好她了解自己,早上跟他索要一個承諾,她現在只需要一個容身之處,一個誰都不會起疑,手也伸不過來的容身之處。

她的腳縮回被子裏,将被子又拉得更緊了一些,擡起頭就見面前一個鬼魅的身影,火光在他臉上躍動,他的雙眸沉沉地盯着她。

他似乎開口說話了,姚思睦當然聽不見,還偷偷地把音樂的音量調到最高。

他沉默地站了一瞬,便在躺椅的前端坐了下來,伸手扯掉了她的耳機線。

姚思睦低頭扯回耳機線,又要塞回耳朵裏,就聽到他問:“你想怎麽樣?”

她低頭嘲諷地噴出一口氣,耳機塞緊,完全無視了他。

耳機線再次被扯掉,姚思睦火大地坐起來,對上他更為火大的臉,她的身體一僵,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低聲咆哮道:“我想你進去睡覺——”

別他媽來煩我。後半句被她及時咽了回去。

真是一萬句髒話配他都不夠!姚思睦用力撥着頭發想。

正在她擔心自己克制不住情緒,又要搞砸時,被子被掀開,冷風灌進來,她一個瑟縮,就被擠到一邊。

他霸道地躺了上來,還占了一大半椅子。

姚思睦氣得想扔開被子,轉頭看到木屋裏透出的昏暗的燭光,立刻冷靜下來,沒處可去的是她,憑什麽她要讓?

她的肩膀用力地把他抵開,換來了一點點可憐的剛好夠她側着躺下的空間。

兩人擠在一張躺椅上,蓋着一條被子,姚思睦感到可笑,這一幕明明是親密的情侶之間才會發生的,然而他們卻是一條被子底下兩道南北各異的心思。

“笑什麽?”他擡起挨着她的那條手臂,枕在腦後,又給她讓出了一點空間。

姚思睦見縫插針地擠過去把空間給占了。

“沒什麽。”她轉開臉望着黑漆漆的前方,又補充了一句,“沒笑你。”

他沒再說話,姚思睦也沒說話。

他們之間本就無話可說。

耳機又塞回耳朵裏,也不是沒有好處,起碼兩個人擠在一起比一個人暖和,姚思睦想着。

時間在音樂聲中流逝,她不由得好奇,這個人竟然可以不看手機,不說話,就一個人靜靜地睜着眼睛。

手機裏播放了十幾首音樂,她的耳機線再次被扯掉。

“有什麽要求,你說出來吧?”他說,“我都能滿足你。”

姚思睦低垂着頭,半晌,才轉過頭說:“滿足我什麽?錢?物質?”

“嗯。”

“在這個小地方,我要那麽多錢幹什麽?又能過得多奢侈?”

“所以你想要什麽?”他的語氣不耐煩,顯然是不想跟她的兜圈子。

姚思睦擡起眼皮,圓溜溜的眼睛裏閃爍着濕潤的光,“我說我不是為了錢你信麽?”

周嚴果的神色一滞,“為了什麽?”

她的神色|欲言又止,擡手摸到他的臉,“為了你,你信麽?”

周嚴果低下頭,看着她臉上躍動的火光。

他緩緩擡起胳膊,捉住按在他臉上的手,無情地摔開,“別來這套。”

姚思睦迅速低下頭,在心裏默默地咒罵了一聲。

“就知道你不會信。”她說。

“你知道怎麽消除電腦裏不好的數據,并且永遠不能被恢複?”

姚思睦當然知道,“我不懂你說什麽?”

他的胳膊突然伸過來攬住她,一個用勁兒,姚思睦的身體翻過來,趴在他身上。

冰冷的唇貼緊她的脖子,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不斷寫新的數據覆蓋舊的。”

姚思睦艱難地撐起身體,“這是在外面!”

“我跟你在外面,他們誰敢出來?”

說完按下她的小腦袋,拉開她的衣領,唇落到她的頸側,另一只手探進了被子裏。

被子下面的身體沒有任何遮擋後,姚思睦才從銷魂的體驗中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

Fuuuuuuuuuuuuuuuuck!

當她是移動硬盤?

姚思睦使出吃奶的勁,撐起腦袋,雙眼睜得圓溜溜的,忽略了腿上滾燙的手,忽略了溫熱的氣息,把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眼睛,清醒地在那張陰影中的臉上尋找弱點。

他臉上的棱角是少見的鋒利,薄唇,鼻頭尖銳,眉毛疏淡,眼睛裏除了陰沉的自負,就是嚴酷的野心。

即便在這種時候,即便她已臣服在欲望之下,他的目光仍然嚴酷,沒有一絲溫柔。

姚思睦的目光移到他右側的額頭,幾縷頭發垂落,這大概是他全身上下顯出的唯一一處柔弱。

她剛要伸手去撥那縷頭發,他忽然摟緊她的腰坐起來,身體猛地往前一送,猝不及防的她險些叫出來。

他反應極快地掩住她的嘴,唇貼在她耳畔低聲說道:“我不喜歡別人聽見你的聲音。”

姚思睦咬緊下唇。

荒野,黑暗,寂靜,一叢燃燒的柴火,遮住一切只是一條随時能被掀開的被子。

原始野蠻的體驗真是羞恥。

也真他媽銷魂刺激!

從某個角度來說,姚思睦在這場角逐中覺得自己賺了,周嚴果以為自己睡到的是鄉下丫頭宋三木,而姚思睦睡到的可是貨真價實的科技巨擘周嚴果。

重點是周嚴果還付出了體力成本。

被子下面的衣服又重新穿好,他們仍擠在一張躺椅上,空中飄起了大片雪花。

“為什麽?”姚思睦又問了一次,“為什麽昨天晚上你會有那個提議?”

“筆記本沒電了。”

姚思睦怔了一怔,深吸一口氣,“筆記本沒電?”

“沒辦法工作。”

“嗯?”姚思睦嘲諷地低哼一聲,“被迫休假,這地方對你可真好。”

周嚴果壓根兒沒答理她,嘲諷後是濃得化不開的尴尬。

“來電了以後呢?”姚思睦不服氣地問,“就算是結束了?”

周嚴果掀開被子起身,栅欄四角的燈忽然亮起,照着空中飄飛的雪花。

姚思睦欣喜地坐起來,從地上撈起鞋子穿上。

周嚴果似乎也愣了一下,跨出一步又收回來,背對着她說道:“不要讓我一再重複說過的話,你付出你能給的,就能得到你要的。”

姚思睦提着鞋帶,半晌沒動,當她回過神繼續系鞋時,聽到的是他更為冰冷的話。

“你要是記不住談好的條件,我讓人寫下來給你。”

鞋帶在手指間穿梭,姚思睦閉上眼睛,聽着自己氣咻咻的呼吸聲,扯緊鞋帶胡亂打好結。

“站住!”

她忽地站起,耳機線從插孔的脫落,手機從躺椅摔到地上,吵鬧的音樂聲在寂靜的夜裏突兀地響起。

他的腳步一頓,慢慢的轉過身,眉頭困惑地皺起,“你剛剛是在叫我站住?”

姚思睦顧不上吵鬧的手機,反正在他們神魂颠倒時,手機仍在兢兢業業地播放音樂。

現在她不爽,就它繼續吵,能把人吵得更心煩意亂就更棒了。

“來談具體的條件。”姚思睦說。(麗)

他沉默一瞬,點了下頭,走到距她兩三米的地方。

“亞森家一百萬現金,直接打到他們的戶頭,不經過我的手,也不會有我偷偷攢錢的可能發生,”姚思睦說,“至于我本人,除了你說的卡,以及你名下的房車,只剩下早上談好的。”

“早上?”周嚴果的眉頭皺得更緊。

“事前你答應過我一個條件。”

姚思睦的內心在拉扯,那是她留好的一步,知道他不會帶她走,但她一定會找他,以此為由,要他安頓好她。

現在要因為她那該死的不甘心就浪費掉?而她甚至要讓他做什麽才能發洩心頭的怒氣都不知道。

忍一忍,風平浪靜。

她在心裏反複默念,然而總是如此,越是被反複告誡、越是需要克制的事情,往往是最容易沖動搞砸的。

“什麽條件?”他擡頭,眼眸沉如黑夜。

姚思睦焦躁地咬着下唇,腦子裏快速的思考,什麽事能難死他?

什麽事能讓不可一世的他方寸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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