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是夜,前院書房中一如既往的安靜。
旬澤低頭把玩着手上的話本,這是王妃最近喜好的又一本,內容也多是些奇人趣事,雖是吸引人了些,倒也并無大問題。
他合上話本遞給一刀,“還回去的時候記得輕些。”
一刀點點頭,正遇雙手接過,就見自家王爺指尖一轉倏的收回了話本。
“還是我還吧,”旬澤若無其事地放在一旁的書桌上,似乎是想起了某些畫面,嘴角擒起幾分笑意。
午時剛被吩咐悄悄拿走王妃話本的一刀頓了頓,有些恍然大悟,這樣王爺就能順理成章的去王妃那睡覺了。
自從太後走後,王爺就自覺的離開了王妃的房間,這幾日失眠的毛病又來了,他和李梁都看的清清楚楚。若是能多睡一個晚上也是好的。
一刀一臉理解的點點頭,仔細補充道:“王妃放在零食盤的左邊,王爺別放錯了。”
自覺只是順路的旬澤嘴角一僵,他眯了眯眼,“知道了。”
“邊州那邊的事怎麽樣了?”
邊州是大旬和南疆交界之處,百姓混雜。他皇帝表哥,不知哪裏得到的消息,說他嫁到南疆的姑姑要支持他奪取皇位。
事情哪有那麽容易,姑姑是借了他一些勢力,但不代表南疆其他黨羽會袖手旁觀。
想到上輩子的種種,旬澤冷笑一聲,借他的名義在邊州鬧事,可是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聽到正事,一刀蹙了蹙眉,“阿涼說湧進了蠻多南疆人,但目前還沒有出什麽事。”
此時正值貿易的旺季,邊州湧入商人倒也不算稀奇,他們的人注意到了,但因為活動範圍靈活,無法實時監測。
或許只是因為他這個主角沒到場,算了算日子,也快了。旬澤抿嘴看向皇宮的方向,皇帝不會忍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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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兩年前,一刀被提上心腹位置以來,最多的任務便是密切關注各方的動向,有時便會像這樣,仿佛是等待一般,應驗着某些事情。
黑暗中的王爺好像掩着許多秘密,隐蔽、幽深的影子就連他這個朝夕相處的下屬也看不清。
“行了,下去吧。”
月光漏進院子裏,露出靜谧的一角。
深墨色的長衫扶起微風,踏入閨房領域。
憊懶瞌睡的小青短暫的清醒,迷瞪瞪看了眼微晃的門環複又睡去。
輕輕把話本放回原位,裝零嘴的玉盤上,解渴的青梅散了幾顆。幾乎可以想象,晚霞火紅,素手執幾粒青梅,美人兒看話本邊酸邊笑,好不惬意。
旬澤忽然有些嫉妒。
不知是嫉妒王妃可以這般無憂,還是嫉妒這青梅可以親吻绛唇。似明似暗的光線中,旬澤薄薄的唇瓣含進一顆青梅,舌尖抵着,一邊拒絕,一邊又好似想看看有多大魅力。
綿綿的糖霜融化在齒間,旬澤眉毛一挑,竟是甜的。
複而又是微酸,口感清爽,确實能勾起饞蟲。
不知不覺一小袋下肚,看着空蕩蕩的兜子,旬澤咳了咳,掀開了窗戶的一角,“明早前買好一袋青梅。”
他習慣性的吩咐,說完才想到一刀去辦別的事了,難得有些別扭的摸了摸鼻子。
算了,明早再去買就是。
旬澤目不斜視的走向床鋪,酣睡的某人果然是一點知覺也無。躺在正中間,絲毫沒有給別人留位子的自覺。
他家王妃真是太自由了啊,旬澤眯了眯眼,磨了磨尖牙,若不是怕吓到她,王妃早就該好好認認夫君的名字該怎麽寫了。
夏日衣薄,紗幔裏濃濃熱意。平白多了一個人,睡夢裏的人不舒服了。
他束着手腳,望着床頂,在旁邊人肆意扭動下額筋暴起。
終究是一把掐過了某人盈盈一握的小腰,滾燙的皮膚像着了火一般燎着掌心,旬澤挑了挑眉,低頭一觑,她是終于安生了,只是他這個過來助眠的不安生了。
翌日清晨,陶苓是被熱悶醒的,她一睜眼,就感覺鬓角汗濕一片。
“雖然快六月了,但也不至于這麽熱吧。”
睡覺前蓋的薄被還好好地搭在她一人身上,狐疑的摸了摸身旁還帶着溫熱的被褥,她怎麽總覺得被什麽東西纏了一夜呢。
也許是鬼壓床了。
陶苓聳了聳肩,她在現代時熬夜太晚睡也會這樣。
身上的粘膩有些煩人,雖然窗外白光初露,她輕輕招呼了一聲,果然小青就已經在門外了。
提了水桶的下人魚貫而入,漸漸習慣了被人服侍的陶苓解了一身的乏氣,沐浴後,小青捧上了一件黛青的紗裙。
“王妃,這件可好?”
往日都是桃兒直接給她準備的,好久不被詢問的陶苓一怔,點了點頭。
“話說桃兒到老家了嗎?”
昨日桃兒和她告假,家裏娘親病了要回去看看,連夜走的。才不過小半日她就有些不習慣了。
小青看着王妃盯着桃兒平日裏常站的位子眼神一暗,聲音卻是輕柔,“這會兒子應該到了,王妃體恤,安排了馬車,桃兒肯定能早去早回。”
“也是,”陶苓眨了眨眼。本以為她面相嫩,一定并不适合顏色深的衣服,小青挑的款式卻不會,把她跳脫的氣質都壓溫婉了幾分。
若是能時刻保持溫婉的形象自然是極好的,陶苓很滿意,她誇獎了一下,轉頭就想把自己昨天吃的那袋子青梅賞了,卻發現玉盤上空空如也。
難道她吃完了?
一向不是很相信自己記憶力的陶苓也沒多想,拿了另一盒很好吃的糕點,她眉眼彎彎,“湯記的呢。”
卻見小青神色淡淡,雖是笑着接過,眼裏卻沒有幾分開心,很有些魂不守舍的意思。
和當初同桃兒争寵時活潑的樣子可不相同,陶苓看在眼底,沒有主動提話,趕明個兒叫桃兒問問便是了。
夏日炎熱,府裏庫存的冰塊有些不夠用了。房裏陶苓正和林嬷嬷商量着買哪家的冰塊好些,浩浩蕩蕩的一群夫人到了門口。
為首的依舊是張夫人和王夫人,她們倆人對視一眼,倒是沒有上前,反而是點了隊伍中有些唯唯諾諾的曾如芳。
“妹妹如今今非昔比,還是妹妹打頭吧,我們這些姐妹今後能不能過好日子全仰仗你了。”
張紅笑着催促。
曾如芳磨磨蹭蹭不肯當這個出頭鳥,卻抵不住不耐煩的王玉菱,直接被拉到了王妃房前。
當年府裏這麽多女人都沒懷孕,她們都快懷疑老王爺不行了,卻沒想到這個不顯山不漏水的曾夫人暗渡陳倉。
說她膽子小吧也是,沒确認夭折就怕的要送走。說她膽子大也是,王府的子嗣都敢扔到荒郊野外。王玉菱端着手斜睨了眼這個她從來沒看上過的女人,心中又恨又嫉。
“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她冷哼一聲,聲音雖小,前頭的人卻是都能聽見。低着頭的曾如芳聞言更是不敢擡起頭來。
張紅一向圓滑,若不是這曾如芳脾氣軟,過幾日她兒子一入族譜,在場的人都要低她一頭。今天的目的不在奚落,自然還是以錢為重。
她笑笑打了個圓場,“妹妹你看,今後你成為二王爺的母親,打點關系什麽的,錢用處可大了。你今日位分重,說幾句,那王妃聽了,姐妹們的日子就好過多了不是。”
自上次陶苓削減了開支,拗不過的她們用着這些年的小金庫日子倒也美哉,只是這些日子,就連梅居的丫鬟都恢複了月供,她們身為夫人還束手束腳的哪裏像話。
是以今日來的都是有相同的想法的夫人,聽到張紅的話頓時連聲附和。
頭一次被捧上了帶頭的位子,曾如芳騎虎難下,看着張紅等人眼裏的算計,只好擡手敲了敲門。
“請進。”
正看着賬本的陶苓下意識回了一聲,才意識到這不是現代,若是有客,丫鬟自會通報。
桃兒只是暫別幾天,不太喜歡陌生人的陶苓就沒叫新丫鬟,一時院子裏有些空落,門外的人便直驅而入了。
林嬷嬷關上賬本,前去開門。
好嘛,一群稀客。
陶苓瞅着打眼的張紅等人就是頭疼,這架勢不會是又來要錢吧。
她挺直了脊背,淡淡受了幾位夫人的禮,看着中間神色尴尬的曾如芳挑了挑眉,“夫人們這是?”
幾日不見,王妃愈發神采奪人了,就連入室的眼光都更偏愛那光滑的肌膚,更襯得她們這些人年老色衰。
自己倒是會享受,張紅心裏嘀咕,笑咪咪的捅了捅曾如芳。
只見站在最前面的曾如芳一踉跄,片刻開了口,“王妃,近日王府闊綽,就連那丫鬟都穿金戴銀了,我等不說為王府貢獻了多少,單就服侍老王爺那麽多年,怎麽能淪落到吃穿節儉如女寺尼姑一般。”
一口氣說完張紅的交代的話,才擡起頭來的曾如芳看着怔愣的王妃,複又開口,“就就是以澤王母親的規格,我們也得每月五百兩的月例。”
曾如芳磕磕絆絆,倒也算完成了任務。
張紅上前接過話茬,故作嗔怒地點了一下曾夫人的手臂,“我們一介女眷,哪用的那麽多,王妃給我們一月三百兩就行了。”
好似她已經很體恤王府的情況了。
這一唱一和把陶苓給氣笑了,三百兩一月,換算成人民幣就是每月10萬多,還是每個人。真當王府有金山銀山啊。
陶苓很懷疑這些人腦袋裏是不是認為國庫和王府的金庫相通呢。
她之前每月安排一百兩已經是夠多了,還不算額外有理有據的花銷報銷。
果然是她平日裏過于和善了,陶苓神色一沉,手裏的茶盞往桌上就是一嗑,“怎麽,王爺賺來的銀子全給你們花好不好啊。”
前頭還死皮賴臉附和着張紅的人頓時噤聲。
此時大敞的門外傳來一聲溫和的問候,穿着官服的旬澤慢慢走進王妃的房間,悠悠看了圈人,“誰欺負王妃啦?”
人群裏張紅看着旬澤那笑眼裏閃過的冷光登時腿軟,她怎麽忘了,王爺上次警告過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