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皇都,兩軍對壘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

不少人都在圍觀這場戰什麽時候開始。最心急的莫過于龍椅上的皇帝,和眼下唯一的王爺旬渝了。

旬渝悠哉悠哉地躺在貴妃椅上,聽着謀士唐寒天在面前唧唧歪歪露出點不耐。

他就不懂了,這板上釘釘的事還有什麽可讨論的,“旬澤腿都瘸了,兵部尚書還特意挑了些老弱病殘過去,我就不信刀劍無眼,他還能活着出戰場。”

“再說了,就算他僥幸活下來,你覺得皇帝不會治罪嗎?要我說,他已經是個敗家之犬了,翻不了身的。”旬渝嘬了口愛妾喂的葡萄,“你與其再想這個,不如想想等我上位了之後,要怎麽弄明成那個老匹夫。”

一個外姓将軍,把握軍權這麽久,真是他們老旬家的仁慈。

唐寒天見旬渝這毫不在乎的态度抿了抿嘴,他想到記憶裏澤王偶然流出的些許異色,心中隐憂。

可是看旬渝眼見着就要和旁邊的寵妾親親我我了,他沒眼看的移開目光,“那既是如此,王爺也該去哄回側妃了。”

尚書家的側妃自從上次回了老家,就沒再回來。如果王爺能哄回來,對登基是個助力。

“就她?愛回不回,到時候老子都是皇帝了,還在乎她一個尚書的次女?笑話!”

眼見着旬渝已經端上了新帝的派頭,得知王爺母妃還有後招的唐寒天搖了搖頭,不虞多說,掃了袖子便離開了。

“沫沫,快,再給我剝一個。”

南如沫回了嬉笑的旬渝一眼,作勢嬌嗔的放下了手。想到王爺的送回的書信,哼了一句,“王爺到時候要封我什麽呀?”

一向溫婉的人有了股子嬌氣,旬渝受用的很,豪爽一笑,攬過南如沫的肩膀,“若是沫沫讓我滿意,便是皇後又有何不可?”

皇後?南如沫心中冷笑一聲,在你的牢裏做春秋大夢吧。她扭着細腰眨了眨眼,露出傾慕,“那妾身就等着王爺,不,皇上啦。”

大旬有人春秋大夢,兩軍交戰處,自然也有人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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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這次的首領張全苦着張臉看着上頭派下的總指揮。

“您說,這次要怎麽打?”依他的想法,根本就不該打。

大旬的兵養尊處優,他們南疆的兵也沒好到哪去。張全管的就是手下一批閑吃軍饷的,南疆主和已久,非這不知道哪冒出來的小皇子天天喊着要打要殺。

就連他都看的出來,皇上這次就是要整治主戰派。

更別提這位還是那個出身。他頭疼地看着皇子興致勃勃地看着沙盤,皇上自娶了大旬出身的皇後後那可是千嬌百寵,可這突然冒出的孩子就跟個刺似的梗着兩人中間。

提魯眼中精光一閃,對着邊州城外一處易攻難守的地方插了旗子,“咱們從這打。”

他豪情萬丈,只覺得這一萬騎兵是父皇派來考驗他的,若是能以此攻下邊州這個小城,那他成為太子豈不是指日可待。

張全無奈應是,只覺得嘴裏發苦。

戰就這麽猝不及防地開始了。

看似被動的南疆卻是先開戰的,一列精巧的騎兵直接從邊州西南口處進攻。

大旬防禦松散的情況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旬澤披着帥服,站于城門之上,身後是五千散兵,望着前方與東遼截然不同的地貌,卻在那一雙雙熟悉的盔甲下想起了幾年前的遼旬一戰。

那一戰真真屍橫遍野,彼時他尚沒有重生,心中尚對大旬,甚至對皇兄還抱有期待。

可笑的戰争名目,這大旬的天終于是要變了。

揮了揮手,旬澤示意打開城門,在幾位士兵的掩護下閉着箭雨一馬當先。

遙遙坐鎮大帳的提魯瞳孔一縮,在大旬那為首俊逸清潤之人的身上,竟看到了濃濃的殺意。

那是真正殺過人的眼神,仿佛帶着對世間極深的厭惡,要用無數人血将這天地颠覆個底朝天。

提魯的腿一軟,在重重士兵把守的大帳裏脊背發涼。

厮殺聲混合着刀槍沒入血肉的悶哼聲。戰争的特殊,好像将這一方天地劃了楚河漢界,再麻木的人也會被濺到臉上的人血,迸發出犯我山河之怒。

旬澤舞着一把□□,在馬背上飛掠過幾個人頭,如玉的面龐已經被血斑駁了半邊。

戰争的硝煙是滾燙的,他一槍反殺身後偷襲的人,身下嘶吼的馬終究撐不住無數人的攻擊,軟倒在地。

鑽心的疼在落地的一瞬間湧入心頭,此時為數不多還在站着的都是南疆士兵。

他們對視着,不約而同朝大旬的主帥揚起了刀劍。

輕輕握住綁在手腕上的絲絹,上面歪歪扭扭的繡樣,在指尖一點點被沁紅。

旬澤在幾人的包圍圈中撿起地上的一把長刀,手掌翻飛,捏着掌心的絲絹放在了眉心。

在騰空的屍體落地的一瞬間,破空聲傳來。

血漸漸從眼角滑落,旬澤的眼神冷靜的吓人。

上一世那從背後放出的冷箭終于有了清晰的方向,他回身隔着屍海與邊州城上尚未收弓的人遙遙相望。

旬澤輕輕偏了偏腦袋,那無數個夜晚折磨的難以安眠的箭矢,只劃斷了幾縷碎發,便後繼無力地垂落在地。

看着那驚恐和不敢置信的一張老臉,旬澤嘴角輕揚,邪氣頓生。

李梁啊李梁,上輩子你有多得意忘形,這輩子本王定要你生不如死。

抖着手,李梁的弓摔在了地上,幾乎是同時,一刀帶着幾個黑衣人便将他直接拿下。

兩軍交戰,無一人生還。

“據報,旬澤王爺本是戰場最後站着的人,結果一支穿雲箭從邊城後方直直射向了澤王,導致了死亡。

前線收斂屍體的士兵親手送回了旬澤王爺的屍體,如今棺材已在派送中了。”

兵部尚書沉聲彙報,朝廷聞訊的官員鴉雀無聲。

好,甚好。

旬奕面上沉痛,眼裏的欣喜若狂卻誰都看的出來。

他假惺惺地問候了幾句澤王妃現下如何安置,在知道澤王妃早就棄邊州而走的消息後,也只是苛責了幾句,半點沒有為胞弟追究的意思。

兵部尚書看着堂上得意的皇帝,抿了抿嘴,掩去眼底的複雜。

小鎮裏,為數不多的幾位人家飄出了炊煙。

陶苓正和蘇奶奶學着做烤餅,悄無聲息的一刀,落在了院子裏。

蘇奶奶一心和面,似乎沒注意到。

她收拾了下手,“奶奶,我去拿點東西。”

平凡人家的煙火被隔在了身後,陶苓看着眉宇凝重的人,心中有了不詳的預感。

“戰是不是不打了?”她問,可是臉上的笑很是牽強。

一刀寡言少語,張了張嘴,還是簡明扼要地直說,“王爺戰敗,中箭而亡。”

一刀說完便将背上的包裹遞給了王妃,“裏面是王爺提前準備的東西。眼下各處不太平,若是王妃要另尋他處,也請過些日子。”

只是他說什麽,面前這個神色恍惚的女人很顯然已是聽不清了。

一刀眼中閃過複雜和不解,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的将包裹放在了桌上。

直到門輕輕磕上,桃兒不安的叫了聲王妃,陶苓這才如夢初醒。

“走吧,餅還沒學完呢。”

“苓苓回來了,快,咱們該下鍋了,這餅一下就熟的酥脆。”蘇奶奶笑着招手。

桃兒看着王妃也就笑着過去,心驚膽戰地盯着那貼着油鍋的手,生怕一不小心晃了神那手就被燙傷了。

直到出了蘇奶奶的院子,前頭還對着自己說笑的人,卻是直接暈了過去。

桃兒大驚失色,趕忙扶起,送進了屋子。

小鎮安靜的吓人,直到不遠處一處人家屋檐上一處人影閃過,這才劃下了帷幕。

一刀遠遠見着那些人徹底離開,這才幾步飛躍,直至一處荒郊野嶺。

幾處淺口的山洞,有幾點燈火。

他尋着最亮的那一個而去,裏面端坐在大石上的人赫然就是棺材已經擡了百裏遠的旬澤。

旬澤披着外袍,內裏白玉似的胸膛卻是纏着厚厚的紗布。

李梁那把箭确實沒射到旬澤,但前線的仵作不見真傷不會下定論,更何況皇都幾方人馬盯着他,這傷必須得受。

“王妃那處如何?”

旬澤觑了眼一刀,話裏滿是關切。

“皇都來的人看見王妃暈倒後就走了。”

一刀沉聲回道,話落登時被橫了一眼,“那你不早說!明天派個大夫在鎮外候着,必要時裝作落難,給苓兒調理一下身子。”

一刀摸了摸鼻子,應是。他以為王爺問皇都來的那些眼線的情況呢。

此時遠在一縣之外的韓千惴惴不安地站在一處倉房之外,他小心巡視了一邊裏面的糧草,見如數安在,放松了下來。

自南疆與大旬開戰後,他便秘密被澤王安排到了此處,除了看守他的一個黑衣人,此處可以說是荒郊野嶺,前線的一丁點消息都不知道。

他琢磨着這澤王是不是怯戰想要茍活于鄉野,可幾日過去,就是戰得再難解難分,不過萬數的兵馬也要分出勝負了。

就在他思索憂慮之際,丘陵那頭終于出現了一隊人馬。韓千看着為首的澤王,目光掃在身後幾千步履矯健的精銳上,一滴冷汗就從腦門滾了下來。

還好,還好,他沒有妄想成趁這個機會逃跑。

韓千撩起袖擺迎了上去,恭聲喊道,“王爺,您終于來了。”

旬澤看了眼随侍而立的黑衣人,見他點點頭,這才應了一聲。

至此大旬邊境所剩不多的人與糧草聚首,隊伍精良,糧草充裕,休憩了一夜,這支隊伍便順北而上,悄悄湧進了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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