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垂眸似乎陷入了回憶當中,應橋聞言,問道:“怎麽?你認識的?”
覃元酒擡起眼皮,輕笑着說,“是啊,認識。”
他的語氣複雜,像是坐下來就可以講出背後的故事。
“對了,你剛才說,人類的幼崽也有失蹤的?”想到失蹤的幼崽還沒有找到,覃元酒也沒有心情和故人的孫女敘舊。
“是。”于珊點頭,想到前幾秒覃元酒聞過羽毛後說的“蠱雕”二字,作為警察的直覺告訴她蠱雕與這次幼崽失蹤的案件有關,便追問道:“蠱雕是什麽妖怪?”
提到蠱雕,在場的所有妖怪臉色都難看起來,蠱雕長得似鳥非鳥,又像雕,他的頭上長角,叫聲像是嬰兒的哭啼聲,更重要的是雖然戰鬥力不強,可是他最喜歡的吃的就是嬰兒或者幼崽。
不管是過去還是将來,他都非常的令妖讨厭,他像是人類世界中的老鼠一樣,他的繁衍能力很快,想要将蠱雕殺死是不可能的。
聽到覃元酒說完蠱雕的介紹,于珊的心高高的提起來,他人類的幼崽不像是妖怪幼崽,簡單的磕磕碰碰都可以對他們造成難以逆轉的傷害。
在人類世界,小孩子都是極容易夭折的,于珊着急的看向應橋,眼神裏充滿了急切和擔憂。
應橋特知道人類幼崽的脆弱,轉身和在場的妖怪交談,沒幾分鐘,大家有序的離開這裏。
覃元酒看到他們離開的身影,走上前問:“你知道去哪裏找?”
“琴山。”應橋遙遙望着琴山的方向,看出覃元酒眼神裏的疑惑,似乎在問他怎麽那麽肯定,應橋好心的提醒他,“別忘了,我們還有白澤。”
是啊,白澤,沈書梵。
他哥一定是知道的。
知道是沈書梵讓他們去琴山找的,覃元酒的心瞬間安定下來了。
“哥呢?他這次怎麽沒來?”在他們剛來的時候覃元酒就想要問了,可是他又擔心着幼崽的事情,一直找不到機會問,而現在,現場除了幼崽的家長和于珊都是他自己熟悉的妖,他便問了出來。
在他的印象裏,只要他遇到事情,沈書梵一定會在第一時間來到他的身邊,可是這次偏偏他沒有來,覃元酒的心難免難受起來,失落和傷心讓他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啊。”應橋愣了一秒,摸出自己的手機給還待在妖管局的沈書梵發了消息,催促他趕快來,他笑着說:“他在妖管局忙着呢。”
很明顯的爛借口,覃元酒在暗地裏翻了一個白眼。
忙着呢,能有什麽事忙?誰不知道他最不愛動了,又怎麽可能積極的去攬活。
應橋找借口也不找一個好一點的。
覃元酒在心裏唾棄着應橋,忽然,他的臉色一僵,想起昨天看的電視劇,總覺得現在的自己像是無理取鬧的樣子。
可能哥他真的忙吧。
可覃元酒的心裏還是難以抑制的有些難過和失落,他沉默的低下頭回到幼崽的身邊,帝休以為他是因為幼崽的事情而擔憂,卻不曾想這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是和沈書梵有關。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等在露營地的覃元酒待不住了。
他焦急的走來走去,在轉完最後一圈後,他下定了決心。
堅定的走到應橋的面前,和他說:“我要去琴山。”
應橋當然不同意,他正要開口勸解覃元酒,讓他打消這個想法,可覃元酒像是料到了他要說什麽,在他開口之前立刻說道:“我是山海幼兒園的園長,幼兒園裏的幼崽不見了,理應都是我去找。”
“我已經在這裏等了一個小時了,不想再等下去,我是園長,我有我的責任,我應該為我的學生負責。”
“不管你怎麽說,琴山之行我必須去。”覃元酒青綠色的雙眼裏帶着堅決,表情堅定,他這是明明白白的告訴應橋,這不是征求他的意見,而是通知。
應橋和他對視,他看到的覃元酒已經和之前的不一樣了,果真是長大了嗎?
“好。”應橋沉默半晌,答應了覃元酒的要求。
耳朵一直豎起來的于珊聽到覃元酒和應橋的對說,立刻從地面上站起來,跑過來追上覃元酒,喊道:“等等我,我也去。”
應橋聽了,頭更疼了,人類的小姑娘湊什麽熱鬧。
妖怪和妖怪打架,她又幫不上忙,去了也只能是添亂。
“唉唉唉,于珊,你去幹什麽?回來。”應橋擡手朝她招了招,示意她趕緊回來。
于珊才不聽他的,她抱着必死的決心去琴山,只為了不辜負她身上的這一身警服。
無論在什麽地方,她都記得身為人民警察的責任,她都記得上警校時的第一堂課上,老師告訴他們的第一句話。
——你們是人民警察,無論何時何地,人民的利益至上,你們要記住,你們的背後是人民,是老百姓,國家需要你們維持社會治安,人民需要你們保護生命安全,所以,你們不能後退,要時刻記住,無論何時何地,當需要你們去沖、去拼時,要勇往直前,要懷着身先士卒的決心戰鬥,不要辜負身上的警服,不要辜負國家和人民對你們的信任。
這段話一直牢牢的記在她的心裏,她的爺爺、爸爸以身作則教會她人民警察的責任,身為孫女、女兒,她不會也不能後退。
應橋看懂她的決心,無奈的擺手,眼不見心不煩,嫌棄的說:“快走,快走,煩死了。”随即又暗暗的看了一眼覃元酒。
覃元酒對他點了點頭,帶着于珊轉身離開。
他們前腳剛走,後腳應橋就給沈書梵發去了消息,告訴他他家小樹去琴山了。
要是現在不說,真等覃元酒出了什麽事,他可負不起責任。
陳桐端來一張椅子放在應橋的身後,小聲的說:“您坐。”
應橋朝他笑了笑,友好的點頭,随即坐下來,他望着陳桐離開的身影,又看着他蹲在米谷身邊安慰着他,雙眼裏露出深思,陳桐嗎?
一向敏感的陳桐很快的察覺到應橋的視線,心裏忽然慌了下,拍着米谷後背的手微微一頓。
琴山。
越靠近琴山,天越看起來陰沉沉的,像是拿着鉛筆被人将顏色給塗改成了鉛灰色,厚重的雲遮擋着晨光,任它不管怎麽樣都穿不過雲層。
覃元酒帶着于珊剛到琴山山腳下,他就看到不遠處站着的沈書梵。
看到沈書梵,覃元酒的心裏抑制不住的開心起來,向前走的腳步都輕快起來。
“哥。”覃元酒走近,在他的面前站定,眉眼間的愁緒都少了許多。
沈書梵看到他身旁的于珊,淡淡的掃過她身上的警服,注意到她的警號,眼神裏的冷漠消失了一分,牽起覃元酒垂在身側的手,溫和的問:“害怕嗎?”
覃元酒順勢貼了上去,鑽進他的懷裏,搖了搖頭,含蓄的說:“有一點。”
聽到他小聲的嘟囔,沈書梵樂了一下,嘴硬。
“只有一點點,我擔心幼崽出事。”覃元酒接着道,“哥,暗妖的身上有我的花,所以他才可以輕而易舉的帶走混沌他們,幼崽們要是出事了,我一定難辭其咎。”
他說的花、蠱雕,沈書梵在來之前應橋都已經告訴他了,他害怕覃元酒因為這件事鑽牛角尖,現在看來,果真應了他的猜想。
“幼崽們都很好。”沈書梵臨走前特意在妖管局裏算了一卦,卦象顯示被暗妖帶走的幼崽此刻身體平安,短時間內不會有生命危險。
“真的嗎?”覃元酒仰起頭小心翼翼的問他,眼裏充滿了期待。
“真的。”沈書梵擡手将覃元酒有些亂的頭發理了理,又将他散落在鬓頭上的發絲用手指梳在而後,認真的回答道:“相信我,好嗎?”
覃元酒被他的動作鬧的臉色微紅,垂眸點了點頭。
他自然是相信沈書梵的,後面他又為一人一妖互相介紹了對方,于珊才知道眼前的妖怪是赫赫有名的神獸白澤。
在走進琴山的前一刻,沈書梵對着跟在他們身後的于珊說:“跟緊了。”
“嗯。”于珊應聲,她深吸了一口氣,擡手抓緊了帶在身上的平安福,是她的媽媽給她求的,要求她外出執行公務的時候一定要帶在身上,害怕為打擾到她辦公,還特意将平安福縫進了貼身衣服的裏面,這樣也不怕她弄丢了。
一踏進琴山,周遭的環境像是變了樣,仿佛像是兩個世界,琴山也不同于上次他們來時的樣子,裏面的樹木似乎長得更高了,霧氣也更濃了。
走了兩步,覃元酒害怕于珊和他們走散,就伸出一根樹枝纏在她的腰上,對上于珊詫異的眼神,他解釋道:“霧太大了,這樣不容易走散。”
他身邊的沈書梵見狀心裏瞬間不舒服起來,牽着覃元酒的手都用力了幾分。
覃元酒扭過頭疑惑的看向他,得到的是沈書梵冷酷的後腦勺。
有外人在,他也不好追問沈書梵是怎麽了,想着等找到幼崽以後再問也不遲。
越往裏走,霧氣越濃,腳底下的路幾乎都看不清,山路本就難走,再加上現在的霧氣和路上時不時冒出來的藤蔓,為他們在山裏行走更添了許多難度,尤其是他們還帶着一個人類,不像是他們勉強可以透過白茫茫的霧氣看見腳下的路。
對于于珊來講,現在走路像是在摸索着前行,她的精神緊緊的繃着,不敢有一絲的松懈,雙眼更是牢牢的盯着覃元酒走過的地方,她要保證自己雙腳要落在覃元酒走過的地方。
“你還可以嗎?”覃元酒擔心于珊,動了動和沈書梵相握的手,示意他暫時停下來,他回過頭看向身後的于珊。
于珊自知她現在的境地,上山之前她還打包票說自己盡量不給覃元酒拖後腿,但沒想到這才過去不久,她就被啪啪啪的打臉,不得不承認相比起妖怪,人類确實會在體質等方面差許多。
她苦笑的搖頭,無奈的說:“不行,我看不見路。”
她的回答在意料之中,覃元酒心裏早已經有數。
不過她能堅持一個小時已經算很不錯了。
時間并不像于珊想的那樣,只過去了暫短的一段時間,只不過自從進山以後,她的精神一直緊繃着,忽略了周圍的事情,這才顯得時間過得很快。
“你很了不起。”覃元酒誠摯的說,話落,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來一顆白筶的種子,控制着靈力催生。
褐色的種子很快在他的掌心發芽長成小樹苗,覃元酒折了一段樹枝,遞給于珊,“剝開它的樹木,像是你吃甘蔗那樣,甜的,味道很好,它的果汁可以解除疲勞。”
于珊愣了愣,在覃元酒的示意中接過樹枝,她咬開樹皮,像是吃甘蔗那樣吸吮着裏面的果汁,正如覃元酒說的,她在吸着裏面的汁水後果真感受不得疲憊了,剎那間變得神清氣爽,精力十足。
擡起頭看向覃元酒,只見他像是看不到沈書梵難看的臉色,一直往他手裏塞着東西,定睛一瞧,除過她手上的白筶樹枝,還有一些她不認識的果子,但偏偏沈書梵就是不為所動,沉着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察覺到她的視線,沈書梵微微扭過頭漠然的眼神淡淡的掃過她,又瞥了一眼她手裏的白筶樹枝,于珊感覺自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哥,你嘗嘗,自從開花以後,我的靈力精進不少,催生的出來的果子可香甜了。”覃元酒見沈書梵不動,心大的自己抓着一個文莖果就往他的嘴裏塞,仰視着他,直到他無奈的縱容的吃下自己喂到嘴邊的果子,他才開心的笑了一聲。
于珊覺得周圍的氛圍忽然不對勁起來,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忙着工作的她意識到了一丢丢東西,她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
身沈書梵吃完果子,誇贊道:“好吃。”
覃元酒驕傲的微微擡起下巴。
後面的路程在沈書梵掏出來的夜明珠下變得好走了些,走了一截路,本以為他們是在山裏像是沒頭蒼蠅一樣亂轉的于珊發覺自己錯了。
她望着前面的沈書梵,不得不感慨白澤不愧擁有通曉天地萬物的能力。
又走了十幾分鐘,視野忽然間開闊起來,沿途的樹葉越來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蜿蜒盤旋在石頭上的藤蔓,深綠色的主幹上纏繞着一截又一截的分支,最底下的葉子已經枯死了,變成了黃色,而上面的葉子卻是郁郁蔥蔥,看上去生命力極強。
正在她打量着周圍的環境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幼崽稚嫩的聲音。
于珊的雙眼猛地迸出亮光,她倏地轉頭看向那個方向,聲音激動:“是小孩子的聲音。”
幾乎每天都和幼崽打交道的覃元酒瞬間分辨出來那是芒晨的聲音,他緊緊的握住沈書梵的手,開心的聲音顫抖着:“哥,你聽到了嗎?是芒晨,是芒晨的聲音,他們就在前面。”
和覃元酒于珊的開心激動不同,沈書梵一臉平靜,像是料到了會發生什麽一樣。
他們再也等不及了,于珊和覃元酒跑的一個比一個快,适時收起夜明珠的沈書梵鼻子靈敏的聞到一股令妖喜歡又厭惡的味道,随着距離的縮短,這股氣味越發的清晰。
直到他們走到了目的地,看到芒晨抱在懷裏的東西,他終于知道那股味道是什麽了。
覃元酒早就在看到幼崽的上一秒跑到幼崽的身邊,把他們抱在自己的懷裏,被突然抱住的幼崽聞到自己熟悉的氣息,紛紛愣在了原地,眼神裏充滿了不信任。
又看到不遠處的妖沈書梵,反複确認懷抱的溫度,聲音帶着哭腔委屈道:“園長,你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