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章節
家立刻叫人去請醫生。
包裏的電話一直響,就扔在老宅的客廳裏沒人接聽。容岩急了,直接打老宅的座機,才聽說白君素肚子疼得厲害。沒說一句話,“啪”一聲挂斷了。
私家醫生做過檢查覺得不妙,像是闌尾炎的症狀,而且就連白君素也說之前斷斷續續的疼過幾次,沒太在乎就過去了,只是不像這次這麽難忍。
她疼得說不出話來,透過人群看到符叢允扶着門框定定的看着她,一雙眼睛淚汪汪的,白君素忘了呼痛,咬緊牙關回視他,瞧他的樣子是在害怕。怎麽會覺得他有超常的承受能力呢,不過就是一個三四歲的孩子,看大人疼一疼他也是怕的。那麽,要怎麽跟他诠釋舍棄和死亡?如果今天沒有這個插曲,她已經把人帶出去了,然後會扶着他的肩膀告訴他:“叢允,以後你跟着我們過,符家不要你了,姑姑也不在了。”他會怎樣?白君素眼角有淚,身心一同痙攣起來。
容母已經張羅司機去開車,又轉身叫兩個丫頭:“快,把少奶奶扶到車上去。”
門口旋進一個人來,大步流星的沖破衆人撲到床邊。難得見容岩如此慌張,胳膊墊到她的脖頸下,側臉貼在她的額頭,喘氣:“哪裏疼素素?”
“肚子。”白君素堅難吐字,兩個字就已到了極限。
醫生在一旁說:“少奶奶怕是得了闌尾炎,得馬上送醫院。”
容岩想也沒想,抱起人就往外走。
符叢允要跟上去,被容母自身後抱住。哄他:“叢允乖,阿姨沒事,我們在家裏等。”
符叢允呆呆的看着,伸出一只手臂,像要抓住什麽,張口發不出聲音,眼裏儲滿淚水。
容岩平時就讨厭堵車,是他最沒有耐性的時候,煩躁都寫在臉上,什麽風度內斂都沒有了。白君素還見過兩次,坐在一旁偷偷笑,覺得他的頭發都要豎起來了。何況這一時,正碰上下班高峰期,城市每當此時都有交通癱瘓的風險,一條長龍,遠遠望去無頭無尾的鋪展開,速度連緩緩都稱不上。他氣得幾欲發瘋,狂燥的按了幾次喇叭,握着方向的手臂崩緊,青筋條條綻起。
側首望過來,白君素縮在他的風衣下面,面色慘白。近來本就氣色不好,這一刻已近枯槁。更加心急如焚,喉結動了動,嗓音幹燥:“乖,堅持一下,很快就到了。”一句話說到無力,連他自己都覺得無望。以當前這個狀況,想突圍沒有一兩個小時只怕不行。
白君素吭也不吭一聲,緊緊閉着眼睛,像疼到半暈厥狀态。
容岩擡手去拭她的溫度,碰到一掌心的汁,自己的心頓時也被汁濕了。毫不猶豫的跳下車,打開車門将人抱下來,用風衣包好。側身閃過一輛緊挨一輛的車子,從狹窄的縫隙間穿過去,一路跑得飛快。很久沒這麽跑過了,頂着晚霞肆意奔跑,不像人們說得那麽詩情畫意要前去追趕太陽。容岩心裏怕極了,跑得越快越是害怕,覺得這疼會要了人的命。如果她死了,怎麽辦?心底一陣窒息,前世今生的債就這麽了了,該有多少不甘,仿似将活着的真谛都磨滅了。這世上誰與誰相遇,不都是尋着前世的緣分而來麽?總有一個欠了另一個的,還不了便誰都休想善罷甘休。容岩沒想過上一輩是誰欠了誰的,這一輩子白君素是生是死,卻得由他說了算。他不允,她就得生死相随!容岩将人攬得更緊些,緊到下一刻她的骨血便能融入他的身體裏。手掌微微打顫,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緊張些什麽,慢性闌尾炎該是不會死人的吧?會不會呢?容岩怎麽也想不明白。這世上還極少有他想不明白的事。醫者仁心,但他不是!
只能越來越快,醫院離得這樣遠,車子早被遠遠的甩在身後。
白君素在一陣陣的颠簸中勉強睜開眼睛,殘陽如血,染紅半面晴空,不可能是下雨了,卻有水滴砸到臉上。緩緩擡眸,容岩發梢上皆是細密的水珠,像是璀璨的碎星,整張臉隐在晚霞裏,渡了薄光之後眉墨如畫,灼眼得微微看不清楚。只看到薄唇抿得很緊,緊成一道線。
白君素一只手從肚子上移開,輕觸到他的臉頰。
容岩身體一震,驀然呆怔的看向她。像從驚恐中猛然回神,又如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零丁光彩。低下頭看她,眼瞳深黑一片,良久,嗓音顫了一下,又沉又啞:“別怕,不會有事,很快就到醫院了。”
白君素倒覺得,怕的人不是她。有時病長在自己身上,知深知淺,反倒不覺得有什麽,往往都是看着的人心裏沒底。他這樣,是在關心她嗎?這世上莫非真有一個人怕失去她?容岩看了她一眼,繼續看前方的路,認真的盯緊,一臉企及,跑得飛快。白君素覺得好像沒那麽疼了,靜靜的看着他,天色流轉之後漸漸暗淡下去,只有那一雙桃花眸子依舊明亮,綻在晴空下,星子不及。
确診之後需要馬上手術。
白君素被推進手術室,容岩緊緊攥着她的手,一直送到手術室門口,本來溫度就低,這一刻更是寒涼徹骨。
醫生在一旁提醒:“容少,我們得馬上給夫人做手術。”
闌尾炎對于現在的醫學水準,絕對算得上一個小手術,沒什麽好怕的。
白君素最開始還一臉無畏,可是現在怕起來,她從小就格外怕疼,不知道麻醉後能起幾分作用。
容岩知頭醒尾的人,一眼看出她的惶恐,指掌重新握上,淺淺的扯出一絲笑:“不怕,老公在這裏等你。”
其實不做也是疼,這場驚魂注定無法幸免。白君素額上汁如雨下,想起容岩先前流下的,越發感覺像是下了一場大雨。多年以後再想起這個場景,不知如何诠釋這一刻的心情。
容岩等在外面時老宅那邊的人将電話和車鑰匙送了過來,車子之前被拖走了,手機錢夾還有一些文件都在上面,只抱了一下人下來。下人走得太急氣喘籲籲:“少爺,您怎麽敢?”那些東西連帶車子得值多少錢啊。
“回去跟他們說一聲,闌尾火手術,不用擔心。”把東西收起來,斜身倚到牆面上喘口氣。
來人慢走了一步,略發些感慨:“少爺,還從沒見您這麽沉不住的時候呢,少奶奶這一病,把您吓壞了吧?”跟容岩一起長大的下人,直來直往習慣了。
容岩本來漫不經心,剛仰面靠到牆面上,聽到他的話微微一震,冷冷的斜眸睨他。剎時若有所思,本來就不是句難懂的話,而他卻像聽不明白。
下人顫了一下,就害怕容岩這樣的目光,十有八九沒說進他的心坎裏去,下一秒大發雷霆也說不定。
腳底抹油決定開溜:“少爺,我先回去和老爺夫人知會一聲,省着他們擔心。”
走廊裏只剩他一人了,反倒轟轟烈烈的吵雜起來,似有千軍萬馬蹄踏而來。容岩俊眉蹙起,煩躁的扯開襯衣領口,先前出了太多的汁,這會兒半幹不濕的粘在身上有失他的水準。由內而外又焦又燥,醫院的阿司匹林味成了毒,乘風破浪,卷土重來,一些場景狼狽而悲恸,他再翻手為雲覆手雨,也有束手無策的時候。那一年心血是怎樣被一點點熬幹,只有他心裏最清楚。
轉身向外走去,步伐又而急,索性風衣外套還搭在臂彎裏,摸索出一根煙點上。指腹漸漸暖起來,被燒得一陣灼痛,驀然驚醒扔到地上,指尖起了水泡。
白君素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VIP病房裏了,只開了一盞薄燈,睜眼看去灰蒙蒙的一片。室內靜悄悄的沒有聲音,以為沒有人的,一轉首,看到容岩臨窗站着,因夜晚已經很冷了,窗子緊緊的閉合着。城市夜景輝煌璀璨,萬家燈火連綿起伏,一直到世界的盡頭。容岩一張臉映在玻璃窗上,靜寂而深沉。她輕輕喚了一聲:“容岩……”
容岩聽到聲音轉過身,眼裏拾起些光彩還是顯暗。嘴角動了動,走過來:“醒了,疼不疼?”
麻藥過了勁是有一點兒疼的,不過白君素還忍得。
容岩已經把大燈點着,頓時通明宛如白晝。
白君素微微眯起眸子,看到容岩已經洗過澡換過衣服,硬領襯衣服帖得一絲不茍。自然幹的緣故,發線蓬松。這個男人的頭發長得特別快,幾天不剪就能摭住眼。白君素逆光打量,他額發下的一雙眼有難以覺察的倦怠。
“不疼,你回家休息吧,不用在這裏陪我。”闌尾炎啊,跟拔顆牙的驚險度差不多,之前鬧騰得實在有點兒驚心動魄了。
“嗯,真得走,這裏面的氛圍和氣味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