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朝登上主位,我終于可以指點江山,經緯天下。

迅速壓縮掉幾條産品線,又砍掉一些蠅頭小利的部門。

施凡已經管不了我。

“這是什麽東西”,我拿着手裏的報告皺眉頭,“火力發電完全是夕陽産業,環評難過,不值得再耗費財力,砍掉。”

施凡面色不渝,“夕陽行業有一單做一單,錢不是關鍵,關鍵是市場份額。”

我不滿地,“現在是季度末,關鍵時期,騰不出人手為火力發電廠做單獨方案,有這時間不如去搶大單子。”

他臉色沉了沉,“大單子人人都想要,最終能吃下去的是少數幾個公司,競争對手太多,程氏未必能分到幾勺羹。”

“你懂什麽”,我打斷他,“大單子一筆就能喂飽整個部門,靠發電廠那幾個安全産品得吃到什麽時候,尤其是那個安全開關,才幾塊錢,簡直開玩笑。”

施凡語調略帶愠怒,“小簡,小單子也是單子,只要是客戶,程氏對待的态度就是一致的。”

我被他煩到不行,“那你就去賣幾塊錢的塑料開關吧。”

他抿唇不語,辦公室內一瞬間沉默到可以結冰。

桌上的座機鈴聲轟然響起,我将目光從他身上漠然撇開,按下通話鍵:“什麽事?”

新聘用的年輕助理在那頭緊張兮兮,“程總經理,有客戶打來投訴電話,說我們的設備在廠裏燒了……”

我氣道:“依據程氏售後條款,該賠的賠該換的換,要客戶服務部門幹什麽的,怎麽電話打到這裏來。”

那頭聲音又害怕又不得不硬着頭皮把話說完:“這個客戶是行業內重點客戶,很強勢,電話打到市場部那裏,揚言要換供貨商,轉用競争對手公司的産品……”

我蹙眉,“把資料發過來。”

片刻後年輕的新助理敲門,戰戰兢兢遞上一疊文件,又戰戰兢兢退出去。

翻開一看,的确是程氏長期合作的大客戶,對程氏認可度也頗高,在生産線部署和設備配置時選用我方産品占比百分之六十。

我頭疼不已,嘆道:“只能賠錢。”伸手去按座機,準備打電話給客服經理。

“慢着”,立在一旁的施凡突然上前,按住我準備動作的手。

我不耐煩揮開,“你又要幹什麽。”

施凡鎮定地,“把資料給我。”

我斜斜瞥他一眼,把文檔扔過去,“現場照片都發來了,燒得不要太徹底,旁邊的傳送鏈也熏成黑炭,還有什麽可辯駁的。”

施凡打量一眼評估報告,道:“你可有注意該客戶近期向程氏提出的購買申請?”

我沒好氣地,“一碼歸一碼,已購設備損毀和客戶即将下的訂單有什麽關系。”

他輕笑一聲,“自然有聯系。客戶近期向程氏提交一筆巨額購買申請,包含大大小小數百個型號,正在洽談價格,希望程氏以極低的價格供貨。價格部門考慮到客戶提議逼近成本,我方利潤過低,且會影響行業整體價格框架,破壞良性循環,已經拒絕客戶的提議。偏偏這個時候,客戶投訴程氏産品在廠裏燒了,不覺得太巧?”

我略一停頓,“的确很巧。”

施凡道:“我不認為客戶會真的更換供貨商,轉用競争對手的産品。如果真有如此意圖,沒必要打來程氏大吵大鬧。折騰這一番,無非想讓我方覺得理虧,在價格協議中占據上風,讓程氏不敢提價。”

我道:“原來如此。”

他道:“先派工程師去現場查看,究竟什麽原因導致的燃燒,是電壓有問題,還是員工存在違規操作,不能空口把責任甩到我方身上。”

我按下座機通話鍵,讓助理立即聯系相關人員調查。

施凡嘆道:“小簡,商場上大家都是老狐貍,手段也是一套一套,不要輕易咬了別人的鈎。”

我不為所動,涼涼道:“你是高級玩家,還不是栽在我手裏。”

他擡擡眼皮,一副懶得開口的表情。

當天下午,工程師發來現場報告,向施凡回禀調查進展。

我禁不住怒火,“為什麽他只與你聯系,我在郵件裏連個抄送的位置都沒有。”

施凡嘆聲道:“小簡,這不是重點。”

我來氣:“這個是大重點,眼裏還有沒有當朝聖上。”

他放棄與我争辯,打開報告,“客戶工廠環境潮濕,電壓也不穩定。連接設備的電纜內部存在斷裂,推測是拔插時沒有按住插頭,直接去拽連接插頭的電纜所致。”

我道:“這樣肯定老化得快。”

施凡道:“産品尚處在售後期,即便客戶自身原因導致的損毀,程氏也有義務免費更換。”頓了頓,“但是客戶近期要下的那筆訂單,沒有必要妥協,堅持原先的價格框架。”

夜幕漸暗,華燈初上,司機将我送到預約的餐廳。

推開包間的門,已經有人等在裏面。

那人皮膚白皙,眼瞳清亮,一見我來立即笑逐顏開:“程簡!”

我在他對面坐下,道:“近來如何?”

他小臉皺成一團,苦苦地,“簡直要忙瘋,紡織行業,年末都是大單。”

我喝一口水,笑道:“有訂單就感恩吧。”

齊笙欲哭無淚,“為了明年早春新材料供應,研發部還在加班加點測試,确保工藝穩定,等會兒我還得回公司挑燈夜戰。”

我嘻嘻笑道:“小公子幼學壯行,圓木警枕,朝乾夕惕,将來必為行業棟梁。”

齊笙哭唧唧一張臉,抱着碗扒飯。

我看他慢慢啃完一只鴨腿,從包中抽出一疊文件遞過去,“先前央你幫忙開的公司賬戶,有空注銷了罷。銷戶材料都在這裏,直接交給律師就行。”

他怔怔接過,嗯了聲。

半晌道:“聽人說程氏近來頗有異變,我還以為他們诓我……”

我笑道:“內部傾軋罷了,家族企業也是難免。”

公司一衆管理層向着哥哥,我不親自上陣奪權,永遠是個局外人。

齊笙低下頭,喃喃地,“畢竟是一家人,有什麽仇恨。”

我雲淡風輕地回應:“是啊,一家人。”

他是齊氏獨子,是齊家衆人捧在掌心的小少爺,有疼愛他的父母在前方披荊斬棘,栉風沐雨,他當然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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