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翻案(2)
焦旸拿着卷宗回到辦公室, 叫來侯希勇等人,準備開個碰頭會。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侯希勇一看見這個案子, 就叫苦不疊, “頭,這個案子給那兩名隊長都輪過一遍來了, 人家都找各種理由推了。隔壁老李跟泥鳅一樣滑不留手, 我就知道,你又得頂雷!”
焦旸一邊走到飲水機前接水,随口問道:“這個案子怎麽了?”
“這個案子是沒什麽。”
侯希勇伸手戳着後槽牙道:“可你知道,當年是誰主辦的嗎?”
焦旸道:“這我還沒來得及細查。”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
侯希勇神秘兮兮的湊近去說:“你沒看過咱們局裏幾位老大的經歷嗎?這是咱們一把手柯局,當年在崇明做刑偵支隊長的時候辦的案子!”
“原來是這樣。”
焦旸想起剛才李深從辦公室出來時, 看着自己那個諱莫如深的眼神, “誰辦的案子都一樣, 我們只要找到真相就行了。”
“話是這麽說不錯呀。可你現在實際上就是進退兩難,騎虎難下了。”
侯希勇唉聲嘆氣道:“柯局和周局同歲, 看歲數, 柯局還有好幾年才退休呢。而且, 人家這級別退不退都很難說,說不定一個猛子就高升到中/央了。
你說這案子沒問題,應該維持原判吧, 人家說你趨炎附勢,罔顧事實, 讨好一把手領導。你要真把這案子撤回去重申, 那就麻煩更大了。領導能不對你有看法?就算大領導真是高風亮節, 或者不好意思為難你。那下邊的小領導, 說不定也要看風頭給你小鞋穿!”
“你哪來這麽多想法?”
焦旸沉下臉道:“咱們辦案,只管查真相,事實如何就是如何。其他的,不在我考慮之內。你說再多,我接了的案子,也不可能給王局退回去。不過,如果你們怕跟着我調查這個案子吃挂落,趁早調回去或者另謀高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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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隊,你別理他。”
餘曉光忙道:“就是你說的那話,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焦旸剛想坐下,就發覺有一道視線,他下意識的擡頭看過去,就見坐在他斜對面的柯洛洛,神情有些複雜的看着自己。
柯洛洛發現他銳利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立即把頭轉了過去。
這種事情,坐在家裏是翻不了案的。焦旸決定,去一趟張廣超現在服刑的監獄。
張廣超目前在溫州服刑,距離不是特別遠。加上焦旸準備回來直接去案發地,了解原始證據,他就決定叫餘曉光和侯希勇輪番開車過去。
焦旸正準備回家去收拾下行李,就見陸沅離帶着安然一起進來了。
焦旸下意識的擡起頭,陸沅離已經徑直沖着他的辦公室,走了過來。
焦旸急忙站起來,陸沅離随手敲了敲他辦公室前的玻璃門,“焦隊。”
焦旸迎上來道:“陸教授,有事嗎?”
“沒事兒不能來嗎?”
陸沅離輕笑着坐在焦旸對面的轉椅上,把手裏拿的牛皮紙袋順手放在他桌上。
焦旸看了一眼,就知道這是張廣超那個案子的卷宗。
焦旸一抱拳道:“原來陸教授又是來助拳的。感謝感謝!”
陸沅離慢條斯理道:“我們目前跟市局有犯罪研究室的合作項目,順便過來看看嘛,焦隊長倒也不用這麽客氣。”
“這個案子我要承受巨大壓力,咱們都這麽‘熟’了,就不多跟你客氣了。”
焦旸認真的看着陸沅離道:“旁觀者清,你覺得這個案子有疑點嗎?”
“當然。”
陸沅離道:“四條人命,就以你們當時的司法環境來說,沒有點疑點能判死緩嗎?兇手連續奸/殺四人,在4名死者身上。卻都沒有找到屬于他的精/斑、體/液等等。而且,基本沒有直接目擊證人,這說明兇手的反偵察能力很強,做事也很小心。
你們中國人說熟能生巧,兇手連殺四人,犯罪手法自然應該越來越流暢熟練。他在前三起案子裏,都沒有明顯的破綻,為什麽偏偏到了第四起案子裏,既留下了足跡,又留下了兩處指紋。這一點,就不合常理。”
焦旸思索了一下說:“也許是因為前三起案件都做的很容易,兇手也一直沒有被抓,被人懷疑過。就心生懈怠,麻痹大意。尤其是第四起案件中的受害人,是嫌疑人的鄰居。案發地就離着嫌疑人家不遠,在熟悉的地形地貌上,心情格外放松的緣故?”
陸沅離道:“這麽說有道理,但還是說不通。因為犯罪嫌疑人與死者李某某認識,且他與死者的母親有不正當的男女關系,經常進出死者家中,這已經能算是彼此很熟悉的人了。只要稍有不慎,就會被死者認出來,這種情況下,更應該謹慎小心才是。”
焦旸遲疑了一下,看着陸沅離,壓低聲音道:“所以你覺得這起案子的經辦警察,的确是有問題的?”
“所以這就是你有壓力的原因?”
陸沅離微微一笑道:“前面剛搞了個樹大根深的徐家,可能被穿小鞋。再背刺了一把手,以後就徹底在系統裏混不下去了?”
焦旸坦然道:“李局本來就是讓我來這裏做孤臣的,我沒有什麽前程的煩惱,不在乎得罪人。這種案子,我來接最合适。”
“哎喲,此處應有掌聲,我是不是應該對你肅然起敬啊?”
陸沅離輕笑道:“不瞞你說,這案子我找熟人調閱了一下當年的原始卷宗。的确是沒有刑訊逼供,但是他們找了一位年紀稍大的女警。從張廣超進看守所開始,這位女警就一直對他噓寒問暖,親手給他做飯洗衣服,剃頭刮胡子。對一個從小就失去了母親,後來雙親俱亡的孤兒來說,這一招的殺傷力,可想而知。當時的柯隊長,真可謂對症下藥,殺人誅心啊。
所以,刑訊逼供是沒有,但是他們有沒有違法違規套取口供,就自由心證了。”
這些信息,卷宗上一個字沒有提過,他都不知道。焦旸一怔,“20年前的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
陸沅離随手一撩頭發,“我有秘密武器啊。”
“你別開玩笑!”
能調閱這種機密卷宗,要麽在內網內級別很高,要麽就是管理員一類。再有第三個可能,就是黑客入侵了。
這可是市公安局的內網,每一個可能,都叫人不寒而栗。焦旸想到“黑客”這兩個字,忽然松了口氣,“你又是讓焦度幫忙查的?”
陸沅離眨了眨眼睛,“你猜。”
焦旸無奈的笑了笑,“我投降成嗎?咱們先以案子為主。”
“我以為,剛才的話能叫你聽明白,我的潛臺詞是,張廣超不可能是這個案子的真兇。”
果然談戀愛要趁早,男孩長大了,越發老練油滑,也就越發不可愛了。陸沅離伸手敲了敲卷宗,“你越快查明這個案子的真相,這官兒就越當到頭了,還想多拖一段時間呢。”
這一瞬間,焦旸有片刻的猶豫。随着時間的推移,一直查不到什麽有利的新證據,為李局成立的專案組,其實已經形同虛設了。現在還在堅持調查的,也就只有他跟李局的個別下屬了。還是那話,他的職位越高,為李局破案申冤的可能性就越大。
如果他真的被調崗,尤其是流放外任,那李局的案子,偵破就遙遙無期了。
但是,他是一個警察,屬于每一個人的真相,都重要。即使這個人再普通再平凡,每一個帶有人命的真相的重量,都是一樣的。
焦旸抹了一把臉,“我明天出差去見張廣超。請陸教授也盡力幫我破案。我相信柯局能做到今天的位置,是個有能力,有正義感,更有心胸的人。我不會因為這個案子有什麽問題,即使有意外,有萬一,往後餘生,我也會盡我自己的力量,為李局調查出真相。”
看到焦旸堅毅的面容,陸沅離心底微微有幾分動容。他越來越愛這個男人,卻也感覺,越來越掌控不了他了。
對他本人來說,感情永遠具有危險性。但是對于一個心理學家來說,也永遠想要控制這種危險性在安全範圍,一旦達到臨界點,就需要做出一些取舍。
第二天早上,焦旸安排完手頭的工作,拎着包準備去外地,忽然見柯洛洛迎了上來。
焦旸随口道:“有事嗎?”
“有!”
柯洛洛脫口而出,又搖頭道:“沒有……”
焦旸道:“那你在家多看看卷宗吧。”
“哎……”
焦旸剛走出兩步,柯洛洛又追上來道:“焦隊,你能不能跟我說一下,你覺得這個案子,到底有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