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話問了半天,對方都沒有回應。

在旁邊坐着的周斐之忐忑了許久,耐不住伸手去奪了她的筷子。

“不許吃,先回答我。”

趙稚好端端聽他的話在吃着,筷子就被奪了,一臉迷茫地轉過臉,口中還在細細咀嚼:

“什麽呀?回答什麽?”

“裝傻!”周斐之不滿地掐了她臉頰一把,把她臉頰給掐紅了,小姑娘皺起眉頭,用手按住被掐的臉。

周斐之一愕,唯恐她不滿意似的,伸手去拉,“手挪開我看看...我,就是一時太順手,不是故意的,把這些忘了,忘了!”

“現在再問你一句,你喜歡我嗎?”

趙稚眉毛耷拉漂亮的眼睫垂下。她想說不喜歡,這人眼睛慣來長在頭頂,就會吓唬她,說她不聽話,還說她壞小孩,還會掐她。

可當小孩的人明明是他才對!他才是當孫子的那個呀!

“我...”趙稚疼得淚水都溢出來,眼神有些小憤懑地盯着他。

“不疼了,不疼了吧?”周斐之慌忙幫她揉着臉頰,動作極其輕柔。

“在揉了,在揉了”說話也小心翼翼了起來,謹慎地擡眼看她。

“我喜歡。”趙稚洩氣了。

答應過周家太爺爺要接受這個玄孫的,無論如何都會努力去喜歡的。

幫她揉臉頰的那只大手停頓了下來,男子狹長漂亮的鳳眸定在那裏,良久才終于回神,眼睫極輕極快地眨了一下,随後抿了抿唇垂下頭,看不清他的情緒。

低低地“哦”了一聲。

小钊上來送晚膳的時候,正忐忑着這件事不知如何同大當家解釋。

早上他去大當家院裏打掃衛生的時候,不小心把自家養的獵犬旺財也放進來了。

那狗不長性,闖進大當家房裏,還把姑奶奶生前最喜歡的花瓶打碎了。

他知道大當家十三歲就沒了娘親,留着姑奶奶的這些東西當念想,這會子把花瓶打碎,大當家肯定會生很大的氣。

本來以前大當家院裏不是他負責,是一個叫大東的小夥子負責的,後來大東有次忘記把姑奶奶生前看過的書籍搬回屋裏,害得被雨淋了之後,大東便被打了一頓,打廢一條腿攆下山,後來聽說被仇家尋仇,因為沒有炎寨打得庇護被亂刀砍死了。

小钊想想就害怕,這些年人在江湖,誰在外沒幾個仇家啊。

“大當家!對不起!!對不起!!那花瓶我已經盡力補救粘好了,還有...還有...”

小钊膝跪在那裏,從手裏的狐氅遞給大當家,“是姑奶奶的衣裳,盧十四娘扔在山崖,我給找到了。”

“不求大當家能原諒,只希望大當家憐憫,能留我一條殘命繼續留在炎寨,為寨裏效命!”

周大當家悠閑地坐在石階上曬着太陽,接過他手裏的狐氅,慢條斯理看了看。

“這不是你們姑奶奶的衣裳,是後來讓人買的。”

小钊見将功贖罪的事情不管用了,伏地磕了幾個響頭,“大當家饒命!大當家饒命!”

可周大當家卻仿佛沒聽他似的,皺着眉徑直自言自語:“難道那家夥不喜歡這顏色?”

周大當家忘記小钊還在院裏磕頭似的,拿着衣裳進屋好一陣子。

等他再次出來的時候,把吃完的碟盤一并拿出來,發現他還跪在那裏,愣了一愣:“你怎麽還在啊?”

小钊有些委屈:“這...大當家你還沒說要怎麽懲罰,我哪敢離開啊。”

周大當家這下終于想起來事似的,一拍頭:“哦!打碎姑奶奶花瓶是吧?”

“你不是已經粘好了嗎?粘好了那就這樣吧。”

說完他順手将髒的碟盤塞給他,就進屋去了。

小钊一愣,“就...就這樣?”

小钊回家時在校場遇上馮二當家,馮二當家正帶着一群兄弟操練。看見小钊過來了,笑着問了一句:“怎麽樣?我沒騙你吧,還不相信?”

“對...對啊,沒有罰我,大當家真的,變得善良了許多...”小钊還怔怔的沒有回過神來。

“都說嘛,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們很快要給大當家準備賀禮了。”馮高大笑一聲把槍杆紮樹幹上亂耍了一陣,樹幹上出現一對歪歪扭扭的桃心。

·

皇帝昨夜又咳血了。

宮裏所有太醫被急急忙忙連夜請進太辰宮。

太子殿下急得在殿外來回踱步。

因為得知皇上病危的事,幾個皇叔誠王、康王還有越王都連夜動身上京。

美其名探視,實則什麽原因不用想也知道。

太子近年在兵部逐漸掌權,這些還能勉強壓下,只是,宮內還有一個郭氏外戚。

國舅郭國富打着勤王的旗號,在兵部收繳過半兵馬,兵部以前就是郭氏獨攬,如今明面上避嫌離開,其實際上許多人馬號召都是看他的。

太子殿下本來是庶出,寄在郭皇後底下,因為這些年來屢屢立功,眼看有些不安分的苗頭,郭氏自然不會容他。

難保郭國富這會兒趁亂把他這個儲君也殺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郭國富上禀,說邢北縣赤嶺山有山賊彪悍,而且數目衆多,自請領兵五千上前剿匪。

在這個節骨眼請命去剿匪,雖然怎麽看怎麽怪,但總好過留在京城同三王一塊作亂。

郭皇後恰在這時從殿內出來。

太子殿下戰兢,忙下跪:“母後,父皇他如何了?”

郭皇後早在郭國富進宮前就收到了線報,要找的人,就藏在赤嶺山上。

“太子,邢北縣匪寇猖獗,國舅近日更是收到消息,邢北一帶江湖士子皆于匪寇有勾結,倘若此時三王真敢作亂,邢北一帶同北部大月氏只隔一條江,為免我朝內憂外患,還是盡快囑國舅爺領兵前往駐紮吧。”

太子有些為難,可他不敢違背皇後,權衡了一下利弊,覺得國舅不在朝中,對他算是個比較好的結果,便只好答應了。

皇後走後,殿內有內宦官慌張地跑出來請太子殿下。

剛才在太醫們的努力下,皇上情況已經緩和下來,但剛才內宦把殿內太子和皇後的對話禀給皇上後,皇上動了大怒,情況再次急轉直下。

太子一進殿,皇帝劈頭就朝他擲了一個玉枕。

“逆子...你...你...你知不知道...”皇上扶着床帏,面如金紙。

“父皇!請父皇注意身體啊!”太子忙過去扶起他。

“你剛...剛剛讓郭國富幹什...幹什麽去?剿匪...剿什麽匪!”皇帝氣息不穩,緊接着又吐了口血。

“去...你快些去...去把安國公叫進宮來...快!”

·

周斐之練功練到一半,感覺屋裏的人離開,于是他也心不在焉停了下來。

趙稚坐在石階上幫他縫補一件氅子,氅子是那天她被困山洞,他來救她時穿的,後來被劃破了幾個洞,洗幹淨她現在才翻出來,打算幫他補一補。

“壞了還補什麽,扔了得了。”周斐之突然從她身後出現,臉上帶着清淺的笑容。

最近這幾天,他看起來格外好相處,再也沒有在餐桌上捉弄她,也沒有掐她臉,更沒有動不動罵她笨了。

“去躺會休息下。”他說着就要奪她的針,趙稚側身避開。

“躺累了,找點事情做做。”

“想找事情做啊...”

周斐之突然想起馮高一直系在腰上的那個荷包,聽說是他婆娘給他繡的定情信物,平時馮高挂在身上可寶貝啦,逢人就要展示一番,可就是不肯讓人碰。

“咳,那...你給我繡個荷包。”

“荷包?”趙稚擡起了眸。

馮高送午膳來時,順便把一群人都帶來了,劉天青也一塊來給趙稚診脈。

趙稚正好找到機會問:“劉大夫,你會繡工嗎?”

劉天青放下手,“老夫不會繡工,老伴會,姑娘想請教什麽?”

“我是想問,一般祖輩給孫輩繡荷包,都繡些什麽?”

劉天青捋捋胡子笑道:“這你可問對人了,我老夫婦二人平常對孫兒最是疼愛的,平常我老伴除了會給孫兒做小零食外,的确也會繡些平安荷包之類的,給小兒壓驚用。”

“給孫兒的話,一般啊,會繡些小雞小鴨什麽的。”

劉大夫給趙稚診完了脈,趙稚聽見外頭似乎有些吵。

走出去一看,發現大夥在搬東西。

趙稚愣了愣,忙跑過去阻止,“這衣廂是我的,為什麽搬走?”

馮高笑着撂下擔子,同她解釋:“吱吱姑娘呀,大當家很快要送你回家去了。”

馮高以為姑娘聽了會高興,誰料她眉頭一皺,有些郁悶道:

“啊?為什麽呀?他武功還沒練完呢,當初約定好的,他練完功,出關了才能送我回去的呀。”

小姑娘眉頭深鎖,提起裙擺“噠噠噠”就跑去找周斐之。

“你為什麽這麽快想着把我送回去啊?當初不是說好的嗎?”

看着小丫頭一臉苦悶的樣子,周斐之以為她舍不得他了,嘴角上揚,伸手一拉,把她拉到自己旁邊,用手大力地按壓着她的頭,把她固定在自己身側。

他一邊揉亂她的頭發一邊輕嗅她若有若無的馨甜氣息。

“怎麽,想我啊,放心,很快我就把你...”

“你不是說答應了你娘,要練最上乘的武功嗎?可你第六層練成功了嗎?”

趙稚一來就戳周斐之心窩子,這第六層武功到現在沒能練成重重地打了他的臉。

要知道,江湖中傳聞繼承了崆峒派一派絕學武功的周漠劍,是個練武奇才,再困難的武功秘籍到他手裏,哪個不是不到七天練完一層的?

這鬼降功被收禁在大內,又是極難習練的邪功,但他也不應該練那麽久沒練完一層。

怪只怪,練這邪術是有條件付出的:須先自宮。

他違背習練條件,妄圖習練世間一切武學流派,這顯然是有違自然規律的。

就像他現在修練,倘若控制不住體內那股正流,很容易就把練成的邪氣對沖掉,所以進度才會如此地慢。

“其實這武功也不是非要練...”

“不行!”小姑娘很執拗道,“我當初既答應過你,要等你練完功才走,那就斷不可食言!”

“你...你也不能食言!”小姑娘說着說着,抹起眼淚來,“不可...不可食言...我們都不可輕言放棄...”

“說到...就要做到...”姑娘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周斐之看着姑娘愣了起來。

守信用、說到做到這些在周斐之的人生裏從來沒有。當初加入十閻殿,要答應皇帝保護趙稚趙同德父女安全,他轉眼抛諸腦後,得了秘籍就想甩鍋。婚約更是不可能承認的。

若說有什麽事情是他答應過能做到的話,那大概就是允諾給他娘和師公報仇的事了。

可這要讓他怎麽辦?姑娘一靠近他,就會讓他躁動,他一躁動就根本沒辦法練好啊。

難不成,還非得逼他自宮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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