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下雨天(二)

計劃趕不上變化,原本和肖旗約好了酒吧見,可惜天公不作美,從元義懶覺起床後,外面就下着大雨,到了晚上也沒停,反而有越演越烈的架勢。

站在窗邊看被大雨反複摧殘的雷克薩斯,元義接到了肖旗的電話。

肖旗:“義哥,今天雨實在太大了,沒辦法,酒吧只能歇業了。”

元義:“嗯,那我們下次再約吧。”

肖旗:“好,那今天你就好好在家休息啊。”

元義沒有直接答應他,只是問:“你有酒吧備用鑰匙嗎?”

肖旗:“當然有,怎麽了?”

元義:“我想去坐會兒。”

肖旗驚訝,“今天晚上?現在?”

元義一直都很好奇雨天裏的61路酒吧是什麽感覺,沒有一個人,只有嘩嘩啦啦的大雨作陪,會不會比想象中的更孤獨。

“嗯。”元義說,“如果可以的話。”

肖旗:“沒什麽不可以的,只是雨這麽大,你為什麽非要去啊?而且下雨天開車挺危險的。”

元義:“找點感覺。”

肖旗聽不懂元義的意思,“啊?”

元義沒有過多解釋,“我都五年車齡了,不會出事的,你住哪兒?我現在去找你拿鑰匙。”

盡管很奇怪,肖旗也沒有多問,“不用,不用來找我,酒吧大門兩邊的燈裏有備用鑰匙,你在那兒拿就行了。”

61路酒吧集裝箱大門的兩邊确實有貼牆的兩盞木質燈,裏面是镂空設計,确實可以在裏面藏東西,只是把鑰匙藏在這麽明目張膽的地方,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元義:“……你就不怕被別人發現?”

肖旗很自信,“不會,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要發現早就發現了。”

對于肖旗的心大,元義不知道該說什麽,“……行吧,謝了。”

肖旗:“我都說過了,不用跟我說謝的,義哥。”

為防止肖旗繼續叭叭,元義敷衍地嗯了兩聲。

肖旗:“那你出發了告訴我,我去陪你。”

元義拒絕,“不是說了下次再約嗎,今天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好不容易不用上班,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肖旗:“那怎麽行啊,大晚上的一個人在酒吧,多吓人啊!”

元義不禁又懷疑自己在肖旗心目中的形象還是不是當初那個頂天立地的大哥,“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男人,有什麽好怕的。”

肖旗還想說什麽,元義打斷了他,“好了,別婆婆媽媽了,就這樣,我一個人去,如果你還把我當哥,就好好在家待着。”

無論是13歲的肖旗還是25歲的肖旗,元義的威脅都還是那麽有效。

肖旗:“好吧……那你開車注意安全。”

元義:“嗯,會的。”

出門前,元義想想還是把設備帶上了,将攝像機開機檢查了一下,沒什麽問題,電也滿格,确定之後元義想把攝像機重新放回包裏,但突然想到了什麽,拿着攝影機走向了窗邊,‘咔嚓’一聲,風雨中傲然停立的黑武士就被存進了相機。

元義欣賞着相機裏黑武士的堅強和孤獨,對黑武士的主人又多了一絲不滿。

接到肖旗電話的時候,秦宇剛要睡着,整個人有着被打擾睡眠的煩躁,原本想直接挂斷,但還是接了。

電話一接通,裏面就傳來肖旗欠揍的聲音,“秦哥,你在哪兒呢?”

秦宇忍着煩躁,說:“酒吧。”

肖旗:“你又跑去酒吧睡覺了?”

說着又嘟嘟囔囔起來,“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到下雨天你就跑去酒吧睡覺,在家睡不香嗎……”

秦宇不想聽他的叽叽歪歪,皺眉說:“有事說事。”

肖旗這才又奔着主題去,“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想告訴你一聲,等下義哥要去酒吧。”

秦宇的心一抖,睡意全無,“什麽時候?”

肖旗:“他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好像是,半個小時之前?現在應該快到了吧。”

秦宇愣了片刻之後罵道:“你怎麽不早說?!”

肖旗被秦宇的語氣吓了一跳,連忙解釋:“我這不是現在才想起來你可能在酒吧嗎,我是真的一想起來就立馬給你打電話了,真的是立馬!”

秦宇沒聽他解釋,立馬翻身下了沙發,慌裏慌張地撞翻了旁邊的小茶幾,連帶着旁邊的旁邊的椅子也翻了,傳到肖旗的耳朵裏,就是噼裏啪啦好一頓響。

反應這麽大的嗎?這得多在意啊……

肖旗暗自琢磨,這兩人還真是不簡單。

挂斷電話,秦宇手忙腳亂地把弄倒的小木茶幾和椅子扶起來,還沒來得及檢查有沒有遺漏,秦宇就聽到了汽車駛過來的聲音,下雨的嘩嘩聲很大,但車輪在地上滾動的聲音在他的耳裏卻異常清晰。

也不管還有沒有沒扶的東西,秦宇就閃進了隔壁晚上營業的6號酒吧,因為他想到了一件更要緊的事。

每次秦宇來酒吧,都會習慣性地到6號中二層抽煙,好從更高的角度觀察整個酒吧,今天也不例外,他到中二層抽了半個小時的煙,把錢包随手扔在了桌上。

秦宇害怕錢包被元義發現,因為裏面放着元義的照片,一打開就可以看見。

他直接幾個跨步上了中二層,拿上錢包的時候,隐約聽到了車熄火的聲音。

來不及想跟元義重逢後第一次相見自己是怎麽裝出淡定的姿态的,秦宇滿心想的都是不能讓元義看見他。

翻過中二層的防護欄,秦宇直接從上面跳了下來,速度之迅猛,動作之敏捷。

連一點緩沖的時間都沒有,秦宇就翻進吧臺裏蹲下,用吧臺掩護自己身體,确實是藏人的好地方。

元義從車裏出來,打着傘走到酒吧門口的時候,發現寫着6的那扇門是開着的。

怎麽回事,不會是進賊了吧……

帶着詫異,元義摸索了一下藏在燈裏的鑰匙。

鑰匙還在,難道是員工忘記關門了?不至于這麽大意吧?還是說,裏面有人?

猜測了各種原因,元義都不敢往另一個方面想,心裏一直默念着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他伸手推開了門,裏面很黑,只有遠處窗外的一絲絲光亮透進來。穿過通道走進室內空間,元義開了一盞大燈,燈光照亮了整個酒吧。

巡視了一圈,一樣的格局,一樣的物品,沒有少一樣東西,也沒有多一個人。

到底怎麽回事?

元義尋摸着又走到了去另外一個空間的小門,難道在海景酒吧?

把門打開,入眼的還是一片黑,只有陽臺外雨水和大海的碰撞發出聲響。

元義開了壁燈,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的地方,除了哪裏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哪裏怪。

仔細觀察了一下,确定沒有人藏在哪裏,元義又關上了門,回了隔壁。期間,他給肖旗發了個消息。

元義:怎麽酒吧門是開着的?會不會是進賊了?

肖旗知道來龍去脈,想方設法掩護秦宇,他很快回複:肯定是小蘇那丫頭!每次她值班都忘記關門!

元義:今天下着雨還值班?

肖旗:有些客人下雨天也會來,白天就讓她守着了。

肖旗:這個小蘇!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下次我真要好好罵醒她!

跟肖旗來來回回聊了幾句,元義放了心。

原本趁着元義去隔壁的這幾分鐘,秦宇可以從通道溜走,可他遲疑了一下,靠着吧臺坐下了。

外面的雨還在下着,打在窗上啪啪作響。

元義将大燈關掉,打開了五顏六色閃爍的牆燈,大雨中無人的酒吧,再閃耀的顏色也救不了它的孤獨,反而在強烈的色彩碰撞下比往常更加凄冷,元義關掉了牆燈,但也沒有再打開大燈。

他就随着黑暗坐在離窗邊最近的沙發上,看着外面的大雨發呆。

明明是為工作而來,但當真深處其中,一點工作的欲望都沒了,難道這就是彭致遠之前說的‘它是可以悲傷到極致’?

可能是吧,不然怎麽會突然就覺得壓抑呢。

秦宇最初透過外面的光只能隐約看到元義的背影,但随着眼睛逐漸适應黑暗,秦宇甚至能看清楚元義在做什麽。

可他什麽都沒做,就這樣靜靜坐着。

默默注視着他的背影,秦宇心裏越來越難受。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元義,好像四周都籠罩着悲傷,明明以前的他開朗又愛笑,雖然有些時候很會折騰人,但卻是真的能讓人感到溫暖,可是現在他卻有種連自己都溫暖不了的感覺。

也對,經歷了那件事,誰也不可能不變的。

秦宇目光黯下來,低頭不再看他,他怕自己再看下去會忍不住出去抱住他,讓自己好不容易裝出的不在意功虧一篑。

他記得自己跟元義酒吧重逢時,背對他調酒的手有多顫抖,平複心緒花了多大的心力,也記得十年前他們最後一次見面,元義看他的眼神有多憎恨。

他不敢再賭,怕元義知道他真正的想法,怕他用惡心的目光看他,也怕打擾他現在的生活。

獨自掙紮了好幾分鐘,秦宇還是忍不住擡頭去看元義,這偷來的時間,他最終還是沒舍得放過。

窗外的閃電照亮了元義的臉龐,秦宇想到了很多事情。

下雨,閃電,打雷,是他最讨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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