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真實
我懵了。
這實在有些出乎意料。
在向咒靈主動提出由我來牽制五條悟的時候,我就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為此,我甚至率先布好了與外景無異的生得領域,就為了單獨把他引來——亦或是在他視若無睹時,退其求次解決其他前來的咒術師。
但我萬萬沒想到,五條悟是來了,但他不僅沒動手,甚至疑似要加入我!
我懷疑他在故意試探,可又直覺并非如此。
正在我猶豫的時候,看出我想法的少年從圍欄上輕輕松松跳了下來。
他的動作倒是一貫潇灑,只是在他靠近我的同時,也意味着進入了我的領域生效範圍內。
我們之間的距離絕對談不上安全,但他卻一點兒也不在乎地站在了領域的邊緣,像還在學校時,用略帶捉弄的表情提醒我。
“一定要想清楚再回答。”
“我可是說了,只問一遍。”
我愣是從中聽到了某種威脅。
“我說‘需要’,你就來麽?”
我姑且穩住了心神,想到藤原石燕在五條悟那裏的印象,我毫不在意似地嗤笑了一聲,“被世家稱為‘神之子’的你,又怎麽可能抛棄自己的家族?”
我的質問,正是我猶豫的原因。
哪怕五條悟此人在少年時期再過任性,他也絕非能抛棄家族、就這麽走在人類另一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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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說——
如果是夏油傑,我相信他會,但藤原石燕對他有這麽大的影響嗎?
我産生了微妙的疑惑。
可不甘寂寞的貓貓沒有留給我思考的時間。
他不回答我的質疑,卻又執拗地望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當着他的面嘆了口氣,看着他好似猜到了我的答案,從而露出些許得意的期待表情——好吧,我要承認我對好看的人總是有很高的容忍心。
但凡他直接和我動手,我都能六親不認地反揍回去。
誰知道這只貓貓主動丢掉了若即若離,一門心思想跟我回去。
既然他主動倒戈,我也不想思考其中是否有其他陰謀。
白給的最強,豈有不要的道理?
所以我理直氣壯地說——
“我需要。”我向他伸手,“我需要你幫我,悟。”
少年眼中驟然亮起的光芒讓我有些許恍惚。
我沒想到,只是因為我答應了他的“自薦”,他就能這麽高興。
——我是不解的。
即便算上回憶的內容,我也無法理解他面對藤原石燕的想法。
雖然膽子大地開了這麽些文,但我自認對他們的了解只是自我認可的片面,無法完全套用到現在。
加上和上個有些傻白甜的世界不同,這個世界人人都是天才,人人心裏八面玲珑,稍有不慎我就要把自己填坑的事情玩脫。
這種無形的壓力讓我不得不謹慎,也無法無視他們出乎我意料的行為。
——其中主動歸順的五條悟尤甚!
我自認我的警惕和疑惑瞞不過他,但本該立場相悖的兩人忽然組成同一陣營,我的反應也在情理之中。
我的思考無法持續太久,因為和我握手的少年想要得寸進尺。
在看到龐大的五條貓貓準備松手改為撲過來時,我連忙鞏固了高冷的設定,按住了他的肩膀,打斷了他想學我原來寫的那樣趴在我肩膀上的動作。
開玩笑,他不知道自己有多高嗎!我要讓他撲瓷實了,不得扭着腰!
“诶~石燕真冷淡啊。”一撲不成的少年露出相當失望的表情,但很快他又興致勃勃地沖我道,“那按照之前說的,讓我滿足一下石燕吧?”
這話說的我一愣。
沒給我誤解的機會,少年用那雙漂亮的藍眼睛注視我的所有微表情,“要和我打一架嗎?我會如石燕希望的那樣,絕不放水哦?”
——我的确有些蠢蠢欲動。
能和五條悟交手的機會不多。
即便藤原石燕的本來面目并未對五條悟保留,他們也從未正面交過手。畢竟他總是和夏油傑打打鬧鬧,鮮少将武力對準女孩子們。
不可否認我接受藤原石燕的人設後,也開始享受着每一場戰鬥。
因為,擁有實力的感覺真的很棒啊!
不過現在和他打,未免……嗯?
或許,正是現在交手才最有利?
我計上心來。
“悟應該沒有試過我的領域吧。”我沒有正面應戰,而是主動反問,“不如趁這個機會,親自體驗一下?”
少年輕松惬意的表情有了微妙的改變,他觀察着我,似乎在暗自評判我這麽說的目的。
自诩天才的少年,自然擁有符合名聲的聰慧。
所以很快,他意識到我說這句話的真實含義。
“我倒是不介意。”他沉默了數秒,便笑眯眯地回應道,“但我不需要‘退路’。”
被困藤原石燕領域的人,鮮少能自我解除限制。
雖然五條悟覺得自己如果想、領域定然困不住他,但他也知道我忽然讓他自投羅網,為的是隐瞞他“主動跟着詛咒師叛逃”這件事。
所以少年在表達自己願意聽從我安排的同時,又固執地提醒我,他不需要這種仿佛仍舊将他排除在外的體貼。
我覺得自己好像窺探到了他的部分想法。
他是如原著那樣,不甘自己被隐瞞、被當作舍棄的那一方嗎?
作為藤原石燕的我,居然能在他那裏得到和夏油傑一樣的反饋嗎?
我不确定。
但我已經想好的決定,也不會因為別人的抗拒而輕易改變。
“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我需要。”我先是公事公辦,而後知曉他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家夥,便放軟了态度,“你難道不想讓硝子回到我們身邊嗎?”
如果得知“藤原石燕伏擊五條悟并利用領域将人帶走”,不提會不會混亂的高層,身為好友及同窗的家入硝子絕對不可能坐視不管。
如果利用只有他們四人知曉的某些暗語,便可以在不觸動咒術界高層的情況下,讓家入硝子主動找到他們。
我深知治療角色的重要性,又怎麽會不把人連哄帶騙地留下?
五條悟也知道這一點。
他倒是沒有反對,反而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忽然問道,“那傑呢?”
“他?”我不奇怪五條悟會提到他的摯友,所以毫不猶疑地回答,“我的計劃不需要他的幫助。”
少年似乎因為我的回答高興了些。
我摸不着頭腦,但也沒打算深究。
我提醒他不要那麽早打破我的領域,方便我做出俘虜他的假象。在他點頭後,我直接向生得領域注入術式,完成三番破識的啓動條件。
其實我還挺好奇他會看到什麽幻境。
我想他的六眼應該能在進入領域的下一刻,得知我領域的基本效果——不論是身體與靈魂的分離,還是之後會迎接的幻境。
三番破識的幻境是無法觸及的「現實」或無法挽回的「過去」。
不論是哪一種,都是幻象。
我以為他看到的會是「過去」。
比如藤原石燕還沒叛逃的時候、少年剛與他的摯友相遇的時候、或者更早,在他還呆在五條家接受族人敬畏的時候。
五條悟起先也是這麽認為的,但我和他都沒想到,在完成領域發動效果的那一刻,少年看到的是「現實」。
——是他本不該觸碰的「現實」。
——是被細微更改的虛假真實。
被領域效果模糊了記憶的少年在睜開眼後,通過未能封印的六眼看透了世界的虛假。
熟悉的天空是假的。
行走的人群是假的。
觸碰的物品是假的。
周遭一切都是假的。
就連他認可的摯友也……也?
少年百無聊賴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帶着墨鏡的雙眼看向窗外。
“真是無聊的世界啊。”
想要破解、也自信自己能夠輕易破解這個虛假世界的少年,下意識在說話後側頭望向斜後方的座位,“你說是吧——”
少年的話頓住了。
他知道自己想要叫某個人,但他話到嘴邊卻忘記了那個人。
——是誰?
——和傑不同的,讓他可以放心分享自己感受的「某人」。
墨鏡後的藍眸眯起,少年在意識到自己忘記某個重要的人時感到憤怒,或許還有些許、只有那麽瞬間便消逝的、被模糊記憶的驚慌。
「他不記得那個人是誰。」
「但他直覺知道Ta有一頭柔順的黑發,還有一雙看似溫柔實則暗藏瘋狂的湖綠眼眸。」
「名字?忘了。」
「樣貌?看不清。」
「就連呼之欲出的回憶,也模糊得一幹二淨。」
「——蠢燕子?」
「提示般的詞彙剛剛浮現,便被打散得分毫不剩。」
只是數秒,在摯友疑問的聲音中,少年再度忘卻。
“悟,你怎麽了?一直在發呆。”
“傑!”
回過神的少年,憑借尚未完全消散的本能問道,“我們班還有其他學生嗎?”
“你上課睡糊塗了?”摯友伸手碰了碰他的額頭,“沒發燒啊?喂,硝子——你過來看看?悟他居然問這麽奇怪的問題。”
“他不是一直咋咋呼呼麽。”被叫到的少女頭也不回,懶洋洋地閱讀手裏的專業書,“生病找校醫,找我請拿好酒當診費。”
熟悉的對話沖散了少年對被遺忘者的關注。
哪怕這個世界是虛假的,少年仍舊沒有離開這個幻境。
原因?
他也不太明白。
只是潛意識覺得,應該放任幻境發展下去。
或許是友人們的存在,讓他不想這麽快離開?
随心所欲的少年猜想這樣的可能,面對未知仍舊放縱自己的想法。
直到——
少年親眼目睹了摯友夏油傑的叛逃。
「沒有看透摯友的痛苦,沒有發現他的真實想法,沒有将他成功帶回學校。」
「少年以為摯友是了解他的。」
「只要對他說需要,只要向他尋求幫助,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站在摯友那一方。」
「可少年等了好久,都沒能等到摯友向他伸手。」
轉瞬幾年。
更為荒唐的事情在虛假的世界中發生。
「五條悟親手殺了夏油傑。」
「少年親手殺了他的摯友。」
——那一瞬間,抱着摯友屍體在雨中沉默不語的少年,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咒力,将幻境炸得粉碎。
伴随領域效果的消逝,少年的記憶回籠。
「他回到現實最想見到的,是在幻境中被他遺忘的少女。」
少年的視線掃過溫馨的室內,馬上便轉到了身旁。
早已解除領域的少女正坐在沙發上,溫聲和身側的姐妹兩人說話。
得益于領域早早的解除,少年從幻境中蘇醒後沒有經歷身體和靈魂不統一的尴尬情況。
而我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蘇醒,正欲向他解釋之後發生了什麽,卻不曾想,正是我側頭對上他視線的舉動,讓他很快從幻境中的經歷回神。
他也不顧我身側還有兩孩子看着,便一下子撲過來抱住了我的腰。
力氣還挺大。
我覺得他像受到驚吓炸毛,或是幾天沒見到主人的貓貓。
可即便是人形貓貓,我也不習慣這麽親密的姿勢。
我伸手想讓他自己主動離開,但他顯然不肯,加上力氣勝不過他,只能放任。
我光明正大地觀察他。
擁有六眼的五條悟當然發現了我的觀察,但他就是不讓我看到他現在的表情,還特別孩子氣地左右避開我的目光。
這讓我又氣,又覺得有些好笑。
“怎麽了?”我問他。
我覺得他的舉動可能和看到的幻境有關,但我的确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麽,只能主動問他,看他願不願意說。
他顯然是不願意的。
因為他只是固執又沉默地搖了搖頭,将我抱得更緊。
“我說了會幫你的。”他自顧自地說,“石燕,我能保護你。”
我有些驚訝,忍住了與書靈對視的想法。
見我沒有什麽反應,少年像是争奪家長注意的孩子,繼續說道,“即便石燕不想保護普通人,我也不會再說這是錯的。”
“嗯?”
“石燕想讓所有人成為咒術師,我也能想辦法幫你——五條家那麽多咒具,總有一個能派上用場。”
“你現在可是‘俘虜’,別想亂跑。”
“石燕,我不會讓別人傷害你,我也不行。”
“嗯。”
“石燕。”我聽到了他語氣裏的緊張與壓抑,感受到了他恍如幻覺的顫抖,“別死。”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動作輕柔。垂首時,我任由披散的發絲遮住四周的視線,猜想他在用六眼與我對視。
而我并未因此掩藏自己真實的表情。
那是冷靜自持的溫柔,也是明知未來的淡漠。
我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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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五條貓貓現在處于一個精神比較緊張的狀态。
硝子作為醫生,哪怕是學生也是很忙的,平時出任務和他們也不常在一道。在藤原石燕叛逃、夏油傑回避他可能的追問時,五條悟沒有想過要和硝子商量,哪怕他其實是信賴硝子的。
于是得知新宿出事,且發現了藤原石燕的咒術領域,他想都沒想就先一步過去了。
在看到即便叛逃也沒什麽太大變化,态度也一如既往處在理智和非理智之間的藤原石燕時,他其實想抓住他的稻草——一根意味着他們的關系沒有分崩離析、還是和他記憶中一樣的稻草。
加上現實中藤原石燕叛逃,幻境中又看到傑哥叛逃自己還親手殺了他,五條就更糟心了。
腦子不笨但沒有上帝視角的他不會覺得這個幻境是真實(原著),但他會轉道猜想,他看到的幻境是他自己猜想的、最有可能的未來。
為什麽幻境沒有藤原石燕?
因為他誤以為自己在逃避現在的現實,所以抹消了她的存在。但潛意識又知道,她和夏油傑一樣想要叛逃,所以幻境最真實的走向是夏油傑叛逃(都給他腦補完了前因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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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五條貓貓歸隊,以為找到知己的腦花怎麽強制下線(死)……你們懂了吧。
[不正經小劇場]
女主:我現在有女兒(美美子、菜菜子),也有貓(五條)。
美美子/菜菜子:?
女主:——就差一個兒子和孩子他爸了啊!
五條貓貓(炸毛):不需要!!!
下章甚爾終于來了,對待男主不能厚此薄彼,所以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