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Sing to Me (1)

他沉浸在夢裏。

憶起溫暖着他面龐的柔和光芒,召喚着他的動人嗓音。他不由心神向往,奮力朝那聲音奔去,想把它攥在掌心,珍藏進自己的靈魂深處。可是,他越靠近,身上傳來的疼痛就越是難以忍受,他覺得腦袋快要裂成兩瓣,劇烈的陣痛徑直碾過後背。

索林?橡木盾,山下之王,終于睜開了雙眼回到了無情的現實。他沒能止住嘴裏溜出的一記痛呼,只是茫然地眨着眼睛努力奪回自己的感官,心裏思忖着最後能記住的印象。

“什麽——發生什麽……”他試圖坐起來卻被一只手按了下去,他頭暈目眩地轉過腦袋,看到一輪模糊的身影。

“躺下。”那個聲音,他知道那個平靜柔軟卻居高臨下的聲音。他想沒好氣地回嘴,想對那個聲音的主人惱怒地叫嚷,但卻只能皺起鼻子哼哼唧唧。

瑟蘭迪爾,幽暗密林的精靈王,嘆了口氣,他冰冷的雙眼從頭到腳打量了遍索林,然後集中精神應付對方頭上的血跡。他已經竭盡所能地用手裏僅存的力量治愈索林腦袋上的創口。瑟蘭迪爾永遠不會承認自己在看到索林終于醒來後的如釋重負;他永遠不會對索林承認他覺得獨單,一直在用歌聲呼喚着他醒來。

“你傷到了頭,相當嚴重。”瑟蘭迪爾的語調幾不可聞,索林皺着眉想要再次坐起來,可瑟蘭迪爾又把他壓回地板,“如果你現在起身,很可能會覺得想吐,先躺會兒再說。”

“你——你……做了什麽……你做了……什麽……”索林努力拼湊起思緒,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他眨巴着深藍色的雙眼,拼命聚焦在瑟蘭迪爾的身上。此刻含糊不清的影子褪去了,他看到精靈王正坐在他的身邊。

“我們……我們被俘虜了。”瑟蘭迪爾說,聲音洩露了他對此境況的厭惡至極。

嘟哝着什麽的索林第三次試圖坐起來;這次瑟蘭迪爾倒沒有阻止他反而搭了把手。一頭霧水的索林感到頭暈眼花,他捂着腦袋,目光終于穩穩地落在瑟蘭迪爾還有他們所處的周邊環境上。

濕噠噠的洞穴充裏斥着死亡和腐朽的難聞氣味,監牢的地上遍布着過去囚禁者的屍骨,由硬木和金屬鍛造的栅門緊緊關閉着。索林轉向瑟蘭迪爾,然後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就索林這些年來印象中的精靈王,還從沒像現在這樣髒亂過。他過去那身令人難以忘懷反射着艾爾達之光幾乎無堅不摧的盔甲現在不但殘缺不堪,還附着着泥巴和污塵,到處都是已經幹涸的黑色和依然殷紅的血液。索林肆無忌憚的掃視讓對方沉下臉來,眼神危險,嘴角抽搐。他還看到精靈王髒兮兮的頭發上粘着枯葉和塵土。

瑟蘭迪爾咬緊牙關,擡起下巴不敢叫索林多說什麽,就算在眼下這樣的狀況精靈王還是不肯放下架子,索林頓時覺得十分火大,就在他準備開口譏諷時,他才注意到對方身上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

“你受傷了。”瑟蘭迪爾撇過頭,雖然手臂抽痛但精靈王逞強地裝作沒事,索林看在眼裏,随後惱怒之餘某些別的東西忽地攪了進來。

面前的精靈王看上去原始純粹、不堪一擊,倨傲的神情裏摻雜着一種不該存在于塵世間殘酷狂野的美麗。索林搖着頭閉上眼睛,痛恨被私欲影響判斷的自己。

“沒什麽大不了的。”瑟蘭迪爾最後說道,他挪動着手臂忍下痛苦的呻吟。

索林瞥了一眼傷口,不相信的挑眉。瑟蘭迪爾的铠甲卡進胸腔下的皮膚和肌肉裏,泊泊的鮮血讓精靈王比以往更加蒼白。為此索林想知道他們到底被劫持了多久。

Advertisement

“這麽說我們成了階下囚?”瑟蘭迪爾簡略地點點頭,沒有口頭回應讓索林不悅,但還是繼續追問,“多久了?”

瑟蘭迪爾猶豫了,他面向對方卻回避着索林的視線。

“我不清楚,不過,你昏迷了挺長一段時間。”之後瑟蘭迪爾陷入了緘默,而索林覺得精靈王有什麽事瞞着自己。

有那麽會兒,索林思考着要不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和瑟蘭迪爾共處一室的念頭讓他敬謝不敏,更別說因此欠精靈的人情了。他們或許是盟友沒錯,但艾雷博和密林之間脆弱的所謂合作關系還不足以使索林對過去前嫌盡釋。盡管如此,他們卻一同身陷囹囫,而且索林知道直到脫困為止他不得不和精靈一起協作。

“怎麽會變成這樣?”他終于問道;瑟蘭迪爾低下頭緊抿着嘴唇,狠狠地掃了索林一眼。

“你不記得了?”精靈王冰冷的語氣讓索林更為疑惑和光火。他讨厭一無所知。

“顯而易見,不然我也不會問不是嗎,無所不知的精靈王陛下。”索林挖苦道。

“這都怪你!”這次瑟蘭迪爾沒能掩住從身上傷口蔓延開來的劇痛。索林一僵,眼裏掠過一絲擔憂。

“我怎麽了?”

瑟蘭迪爾嘆了口氣,不再假裝自己沒事了,他捂住左手,喘着粗氣。

“你……你就應該待在原地不動……那是個陷阱。”瑟蘭迪爾蹙眉,“要不是你貿然動手激發了獸人帶着的巫術,讓它爆發的話,你現在還能安然無恙。”

索林的眉頭糾在一起;他擡手摸到頭上幹涸的血跡。搜集腦袋裏記憶的碎片,一遍又一遍地尋找着關于之前那場襲擊的印象。他在森林的入口處等着一群裝載着來自Ered Luin的黃金、純銀和秘銀的車隊。他知道一些木精靈會護送車隊還要……但是,出事了,一等到精靈和矮人到達了森林的邊緣,他們便受到了攻擊。一群不速之客。索林轉向瑟蘭迪爾。

“你在那裏幹什麽?看你全副武裝的樣子。”索林打量着對方身上的戰甲,“你知道我們會被襲擊?”

瑟蘭迪爾點點頭:“塔瑞爾警告了我,我帶着另外三十個戰士離開宮殿和她彙合去阻止獸人,不過我不知道他們攻擊的具體方位,我到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精靈王瑟蘭迪爾沒有轉身離開真是稀奇啊。”索林的話讓瑟蘭迪爾皺眉。

“他們擅闖我的領地,而且我得知……”

“原來如此!看我蠢的!你的領地!”索林的聲音被怒火腐蝕着,“要是他們繞道的話大概你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一下吧,更別提矮人的鎮子……”

“住口!別挑話頭,寬容的山下之王。”瑟蘭迪爾被對方的意有所指激怒,“現在你該知道為什麽在史矛革來的時候我的幫助會被拒絕了吧。我不會讓你再用那個指責我,不會了。”

“哦,當然不了。你的所作所為和背信棄義真是無奈之舉啊連老天都在為你叫屈!”

“五軍之戰我幫你了!這次……”

“哈,因為這正合你意!因為我們在你的領地上!”索林反駁。

瑟蘭迪爾想要反唇相譏,但走廊上傳來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争吵。瑟蘭迪爾渾身緊繃,面無表情,但雙眼卻掩不住恐懼。索林還在氣頭上;他不記得之前他們是如何地并肩作戰。瑟蘭迪爾上次的背棄還鮮明地烙在他的心裏;索林想要說話,可瑟蘭迪爾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靜。

“他們……他們不知道你醒了,閉上眼睛。”

索林抗議地挑起下巴,他才不要像個懦夫般裝睡。他會給那些抓住自己的家夥一些顏色瞧瞧,可接下來瑟蘭迪爾的舉動讓索林呆住了。

“求求你了,閉上眼睛。”精靈王掙紮着站起來,把自己擋在索林和牢門的中間。

起先索林并不甘願,他考量了一會兒,當某個身影出現靠近的時候他閉上了雙眼。

“主人叫你過去,精靈渣滓。”

“我不是你主人可以呼來喝去的人。如果他那麽想見我他應該自己過來而不是打發像你這樣的髒東西對我瞎嚷嚷。”

獸人一邊咒罵着瑟蘭迪爾一邊打開監牢,索林竭力止住笑意。有那麽會兒索林還在想瑟蘭迪爾是不是有什麽計劃,如果獸人相信他處在昏迷狀态的話,慮到索林可以幫得上忙,也許精靈王會搞個突襲什麽的。

但是,索林錯了。

“我說了快走!”獸人手裏的長矛打在瑟蘭迪爾的傷口上,讓他猛地跪在地上。精靈王死死地咬住臉頰忍住尖叫。獸人們嗤笑着,把瑟蘭迪爾拖出囚室。

瑟蘭迪爾艱難地站起來,呼吸困難,臉上沁着汗水,卻依然蔑視着眼前的獸人,就像他們不過是一堆垃圾而已。索林睜大眼睛,但什麽也沒說。他坐在原地看着獸人拽走了瑟蘭迪爾。

他又被帶到了那個熟悉的房間。

盡管不知道他們被關了多久,不過這不是他第一次身處在這間屋子裏。只有兩扇門環繞着房間,遠眺過桌子擺着張王座,精靈王看到那些刑具,想到它們的用途讓他不由自主地戰栗起來。提醒他身上的傷痕因何而來,還記得第一次拷問時那可怖至極的折磨。

內心深處,瑟蘭迪爾欣慰于獸人對索林完全無視的态度,同時感激于那個矮人沒有開口或作出任何愚蠢的事來。對方頭上的傷勢還沒好,而且一部分的瑟蘭迪爾害怕抓住他的人知道索林醒了的話會發生什麽事。

“歡迎回來,精靈王瑟蘭迪爾!”瑟蘭迪爾擡起下巴,朝着聲音的來源眯起眼睛。

蒼老惡毒,透着死亡和荒蕪的冰冷,瑟蘭迪爾從來沒聽到過,但卻知道這怪物的名字和樣子。正因如此他發現了他們被關的地點:多爾戈多。而抓住他的獸人就是在五軍之戰中僥幸逃脫的殘存物:*1 Snaga。

怪不得獸人們這樣有條不紊,他們通常胡亂地出來搞搞破壞濫殺無辜。但很久之前甘道夫和聖白議會告知了瑟蘭迪爾多爾戈多的前任盤踞者。如果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那麽毫無疑問Snaga依然追随着那個還處在虛弱狀态下的索倫的指令。他在哪兒?瑟蘭迪爾不得而知,而一部分還記得第一次魔戒戰争的自己,為此而慶幸。

“今天你将學會什麽是謙卑。”Snaga裂開嘴笑道,露出尖銳的牙齒,從一邊的門口進來四個獸人,他們都穿着戰鬥服,眼神不懷好意。

“你會後悔對我所做過的每件事,獸人。”瑟蘭迪爾集起所有的忿怒和威脅回道。Snaga哈哈大笑,而當鞭子抽在傷口上時瑟蘭迪爾無法制住嘴裏迸出的尖叫。

“脫光他的衣服!讓我們看看那身精靈盔甲下藏着什麽東西。”瑟蘭迪爾擡起臉,但一記拳頭讓他再次垂下頭。他感到雙頰湧上恥辱和憤慨的熱量,他緊緊咬着牙,他不會叫喊,他不會給獸人得逞,讓他們看到自己的軟弱。

一旦盔甲被甩到一邊,底下的亞麻長袍和褲子也被剝除,Snaga走近瑟蘭迪爾,攥起精靈王的頭發,把他緊緊地拽向自己。當他聞到從那個怪物嘴裏散發出的惡心氣味時,瑟蘭迪爾臉上充滿了嫌惡。

“別以為我忘記了那個矮人。”瑟蘭迪爾睜開眼睛,Snaga怨毒地微笑,“今天我還要好好招待你呢,不過如果你不接受我的美意,明天我就只能款待那個矮人了。”

“不!”Snaga嗤笑起來,用自己的腦袋打破了瑟蘭迪爾的鼻子。

“讓我們看看你是不是能再次為我尖叫。”

獸人把瑟蘭迪爾帶走的幾分鐘後索林站了起來,起先山下之王感一直天旋地轉。索林繞着牢房慢慢踱步,直到他的頭不再突突作響,視線稍微稍微清晰了點。他走向牢門,摸索着材質,檢查每一根栅欄每一寸縫隙,還有四周的岩石。

可是他的心思卻一而再再而三地飄向瑟蘭迪爾。精靈王還好嗎?那些傷口……是在戰鬥中造成的還是……想明白過來的索林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白癡。瑟蘭迪爾的那些傷口很有可能是在自己昏迷時造成的。

“我真傻。”他嘀咕着,感到一陣心悸。

随着時間的流逝,索林越來越憂心忡忡。他再次站起來穿過囚室,踹着門欄和牆壁。他想到瑟蘭迪爾和艾雷博,就在他無計可施準備吼叫要求見抓住他的人時,走廊上的牢門打開了。

笑聲肆無忌憚,索林站到了牢房的陰影處。老實說,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也許,他希望看到瑟蘭迪爾帶着索林一直以來又愛又恨的傲慢自大,盛氣淩人地越過那些渣滓。

可是他們把一個失去意識的瑟蘭迪爾扔進了囚室,索林又驚又怒地站在那兒。先前的那個獸人投給了索林一記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後就走了。

瑟蘭迪爾身上只挂着索林估摸着大概是亞麻長袍和褲子的東西,它們殘破不堪,身上的傷痕觸目驚心。索林立刻走到瑟蘭迪爾身邊,小心翼翼地把他翻轉過來。

“什麽……”他憤憤不平,突然索林的視野裏一片鮮紅。

他們把他給毀了。

大理石般的臉上布滿了鮮血;眼睛和鼻子都腫了起來。嘴唇撕裂得很深;軀幹和腿上到處是鞭痕。瑟蘭迪爾看上去好像一碰就會碎裂開來,而且冷得要命。死一般的冰冷。

突然,索林心裏一陣害怕,他感到一股之前從未有過的想要保護精靈王的渴望。他萬分小心地撫摸着對方的臉龐,把頭發撩到尖耳朵後面。瑟蘭迪爾一顫,但并沒有醒來,索林繃起下巴,發誓要讓那個膽敢做出如此……如此喪心病狂的人不得好死。

他一邊想着自己的反應和為什麽這樣震怒的原因一邊行動起來,他脫下外套做成枕頭墊在瑟蘭迪爾的腦袋下。接着解開藍襯衣,撕下一條袖子擦拭着精靈王的臉頰。

索林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時間,他全神貫注着手下的動作,既溫柔又輕巧。接着索林翻開褴褛的長袍,咬着牙清洗着柔滑肌膚上的切口,然後是瑟蘭迪爾手臂的傷痕。深深地開裂着,肌肉和皮膚分成了兩片,但黑色的痂讓血不再流了。

索林站起來,走向洞穴深處最黑暗的角落。他在那裏發現了一條冰冷的涓流,把另一條袖子弄濕後回到瑟蘭迪爾身邊。這次那雙破裂的嘴唇抽了口氣,但是索林沒有停下。他清理了每一個留着血的傷口,确保瑟蘭迪爾有東西遮蓋。

幾小時過去了,他覺得疲累。兩條袖子沾滿了鮮血,但是瑟蘭迪爾看上去好多了。索林赤裸的背脊靠在冰涼的石面上,抓着拳頭閉上眼睛。

為什麽他要這麽做?為什麽他看到傷痕累累的精靈王會感到心碎?

索林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在阖上眼睛小睡片刻前他最後瞥了瑟蘭迪爾一眼,想着精靈王對他沒有任何益處,他不允許自己這樣,不能了。

瑟蘭迪爾醒來的世界滿是傷痛和陰冷,他深吸了口氣,發覺自己的頭并不在堅硬的地板上。他用顫抖的雙手幫助自己慢慢坐起來,向下看到身上罩着一件熟悉的襯衣,傷口都被清洗過了,左臂被他自己褲子撕下的布條包裹着。瑟蘭迪爾緩緩地轉過頭看到靠在石頭上休息的索林。除了裸露着的胸口,他看起來并沒什麽變化。

瑟蘭迪爾蹙眉回頭看到索林之前穿着的那件外套,精靈王感到了那份他以為早就忘卻不再可能的東西溫暖着自己,瑟蘭迪爾為自身虛弱的狀況而覺得羞赧和惱怒;他不想欠索林的人情,可是受了傷的自己卻被矮人王照料着。

不過,精靈王的心裏惦記着的是:為什麽索林要這麽做?索林沒有清理他傷口的義務,也沒有照看自己的理由。瑟蘭迪爾轉頭驚訝地對上了索林的視線。

“你覺得如何?”這問題讓瑟蘭迪爾詫異,他想了會兒才回答。

“好點了。”瑟蘭迪爾痛恨自己的境遇,他恨自己虛弱的聲音。他盡可能鼓起所有的尊嚴擡起頭再次說道,“謝謝你。”

“彼此彼此。”索林指着自己的腦袋,“現在我們扯平了。”

是了是了,公平交易,王者之間的約定。

瑟蘭迪爾應該覺得松了口氣,因為他毋須償還對方人情不是嗎?可是他還是感到難過和悲哀。就像付給一份完成得不錯的活計應得的報酬一樣。

之後倆人都沒怎麽說話。索林害怕一開口又争吵不休,而瑟蘭迪爾害怕話題扯到自己的拷問上;一些他還沒準備好提及的事。時間靜靜地流逝,瑟蘭迪爾覺得虛弱和灼熱蔓延開來,他什麽都沒說,反而把外套還給索林,坐到了矮人旁邊。索林看了眼瑟蘭迪爾,讓外套擱在兩人中間。

如果不是走廊上可怕的開門聲,他們大概就會這樣度過今天剩下的時光。瑟蘭迪爾僵住了,他掩不住自己的恐懼。他的眼神變得冷硬,腦袋輕蔑傲然的擡起。索林不由欽佩對方的突然改變,盡管他能看出那雙眼眸裏碎裂的微光,顫抖的雙唇,還有捏緊的拳頭。

這次索林有所準備,他站起來分開雙腿就像通常在熔爐場工作那樣,雙手端在背後,眯起雙眼,臉上無所畏懼。

轉眼間獸人就出現了,四個牙齒尖利形容鬼祟的家夥,他們一邊嗤笑一邊言辭奚落索林;可當索林的拳頭揍上第一獸人接着第二個時他們洋洋得意的表情消失了。

瑟蘭迪爾驚慌地睜開雙眼;他沖去幫忙但是另一個獸人的長矛正好抵在了他心髒的位置。

“來啊,精靈。好讓我的刀鋒常常你鮮血的滋味。”瑟蘭迪爾憤恨地瞪着獸人,其他幾個制住了索林。

他們用黑暗之語說了些什麽,那個獸人的長矛指向瑟蘭迪爾笑了起來,索林嘶吼着咒罵試圖攻擊另一個獸人可是他們中某個家夥說的話讓他停住了。手持長矛的獸人擊上索林的腦袋,使矮人王摔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你們這幫混蛋……”失去冷靜的瑟蘭迪爾咆哮着,那個獸人不懷好意地笑起來,攫住瑟蘭迪爾。

“告訴我,你是不是比較想讓那個肮髒的矮人代替你的位置?”瑟蘭迪爾一僵搖了搖頭;獸人笑着踢開索林,“很好,現在快走。主人想要見你。”

等索林醒來時他看到瑟蘭迪爾正坐在監牢遠遠的角落裏,他努力聚焦視線,小心捧着腦袋朝瑟蘭迪爾走去。

“什麽……”索林聲音消了下去,眼前瑟蘭迪爾的情況越發糟糕了,他的臉血肉模糊,左臂完全無法動彈,腹部有着一道深刻的割痕。索林跪了下來眯起雙眼,顫抖的雙手摸向精靈的面龐。

“他們對你幹了些什麽?”瑟蘭迪爾吞下一大口空氣。

“沒——沒什麽……我還挺——挺得住。”惱火的索林難以置信地搖頭,瑟蘭迪爾渾身打顫,聲音破碎。

“什麽叫做還挺得住!”索林的叫嚷讓兩個都畏縮了一下,他挫敗地低吼着走去放着沾血袖子的地方。他浸濕了它然後回到瑟蘭迪爾那兒;他盯着瑟蘭迪爾的雙眼,然後開始着手清理對方的傷口。

獸人們出現在他們的牢籠裏兩次,索林被擊昏了兩次,瑟蘭迪爾被帶走折磨了兩次。索林萬分沮喪;每次他們扔回遍體鱗傷的瑟蘭迪爾時他都氣得渾身發抖。索林不明白,他應該慶幸這沒發生在自己身上不是嗎?他試圖說服自己是因為沒人該在獸人的地牢裏被那樣的虐待。不過他依然待在瑟蘭迪爾身邊洗去他的傷痛,竭盡所能地照料着他的傷口。而他內心深處的某些東西時刻攪動着他,湧起的保護欲讓他對自己發誓下次決不能再讓這樣的事發生在瑟蘭迪爾身上了。

對瑟蘭迪爾來說,他覺得迷茫。不只是嚴刑拷打,還有每次不顧安危主動換來索林安全的舉動。瑟蘭迪爾準備犧牲自己來保護索林,這連他自己都不敢承認的想法吓壞了他。所以不願面對現實的他把自己深深埋入心底,把感官集中到肉體的痛楚上。

索林等着那幫獸人。

他瞥了眼瑟蘭迪爾,随後在一旁守株待兔,聽到走廊上牢門打開的聲音。等到獸人們進入囚室,他發起了攻擊。他殺了一個獸人,另外三個怒火中燒地制服了他,不顧瑟蘭迪爾的尖叫和阻攔把他拽走了。索林疑惑地皺眉,但他已經決定這次他不允許瑟蘭迪爾受到痛苦的折磨。

Snaga看到是索林出現在自己面前時相當驚訝,但依然令人厭惡地笑了起來,覺得偶爾換下玩具也不錯,另外一個快要散架了,不會像這個矮人一樣那麽好玩了。

“很好……讓我們開始吧。”

索林的忍耐程度出乎獸人的意料。

他氣喘籲籲,雙手緊緊地絞着手腕上的鐐铐。他聽到獸人殘忍的嬉笑和難聽的咕哝,還有另一記抽在腳上的鞭子。他感到傷口裏泊泊流出的血液,神智因為疼痛而一陣麻痹。他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但是他不願屈服于這些獸人。

得意的Snaga繞着桌子打轉,嘗着矮人的鮮血,享受着從那張頑強的嘴裏冒出的痛苦喘息。

“我還從沒在這個城堡裏接待過如此尊貴的客人呢。”他嘲弄道,“當然了,我的主人教給了我很多打招呼的方式。

伴随着哈哈大笑,索林禁不住尖叫起來,某樣東西搗鼓着他的切口造成一波尖銳的痛感竄過他的身體。索林抽着氣,承受着一下又一下的鞭撻直到嘴裏泛出血的鐵鏽味。

“當然,我沒想到自己會招待兩位傑出的國王陛下。”越發放肆的笑聲,索林嘶吼着擡頭瞪着Snaga,“不過,要我說……那個精靈讓我更有成就感。”

索林沉聲低吼,Snaga抓住他的頭發迫使他擡起頭,索林想避開獸人冒出的腐爛氣味,但是這怪物牢牢地攫住了他。

“或許,要是你命夠硬,我會讓你看看我是怎麽弄髒他直到他的哭叫充斥着這個房間。”

倏地索林感到恐懼緊攥着他的心,他的眼睛猛地睜大,Snaga揮舞着手大笑起來。不久索林發現自己再次尖叫,一波又一波的痛苦吞噬着他的神智。

索林回來時比之前瑟蘭迪爾的樣子要稍微好一些。

雖然矮人腳下步履蹒跚,渾身疲憊,喉嚨冒煙,腦袋劇痛。一旦他踏入監牢,他看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瑟蘭迪爾。慌亂的索林趕到他身邊,看着對方身上新鮮的割傷和鞭痕。

“那幫混蛋。”他咒罵着,發現瑟蘭迪爾頭上有道幹掉的血跡。

同時照料自己和瑟蘭迪爾讓索林覺得應接不暇,矮人觸摸着瑟蘭迪爾的臉頰感到一片冰冷。索林清楚他需要處理那些傷口,但是他又累又冷。他拉過瑟蘭迪爾,雙臂保護性地圈住瑟蘭迪爾,讓對方的頭枕在自己的胸口上。

索林躺着休息,努力調整呼吸,隔斷那些痛感。他集中精神盯着天花板上的某個點上;漫無目的地捋着精靈的頭發。他們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而且無論獸人們打着什麽壞主意,他們會得償所願的,直到他們兩個先從身心崩潰開始。

索林不知道他們睡了多久。

某人突兀地揍了索林一拳,把他們驚醒,拖走了瑟蘭迪爾。

過了幾分鐘?幾小時?還是幾天?

等到對方回來,瑟蘭迪爾斷了一只手腕,背後到處都是撕裂的傷痕,以前那光滑的肌膚此刻凹凸不平紅腫不堪。索林靠近瑟蘭迪爾,但後者只是縮成一團,喃喃自語。

“不、不、不、不……”他不自覺地重複着,瑟蘭迪爾緊閉雙眼胡亂地搖着頭,在冰冷的牢籠裏顫抖不已。

索林站起來後退一步,眼前糟糕的情況讓充滿害怕惶恐還有保護欲的他感到無能為力。他捏緊拳頭跪了下來,對瑟蘭迪爾拼命把臉躲開自己的觸碰而感到萬分沮喪。

“這次他們對你做了什麽?”

索林輕柔地撥開瑟蘭迪爾的發絲,清洗着他的臉龐。瑟蘭迪爾睜開的眼睛裏冒出瘋狂的光芒,痛苦嘶吼竭力閃避着。索林動作飛快的阻止了瑟蘭迪爾再傷到他自己,試圖用嗓音安撫精靈。

“瑟蘭迪爾,停下來。”索林看到精靈王搖着頭用精靈語嘟哝着什麽,“別這樣!安靜下來不然你會傷到你自己的!”

瑟蘭迪爾停住了再次睜開雙眼,這次索林看進那雙藍色的眼瞳,感到自己的心為此碎了一點。瞳孔猛地的收縮,瑟蘭迪爾大汗淋漓,熱得無法觸摸。索林為瑟蘭迪爾高熱的體溫而咒罵,無論他們給他吃了什麽都讓他失去了神智和理性。在索林有所動作時,瑟蘭迪爾還在自言自語。

這次他成功地促使精靈王躺在了自己的胸口上,背後的傷口無法讓精靈躺在地上,所以索林小心翼翼地清洗着鞭痕。指望不上任何草藥或東西能幫到自己。可他依然盡可能地照顧着瑟蘭迪爾。

索林不知道為什麽他要這麽做,也沒有深究。他就那麽開始唱起了歌謠。輕柔深沉,他的嗓音萦繞着囚室,雙手帶着憂慮和關切處理着瑟蘭迪爾背脊上的傷口。他的歌聲似乎撫慰了瑟蘭迪爾,不斷掙紮的他忽地放松下來。這讓索林能更好的照料瑟蘭迪爾,他輕輕地擦拭着傷痕,當瑟蘭迪爾洩露出一記呻吟時,無聲的怒火讓他渾身戰栗。

無論獸人幹了什麽,他們都快要擊碎精靈王了。這是索林所不能容忍的。他翻過瑟蘭迪爾小心他的後背,索林一只手抵在對方的額頭上,感到炙熱的溫度。瑟蘭迪爾還在發燒,而索林迫切想要找個能降下體溫的方法。

“不要——不要停。”索林吓了一跳看到瑟蘭迪爾正望着自己,手腕腫了起來帶着不正常的青紫。精靈王瑟縮了一下,試圖移開它,而索林用自己的手撫上了對方斷了的手腕。

“別動。他們弄斷了你的手腕,你還發燒了。”索林強迫自己的聲音更堅毅一些。

“不——不要停。”索林皺眉。

“什麽?”

“唱歌。”瑟蘭迪爾阖上雙眼努力呼出一口氣來;索林點點頭,再次唱起了歌。這次他給瑟蘭迪爾的額頭鋪上一條濕布。

之後的日子一成不變。他們會先拷打瑟蘭迪爾,然後是索林。他們被帶到Snaga面前,被不同的方式一次又一次的折磨。

不過,索林注意到比起自己身體上的虐待,獸人更樂于從肉體和精神上雙重擊潰瑟蘭迪爾。時不時地他們會還來一個被下藥神志不清胡亂嘀咕着精靈語的瑟蘭迪爾。索林還注意到,盡管瑟蘭迪爾看上去比自己還要糟,但精靈王從來沒有開口求饒,至少不是為了自己。索林經常聽到他低語着“不——不要”有幾次還夾雜着幾次“他”。

索林通常會照料着他,他會溫柔地唱着關于艾雷博、山礦還有美麗寶石的歌謠。有時,索林會輕頌食物和美酒,美夢或是坐在門廊上抽着煙卷的美好時光。每當這時候他能看到瑟蘭迪爾露出柔和的微笑,然後索林會低吟那些比爾博教給他的歌謠,白日與黑夜的交替,豐盛的晚餐和第二頓早飯之類的。

在此期間他會細心處理那些毀去瑟蘭迪爾曾經光滑肌膚的傷口、切痕,鞭跡和燒傷,索林讨厭它們。他對這一切深惡痛絕,而某天,在瑟蘭迪爾流着眼淚胸口上用刀鋒和灼傷刻着什麽東西時索林覺得他們再也不能坐以待斃了。

跟往常一樣,索林跑到瑟蘭迪爾身邊,這次獸人實在是太過分了。索林自己斷了三根手指,所以做什麽都不免疼得要命。他抓起那件用到現在的衣服開始清洗瑟蘭迪爾的胸口,明顯是精靈文,獸人怎麽會知道精靈語?索林不知道也不在意,這不是他現在所關注的重點。

“長路漫漫,越嶺翻山,幽深巢穴一片晦暗。”索林再次唱了起來,瑟蘭迪爾似乎很喜歡比爾博筆下的歌詞,所以索林決定再唱一些給精靈王聽。

這首歌描述了旅途裏的種種險境最後終結于比爾博待在艾雷博為止。帶着沉重的心情索林繼續唱道,竭力弄幹淨瑟蘭迪爾的傷口。他看到那具在他身下半裸着的身體,換個時間地點,他可能會覺得心動,或是泛起某種感覺。但此刻,索林早就接受了自己一直針對精靈王怒火的背後那不可避免的真相。

不是因為瑟蘭迪爾在史矛革來襲的那天轉身而去的背影,也不是索林和他的夥伴在收複艾雷博途中關着他們的地牢,甚至不是瑟蘭迪爾幾乎為保護他做出的犧牲,與他一起并肩作戰的事實。

而是因為瑟蘭迪爾永遠不會回應他的感情。他怎麽可能呢?瑟蘭迪爾總是擺出一副唾棄都靈子孫的樣子,索林只不過是個政治同盟。他恨自己心裏的弱點,恨自己不能忘卻精靈王那美麗的面容。

他手指輕柔地轉動,帶着細致和關切觸碰清理着傷口。他一點一滴地照料着傷痕累累的精靈王,顧不上自己的傷勢和疼痛。

“索林……”索林突然停下了,擡起眼看着瑟蘭迪爾,但是精靈王還處在迷迷糊糊的狀态中,說出的話好像夢呓般飄渺。當瑟蘭迪爾再次呼喚他的時候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