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Rescue Me (1)
火焰
死亡
廢墟
孤寂
絕望
不論他往哪兒去他只能看見這些,感到無望随着每一步攀上他的心頭,感到中土歷經千年的歲月終于在他身上刻下了無法消除的印記,感到困頓與空虛。那個不管他走到哪兒都纏着自己不放的聲音是對的:他迷失了,孑然一身,永業孤寂。黑暗重新蠶食着這個世界,而他将成為一個被自己深愛的人所深惡痛絕的腐朽之王。
他擡頭看到自身傷痕的倒影,他的失敗正嗤笑着自己。接着,如白晝般清晰的是索林?橡木盾臉上赤裸裸的仇恨。當瑟蘭迪爾聽到對方向他私語着怨怼時,他連痛呼都發不出來。精靈王聽着,心随着每一個字而破碎,索林朝他低訴的每個真相都讓他的心像是被冰冷的利刃貫穿。
菲力趕到的時候正巧看到矮人、精靈醫師們試圖讓精靈王冷靜下來,他立刻投入指揮,而矮人和精靈主治醫師則照料着瑟蘭迪爾,無助躺着的精靈王被按在床上,語無倫次地呢喃着,被高熱所吞噬,被毒液所侵蝕。
年輕的王子頭疼地捏了捏鼻梁;一旦等到最危險的時刻過去他步入舅舅的房間,看到滿身傷痕的索林慢慢恢複過來,菲力和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奇力交換了個眼神,兩個都靈後裔都為他們的舅舅,甚至是精靈王而揪心,不該有人被獸人監禁,遭受那些慘無人道的折磨,從傷痕來看瑟蘭迪爾是最嚴重的那個。
“瑟蘭迪爾王的情況越來越糟了。”菲力轉向眼淚汪汪的塔瑞爾,她關上身後的門朝奇力走來。
“抱歉,如果有任何我們能做的……”菲力無計可施的回道,奇力抓過塔瑞爾的手指體貼的親了一下。
她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坐到旁邊的椅子裏休息:“我只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給陛下下了什麽藥,要是這樣也許……”
沒人出聲,大家都清楚瑟蘭迪爾的狀況有多麽危險,從他們找到兩位國王昏迷在森林裏起,瑟蘭迪爾就一直飽受幻覺和發燒的折磨,傷口愈合緩慢,他身上的刻痕也最深最嚴重。當然,體無完膚的索林也沒好到哪裏去,他斷了幾根骨頭,營養不良,失血過多,膝蓋受損嚴重,但他的高燒和神智沒像瑟蘭迪爾那樣厲害。
“密林的王子怎麽樣了,萊戈拉斯?”奇力的問題只讓塔瑞爾更加悲傷。
“他很絕望……那個,還很憤怒和想不通。”菲力看到他的弟弟微微點了下頭。
自從他們救回瑟蘭迪爾和索林來到艾雷博後,那些烙在瑟蘭迪爾胸口上的字跡讓精靈王子怒火中燒,當然不僅僅是他,前兩天的塔瑞爾也和萊戈拉斯一樣暴跳如雷。但是沒有一個精靈好心地對他們解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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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瑞爾,我能問你點事嗎?”塔瑞爾面向奇力點點頭;奇力調整動作深吸了口氣,“瑟蘭迪爾王胸口上寫的是什麽?我注意到你和萊戈拉斯好像看上去……”
“他們烙印了他,奇力,難道這還不夠羞辱人的嗎?”塔瑞爾氣呼呼地回道,奇力朝她瞥了一眼,塔瑞爾緩和了一點繼續,“好吧,你問的是字語的意思。”
“沒錯,萊戈拉斯好像對此心煩意亂。”
塔瑞爾緘默了會兒;她盤算編個謊話,但知道這根本無濟于事,遲早每個人都會知道的。再說,要怪就怪那些喪盡天良的獸人而不是他們。
“上面刻了:索林?橡木盾的東西。”奇力和菲力目瞪口呆,他們一臉驚駭地看向舅舅再轉向塔瑞爾。
“他們……但是……為什麽?”菲力的疑問讓塔瑞爾露出難過的笑容,無奈道,“舅舅永遠不會……!”
“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你舅舅是不會……責任不在他。”塔瑞爾看了山下之王一眼,然後是菲力。一部分的她知道索林?橡木盾不可能做出如此惡毒低劣的事情,另一部分卻不禁好奇為什麽會寫下這些的原因。問題是:發生了什麽導致獸人要烙下那些字?
菲力看了看舅舅,想知道兩位國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這個問題一直萦繞在救回他們的矮人還有精靈的心頭上,三天前密林和艾雷博還滿懷着希望,可當意識到他們的身體狀況後又立刻陷入了迷茫,他們究竟遭遇過些什麽?
菲力握緊了拳頭,發誓要讓那些膽敢傷害他舅舅的家夥們好看,他深吸了口氣擡頭轉向奇力和塔瑞爾。
“我覺得我們該走了。”奇力張開嘴想反駁但被哥哥的溫柔笑容阻止,“奇力,我們大家都累了,我們需要吃飯,我相信我們該确保萊戈拉斯王子沒事,然後休息會兒再回來。”
“我覺得你哥哥是對的。”塔瑞爾贊同道,奇力哽住地點點頭。
“好吧,我只是對覺得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感到不舒服,要不是我……”
“別說了,你沒有把他一個人丢在森林,他憑自己的意志行動,是爆炸把事情搞得一塌糊塗。”菲力反诘,“走吧,我知道你又餓又累。”
奇力點點頭挽住塔瑞爾,後者朝他微笑,然後站起身來,三個人一同離開,很快寂靜和黑暗重又占據了房間。
一分鐘。
兩分鐘。
三分鐘後索林?橡木盾睜開眼睛,松開了一直屏住的呼吸,他繼續躺了會兒,身體漸漸适應了因為恢複意識後再次湧起的疼痛。
他閉上雙眼憶起春天和雨水、金屬和煙草的味道,他回到了家,他的靈魂終于得到了安寧,沒有言語能夠形容他感受到的欣慰和苦悶,盡管他裝作昏迷不醒,可他聽到了外甥和那個女精靈的談話。
瑟蘭迪爾。
索林試圖移動,不管眼前模模糊糊的視線和面前晃晃悠悠的景象,他掙紮着凝聚起身體裏殘留着的力量,心裏只懷揣着一個念頭,緊攥着一個名字:瑟蘭迪爾。索林翻過身,頭暈眼花,疼痛不堪;他努力站起來,他知道瑟蘭迪爾需要什麽。
他的腦海像是一個迷宮,滿眼都是看不清和不想要的回憶。索林咬緊牙關,拼命止住脫口而出的痛呼,他朝下看到綁着繃帶的手,穿着一身暖白色的襯衣和寬松的長褲,渾身纏着布條,奇怪草藥制成的藥膏散發出的芬芳讓他的身體放松下來,他看到厚實的繃帶包裹着自己的膝蓋,看到那裏滲出的鮮血和傳來的陣痛,他還沒發覺自己的身體境況,直到現在。索林雙腿打顫緊緊地靠在床邊,漸漸适應四肢的重量,他痛下決心開始跌跌撞撞地走向大門。
他沒時間去探究為什麽要這麽做,他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一個目标,索林心無旁骛的進發,緩慢卻堅定,當身體撐不住的時候暫作休息,疼痛沒有絲毫減弱但他卻無視自己的傷勢,他走出自己的房間,終于到達了隔壁。
身邊的一切讓他恍如隔世,孤山裏的燭光溫暖柔和,他聽到大廳盡頭傳來微弱的聲音,環繞着他的空氣令人安逸,混合着春天的芬芳和熔爐的煙熏。索林用盡全身的氣力推着房門,門發出咔噠聲卻紋絲不動,沮喪的索林再使了一次力,直到終于投降讓索林走了進去。
屋子裏一片昏暗,瑟蘭迪爾安靜的躺在遠處角落裏的床上,兩盞銀色的光源照亮了精靈王美麗的面容。
在欣慰和焦慮間搖擺着的索林哽住了,他走近床邊雙眼牢牢地盯着瑟蘭迪爾,胸口沒來由的湧上一股感覺,逐漸變成想要保護對方的心情。
林地王國的君主瑟蘭迪爾仿佛死去般躺在床上,臉色煞白一片冰冷,仿佛喪失了任何恢複的跡象,他的呼吸微弱,額頭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左手還夾着木板;雙唇分開,下唇還殘留着撕裂的痕跡。
索林捏緊了沒受傷的那只手,視線終于落在了瑟蘭迪爾未着片縷的胸口上,為什麽他們沒有遮住刻印?為什麽讓這折磨的印記露在外面被人看到?
在他混亂不堪的心緒下,索林沒注意到塗抹在傷痕上的濃稠藥膏,他看見紅腫的字跡還在微微滲血,好像才被刻上去一樣。
索林?橡木盾的東西。
索林的視線描繪着精靈文的字跡,因為瑟蘭迪爾所遭受的一切而怒火沸騰,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握住對方,在自己溫暖的皮膚感受到了精靈王有多冰冷後皺起眉頭,他環顧四周想找張毛毯給瑟蘭迪爾保暖,索林一點也沒察覺這個房間裏還待着另外一個人,直到他被對方狠狠地壓在牆上發出一記痛苦的嘶喊。
索林睜開眼睛看到面前暴怒的萊戈拉斯,後者把他牢牢地釘在牆上,緊繃的臉上掩不住痛苦和憤慨,索林喘着氣聚焦視線,抓着對方的手腕,他們緊緊地彼此瞪視,在那短短的一瞬間,索林看到萊戈拉斯有多麽像他的父親,他們有着相同的長發,披散在背後的金色發絲被頭上一個簡潔的王冠或是額飾攏住,那雙脆生生的藍眼睛既像冰雪鑽石那樣冷冽又如盛夏蒼穹這般溫暖,絲滑白皙肌膚上的美麗五官給了他們青春永駐的容顏,而無辜和世故又可以同時呈現在一起。
“你到這裏來做什麽,矮人?”最後吐露出的那個詞好像是某種詛咒或不潔的東西;索林皺眉,因為自己的傷口和遭到的突然襲擊而無力反抗。
“放——放開。”他恨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萊戈拉斯卻靠近了緊盯着索林的雙眼。
索林努力集中精神試圖擺脫眼前的僵局,他感到無助,想起那些綁着他四肢的繩索,邪惡的嘲笑,冰冷尖銳的金屬紮入皮膚裏的觸感,索林的呼吸變得急促,他閉上眼睛竭力驅散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
萊戈拉斯則氣得渾身發抖,他看着這個矮人進入房間,然後接近他的父親,這個矮人的名字永遠烙在了他的皮膚上,這個很久以前指責他父親不守信用背信棄義的矮人。史矛革被幹掉後,密林和艾雷博的關系也不甚和睦;他永遠無法理解為什麽他的父親對處理艾雷博的事務,還有對與山下之王和平相處那麽堅持,對萊戈拉斯來說,他們的往來只要秉持基本禮節和公事公辦就可以了,但瑟蘭迪爾下定決心要和那幫矮人建立更強有力的聯系,然而就在事情逐步發展的進程中,兩位國王卻被獸人們綁架了。
他的父親……萊戈拉斯忍住了一記嗚咽,悲憤地盯着面前的矮人。
“你居然敢來打攪我父親休息,怎麽看到他痛苦還不夠嗎?還要對他幸災樂禍?”萊戈拉斯的話讓索林有點明白對方指的是什麽。
“告訴我,索林?橡木盾,對這副景象你還滿意嗎?看到我父親支離破碎你覺得高興嗎?開心嗎,山下之王?”索林努力理清思緒,掙脫萊戈拉斯,但年輕的精靈把他抓得牢牢地,“你喜歡聽到他的尖叫嗎?嗤笑他悲慘的樣子?你是不是很得意?說啊!”
萊戈拉斯聲嘶力竭,眼淚終于奪眶而出,年輕的王子努力讓自己平複下來,但他感到疲憊虛弱,雙手放開了索林,随後倒在地上拳頭狠狠地打着石面,索林顫巍巍地站在對方身前,跪在地上的精靈突然哭了起來,索林感到萬分尴尬和不自在。
他還從來沒看到過一個哭泣的精靈,萊戈拉斯的眼淚和其中的絕望讓他于心不忍,索林猶豫着走近對方,萊戈拉斯一僵卻沒有抗拒,索林做了唯一他能想到的事:他擁抱了對方。過了好一會兒萊戈拉斯才慢慢允許索林擁住自己,然後他回抱了索林,臉上還挂着淚珠。
索林張嘴但知道不論自己說什麽都無濟于事,他沒想到他們父子間有着那麽多的愛意,從他看到他們幾次相處以來,他以為他們之間的關系比較淡漠和疏離。他錯得離譜,還有多少事情他看錯了眼前這個躺在床上的精靈王?
不知道像這樣過了多久,萊戈拉斯鎮定下來抹了把臉站起身,帶着羞赧的紅暈撇開視線,他走向盛着清水的木盆洗臉,索林給了對方片刻的私人空間,搖晃着走到瑟蘭迪爾床頭板的椅子邊上。
萊戈拉斯手撐在桌上,整理自己的思緒,當他準備面對索林事聽到他父親迸出一記痛苦的叫喊,他急忙轉身和索林一起沖到瑟蘭迪爾身邊,萊戈拉斯忍住想拉開對方握着父親的手的欲望,但瑟蘭迪爾劇烈的翻騰着,用精靈語和通用語含糊晦澀地低吟着什麽。
索林急切地看着萊戈拉斯,但後者也和他一樣手足無措,萊戈拉斯之前也面對過這樣的情形,而他唯一可以做的便是等待,直到父親安靜下來。萊戈拉斯聽着父親胡言亂語,時不時地索林的名字會從他的唇瓣間溜出,但是他們還能捕捉到像是“不是真的”、“夠了”、“醒過來”,瑟蘭迪爾似乎正和某人對話,随着交談的深入而越發憂懼。
随後發生的事讓萊戈拉斯說不出話來,索林開始唱起歌謠;一開始他唱得很小聲,一旁萊戈拉斯的在場和時不時的凝視讓他覺得不自在,索林靜靜地唱着,溫柔地輕捏着瑟蘭迪爾手,慢慢的精靈王逐漸平和下來,看到自己的嗓音對瑟蘭迪爾的安撫作用,索林唱得更加響亮和堅定,就像他們還被監禁時那樣。
萊戈拉斯難以置信地看着這一幕,當瑟蘭迪爾在山下之王的歌聲裏完全放松下來時,他的心呯呯直跳。幾分鐘後,瑟蘭迪爾看上去判若兩人,不再有氣無力難受痛苦,而是安靜祥和,呼吸恢複到正常頻率陷入了靜谧的深眠之中。
“你怎麽……你是怎麽做到的?”對萊戈拉斯的問題,索林避開對方的視線聳聳肩。
“當我……當我們還在獸人地牢的時候我這麽做了,好像能夠安撫他。”
“為什麽?”這個疑問承載着太多難以解釋的蘊意,不管索林還是萊戈拉斯都不甚在意,仿佛一切盡在不言中,索林無法回答,所以他保持沉默輕輕的哼唱着。
萊戈拉斯帶着沉重的心情看着兩位國王,他看得出索林筋疲力盡,努力睜着眼睛努力保持站姿,他走近對方一只手放到索林的肩上,對方擡頭看向他。
“你該好好休息。”索林皺眉剛想開口卻又覺得不說為好,就只是搖頭。
“等他好了我再休息。”
萊戈拉斯看了索林很長一段時間,他斜着腦袋眼神充滿疲憊和關切。索林的手牢牢地交纏着瑟蘭迪爾的,回視精靈王子。
萊戈拉斯點點頭轉身抓過一旁的椅子放在索林身邊,後者感激地坐下,不一會兒便頭靠着床墊睡着了,萊戈拉斯站在遠處望着他們。
艾雷博的矮人們因為索林的蘇醒而歡呼雀躍。
再次看到舅舅的菲力和奇力帶着開心的笑容和欣慰的表情寸步不離他的身邊,每個人都充滿了疑問,但是談話會面推遲到迪斯覺得索林的身體狀況康複到可以出席同矮人議會與密林精靈的會議為止。
不過,和山下之王恢複如初的好消息相比,密林瑟蘭迪爾的情況似乎随着時間的流逝而越發惡化,大家都搞不清為什麽或怎麽會,但是每當瑟蘭迪爾處于痛苦煎熬或是胡言呓語的時候,索林便會待在他身邊溫柔的歌唱,所起到的作用讓很多人費解,看上去瑟蘭迪爾在唱給他聽的深沉嗓音裏乖順下來。
時不時地精靈王會張開雙眼難過掙紮着掃過周邊,呢喃着他的困惑,想回到他自己的真實世界裏,他又發起了高燒,衰竭也越發嚴重,密林精靈把他們國家的職責落到了瑟蘭迪爾的繼承人萊戈拉斯身上,年輕的精靈竭盡所能但他自己沉甸甸的心卻帶着悲恸系在了父親的身上。
索林膝蓋的情況好到可以拄拐杖了,到處轉悠的他最後總是會跑到瑟蘭迪爾的房間裏,在萊戈拉斯和索林的陪伴下精靈王從沒有獨單過,對矮人們來說這很奇怪,甚至覺得他們的國王對一個可有可無的同盟過分擔憂不合禮數,但索林用愠怒的眼神和犀利的言辭堵住了所有反對的聲音。
在索林醒來的五天後,他端坐在王座上講述了他和瑟蘭迪爾的遭遇,精靈和矮人們都在場,大家對獸人無緣無故如此折磨對待他們的王既覺得義憤填膺又感到萬分震驚。
在敘述裏,索林小心地隐瞞了那些他為瑟蘭迪爾歌唱的部分,他沒有說起照顧精靈王或是自己被對方所吸引而逐漸轉變的感情,索林沒有告訴任何人在他們被囚禁和逃跑的過程中彼此交換過的那些親吻。
等他說完四周一片安靜,索林才意識到他和瑟蘭迪爾被關了一個月,一整個月的煎熬和折磨,他還得知就在多爾戈多附近發生了一起突襲,這也是為什麽關押他們的地方在那時候會幾乎沒有獸人的原因。
“Ro?c *4派出的一只渡鴉找到了你,舅舅,要不是它……”菲力的聲音低了下去,“等到我們的搜索小隊到達你們的所在地後,你們兩個已經不省人事了。”
“艾雷博離得最近路上也比較安全,所以我們把你們帶到了這裏。”塔瑞爾繼續,索林微微點頭。
“索林王。”索林轉向一個精靈醫師,對方蹙着眉表情嚴肅的看着他,“很抱歉我得問下,您知道為什麽他們沒有對您使用那些下在瑟蘭迪爾王身上的藥物嗎?”
索林搖了搖頭,眼神堅毅:“不,我不清楚,不過相信我,醫師大人,如果把那個地方夷為平地能幫助瑟蘭迪爾恢複過來的話我會很樂意那麽做的。”
索林言辭背後的真摯毋庸置疑,兩位國王身上發生的事似乎在他們彼此間形成了一條無形的羁絆,沒有人質疑索林繼續給予精靈們庇護的動機,或是命令艾雷博的每位智者和醫師幫助精靈們找出一個能清除瑟蘭迪爾體內藥物的目的。
直到夜幕降臨,萊戈拉斯才發覺索林的缺席,他決定去父親的房間,如他所料,索林在那裏,他毫不意外的看到對方細心輕柔地照料着父親的傷口。
對索林來說陪在瑟蘭迪爾身邊變成了一個自然而然的習慣,萊戈拉斯會試着讓自己悄無聲息的出現,他會躲在暗處看着索林清理的動作,對他父親溫柔的訴說着什麽,有時索林會随口告訴瑟蘭迪爾一些小事,一些他還在Ered Luin時發生的事,另外一些時候,他會描述一個精心準備能讓萊戈拉斯也笑起來的故事,但大多數時候,索林會唱起歌謠,于是瑟蘭迪爾便露出些微的笑容。
索林清洗着瑟蘭迪爾的胸口,打濕的布料在紅腫的烙印上敏捷的移動着,索林手勢謹慎地處理着傷口,他從最近的桌上拿起藥膏倒了一點在指頭上,他的手懸在赤裸着的胸膛上方時,一只冰涼顫抖的手環住了他的手腕。
索林擡起臉對上一雙藍眼睛。
瑟蘭迪爾凝視着面前的身影,當他驅散了眼前模糊的景象後一個了然的神情閃過他的雙眸,之後的一段時間裏沒人說話也沒人動作,索林感到自己的心因為安心和悸動而飛快的跳動着,然而瑟蘭迪爾卻感到內心深處的某些東西破碎了。
“為——為什——為什麽?”他磕磕絆絆的說着,聽上去那麽虛弱和飄渺,讓索林感到害怕。
“你醒了。”索林低語着輕柔地握住瑟蘭迪爾的手,後者搖着頭閉上雙眼,吐出一記痛苦的喘息。
“為什麽?”他重複道,轉開臉無神的雙眼一片空洞。
索林皺眉靠向瑟蘭迪爾,他的手輕柔地貼在對方的胸口上,瑟蘭迪爾神情痛楚,雙眼顫動。
“什麽為什麽,瑟蘭迪爾?”精靈王對索林擠出一個哀傷的笑容。
“為什麽你不是真的呢?”
經過這些天來的昏迷不醒,眼看着傷痛的折磨吞噬着瑟蘭迪爾,可這些就是他終于醒來後說出口的話,萊戈拉斯沒有從藏身的地方現身,他心情複雜的看到索林溫柔地撫摸着父親的頭發,看到對方是如何貼近精靈王輕聲私語。
“我要怎麽做才能讓你相信我就是真的呢?”瑟蘭迪爾嘆息着,沒受傷的那只手輕輕地捧着對方的面龐。
“什麽都不用做。”瑟蘭迪爾答道,突然索林吻上了他,蜻蜓點水般擦過雙唇,搖擺在混亂情愫與朦胧現實中脆弱的允諾,索林吻過瑟蘭迪爾的嘴唇,瑟蘭迪爾的臉頰,瑟蘭迪爾的額頭,呢喃着甜蜜的話語請求精靈王不要放棄,清醒過來。
“就只是唱歌給我聽。”瑟蘭迪爾才吐露出請求,立刻便傳來了索林的歌聲。
站在暗處的萊戈拉斯無法動彈,失去反應,被剛才發生的一幕弄懵了,他也迷失在了索林回蕩在房間裏的歌聲中。
*******
這次的夢境截然不同,當他聞到那股熟悉的氣味時便發覺了,每次向索羅進貢時他便能感知到的東西,遠在所有的事情變成一團充斥着黑暗與誤會的亂麻前。
索林傲氣地站在父親和祖父的身邊,一部分的他對發生在兩位國王間的嫌隙未知未覺,索羅對瑟蘭迪爾聲明精靈珠寶的所有權嗤之以鼻,而且如果他那麽想要兩國的和睦共處,就得被迫簽下盟約,瑟蘭迪爾對索羅的亂開價碼和得寸進尺感到震怒和冷淡。
當他走向安排給他的房間時,在路上遇到了矮人王子。索林年紀尚輕,一頭蓬松的黑發,還在長着的胡子,身着藍與銀的服飾,眼睛裏飽含着年輕氣盛的火焰,對方的桀骜不馴和未經雕琢的美麗讓他印象深刻,而镌刻在他心上的觸動則是一股新制皮革與獨特令人安心的大地芬芳混合在一起的熏香。
他們視線交錯,瑟蘭迪爾看得出索林對自己探究的目光,但有些不一樣的東西深深地攪亂了瑟蘭迪爾的心緒,從他不再是個尋找刺激的小精靈起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超越了好奇和渴望,一旦等他了解了索林,它們又轉變成了某些難以啓齒的情愫。
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還在瑟蘭迪爾的腦海裏栩栩如生,但卻倏地換成了一幕晦暗的影像,精靈王想不起有過這樣特定的時刻,他心裏一片混沌,好像真的經歷過似的,這或許又是敵人在嘲笑他。
索林對他不懷好意地笑起來,粗暴地攥着他的金發,手指堪堪地拉扯着,讓瑟蘭迪爾痛苦的吸氣,對方帶着滿意的眼神傾身靠來,然後瑟蘭迪爾看到了它。
一只戒指。
一只有着藍色寶石的戒指套在索林另外一只伸出的手上。
“主人給了我一個棒極了的禮物。”瑟蘭迪爾在他的聲音下發抖,那是索林的聲音但是被某種黑暗的東西扭曲了,“精靈王終于伏在了我的腳下,準備為他的罪孽付出代價。”
瑟蘭迪爾睜開雙眼,可突然索林卻對他唱起歌來,他感到無所适從不知道那個部分是真的哪個又是夢境,索林貼着他的嘴唇、他的臉頰,他的額頭落下綿柔的親吻。這無聲的承諾是瑟蘭迪爾一直以為不可能實現的奢望,他希冀它是真的,他祈盼能醒過來,因為他可以感知到自己正在一點一滴的消失。
“就只是唱歌給我聽。”當索林再次唱起歌時他無法藏起自己的笑容,別無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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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蘭迪爾醒來的消息也跟索林一樣引起不少矚目,大家似乎都很高興,只有少數人感到形勢不容樂觀,沒錯,瑟蘭迪爾是醒了,但是精靈王顯示出了神志不清的症狀,他好像無法分辨什麽是現實什麽又是夢境。
有時他會有氣無力地跟他們說話,甚至拒絕擡起眼睛,其他時候他聽起來幾近正常,倦怠疼痛,但明顯正常。他認得出萊戈拉斯,看到索林時眼睛裏會閃現出溫暖的微光,可是大家心裏都很清楚瑟蘭迪爾需要徹底的治愈,不然他會死的。
索林把囚禁時發生的點滴都告訴了醫師,提到了自己的歌聲在瑟蘭迪爾身上産生的影響,現在精靈王正安穩地睡着并沒有失去意識,萊戈拉斯的視線一直牢牢的落在索林身上,醫師正仔細聆聽着對方所告知的一切細節。
他們中某個最年長的精靈醫師點着頭表情沉重地越過肩膀看向他的王,然後是年輕的繼承人。
“萊戈拉斯陛下,我想我得出解決方案了。”索林和萊戈拉斯頓時精神一振,兩個人專注的凝視讓Lannian*5 突然覺得不自在。
“是什麽?告訴我們該怎麽做才能幫我的父親恢複過來?”Lannian猶豫了一會兒接着堅定的開口。
“用阿夕拉斯*6 治療國王的傷口開了個不錯的頭。”
萊戈拉斯理解的點點頭,阿夕拉斯是種罕見的草藥,矮人和河谷鎮上的貯存太少,不是曬幹了就是不夠新鮮,他們甚至發覺就算在密林也很稀少,不像米那斯提力斯*7 和丹登人游走的地區那麽常見。
“我們确定了那些卑劣的怪物把毒液弄在了國王的烙印上,因為創口一直無法愈合。”萊戈拉斯咬着牙點頭,催促Lannian快點說下去,“這只能說明毒液還殘留着,蠶食着身體機能,如果陛下能采集到新鮮的阿夕拉斯和梅隆樹*8 的金色花朵或許……”
“那不可能。”萊戈拉斯的心猛地一沉,“這意味着我必須要前往蘿林,期望凱勒鵬領主能大發慈悲。”
“我不明白,河谷鎮有你說的這種草藥,為什麽不起作用?”Lannian瞥了另一個精靈一眼然後看向萊戈拉斯,不過卻是歐因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們已經盡力了,索林,我很抱歉這麽說,但顯然草藥還不夠用。” 坐立不安的歐因想起那時塔瑞爾治好了奇力,他還是不懂為什麽這次沒像之前那樣對瑟蘭迪爾起到作用。
他也看到醫師對國王重複着相同的治療方法,也可能是他們漏了某個關鍵點。
“我們認為可能是河谷鎮的王劍之草*9 不太新鮮,畢竟那是一種生長在特定地點的草藥,而河谷鎮的儲備都是在自家花園裏培育的。”
索林蹙眉沒有真的聽懂解釋的重點,他覺得這只是這幫醫師為自己的無能所找的借口,唯恐用不了多久他的歌聲無法再帶給瑟蘭迪爾祥和與寧靜了。
“好吧,那個金色的花有什麽用?為什麽需要它?”Lannian這次回答了問題,看上去沒那麽忐忑不安,分享了關于這部分的知識。
“黃金樹林是少數幾個能讓精靈感到安心的地方,那裏的樹木不僅是有生命的還飽含着活力,如果他們能送給我們的話,可能會加速一些致命傷口的愈合。”
索林挑起眉毛不太确定自己應不應該相信這個精靈,醫師朝他微笑:“相信我,索林王。如果蓋拉德麗爾夫人能給你梅隆樹花和阿夕拉斯的話,瑟蘭迪爾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那麽,我們還等什麽?”萊戈拉斯沒好氣地轉向索林,瞪了他一眼。
“你不明白。”
“我不在乎,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把那個地方翻個底朝天。”萊戈拉斯瞪大眼睛呆若木雞地瞥向一臉下定決心般的索林,沒人說話,精靈們突然感到惶惶不安。
他牢牢地盯着索林,看上去兩個人在無聲地交流着什麽,在一邊的菲力全看在眼裏,也處于震驚狀态,他當然注意到了,他舅舅對待精靈,特別是精靈王那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他和母親還有弟弟談到過這件事,三個人得出了一個離譜的結論,而現在,菲力越發肯定他們是對的,索林愛上了瑟蘭迪爾,菲力不太确定這是好是壞。
萊戈拉斯心裏升起了一股希望,他看着索林猛地意識到他們能夠拯救他的父親,他可以信任索林,因為是他的話或許真的可以做到,萊戈拉斯轉向Lannian和其他精靈。
“我這就去帶回梅隆樹花和新鮮的阿夕拉斯。”萊戈拉斯挺起腰身用一個眼神駁回了任何反對的抗議,“Lannian你要确保父親能堅持到我們回來,我會快去快回的。”
“很好,我們需要準備些什麽?”索林用力的抓過他的拐杖。
菲力一聽差點哀叫出來,頭大不已,一點也不喜歡即将來到的“疾風驟雨”。
雖然這“疾風驟雨”不會變得一帆風順但還沒難到讓索林打退堂鼓。
頂着許多艾雷博矮人不贊同的目光,索林和萊戈拉斯馬不停蹄地離開了孤山,菲力留下來暫為代管孤山,照顧瑟蘭迪爾。
起先,萊戈拉斯想要反對,他覺得索林和自己前去并不合适,實際上不僅是黃金樹林很可能不會歡迎他的事實,還因為他在父親房間內眼見的私密一幕,說老實話萊戈拉斯真的不知道那天看到那幅場景後自己到底是做何感想。
不過山下之王不允許任何人阻止自己,于是在第二天黎明破曉時分他們便出發了,到了當天下午晚些時候他們已經相對無言只休息了幾分鐘便穿過了河谷鎮,他們沒怎麽交談安于緘默狀态。
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