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Tell Me(1)
傾盆大雨宣洩如注,冰涼的暴風狂烈地卷起樹葉與幼木,在崗哨上監察的守衛早就躲避暴風雨去了,山谷中的水霧讓視野一片朦胧,白天也變得陰冷昏暗,菲力站在艾雷博的大門上,感到山內的暖意熨帖着他的後背,他凝望着遠方的某處,牽挂着他的舅舅,想着對方一路上的艱難險阻。
離索林?橡木盾——山下之王離開前往黃金樹林已經過去三個星期了,菲力對他的職責盡心盡力嚴肅以待,有時他會像此刻一樣祈盼他舅舅一路順風。不少人對國王的決定不以為然,他們抗議反對過,但是索林對此置若罔聞,菲力沒法對舅舅說不,因為索林一向是個說一不二值得信賴的矮人,為了守護子民努力把他們重新帶回家園他奉獻了一生,這次該讓他的舅舅為了自己的幸福而自私一回。
察覺到背後的動靜,菲力警覺地等着,直到一個年輕的矮人侍衛站在他身後微微躬身。
“菲力陛下,歐因大人和精靈醫師請您立刻過去。”菲力的眉頭糾在一起,擔憂地點點頭。
他來到瑟蘭迪爾的房間,陶瑞爾咬着牙看着精靈醫師診治着精靈王越發惡化的高熱,歐因搖着頭走近菲力。
“情況越來越糟了,恐怕索林會趕不及。”
“請別這麽說,歐因大人,我想舅舅一定會接受不了的。”歐因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真遺憾這些精靈沒法像奇力喜歡的陶瑞爾那樣對精靈王施展同樣的治愈術。”歐因指出。
菲力點點頭思緒飄回之前的談話上,他們目睹了精靈王在那片刻中完全徹底的軟弱,菲力想起弟弟滞留在長湖鎮時神志不清的狀态,那個時候是陶瑞爾救了他,她使用精靈草藥的方式非常特殊,她解釋說,當時她的心裏并非單純的關切而是充滿了不顧一切的渴望與期盼。
有些傷痕只有愛才能治愈。
菲力緊抿着嘴巴,端詳着入睡的精靈王,醫師和陶瑞爾低聲交談憂心忡忡地看着瑟蘭迪爾,提出愛這種可笑無稽的東西,只用看不到摸不着的感覺來療傷,未免也太不靠譜了,菲力知道舅舅在乎瑟蘭迪爾,但愛?這怎麽可能?
萊戈拉斯好奇地瞥了一眼走來走去喃喃自語毫不耐煩朝外張望的索林,他們停在了密林山側的一個洞穴中,只用了短短三周便疾馳穿過了河谷鎮的山路和密林的外延,接着到達了去往南方黃金樹林入口的峻嶺山頭。
道路并不好走,他們遇上了一些土匪和獸人偵察兵,索林一如既往給他們一頓毫不留情的胖揍,萊戈拉斯還從沒看到一個矮人像索林這樣,打得如此酣暢淋漓,讓人不由心生敬佩,雖然萊戈拉斯自己下手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們之間很少交談,一般是些無關痛癢關于食物補給之類的瑣事,除了上次,他們誰也沒提及索林對萊戈拉斯父親感情的話題。
“天氣不會因為你瞪它幾眼就會好的,索林。”萊戈拉斯盤腿坐着好整以暇地瞥了矮人一眼。
索林眼冒火光的看着對方:“在瑟蘭迪爾命懸一線的時候你怎麽還有閑情逸致在這裏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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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突如其來的爆發讓兩個人都面面相觑,索林終于不再踱步背靠着石壁坐了下來,萊戈拉斯望着索林咽下這口氣不跟矮人計較。
“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心情。”索林沒有擡頭,他只是盯着地面靜靜地聽着,“我的父親……在我還是個小精靈的時候常常給我治傷,就算後來我長大了,只要我受傷了他還是會細心照料,可現在輪到我自己卻一點用也沒有,我是個不合格的兒子。”
索林看着萊戈拉斯的眼睛,後者挺着背挑着下巴坐在那裏,但眼神卻滿含悲傷,山下之王有點不安的抿着嘴對這番剖析找不到恰當的回答,他腦袋裏轉過幾個念頭,不想讓這次交談變得難以收場,隆隆的雷聲竄過石洞,索林心一驚朝外看去。
“我不是有意的,我沒有你不關心瑟蘭迪爾安危的意思。”
“我倒是很好奇你又為什麽如此在乎?”相同的問題在索林的心裏翻來覆去,他當然知道答案,但是他不願意直白地挂在嘴上。
“這很重要嗎?”他側過頭看着萊戈拉斯。
“對我很重要,你的所作所為……我不允許任何人玩弄我的父親,沒人理解精靈的感情世界,而結果對我們來說往往不那麽美好。”
“你覺得我們矮人沒法去愛?”索林惱怒地反诘,那個特別的措辭讓萊戈拉斯愣了下。
當另一記雷聲在天空裏炸開閃電就落在不遠處時大馬和小馬都緊張地嘶鳴着,索林吓了一跳一把抓過身旁的劍柄,他咬着牙讨厭心裏盤旋不去的被囚記憶。
“矮人也好愛情也罷我都沒什麽經驗。”萊戈拉斯擰着眉思索了會兒,“我聽過不少故事,說到矮人是如何喜愛珍玩、黃金和寶石,淩駕于其他任何事物……”
“這不代表我們沒有愛。”索林忿忿不平。
“這麽說,你愛我父親喽?”
萊戈拉斯觀測着矮人的反應,索林一僵撇過頭避開精靈探究的目光,一想到瑟蘭迪爾索林的心就跳得飛快,他看上去那麽脆弱,乞求救助的嗓音,無聲邀歌的目光,索林感到自己的心跳随着對瑟蘭迪爾的記憶而搏動,叫嚣着渴望和關切。
“我覺得雨馬上就會停了,然後我們再繼續上路。”索林岔開話題,萊戈拉斯眯起眼睛并沒有追問,他可以等,總有一天他會知道索林?橡木盾是不是在追求他的父親。
*******
雖然雨還在下,但矮人和精靈離開洞穴繼續旅程,索林是對的,萊戈拉斯擔心父親的安危并沒有多做停留,看來他和索林的想法是一致的,兩個人都很疲憊但除了死亡沒有任何事物能讓他們停下腳步。
索林看向遠遠抛在身後的密林山脈,雨勢瓢潑,冰涼徹骨,拖慢了他們原有的進度,距離老渡口抵達安都因河還有一段不小的路程,到時候他們要溯河而下直到樹林邊沿,漫漫長路,索林心情沉重,不斷回想起瑟蘭迪爾需要救治的病容。
期間他一直在思忖為什麽獸人不計後果要用那樣的方式傷害瑟蘭迪爾,他真的想不通,索林也明白一部分的萊戈拉斯因此而責怪自己,山下之王打馬跑在萊戈拉斯邊上,希望瑟蘭迪爾能聽到他的思念。
“我們應該沿着這條通往山澗的小徑走,等到晚上再休息。”萊戈拉斯讓自己的聲音蓋過風聲,索林張望着但他的視野範圍不像精靈那樣銳利。
“很遠嗎?”萊戈拉斯對索林的問題眯起眼睛,撇過頭。
“騎馬大概要二十、四十分鐘。”萊戈拉斯嘆了口氣,恨這該死的天氣延誤行程,但他緊跟着索林,到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上了山路。
當晚沒有生火,他們掩身于山石林木的保護,安靜吃飯時萊戈拉斯總是一有機會就猛盯着索林看,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下了,但冰冷的空氣卻往他們的衣服裏鑽,萊戈拉斯覺得還好,他看到索林時不時地哆嗦幾下,但卻沒有表示出怕冷的樣子。
“給,我想你比我更需要它。”索林對精靈的主動皺眉,萊戈拉斯不以為然地把旅行用的鬥篷塞到索林手裏。
“我不冷。”索林倔強道,萊戈拉斯的微笑半心半意。
“費了這麽大勁我可不希望你這個旅伴半路上凍死。”萊戈拉斯丢過鬥篷嚴厲地瞪了對方一眼,“我不瞎,索林?橡木盾,你覺得冷,就把這個當做我對你迄今為止為我父親所做的一切的感謝吧。”
索林勉強接受頓時感到暖和起來,他閉上眼睛一會兒瑟蘭迪爾的身影重又浮現,那雙藍眼睛回望着他,向他求救,每當索林對他唱起歌時露出短暫欣喜的光芒,他還好嗎?瑟蘭迪爾的情況是惡化還是好轉了?
帶着這些疑問索林陷入了不安的睡眠之中,一旁的萊戈拉斯則安靜地望着他。
菲力看到握着調羹往嘴邊送的手在顫抖,瑟蘭迪爾無力地盯着面前的湯匙,他動作緩慢游移不定,但臉上卻波瀾不驚,晚餐幾乎花了一小時,而精靈王還沒能吃完給他準備的食物。
這樣不體面的就餐模樣對瑟蘭迪爾來說也不好受,他努力把視線聚焦在眼前的食物上,但卻食不知味,所有一切都了無生趣,身體日漸虛弱,就算醒着都有夢魇無時不刻地糾纏着他,讓他神經緊繃,精靈王迫使自己擡頭正對上菲力的目光,後者抿着嘴雙臂交叉在胸口走近床邊。
他轉過頭環視四周确保只有他和精靈王倆人,他等着最後一個精靈離開,門關上後他直截了當的開口。
“舅舅走了已經超過三周了。”他邊說邊坐了下來,“我猜他大概已經接近樹林,準備把草藥帶回來。”
瑟蘭迪爾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眼裏掠過一絲難過,精靈王擡起頭面對不知是好奇還是擔憂看着自己的菲力。
“最近傳來的消息說他和萊戈拉斯沿着道途穿越了密林的山澗到達了安都因河。”
“沒用的。”瑟蘭迪爾別開臉,“我可以感知死亡的蔓延,那些邪惡的怪物對我幹了什麽……你是不會明白的,小王子。”
“你見識過黑暗的力量,你面對過北方的巨蛇,你失去了很多難以想象的東西,被那些你最愛的人所遺忘。”
瑟蘭迪爾呆若木雞地愣了會兒,他偏過頭,下唇顫抖着再次出聲。
“你說這些是什麽意思,菲力王子?”
“你的夢話,你神志不清的時候說了很多胡話。”菲力聳聳肩,“不過別擔心,那時只有奇力、你的衛隊長和我在場。”
瑟蘭迪爾局促地點點頭:“你知道多少?”
菲力的笑容背後只有溫和親切并無惡意嘲諷,瑟蘭迪爾擰着眉忐忑地等着回答。
“我想等舅舅回來後有很多事你該跟他讨論下。”菲力的話讓瑟蘭迪爾一僵避開了對方的視線,“其他嘛,我倒真是很感謝你。”
“你什麽意思?”瑟蘭迪爾看到菲力表情鄭重地看着自己。
“你救了我舅舅的命,你犧牲了你自己,讓他免遭跟你一樣的折磨。”菲力發現瑟蘭迪爾聽到這裏時在床上不舒服地扭動了一下,意識到自己解開了一個精靈王并不打算洩露的秘密。
在監牢裏第一次醒來的記憶閃過瑟蘭迪爾的腦海,在他們要對昏迷的索林下手前他主動站了出來,想起獸人放在自己面前的兩個選擇:要麽捱過變本加厲的折磨,要麽讓索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瑟蘭迪爾不喜歡菲力意有所指的眼神,他根本不想提起這些,有什麽好說的呢?索林對他無疑的蔑視,完全不願意跟他有什麽瓜葛,甚至在瑟蘭迪爾試圖妥善修複密林和艾雷博、彌合他們兩位國王之間關系的時候,索林表示出的也只有厭惡和憤怒,瑟蘭迪爾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心願無法實現的事實,在其他一切都似乎不可能的情況下,他希望至少他們彼此還能建立保有一份友誼。
“對你的感激實在無以言表,不過我也想不通為什麽?為什麽你不說出來呢?為什麽要守口如瓶?”菲力語氣放軟,讓瑟蘭迪爾明白他指的并不單單是那些在獸人監牢內的折磨。
瑟蘭迪爾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他靠在床上閉着眼睛深汲了口氣,吸入吐出空氣,努力平複心跳,保持最後一絲殘留着的神智,想起那些美夢與噩夢,還有索林?橡木盾的一舉一動帶給他的讓他歡喜讓他心碎的現實,精靈王所知的夢魇讓他辨不清真假,除了仇恨索林對他永遠不會懷揣其他感情,瑟蘭迪爾的心意注定無望,他睜開雙眼看向菲力。
“就算我說了也不會改變什麽。”瑟蘭迪爾的聲音充滿了哀傷和挫敗,“我對他來說只是個敵人,一個希望兩不相欠的人,不,你想多了,菲力王子,我知道當所有的一切結束後索林?橡木盾只會記得他有多麽恨我,留給我的也只是又一次落空的希望而已。”
道路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樣,他以為會有樹木紮根在泥濘不堪鮮有涉足的土地上,甚至還能聞到周遭樹葉與自然的氣息,但密林邊界通往西面的山谷是條十足的石路,被山丘環伺崎岖坎坷,樹的個頭足有一棟房屋那麽粗大,腳下卻是羊腸小道。
索林?橡木盾還沒走出山林,耳邊只有從危險道途上湍急的溪流聲,他轉身看到萊戈拉斯正對他的馬說着什麽,安撫地拍了拍它的脖子,索林翻了個白眼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塊,跟着奔騰的水聲。
他們快到了,萊戈拉斯是這麽告訴他的,一旦他們到達河邊就要沿着它一路向南,然後就會看到黃金樹林的大門,他看着地勢起伏明白有條天然的路徑環繞着山嶺朝向發出隆隆水聲的大河,索林擡起視線心跳有些加快,天才蒙蒙亮,如果他們現在動身等上午過去一半的時候就能抵達河邊,他閉上眼睛放松呼吸,昨天晚上的噩夢揮之不去,他以為自己又回到了獸人的牢房,他能聽到被鮮血和死亡籠罩着的瑟蘭迪爾發出痛苦的呻吟,他拼命想沖過去卻被某樣東西阻撓,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瑟蘭迪爾一點一滴的消失無蹤。
吓了一跳的索林轉身看到萊戈拉斯正望着自己,對方朝他眯起眼睛。
“你沒事吧?”萊戈拉斯問道,索林點點頭手指着小路。
“沒事,我想是這條路沒錯。”萊戈拉斯勘察了下索林分辨出的地方,他皺着眉頭試圖看清在大自然掩飾下的小徑。
“看上去挺像。”萊戈拉斯嘟哝着,“接下來的路不好走,不過我猜這是條毋須接近密林外延靠近那個堡壘就能到達安都因河的捷徑。”
索林點點頭撓了撓他的小馬:“那麽,我們出發吧?”
萊戈拉斯同意用手勢指引着自己的坐騎,再次踏上旅途,緘默充斥着蜿蜒的小徑,寂靜好像已經成了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旅伴,索林是因為還沒準備好面對他的心,而萊戈拉斯則是困惑于自己該用什麽态度對待索林?橡木盾,從小到大他一直聽到關于矮人的野心和他們缺乏對其他生物感情的故事,在此期間萊戈拉斯也跟一些矮人打過交道,沒有一個表現出崇高的舉止,當別人需要幫助的時候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但對于艾雷博的矮人來說袖手旁觀的倒是精靈了,雖然萊戈拉斯心裏也不好受,畢竟矮人再糟還能糟過惡龍?
不過世事難斷。
萊戈拉斯瞥了眼走在身後的索林,大馬和小馬緊跟在一起,從他認識索林?橡木盾起,萊戈拉斯就知道這矮人是個麻煩,當然事實證明他料中了,就因為索林的野心和龍症差點搞砸了一切,接着,他的父親救了對方的命,試圖向山下之王以示友好的舉動卻被一次又一次的拒絕。
洶湧水流的聲音傳到了精靈的耳朵裏,讓萊戈拉斯側過頭分辨方向,聽上去像是一段優美的旋律,潺潺的激流挾裹着最近幾天落下的雨水,幾個小時後他和索林走在一條險峻的山腰小路上,他們的右邊就是致命的懸崖,萊戈拉斯湊近俯瞰着底下川流不息的溪流。
萊戈拉斯擡頭觀察了下前頭,索林攥着拳頭決定走在萊戈拉斯前面。
“我父親喜歡河流。”萊戈拉斯好奇的注意到索林寬闊的肩膀緊繃起來,但後者在萊戈拉斯說話時卻沒回過頭。
“他喜歡冰涼河水流過肌膚的觸感,喜歡一路上伴着淙淙的水聲去向靜谧的湖泊。”萊戈拉斯吞下悲傷,腦海中對父親的回憶讓他的嘴角卷起一個微笑。
“他過去常常在晚上展露美妙的歌喉,看着繁星倒映在水面上。”然後萊戈拉斯搖了搖頭想起了那些歌謠,“你唱歌嗎,索林王?你歌頌過清泉與群星的美麗嗎?”
氣氛頓時有些微妙,索林依然走在萊戈拉斯前頭,他的背部姿勢透露出顯而易見的緊張。
“我不知道那樣的曲子,我只是對他唱些我所熟知的歌謠,還有些比爾博?巴金斯教給我的。”索林走在前方卻不太專注于腳下的路途,他的心思遠在別處,“他好像最喜歡比爾博的歌。”
萊戈拉斯猶豫了,但他的好奇心和意願卻想去了解索林?橡木盾,去鑒證這個矮人是否值得他父親下定決心般的庇護。
“我想,索林王,我父親喜歡的并不是那些歌而已。”萊戈拉斯語帶質詢地評論道,“你能唱一首給我聽嗎?”
萊戈拉斯的音量很難裝作沒聽到,他的态度讓索林考慮要不要答應他,然後沉默良久的索林開始吟詠一首熟悉的曲調,他渾厚低沉的嗓音與河水一同奔流。
******
他們稍作停歇,兩個人都對等着他們的瑟蘭迪爾憂心忡忡,明白時間的寶貴,試圖與命運争分奪秒,但對精靈和矮人來說不眠不休也不現實,這個時候的索林沒心思跟瑟蘭迪爾的兒子坦誠解答他的疑慮。
大部分時間裏他們都默不作聲,惦念着精靈王而神游天外的索林心不在焉地哼唱着,而萊戈拉斯則閉着眼睛想象着詞曲中的意境。
“要是父親知道比爾博?巴金斯作詞作曲那麽厲害他一定會請對方給自己寫歌的。”萊戈拉斯評判道,“我父親才沒有大家想得那樣傲慢貪財呢,他喜歡簡單的事物,不過,他畢竟是個國王,在衆人面前總要端點架子的。”
索林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看着萊戈拉斯談着自己的父親,他一直覺得這個年輕王子是個狂妄自大,暴躁易怒,乳臭未幹的家夥,就像他父親的翻版,他們總是會在某點上讓他感到意外,即便經歷了千百年的歲月,萊戈拉斯也還涉世未深,而瑟蘭迪爾……
“我最了解父親了。”索林掃了萊戈拉斯一眼,後者正一臉茫然的看着自己,“可我還是不明白,甚至還拼命否認,不過現在給我敢肯定他的心只為你而跳動。”
然後萊戈拉斯站了起來背對着瞠目結舌坐在一旁的索林,接下來誰都沒再說話,只是快馬加鞭繼續行程。
蘿林的哈爾迪爾古怪地瞥了弟弟一眼。
他聽着歐洛芬的描述:他們從遠處發現了異情,等靠近了那兩個遠行者才相信自己的眼睛沒花,其他守衛們都坐立不安地等着隊長發號施令。
“你是說瑟蘭迪爾王的兒子和一個矮人在我們的邊境上?”
“沒錯。”歐洛芬一臉認真,“我們在遠離樹林入口的地方截住了他們,他們等着放行,而且看上去很不高興,哥哥。”
“那個自稱是山下之王的矮人特別要求觐見陛下和夫人。”羅密爾補充道。
哈爾迪爾皺眉想知道是什麽風把這兩位吹到了他們的地界,之前還從沒有,或是說自打黑暗時期開始還沒有一個矮人靠近進入這座樹林,更沒聽說過有精靈跟矮人一起組隊行動的,這背後一定有什麽陰謀,蘿林的巡林官立刻從瞭望臺上站了起來。
“很好,讓我們去會會他們。”
哈爾迪爾遠遠地就盯着他們,他一邊走過去一邊面無表情地看着精靈,随後是那個矮人,索林不屑地挑起下巴,不過萊戈拉斯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矮人低吼着攥緊拳頭但沒說什麽。
這只能讓哈爾迪爾更加困惑,他徑直向萊戈拉斯說道,“Mae govannen*10 ,瑟蘭迪爾之子萊戈拉斯,我是蘿林的巡林官哈爾迪爾。”
萊戈拉斯歪過腦袋有點意外于哈爾迪爾對自己的稱謂,不過他還是按照正式禮節躬身向對方打招呼。
“你知道我是誰。”萊戈拉斯注視着哈爾迪爾,“怎麽會?”
哈爾迪爾不由露出些許笑意:“你出生和咿呀學語的時候我在場,那時的瑟蘭迪爾王再幸福不過了。”
索林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金發精靈,玩味着那些話,接着哈爾迪爾把視線轉向矮人,那雙剛才還充滿暖意的灰眼睛一下子冷了下來。
“山下之王索林?橡木盾,你走得可有些遠呢,不知來洛絲蘿林有何貴幹?”
“一件我只能跟你的國王和女王談的事。”索林語氣蠻橫,“帶我去見他們。”
哈爾迪爾蹙眉眼神尖刻地來回看着兩個人,最後回到索林身上:“這裏可不是你的孤山,在我們的地盤上你沒有話語權。”
“蘿林的哈爾迪爾請你讓我們去見他們,我們是來求助的。”萊戈拉斯狠狠瞪了索林一眼,“發生了些事,也許現在只有兩位陛下能夠救我父親遠離冰冷的死亡。”
這次當瑟蘭迪爾的名字冒出來的時候,索林看到對方無動于衷的面具終于裂了開來,臉色有點發白的哈爾迪爾擔憂地看着萊戈拉斯。
“你這是什麽意思?瑟蘭迪爾到底怎麽了?”索林突然感到心裏咯噔了一下,他讨厭這個精靈對瑟蘭迪爾那麽親昵暧昧的态度。
“與你無關,精靈。你到底帶不帶我們去見你的領主和夫人?我們沒時間跟個區區的巡林官争論這麽重要的事。”
萊戈拉斯睜大眼睛瞪着索林,那些能聽懂通用語*11 被言辭冒犯到的精靈一片憤慨,索林不為所動只想沖進樹林得到他們所需的東西,萊戈拉斯轉向哈爾迪爾,他要消除對方可能産生的嫌隙。
“求求你了,我父親的生命正被毒液蠶食,他需要……他需要蓋拉德麗爾夫人和凱勒鵬領主的救助。”萊戈拉斯轉頭看向還在怒視精靈們的索林,“索林,別這樣……”
萊戈拉斯聲音裏的絕望與迫切把索林拉了回來,他到這裏來不是尋釁滋事舊怨重提的,他來是為了拯救瑟蘭迪爾,眼前兩人的互動讓哈爾迪爾越發費解和好奇了,他看出了矮人的轉變和萊戈拉斯語氣裏的維護,然後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萊戈拉斯和索林都恭敬的低下了頭。
“請求您,我們真的非常需要幫助。”咕哝着的索林對上了哈爾迪爾的眼睛。
“即便如此,讓一個矮人徘徊在我們的樹林裏,這樣的事還從未有過。”話雖這麽說但哈爾迪爾的內心充滿了疑問,他想知道瑟蘭迪爾究竟怎麽了,“因此,就算你是一國之君我也不能讓你通過。”
“你以為我在乎?”索林的手摸上劍柄,“如果挑戰你還有這裏每一個精靈就能救精靈王命的話,我會奉陪到底的。”
“還有,我也會幫他的。”萊戈拉斯嚴肅的神情讓哈爾迪爾覺得跟瑟蘭迪爾簡直如出一轍。
羅密爾對他盯着矮人的二哥說着什麽,而另外一個精靈則在哈爾迪爾耳邊低語,巡林官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他的心告訴他應該幫助他們,但他的理智和職責卻規勸他擒住他們。
忽而周遭的空氣變了,盎然的春意和勃勃的生機朝他們席卷而來,索林感到一陣舒心的波動撫慰着他的頭發和胡子朝他竊竊私語,萊戈拉斯也感受到了,他疑惑地環顧四周想鎖定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圍着他們的精靈緊張起來,全都站到了哈爾迪爾的身後,巡林官抿着嘴走近幾步。
“如果你同意蒙上眼睛,我便帶你們去見黃金樹林的夫人和領主陛下。”
索林張開嘴想抗議,但他眼前倏地浮現出一副從未看到過的瑟蘭迪爾的幻影,還在艾雷博的精靈王躺在床上,滿身汗水面色蒼白對着一個看不見的人呓語。
“他只會記得自己有多麽恨我而……留給我的也只是又一次落空的希望而已。”
山下之王掃視了一圈最後看向哈爾迪爾:“說話算話,精靈,那該死的布條在哪兒,我們馬上出發,沒時間磨叽了。”
萊戈拉斯咬着下唇,他看到索林在一個精靈給他綁上眼帶時無聲的抗拒,他知道索林覺得這要求有些羞辱的意味但卻還是抱着毅然的決心,等到索林被蒙上雙眼他身後的精靈開始領路。
“等一下!”萊戈拉斯知道他會為此後悔,他是一個精靈,和這片樹林多少帶點親眷關系,蘿林的哈爾迪爾看上去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但是索林不應該被這樣對待,而他也知道要不是牽涉到他父親的傷勢索林永遠不會這樣忍氣吞聲。
“你們把我的眼睛也蒙上。”哈爾迪爾和索林對萊戈拉斯的話都很詫異,哈爾迪爾盯着萊戈拉斯的臉想找出頭緒,但只看到混合着斷然和同比心的表情。
“你是精靈,只要你願意你可以來去自如。”萊戈拉斯搖了搖頭。
“我知道,但是索林跟我父親的命運息息相關,雖然你可能不明白,正因如此,他也成了我命運的一部分,我們要一起蒙着眼睛進入樹林。”
哈爾迪爾久久地凝視着萊戈拉斯然後點點頭吩咐弟弟給對方遮上眼睛,懷揣疑問的他太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哈爾迪爾帶頭進入樹林,蓋拉德麗爾夫人和凱勒鵬領主早已等候多時了。
之後的會面索林永生難忘,他不得不承認這是個美麗的地方,像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世外桃源,林中的氣息讓他憶起了家,先祖故土,宏偉山谷的味道,這裏有着索林看到過的最高大的樹木,銀色、金色、綠色和黑色,每一種色彩都好像描繪鋪展了一副上古世界的旖旎畫卷,索林的心因為想起了瑟蘭迪爾而緊縮了一下,一小部分的他,那個總是了解精靈王的他,知道瑟蘭迪爾一定會喜愛這個地方的。
他們被帶到了位于城市中心巨大樹岔的平臺上,大多數時候蘿林精靈們沒有主動搭話,萊戈拉斯和索林對此松了口氣,索林沒有向他們任何人提及這次任務的目的是得到草藥挽救瑟蘭迪爾的生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感到瑟蘭迪爾也随之逐漸消失。
倏地空氣靜谧下來,索林看到哈爾迪爾和其餘守衛們都面向樓梯恭敬地彎身,他好奇的視線轉了過去,看到一對美麗非凡的璧人,那個男的比索林所見的任何精靈都要高,也許和瑟蘭迪爾和林頓的瑟丹不相上下,銀色的長發披在肩上,整齊地被額頭上一副環飾所攏住,白色明亮的衣着精致華麗,襯托着底下強壯的身軀。
而女的像是一道讓人移不開目光的美景,漂亮得宛如稀有寶石,明豔不可方物,她讓丈夫走在前面自己則站在後頭,清澈的眼眸探究地洞察着訪客,她有着一頭耀眼的金發和雍容的臉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強硬的姿态和犀利的眼神,好看卻棘手的女人,索林覺得要是她願意可以攪得天下大亂不得安寧。
瑟蘭迪爾是美麗的,索林從第一眼看到對方就被深深迷住了,但這個女人……她屬于另一種風情,古老,睿智,危險。
男精靈在他們面前站定,灰色的眼睛掃過萊戈拉斯和索林,他好整以暇地端詳着他們似乎在尋找什麽東西,索林感到逐漸喪失的耐心,就在準備開口的時候一把輕柔誘人的聲音打斷了他,他擰着眉頭左顧右盼,卻找不到來源,它陳述着現實與記憶,請求他冷靜等待,他張着嘴巴捕捉到了那個女精靈的視線,然後恍然大悟,是她。
“從來沒有一個矮人涉足我們的土地,更別說還出身顯赫坐擁一方遙遠的北方王國。”男精靈言語清晰凝視着索林,他一只手按在胸口,微微低頭。
“歡迎,索羅之孫,索恩之子,山下之王,索林?橡木盾;瑟蘭迪爾之子,林地王國的王子,萊戈拉斯。”索林看着女精靈,男精靈則歪過腦袋。
“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我卻想不起你叫什麽。”哈爾迪爾和萊戈拉斯渾身緊張,男精靈只是微微好笑。
“我是洛絲蘿林的領主凱勒鵬,這是我的妻子。”凱勒鵬說着轉身朝女精靈伸出手,領着對方步下臺階,“洛絲蘿林的女主人,蓋拉德麗爾。”
凱勒鵬指向他們左邊一道敞開的大門,他示意邀請萊戈拉斯和索林跟着他們,索林沒法把目光從那個女精靈身上扯開,她的存在困擾着他,索林四處打量着華麗宏偉精心打造的房間,落座後的索林越來越按捺不住,厭倦了這些客套功夫,他剛想開口卻又被女精靈制止了,只不過這次她用嘴巴把話說了出來。
“你們遠道而來尋求幫助。”蓋拉德麗爾看着萊戈拉斯和索林,“瑟蘭迪爾王到底出了什麽事,我無法像以前一樣感知到他了。”
凱勒鵬轉向妻子,然後是萊戈拉斯:“他還好嗎?”
萊戈拉斯猶豫了,他知道父親遠在進駐密林之前的昔日歲月裏糾結着些舊怨,而蘿林之主當然年紀更長,那時他向父親提出疑問,而瑟蘭迪爾只告訴了他願意透露的那些事,萊戈拉斯很清楚他的所作所為違背了父親的意志,他看向索林,但矮人只是一眼不眨地盯着蓋拉德麗爾夫人,雙手緊抓着椅子扶手表現得異常的安靜。
凱勒鵬很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