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When winter first begins to bite
and stones crack in the frosty night,
when pools are black and trees are bare,
'tis evil in the Wild to fare.”
——Bilbo’s song of Winter ——
忠于自己的天性與直覺,在記憶裏加立安一直追随着瑟蘭迪爾王,希望是他生命中永遠都不曾改變過的東西,希望精靈王看他的眼神會有改變的一天,希望瑟蘭迪爾最終會意識到自己才是那個最愛他的人。
可是那個矮人出現了。
加立安對矮人并沒有特別的敵意,直到索林的出現。當他發覺瑟蘭迪爾的注意力完全被索林吸引過去時,這肮髒的都靈崽子喚醒了加立安強烈的恨意和妒火。不止如此,看起來他們之間還分享着同樣的激情,對彼此的欲望……和感覺。
不過挑撥矮人确實很容易,加立安知道他的王會受傷,會需要一個肩膀依靠哭泣,而自己便是完美的人選。他只是沒想到索林那麽輕易地就誤會了他和精靈王之間存在着什麽暧昧關系,就像讓瑟蘭迪爾發現矮人的出軌一樣。
在他看來所有的事情發展得太順利了,惡龍來襲,索林遠在天邊,但是精靈王……好吧,他正飽受折磨。不管加立安如何噓寒問暖,如何向他傾訴自己的愛意,向他保證會給他帶來幸福快樂,他還是一再地拒絕他。
加立安依舊锲而不舍,無論如何他會永遠等着他的王回心轉意,但目前最讓他擔心的倒是瑟蘭迪爾的健康似乎一點點的惡化了。
因為加立安一直注視着瑟蘭迪爾,所以當他腳下蹒跚時加立安及時抓住了他,避免了對方直接摔倒在地板上。加立安的雙臂緊緊地抱着他的王,仔細檢查着傷勢,而萊戈拉斯和塔瑞爾急忙沖到瑟蘭迪爾身邊。
“父親!”萊戈拉斯雙手捧着瑟蘭迪爾的臉,感到指尖下滾燙的皮膚,他慘白着臉腦中一片空白,接着回過神的他轉向加立安,“你帶着父親跟着我,還有你塔瑞爾。”
加立安的心裏五味陳雜,一方面他惶恐于第一次看到瑟蘭迪爾王因為發燒而倒下,但另一方面為對方正躺在自己的臂膀裏而感到無比高興,渡過來的體溫與他如此貼近,一部分的他,高尚的那部分,警告自己這種想法是不對的,但加立安很久之前就學會無視它了。
萊戈拉斯帶着加立安走進位于地宮深處的瑟蘭迪爾的寝殿,他打開門,把加立安領到父親的床邊,加立安戀戀不舍擁了一會兒才把王放置在床上,他的眼睛凝望着已然失去了意識的瑟蘭迪爾。
“加立安!”加立安很快起身,雖然垂下視線但他知道萊戈拉斯正不悅的瞪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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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我們該怎麽辦?”萊戈拉斯先看向塔瑞爾再是加立安,他不想顯示自己的驚慌失措,但他辦不到,這可是他的父親啊!他比任何人都要敬愛崇拜的父親啊!
“給我帶些湖水還有跟醫師拿些草藥。”萊戈拉斯邊吩咐塔瑞爾邊點頭,“另外,再帶些茶和吃的來。”
“給瑟蘭迪爾王?”萊戈拉斯點點頭,塔瑞爾躬身退下。
萊戈拉斯轉向加立安,後者的視線不斷在萊戈拉斯和瑟蘭迪爾之間來回掃視,萊戈拉斯蹙眉不動聲色的擋住了加立安投向瑟蘭迪爾的目光。
“怎麽弄成這樣的?”加立安迎上萊戈拉斯的注視,仿佛看到了瑟蘭迪爾的影子,這五年來他作為私人衛隊長親眼目睹了瑟蘭迪爾是如何傾盡全力精心調教他兒子的。
現在他能從那雙眼睛裏看出一個卓越領袖的氣勢,再經過些磨砺和歲月的積澱萊戈拉斯會成為一個優秀的國王。
“瑟蘭迪爾王正走向畫室打算去那裏消磨午後時光。”萊戈拉斯點點頭很清楚父親的喜好,一邊坐着閱讀一邊聽着密林裏年輕的精靈們彼此間幽默的戲谑。
這幾年瑟蘭迪爾逐漸養成了退居幕後過着思考閱讀、恬靜休憩的清閑生活,讓他的兒子管理王國的日常事務。萊戈拉斯起先一直伴在他身邊,但不久他發覺手裏的工作越來越多,倒換成瑟蘭迪爾常常來找忙得不可開交的自己了。這讓萊戈拉斯心口一疼,他痛苦的意識到父親的健康不僅完全沒有起色的跡象反而惡化到這步田地了。
“然後呢?”
“我不确定,他開始發抖接着差點直接倒在了地上,如果不是我正在那兒的話他一定會傷到自己。”萊戈拉斯能看出加立安臉上真心實意的關切但他還是……他的心還是建議他要提防對方。
“他最近有在吃東西嗎?”萊戈拉斯知道他父親吃得越來越少,加立安點點頭,擔憂的視線越過萊戈拉斯的肩頭看向對面。
“但我更擔心的是發燒,陛下。”
“沒錯,我也是。”
塔瑞爾很快回來了,她讓幾個侍從把端來的餐具和食物放在寝室外後就解散了他們,然後才敲門,萊戈拉斯在心底感謝她的機敏,他還沒準備讓其餘的人知道瑟蘭迪爾的狀況。等一切打點妥當後,萊戈拉斯讓加立安和塔瑞爾離開,前者起先并不情願,但在萊戈拉斯語氣生硬地命令他時無奈地遵從了。相反萊戈拉斯要求塔瑞爾戒守走廊,除非緊急情況不然不許任何人踏入一步。
萊戈拉斯走向父親的床畔,他緊挨着對方,觀察着他的面色,在過去的日子裏,密林的精靈王總是帶着禁欲堅韌的表情,白皙光滑的肌膚在陽光和月色下閃閃發光,洋溢着勃勃生機,找不出一絲病容或半點痛苦陰霾,屬于辛達25精靈的美麗。萊戈拉斯冷敷着瑟蘭迪爾的額頭,小心翼翼的摩挲手下的皮膚一邊低聲吟誦着一些他學過的治愈咒。
其實這種情況近幾年司空見慣了,雖然瑟蘭迪爾的情況越來越糟,但卻沒有露出一點蛛絲馬跡,所以直到現在他的子民只是以為瑟蘭迪爾在有了繼承者為他分憂解難後可以閑下來培養些求學問道之類的興趣,萊戈拉斯會解決一些小事,瑟蘭迪爾則在重大的決策和事态時安排會晤或做出決定。
但萊戈拉斯心裏很清楚,在幾次和父親的獨處後他就已經發現了真相,他好恨,恨這種不能幫到瑟蘭迪爾的無能為力感,他祈求上天能讓那個人去愛的父親,重新給精靈王帶來幸福和生氣,萊戈拉斯感到眼淚從臉頰上滾落,他怒氣沖沖地擦掉,發誓他會竭盡全力讓他的父親驕傲,至少讓他的心得到一點慰藉。
但一部分的他同樣發誓要那個人為每一個不眠之夜,每一滴眼淚,每一秒瑟蘭迪爾思念他的時間和無論接下來會發生的任何事付出代價。
“說出來。”瑟蘭迪爾在那威嚴的聲音下顫抖,溫暖的手心撫摸他的下腹,一小撮胡子磨蹭着他的臉頰,耳邊萦繞着輕柔的呼吸,“我想要聽。”
瑟蘭迪爾的喉嚨一陣幹涸,他轉過頭牢牢地鎖視着索林的眼睛:“我的王。”
索林得意的笑着,但即便他處在支配性的位置時,瑟蘭迪爾也能看出那雙幽深眼眸中的溫柔和擁抱裏傳來的安心,突然的四唇相接,柔情蜜意地讓瑟蘭迪爾的腦海一片空白,接着他便被推到在床上溫柔的親吻變得侵略性十足。
瑟蘭迪爾情恸地醒了過來。
他的心劇烈的鼓動着,皮膚高熱汗濕,他望着天花板知道這是一場夢境,一場每晚都來造訪栩栩如生的回憶,讓他的心痛苦的搏動着。
他知道房間溫暖舒适但自己卻冷到打顫,他瑟縮地坐起來環顧四周,試圖記起自己是怎麽到這兒的,他的視線落到睡着的萊戈拉斯身上,他笑起來朝他走去。
睡的正香的萊戈拉斯腦袋正耷拉在一邊,胸口和臉上滿是點心渣子,這讓瑟蘭迪爾忍俊不禁,簡直還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他意識到萊戈拉斯肯定從午後一直照看他到現在,瑟蘭迪爾柔聲低語的喚醒他:“Henig26……”
萊戈拉斯眨動着睜開眼睛,立刻站直了身體一把抱住瑟蘭迪爾。
“Ada27。”瑟蘭迪爾笑着回應,萊戈拉斯松開擁抱皺起眉,“你讓我擔心死了。”
“對不起。”萊戈拉斯微笑着搖搖頭。
“別,看到你起來覺得好點我很高興。”瑟蘭迪爾點點頭看着萊戈拉斯身邊空無一物的桌子,萊戈拉斯臉一紅,清了清喉嚨。
“我……我本來想叫醒你吃點東西,不過我想我……都吃完了。”
瑟蘭迪爾大笑起來,起先萊戈拉斯訝異得瞪大眼睛但很快也笑了起來,瑟蘭迪爾捏着萊戈拉斯的脖子輕輕搖了搖,另一只手擦去了還殘留在萊戈拉斯胸口的小碎屑。
“看得出來,自從你不是個小精靈以後還沒弄得這麽邋遢過。”瑟蘭迪爾看到萊戈拉斯笑着一臉期待地看着自己,“來吧,我覺得我也餓了,想吃點東西。”
萊戈拉斯喜出望外,不僅因為這還是長久以來第一次聽到父親開懷大笑,還是第一次他開口要求食物,為了不浪費時間他趕忙離開為他安排餐點。
瑟蘭迪爾目送兒子離開,他的臉上綻放出一絲微笑直到随着萊戈拉斯背影的消失而彌散,他深深地的嘆息緊緊地抓着胸口,要是……
年底的密林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都過了那麽久了,瑟蘭迪爾半是高興半是着惱得發現他的老友一點兒也沒變。他站在王座前,萊戈拉斯位于他的右手邊,配合季節和場合,瑟蘭迪爾頭上佩戴着冬日王冠,他面露尊貴表情空白,雖然略顯疲态,但真正讓來訪者在意的卻是瑟蘭迪爾的雙眼。
“向您致意,密林的精靈王。”領頭的人說道,高大偉岸慣有的精靈外貌,對瑟蘭迪爾屈身致意後挺直背脊,他笑意輕柔盡管眼裏有一絲擔憂掠過,瑟蘭迪爾報以微笑從王座上走下臺階幾步。
“好久不見,蘿林的哈爾迪爾。”他端詳着瑟蘭迪爾,後者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肩頭,眼神專注,“說真的,看到來自黃金森林的同胞來到我們的地界很意外,是什麽風把你和你的兄弟們吹到這兒來了?”
“我們只是做個短暫的休整,我的陛下。還有,我想跟你談談。”瑟蘭迪爾揣測着哈爾迪爾的意圖,他輕輕的點點頭,回頭看向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你去做些準備,用密林的歡迎儀式給我們的同胞接風洗塵。”萊戈拉斯笑着颔首然後離開王座大廳,看到父親的笑容和他再次舉辦慶祝會的積極性讓他沉重的心情稍微雀躍了點。
“你的兒子長得很漂亮。”哈爾迪爾陳述道,瑟蘭迪爾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蘿林巡林官,哈爾迪爾好笑地擡手做出防禦姿勢,“他看上去很像你年輕的時候。”
瑟蘭迪爾的态度稍稍軟化了點:“确實,只是希望他別像我這般愚蠢。”
“哼恩,同意。”促狹的接過話頭,“要是萊戈拉斯知道一半我記憶裏關于你的……”
瑟蘭迪爾抽搐着瞪向差點笑出來的哈爾迪爾:“告訴我老友,你最近過得怎麽樣?”
加立安冷眼旁觀,但哈爾迪爾和瑟蘭迪爾低聲互語時他幾乎聽不清他們在講些什麽,塔瑞爾咳嗽幾聲,挑眉提醒加立安,後者有些尴尬的把視線轉到此刻正意味深長盯着自己的塔瑞爾身上來。
“走吧,加立安。我覺得瑟蘭迪爾王整個下午都用不着我們了。”
在很短的時間內準備慶典讓萊戈拉斯忙得團團轉,美酒佳肴,音樂舞蹈,大廳裏的人越來越多,到處用密林的花朵和樹木裝點着。光源也選擇了和冬日相配的顏色,王座被放置在一顆瑟蘭迪爾特別喜歡的巨木下。
精靈王手持黃金高腳杯慵懶地坐着,左手撐着臉頰,坐在他左邊的哈爾迪爾聚精會神的看着他,還有晚宴,萊戈拉斯感到快樂極了,一直試着逗父親開心。
哈爾迪爾注視着父子倆對話,萊戈拉斯說得比較多,瑟蘭迪爾會根據內容或微笑或大笑。接着瑟蘭迪爾彎下身說了什麽,而萊戈拉斯忽然有趣的臉紅起來搖着頭站起來喚來更多的酒,瑟蘭迪爾則帶着勝利的假笑重新靠回來。
“你說謊越來越高明了。”精靈王用酒杯掩飾着自己驟變的表情,用眼角的餘光撇了下正直視着自己的哈爾迪爾。
“你想讓我告訴他我的真實感受?”
“不,他看上去很開心。他之前告訴我你似乎很高興看到我的到來,問我會不會在這裏逗留一段時間。”哈爾迪爾搖了搖頭,喝了口酒,“他真的很愛你,我的陛下。”
“我知道。”哈爾迪爾默默的注視着瑟蘭迪爾就像他有什麽話要說,他低下頭看着杯中紅色的液體決定開口。
“那麽,為什麽要離開呢?”
“有些景象是威力如昔無所不見的蓋拉德麗爾夫人所看不到的。”
瑟蘭迪爾語帶嘲諷,他盯着杯中的酒,然後把它扔在了身後的地上,他站起來朝哈爾迪爾點頭,示意他跟上自己。
“來吧,既然你有話要說,那麽我們就坐下來好好談談。”哈爾迪爾蹙眉看着瑟蘭迪爾,好像第一次正視他一樣。
蘿林的巡林官注意到一些只有認識瑟蘭迪爾的人才能指出的變化,瑟蘭迪爾仿佛虛空得不存在一樣,他的眼神彌漫着悲哀和孤寂,臉上帶着長久堆砌起來的倦容。.
“我們還是等到明天早上再說吧。”哈爾迪爾站起身,“你看上去心煩意亂。”
“這幾天我只有晚上才覺得好受些。”瑟蘭迪爾躲開哈爾迪爾的目光,“如果你不反對或是太累的話,我還是喜歡這次私人會話今天就開始,我想知道蓋拉德麗爾夫人派你來這兒的目的。”
哈爾迪爾點點頭,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的眼睛掃過整個房間直到落在那個整晚盯着他們的某人身上,加立安讓自己的目光不要太過明顯,蘿林的精靈搖了搖頭,站起來緊随瑟蘭迪爾身後。
萊戈拉斯看着父親和哈爾迪爾一起離席,他皺眉猶豫了會兒,在喝了一些酒後止不住內心的好奇,也果斷地跟了上去。
他們走了一會兒直到瑟蘭迪爾帶哈爾迪爾來到寝宮旁的房間,這是國王的休息室,通常在不必要使用主室時會給家人或私人會談使用,壁爐已經點燃,屋裏聞上去像是充滿了紫丁花香28的冬天,哈爾迪爾拉開瑟蘭迪爾指給他的座位,等着後者落座,但瑟蘭迪爾卻倚靠在最近的窗臺上。
“一開始我以為蓋拉德麗爾夫人誇大其詞了。”哈爾迪爾開口,瑟蘭迪爾歪了歪頭用眼角的餘光看着對方,“我很慚愧,我甚至還以為她在騙我。”
“現在,我眼見為實了。我還從沒看到過這樣的你,到底發生了什麽,瑟蘭迪爾?”哈爾迪爾追着瑟蘭迪爾的視線但他轉開頭,“你看上去……”
“與世隔絕?”哈爾迪爾點點頭,瑟蘭迪爾給了他一個苦樂參半的笑容,“她看到了多少,她跟你說了多少?”
哈爾迪爾對他的諷刺不以為然:“我打賭她看到的比告訴我的多,她僅僅只是讓我來看看你還有她的慰問,但是,對于你的想法和心思她沒有透露一個字。”
兩個人就這麽瞪着對方一會兒,猜測着經過這麽多年後彼此的變化,最後一次兩人相見時還是摯友,同在最後的聯盟時并肩作戰,瑟蘭迪爾能看出眼前的人依然是那個在林頓相識的哈爾迪爾,那個在他家破人亡後朝他微笑,向他伸出友誼之手的哈爾迪爾。
蓋拉德麗爾确實無所不見,因為能讓瑟蘭迪爾真誠以待的所謂朋友大概只有哈爾迪爾了。
“她能給我帶來什麽意見呢,現在她倒是想起來了?”瑟蘭迪爾的語氣不溫不火,只發出一聲明顯厭倦的嘆息,哈爾迪爾記得往常這時候瑟蘭迪爾總是帶着明顯的愠怒和傲慢。
一部分的他一直把多瑞亞斯的毀滅歸咎于蓋拉德麗爾的同族29,即使她曾為了保護那隕落的國度努力奮戰過。
“她認為你或許需要個朋友。”哈爾迪爾眯起眼睛,小心的看着瑟蘭迪爾,但後者就是不把視線落在對方身上,“我起先并不相信,瑟蘭迪爾,以前的你說話充滿了氣勢和激情,那個深愛着妻子卻在她死的時候沒有留下一滴眼淚,那個會為了兒子、朋友和子民做任何事的人去哪兒了……悲觀厭世?積郁成疾?”
哈爾迪爾搖搖頭,試圖抓住自己詢問的重點:“蓋拉德麗爾夫人感到了我的疑惑,我還記得當她告訴我要是錯過了某些事你便會永遠離開時,她的笑容是那麽哀傷。”
瑟蘭迪爾側過頭頭,避開哈爾迪爾的目光:“我了解你!我也是這麽對她說的!我知道如果有那麽個能在中土堅忍守護了那麽多年的人,那便一定是你,但睿智的蓋拉德麗爾夫人的眼睛能看透許多連埃達也不能逾越的距離。”
“她沒有必要讓你來這兒。”瑟蘭迪爾默默說道,“我沒有想尋死……總之,不是現在。”
“你還是那麽頑固。”瑟蘭迪爾眯起眼睛挺直身體。
“這裏是我的國度,你不可以這樣對我說話,哈爾迪爾。”哈爾迪爾哼了聲,聳聳肩。
“我聽說,如今可是你的兒子在打理政務。”
兩個人對峙了一會兒,瑟蘭迪爾感到疲憊不堪的身體拖拽着自己,哈爾迪爾皺眉放軟了嗓音。
“原諒我,瑟蘭迪爾王,我來不是為了讓你心煩的。”瑟蘭迪爾冷漠的笑了笑。
“是嗎,說不定這才是她的目的?”哈爾迪爾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
“有可能。”
“作為你的朋友,我能有話直說嗎?”瑟蘭迪爾點點頭,哈爾迪爾的表情變得鄭重其事起來,“我被蓋拉德麗爾夫人派來送個口信,她說我會發現你病了,心裏滿懷憂傷籠罩着灰港的陰影。”
哈爾迪爾看到瑟蘭迪爾緊繃起來,他的藍眼睛看向腳下躲開了自己的凝視,他不由面露失望意識到蓋拉德麗爾果然沒有說錯。他能感知到生于首批的精靈瑟蘭迪爾正緩慢地消逝着,他的身體越來越冰冷虛弱,眼睛裏徘徊着恸苦的陰郁,這樣糟糕不堪的症狀和情形他之前只看到過一次,每次回想起來他的心依舊會沉痛不已。
“她是對的,一如既往。”這還是第一次瑟蘭迪爾大聲說出他的想法,再掩飾下去也沒什麽用,畢竟蓋拉德麗爾夫人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要瑟蘭迪爾說,他對此并不吃驚,因為他知道美麗安30夫人把蓋拉德麗爾培養得跟她自己一樣出色強大,令人敬畏。
“吾友,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瑟蘭迪爾考慮了一會兒,瞥了對方一眼臉不由紅了起來。
“我只是累了,時間在我身上溜走,我唯一的救贖就是前往瑟丹領主的港岸。”
哈爾迪爾仔細的端詳着瑟蘭迪爾,想起在出發前蓋拉德麗爾囑咐他的話,想起她凝重的語氣和口信的緊急,她還告訴哈爾迪爾如果瑟蘭迪爾保持沉默的話該怎麽對付。
“你知道索羅王八個月前就死了嗎?”
“什麽?”瑟蘭迪爾急促的聲音和眼中的焦慮讓哈爾迪爾挑眉,他一直對蓋拉德麗爾夫人的建議不以為然:瑟蘭迪爾對矮人有什麽好在意的?
毫無意外地,蘿林的女主人再次展現了她的睿智。
“他怎麽死的?是病魔嗎?”
“不,他帶着族人試圖收複摩瑞亞。”哈爾迪爾在說到最後那個詞時顫抖了一下,瑟蘭迪爾則是刷白了臉色,這是五年來他第一次得知索林和他族人的真實消息。
瑟蘭迪爾躊躇,但迫不及待的渴望促使他開口:“他的兒子……怎麽樣了?他的孫子呢?”
哈爾迪爾盯着瑟蘭迪爾好一會兒,似乎碎片一塊塊地拼湊在了一起:“你是說索恩?我們不清楚,他因為悲痛過度脫離了戰場,是那個孫子索林接手帶領着矮人軍隊沖鋒陷陣對抗獸人。”
瑟蘭迪爾的表情奔潰了,急忙轉身藏起眼角含着的淚光,哈爾迪爾突然被閃現的靈光擊中了,他屏住了呼吸,在所有的可能中,在所有的禁忌裏……
“他還……他還活着嗎?”
“事實上,他給自己掙了個新名號。”哈爾迪爾的聲音透着不可置信,“他現在被稱作索林·橡木盾,還成為了在EredLuin所有族人的首領,所以沒錯,他以高昂的代價幸存了下來。”
瑟蘭迪爾的面色明顯緩和了下來,當他重新面對摯友時他知道什麽也瞞不住哈爾迪爾了。
“你愛他?”哈爾迪爾看起來既震驚又困惑,瑟蘭迪爾看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
“是的。”“I do.”
“瑟蘭迪爾,他是一個……”瑟蘭迪爾瞪着哈爾迪爾。
“你以為我不知道?!”哈爾迪爾擡起手致歉,他不自在的在椅子裏改變了下姿勢,然後溫和的開口。
“這究竟是怎麽……發生的?”哈爾迪爾眼裏透着的誠懇緩釋了瑟蘭迪爾的疑慮,“請告訴我我想去理解,這件事……我是說,他可是個矮人,瑟蘭迪爾!至少,露西安公主把她的心交給了人類,但是你……”
瑟蘭迪爾苦澀的笑起來聲音顫動。
“而我卻把它給了一個矮人。” 瑟蘭迪爾嘆了口氣,望着爐火。
此刻房間裏對話的兩人所不知道的是,萊戈拉斯正坐在門外,他盯着遠處的牆壁,拳頭緊緊的攥在一起,眼底充滿了怒火,終于知曉了導致父親消逝背後的故事,印證了他早就有過的懷疑,心裏竄出一股憤慨,一部分的他将永遠詛咒索羅之孫索林膽敢這樣傷害他的父親。
瑟蘭迪爾說完來龍去脈後哈爾迪爾沒有出聲,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所以選擇了沉默,看着精靈王,哈爾迪爾能看到對方眼底真摯的愛意,他同情他的朋友。
“他在西方建設了一個富庶的國度。”哈爾迪爾突然說道,“有謠言說,他在五年前到了那兒重新開鑿了EredLuin 的礦場,他的計劃到目前為止可以說一帆風順。”
瑟蘭迪爾感到自己的心跳快了點,随着哈爾迪爾的陳述他的眼睛充滿了暖意與希望,如果有什麽日夜提心吊膽折磨着他的就是毫無對方的音信,自索林和他的族人從長湖鎮消失以來,幾乎沒有确鑿的關于他們的下落的信息到達過密林,直到今天。
“不管怎樣,失去祖父後振興的重擔就落到了索林肩上,他的父親索恩據說因為太過悲傷已經瘋了。”
“索恩一直很愛他的父親,這對他來說是個致命的打擊。”哈爾迪爾點點頭,他能看出瑟蘭迪爾的表情帶着誠懇,發自內心深處的遺憾。
“你……”瑟蘭迪爾猶豫了會兒,“你還知道些別的事嗎?”
哈爾迪爾躺倒在椅子裏望着火焰,他考慮着該怎麽回答才不會讓瑟蘭迪爾心痛,但他不能對他撒謊,不能是在他得知瑟蘭迪爾決定離開中土的真正理由後的現在。
“索林·橡木盾憎恨精靈。”瑟蘭迪爾垂下視線試圖藏起眼底的哀恸,“他發誓絕不尋求我們的幫助,據瑟丹說他也是這麽做的,事實上,好像瑟丹領主是他唯一能夠忍受的精靈。”
“是嗎,至少索林身邊還有個理智的人能時不時的給他出出主意。”在說出索林的名字時瑟蘭迪爾的聲音滾動着抑制不住的柔軟與愛意,哈爾迪爾站起來撫着瑟蘭迪爾的手。
“你真的很愛他。”在一陣長久的緘默後這是他唯一能說的,瑟蘭迪爾悲傷的笑着。
“我真的很愛他。”
“那麽,這次輪到我帶給你蓋拉德麗爾夫人的建議了。”
*****
一周後,哈爾迪爾和他的兄弟們離開了,留下矛盾異常的瑟蘭迪爾,萊戈拉斯好奇地盯着他的父親,當瑟蘭迪爾叫他一起去森林裏騎馬時,他開心地笑了。
他也愛着你,密林的瑟蘭迪爾。不要悲觀絕望,要是你能撐得下去的話,你會發現你的依戀與心靈會被治愈的。但是,如果你确信折磨的重負和徹底的心死的話,那也無需躊躇坐船歸去吧,這将是你最後逃離死亡的機會。
瑟蘭迪爾從來沒有對蓋拉德麗爾的話如此害怕過,他的心跳越發緩慢,感到雙手冰冷了無生氣,五年裏伴随着虛弱,他的憂慮和苦痛也與日俱增,轉過頭瑟蘭迪爾看到萊戈拉斯在朝他微笑,他意識到自己之所以還不動身都是為了他的兒子。萊戈拉斯還沒準備好完全接手整個王國,但只要再過幾年,然後……然後瑟蘭迪爾便再也沒有借口留下來了,擺在面前只有兩條路,要麽離開中土要麽死在中土。
“父親,要來比賽嗎?”萊戈拉斯的話把他拉回現實,兒子躍躍欲試的表情讓他不忍心因為自己的心事讓萊戈拉斯難過。
“當然。”他笑着回答。
“說好了輸的人要在下一個節慶日裏唱祝歌哦!”說完便大笑着公然耍賴先拍馬跑起來,瑟蘭迪爾好笑的搖搖頭,緊追其後。
瑟蘭迪爾反複琢磨着蓋拉德麗爾的話,但他的內心與理智不敢奢望或相信這些是真的,他早就接受了索林恨着他的事實,當史矛革來襲的那天他們之間最後的視線交彙,當他最後一次拜訪艾雷博時索林對他真實感情的那番話。
不,蓋拉德麗爾夫人弄錯了。他不愛他。他恨着他,而他的恨意日夜吞噬着他的心。
索林關上門走向書桌,晚餐的時候他婉拒了一個漂亮小夥子的示愛,他嘆了口氣拿過桌上的盒子把自己從煩亂的下午議事中脫開,享受片刻寧靜,他聽到敲門聲,知道杜瓦林和巴林來了。
自從離開艾雷博後索林便一直過着清心寡欲的生活。
對流放生活的擔憂,對欺騙背叛的忿怒,讓他的族人安居樂業的責任和繁忙的政務讓他無暇也無意尋找伴侶,抵達EredLuin後還要擔心确保他的子民能順利地定居下來,他的祖父和父親能帶着他們重整旗鼓。他已經滿腹心事了,不想讓私生活再來插一腳。
所以這一次,索林除了朋友不需要額外的牽挂,奇怪的倒是這群朋友裏多了個林頓城主瑟丹。
這份友誼雖然奇怪但并不詭異,這還得從四年前城主請求他為自己完成一項工作開始說起。
一條由鉑金鍛造鑲嵌着祖母綠與藍寶石的項鏈31,如今卻只是一堆漂亮卻毫無用處的碎片,瑟丹請求索林,希望他能花時間和技術來修補它,這位灰港的主人告訴索林他只信任他這雙王子的手,如果他能接受這項任務的話他将感到無比榮幸。
當然,索林內心有過疑慮和猶豫,但對方當即便支付了報酬,還告訴他并不着急進度毫無顧慮的留下了項鏈……索林接受了,漸漸地他傾聽着瑟丹記憶裏的描述重新複制這條項鏈原來的樣子,他之前的顧慮也随着時間一點點的消失,談話也從圍繞着的項鏈發散到各種事務上來。
對索林來說,假裝瑟丹不是個精靈太容易了,他看上去更像個年長睿智的巫師,索林對此很高興,因為艾爾達32慣有的外表總是引發他的怨恨。
經過幾次暢談後,索林便會回到藍山,假裝修複項鏈。
這是件無與倫比的的珠寶,索林甚至懷疑它是不是矮人的傑作,每天晚上睡覺前他總要拿出來端詳一會兒,無論是對項鏈的遐想還是一些對此無意識的思慮,那些夜晚他都會夢到他。
那個讓他歡喜也讓他絕望的人。
一開始的場景便是艾雷博,在所有的地方和時刻裏,那個瑟蘭迪爾在他身下臣服的地方,然後回憶改變了,索林發現自己溺進那雙蔚藍的眼眸裏,溫柔的笑容……他幾乎能感覺到瑟蘭迪爾的頭靠在他的胸口上,或是躺在他身邊凝望着他,他們交會着甜蜜随性的話語,那些總會讓他渴望悸動的聲音。
在項鏈留給索林照看修複的三周後,他甚至能看到項鏈佩戴在瑟蘭迪爾精致脖頸上的樣子了,他的夢境開始與現實混淆起來。
一切如此美好,美好到讓索林害怕起來,鑒于他知道這些不可能是真的。
鉑金色完美的映襯着瑟蘭迪爾的金發,帶來日與月的光輝交替照耀着精靈王永不隕落的美麗容顏上,祖母綠的色澤則匹配着他的衣裳,完美的烘托他的王族打扮和他頭上的王冠……不過,索林最喜歡的是那些藍寶石的光芒。
它們會讓瑟蘭迪爾的眼瞳根據他的心情轉換或清澈或幽深的光暈,讓他有種說不出的美感,讓索林不由擡手去摩挲那張臉,直到他回過神才發覺只是一場黃粱美夢而已。
都過去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