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Though here at journey's end I lie
in darkness buried deep, beyond all towers strong and high,
beyond all mountains steep,
above all shadows rides the Sun
and Stars for ever dwell:
I will not say the Day is done,
nor bid the Stars farewell.
——m’s Song at the Doorstep of Cirit Ungol ——
黑暗再次卷土重來。
邪惡蔓延的消息總是最快傳到那些随時保護中土的警惕者耳中,獸人和半獸人的不斷繁殖和騷擾變得越發明目張膽,陰雲也正一點一滴地蠶食着密林,活動在精靈王國度中心地帶的各類生物們長得越來越巨大越來越詭異。
瑟蘭迪爾長久以來精心守護着的家園随着他身體的每況愈下而搖搖欲墜,他的健康問題在木之國已不是秘密了,他即将歸去的流言更如野火般席卷了整個密林,大家起先都憂心忡忡,直到發現王子陛下已經在不知不覺的磨砺中成長為了新的保衛者,雖然以精靈的年紀來看他還是太過年輕,但他身上燃燒着的果敢和熱情一如他的父親。
萊戈拉斯一向學得很快,他抓住了保護疆土的基本要領,充滿了像他父親那樣無敵的魅力,在保家衛國上他勤勉得像是毋需休息一般,雖然他每隔一段時間還是得離開城牆加入殲敵行動教訓那些膽敢來犯的巨蛛、獸人或是別的什麽怪物。
而潛伏着的陰霾則靜靜窺視着加立安。一開始,萊戈拉斯很贊賞他的盡忠職守,那份動力完全出自對瑟蘭迪爾愛慕的純粹之情,但随着時間的推移和瑟蘭迪爾對他的不斷回絕,他心裏的某些東西破碎了,一些被妒忌和否定澆灌的東西污染了他的心;萊戈拉斯為此擔憂,但照顧整個國家的重擔讓他無法時刻保持警惕;但慶幸的是塔瑞爾作為萊戈拉斯的衛隊長比密林的兩位王來說對加立安的變化站得更近也看得更清。
也正是這份警覺在瑟蘭迪爾最脆弱的時候保護了他。
閑下來的瑟蘭迪爾喜歡待在房間和花園裏,喜歡在讀書或作畫時聆聽潺潺的流水和嗚咽的風聲排遣寂寞,窗下有條湍急的小河,會在奔騰後形成一道優美的瀑布,淙淙的水聲撫慰着他的耳際,總是讓他夢到昔日美好的時光。
瑟蘭迪爾注意到加立安的時候正是午間,他一擡眼便看到對方站在跟前,頓時有些生疑,加立安面色微紅正牢牢地盯着自己,瑟蘭迪爾放下手裏的書不悅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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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急事嗎,加立安?”他恭敬地低下頭轉身從一邊的桌上捧出托盤,上面擺放着茶杯、茶壺和一些點心。
“抱歉,陛下,我怕您餓了所以帶了點飲料和吃的。”加立安也不等瑟蘭迪爾回答就走上前來,把托盤放在精靈王的手旁。
緊張的瑟蘭迪爾盡量讓自己不動聲色,換個時間換個境況,他本不該對自己的衛隊長感到如此害怕,但每次瑟蘭迪爾都能察覺到加立安的強硬帶給他的脅迫感,那雙眼睛帶着渴求看着自己,瑟蘭迪爾後悔沒有早點扼制這份感情的滋長。
不過真正困擾瑟蘭迪爾的是那份他早就見識過的偏執,還有這種偏執所引發的病态與癡狂。
加立安自顧自地的倒着茶,不時地看向瑟蘭迪爾,他等這一刻等了很久了,等着萊戈拉斯王子離開,留下瑟蘭迪爾一人,終于加立安冒着會被瑟蘭迪爾喝斥的危險靠向精靈王,他的耐心已被耗盡,他不能放過眼前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旦他倒完了茶,他鄭重地跪在瑟蘭迪爾的右手邊,清了清喉嚨。
“陛下……”他覺得口幹舌燥起來,瑟蘭迪爾的眉頭擰成一團,加立安深吸了口氣,他得趁萊戈拉斯回來破壞這一刻前行動。
“我一直看着您,您的痛苦和消逝我都看在眼裏……”
“你到底想要什麽,加立安?”瑟蘭迪爾突然開口打斷他,“我也知道你一直跟着我,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一如我之前說過的,我無法回應你的心意。”
加立安感到胸口裂開了一個口子,但他還是試圖緊緊地攥着瑟蘭迪爾的手,可剛碰到,瑟蘭迪爾就把手抽開了。
“求求您,我的王,如果您能允許,如果您能給我機會,我會讓您成為最幸福的人!”可加立安只收到瑟蘭迪爾冰冷的眼神,知道眼前的人雖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我會比那個……比任何人都更愛您。”
他聲音裏透着的不顧一切讓瑟蘭迪爾替他感到可憐,他自己切身體會過單戀有多麽地錐心刺骨,也正因為如此他永遠也不可能答應加立安的示愛,他默默的看着對方,加立安再次握住了瑟蘭迪爾的手,同時一絲陰霾蟄伏在前者的眼中,但此刻的瑟蘭迪爾毫無知覺。
“對不起,加立安,這太不成體統了。”瑟蘭迪爾的聲音露出權位者的強硬,“忘了我,去找一位能回應你心意的人吧。”
“您這樣說是因為您的歸去……還是因為……”加立安咬住了接下來的話,垂下視線,“還是因為您已經心有所屬了?”
“就算現在是我的兒子掌管着大部分的政務,但我才是國王,加立安。”瑟蘭迪爾的語氣立刻冷了下來,透着無聲的震怒,“我完全可以不給你一絲開口的機會,但鑒于你一直都很忠誠,所以我才當面回答了你,而且沒有下次了。”
加立安咬着牙,感到瑟蘭迪爾眼中的怒火落在身上的熱量:“是的,我要去灰港了,這對我來說是最好的抉擇,還有我的子民和兒子,這也是我無法回應你的原因之一,但最主要的是我已經把我的心交給了別人。”
“可是……可是……那個人卻眼睜睜地任由您在消亡啊!”加立安沖口而出的話讓瑟蘭迪爾愣在原地,“他離開了您!他不愛您!他根本從未愛過您!他永遠不會!可我愛您啊!不會再有人比我更愛您了!”
“加立安!”聽到怒斥的加立安才恍然發覺自己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正步步緊逼着瑟蘭迪爾,他的心跳得飛快,臉因為羞愧和怨怼而漲紅了,經過了那麽多年,在他努力等待了那麽久之後……
瑟蘭迪爾眯起眼睛站了起來,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塔瑞爾一把抓住加立安的肩頭,後者回頭看到她危險的眼神。
“在陛下對你的僭越之舉動怒前快走吧,難道你想被逐出密林嗎?”
握緊拳頭的加立安權衡在此刻反駁是否明智,他壓下憤慨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瑟蘭迪爾盯着對方的背影直至徹底消失,他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頹然的靠在樹上,看到塔瑞爾一臉擔憂的望着自己。
“陛下,需要我做什麽嗎?”她問,“我可以逮捕他把他……”
“不,只能說該來的總會來的。”瑟蘭迪爾垂下視線萬分疲倦的扶着額頭,“這件事不要告訴萊戈拉斯,把加立安調到別的地方去,派人盯着他。”
塔瑞爾猶豫了,她盯着瑟蘭迪爾最終還是決定說出顧慮:“陛下,我認為應該警告萊戈拉斯王子,雖然我們有些人對加立安的心事有所耳聞但他之前從來沒有這樣越界過。”
瑟蘭迪爾坐了下來,指尖輕輕顫抖:“不,他的心情我能理解,就讓剛才的事過去吧,只是要牢牢的看住他。”
“遵命。”
“塔瑞爾,給我帶杯茶好嗎?”
塔瑞爾彎腰拾起之前的茶壺和杯子:“是,陛下,我馬上就來。”
終于又回到一個人的瑟蘭迪爾側過頭緊閉雙眼腦袋隐隐作痛,加立安的話在他耳邊盤旋,他是什麽時候發現索林的,他的言下之意讓瑟蘭迪爾懷疑加立安已經知道了自己對索林那份隐秘的感情。
他眼睜睜的看着您在消亡啊!他離開了您!他不愛您!他根本從未愛過您!他永遠不會!可我愛您啊!不會再有人比我更愛您了!
酸澀如鲠在喉,瑟蘭迪爾頭痛欲裂眼淚搖搖欲墜,他根本用不着加立安來提醒,自己将會帶着索林對他的恨意永遠被孤獨和痛苦所折磨。
他睡得并不安穩,一直昏昏沉沉直到萊戈拉斯輕輕搖着他的肩膀把他喚醒。
“Ada?”
睜開眼睛看到兒子的臉讓瑟蘭迪爾露出微笑,萊戈拉斯連忙藏起臉上一閃而過的憂慮,下一刻他端來了茶水:“塔瑞爾送來了這個,她說您現在一定很需要它。”
瑟蘭迪爾接過茶杯的時候才發覺天都黑了,他到底睡了多久?
“謝謝。”瑟蘭迪爾打起精神看着兒子衣衫不整的樣子,他疑惑地皺起眉頭,很快發現萊戈拉斯眉毛上的血跡,“這是怎麽了?”
“哦,這個?”摩挲着傷口的萊戈拉斯有點臉紅的小聲說,“追擊半獸人的時候不小心撞到的,實在太丢臉了。”
瑟蘭迪爾意外的挑着眉,用茶杯掩飾自己的嗤笑,倒是萊戈拉斯歪過頭仔細的打量着他,瑟蘭迪爾披着一件銀色的外套和同色的褲子,沒穿鞋的兩只腳就這麽光溜溜的,往常被王冠緊箍着的頭發此刻随意地披散在肩膀和臉頰旁,人也削瘦了許多,更加地蒼白清冷,比起現在由萊戈拉斯籌劃的慶典他更願意一個人呆在房間和花園裏。
“任務怎麽樣?”
“進展得不錯。”萊戈拉斯皺起眉,“實際上,我來這兒是想讓您出席會議,給我出出主意。”
瑟蘭迪爾意外地睜大眼睛,他站起來穿過房間:“你剛才不是說進展得不錯嗎?”
“話是這麽說沒錯啦但是……”萊戈拉斯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我知道您已經察覺到了,黑暗正在侵襲。”
瑟蘭迪爾一邊點頭一邊重新着裝,聽着萊戈拉斯彙報最近森林被邪惡不斷滲入的情況,事态有些嚴重讓他明白了為什麽萊戈拉斯這麽迫切地來找自己,兩個人都朝會議室走去,幾個瑟蘭迪爾軍隊中的衛隊長正等在那裏,他們一直跟随着萊戈拉斯在密林的邊境上不斷巡視,但是卻不見加立安的蹤影,瑟蘭迪爾看到塔瑞爾微微地對他搖了搖頭。
衛隊長們肅穆的站着,向為了這種場合而重新戴上王冠的瑟蘭迪爾致敬,落座後他點了下頭,萊戈拉斯便開始宣布事宜,顯然即使瑟蘭迪爾親自到場,會議還是由萊戈拉斯主持,他學得很快,瑟蘭迪爾帶着驕傲看着兒子在陳述着已經發現的情況和事情處理的結果。
瑟蘭迪爾的手抵着臉頰,感到內心湧上的安慰,知道自己不會再為萊戈拉斯可能遇到的逆境而覺得害怕,他可以放心的卸下責任了,在過去的幾年裏瑟蘭迪爾确保了整個密林身處高位的精靈們要像信任自己那樣信任萊戈拉斯,雖然遇到了不少困難但成果還是不錯的。
“我認為我們應該加倍守衛,向伊姆拉崔和黃金蘿林捎信,探聽一下這些在森林裏蔓延的詭異陰影到底是怎麽回事。”一等萊戈拉斯說完,房間裏響起了一片竊竊私語。
“為什麽是伊姆拉崔和蘿林?”萊戈拉斯驚訝地聽到父親的提問,他猶豫了下,但很快帶着之前的情緒慷慨陳詞。
“伊姆拉崔處在戰略要地,對各類種族敞開大門:來來往往不少人類、精靈、甚至矮人,還有我們聽說伊斯塔力35也要去,他們那邊信息流通得快,說不定還能借助他們的力量。”
瑟蘭迪爾側過頭萊戈拉斯繼續說道:“黃金樹林周圍有特別的力量保護着,但多虧哈爾迪爾,一些樹林精靈36比我們勤于走動,也許他們掌握了一些我們不知道情報。”
“這是個好主意,王子陛下。”一個精靈贊道,“我覺得我們應該馬上開始行動,加倍守衛的人數。”
之後房間裏便開始了更為深入的讨論,萊戈拉斯坐到父親身邊,他俯下身這樣就沒人能聽到他在說什麽。
“您覺得怎麽樣?”瑟蘭迪爾驕傲的看着他。
“你已經準備好了,不需要我的輔助了。”萊戈拉斯臉上緊張焦慮的表情被悲傷取代了。
“我永遠不想準備好,我需要你,父親。”瑟蘭迪爾沒有說話,只是撫着萊戈拉斯的手背。
萊戈拉斯忍下眼淚挺起身,他知道那個時刻快到了但是……他不願意,他從未離開過瑟蘭迪爾,而萊戈拉斯是那麽地愛他,一直以來他祈求時間能治愈父親破碎的心,但他到底低估了瑟蘭迪爾對索林·橡木盾的感情。
瑟蘭迪爾目送着兒子離開的背影,表情因為萊戈拉斯的痛苦而垮了下來,他起身離開回到自己的寝殿,厭煩了這些日常瑣事。
收複艾雷博說得容易做起來難。
有許多因素幹擾着索林的決定,他得掂量一下手頭的資源,他的子民,這個“暫時”的家,以及必然會有的犧牲。索林對他的選擇沉思良久,他總會擠出時間一個人制定計劃大綱,權衡利弊。他不想落到祖父和父親那樣的下場,他身邊還有奇力、菲力和迪斯,還有Ered Luin的族人和他的朋友們,他不能為了一場兇險異常的冒險就這麽豁然出發賠上自己的性命。
然後,甘道夫的出現讓他下定了決心。
不過,索林沒想到的是他的同胞,另外六個矮人家族會如此反對這個主意,他們不但不相信,甚至不願意都靈的後裔奪回曾屬于他們的東西,他們不僅責備警告索林,還禁止他招募矮人軍隊跟他去送死。
會議不歡而散,索林頭一次感到自己無能為力。
他在夏爾徘徊不前,甘道夫約定在這裏見面,因為這趟旅程的關鍵人物是個霍比特人,索林以前曾跟他們打過交道,相當诙諧随和循規蹈矩的生物,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對外頭世界發生的事一無所知,不在乎也不感興趣。索林好奇甘道夫到底哪找來一個反骨的霍比特人來幹這差事?
他靠着樹歇息,擡頭望向幽深的蒼穹,暗藍色的夜幕裏閃爍着璀璨的星辰,當瞥到那摸衆所周知的明亮時他笑了……一顆某人在很久之前曾指給他看的星星。
埃蘭迪爾37。
他顫抖得記起耳邊盤旋的呢喃,從胸口一直往下摸索着的雙手,但他的回憶很快被傳來的優美曲調打斷了,晚風拂過索林溫熱的皮膚,他不禁瑟縮了一下看到一幅奇怪的場景。
他愠怒地看到一群精靈出現在他的眼前,他們散發出一種不尋常的光芒,穿着低調一邊吟唱一邊堅定地行進,他們所走的道路安全隐秘,也只有站在附近的人才能聽到他們的歌聲看到他們的身影,索林靜靜矗立在一邊看着最後一個精靈消失在森林投下的陰影中,明白了他們最終的目的地:灰港。
索林沒察覺自己從頭到尾都緊攥着拳頭,直到掌心隐隐作痛,他低下頭回想起剛才那首憂傷的歌謠,他冷哼一聲,精靈也懂得悲傷與痛楚嗎?懂得失去的滋味嗎?很久以前索林就說服了自己,他們甚至不知道在甜蜜的愛意背後也藏有痛苦的艱澀,他的心所品嘗到的單戀的刺痛。
索林瞪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霍比特人,視線在甘道夫和比爾博間來回掃視。
“告訴我你在開玩笑。”
甘道夫沉下臉低頭俯瞰索林好像他是個冥頑不靈的熊孩子。
“我沒有。”甘道夫語氣堅定挺起腰板,看着菲力和奇力把比爾博擡到床上去,“這趟旅途少不了他,到時候你就知道為什麽了。”
索林反诘他根本不需要時間,這個所謂的飛賊完全不适合“冒險”,他太年輕,簡直是個膽小鬼,不但毫無經驗還明顯地養尊處優,大概除了置辦家裏的日用品外都不太出門,他瞥到巴林凝重的表情,搖着頭示意自己“別再說了”,于是索林不情不願地抱着雙臂閉上了嘴巴。
“我可保證不了他能活着回來,甘道夫。”他扔下這一句,徑直走出了起居室。
随後奇力面帶微笑朝他走了過來,那副人畜無害的天真讓索林狐疑地眯起眼睛。
“舅舅,給我們唱首歌吧!”奇力叫道,奔奔跳跳的跑進房間,從鬥篷裏拿出他從藍山帶來的東西,突然半數人的眼睛都投向索林,讓他覺得不自在。
菲力和奇力對這把豎琴的來歷還不明所以,他們只是覺得這把樂器很精美,由索林彈出來的音調美妙悠揚,帶着他的思緒飄向遠方,神情平靜祥和,老是板着的臉上也會多出一絲笑容,菲力和奇力喜歡唱起歌謠的舅舅,因為這時候的索林便會放下渾身的戒備和倒刺,露出柔和溫情的一面。
但是,在場的某些人知道這把豎琴是誰送給索林的,巴林、杜瓦林,處于某些原因甘道夫也知道在它背後蘊含的意義,他們都知道它對索林意味着什麽。
“你怎麽把它帶來了?!”索林朝奇力吼道,奇力突然內疚地看向菲力和歐力。餘下的人都沒出聲,索林要求一個解釋。
“我就是想……我是說……”奇力支支吾吾,菲力幫他說下去。
“每次你彈那把豎琴的時候看起來真的很開心和放松。”他如坐針氈地說道,“我知道這趟旅程不是觀光郊游,前頭肯定兇險異常,說不定我們中間有人就再也回不來了……”
“等到這一切都過去後,我們希望你至少能找到些平靜和快樂。”鼓起勇氣的奇力接過菲力的話茬。
“還有你有一把好嗓子和高超的彈奏技巧,索林大人。”歐力含糊地說道,可疑地紅了臉,索林看到巴林、杜瓦林和甘道夫都帶着調侃盯着自己。
索林抓過豎琴,像之前千百次的那樣,他想着瑟蘭迪爾開始撥弄琴弦,他們不知道的是,躺在自己房間的比爾博·巴金斯把那些對話都聽到了,這個半身人閉上眼睛聆聽着豎琴悅耳的旋律和索林·橡木盾有力深沉的嗓音,他下定決心要跟着矮人加入他們的冒險旅程了。
聽出歌曲背後深藏的感情的甘道夫嘆了口氣,他一直都在關注着他們,于公于私,這些矮人都有着一顆善良的心,當然,金子也是他們的目的之一;但是家鄉的召喚,落葉歸根的渴望,而且對索林來說還有另外一個目标,盡管他不會承認,瑟蘭迪爾纏繞在他的心底,促使着他回到艾雷博,不論他多少次聲稱自己是多麽地痛恨精靈。
甘道夫只希望這趟旅程到最後大家都能安然無恙,畢竟它充滿了連他也無法預測的兇險。
瑟蘭迪爾沒料到自己這麽快又看到了加立安。
他面色不善地發現自己又跟對方獨處了,他發現加立安看自己的眼神空洞沒有任何情緒,這讓他無法看透對方的心思。
“你來這兒做什麽,加立安?我覺得事情在上次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加立安垂下視線深深地低着頭。
“我是來道歉的,陛下。”他沒有擡頭,瑟蘭迪爾眯起眼睛,瞥到塔瑞爾走了過來,突然覺得松了口氣。
“我之前不得體的行為應該被處以最高的懲罰。”他終于擡起頭來,臉上浮出一絲詭異的微笑,“不過……無論什麽刑法,帶來的疼痛都比不過得不到回應的愛來得痛徹吧,您說是不是陛下?”
瑟蘭迪爾愠怒地變了臉色,但加立安還在繼續:“我要離開了,我已經征得了萊戈拉斯王子的同意,他允許我幾天後離開這裏去長湖鎮,處理些我們跟人類的生意事務。”
“那我祝你一路順風,但不要誤會我是不會想念你的,加立安。”瑟蘭迪爾說完便拂袖而去,加立安怔怔地站在原地,塔瑞爾和瑟蘭迪爾都沒有注意到那雙眼睛裏閃過的陰影和加立安臉上掠過的險惡笑容。
“我的陛下,您還好嗎?”瑟蘭迪爾點點頭,但老實說他覺得不舒服,頭暈目眩和精疲力竭,但他已經答應了萊戈拉斯,之後他們會一起修整他的私人花園,那是瑟蘭迪爾自萊戈拉斯還是小精靈時便着手為他建造的工程。
“也許,我們應該告訴萊戈拉斯王子……”塔瑞爾的話被瑟蘭迪爾制止了。
“不。”瑟蘭迪爾站在塔瑞爾身前,後者倏地意識到他的王是如此高大,只要他想,只要他有心擺出與生俱來的氣勢,他的王者之風和威儀足以壓倒任何人。
“我馬上就要離開了,所有的事都已處理妥當,我需要的只有時間。”塔瑞爾在瑟蘭迪爾的凝視下轉開視線,“我希望,至少能多些時間跟萊戈拉斯相處,我不想讓他為我擔心。”
塔瑞爾發誓不會說一個字,她跟着瑟蘭迪爾來到那個從萊戈拉斯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建造的花園外,跟他父親擁有的那個截然不同,這個花園裏種植的全是萊戈拉斯最喜歡的樹,還有三種各異的花,蘿林的哈爾迪爾曾在拜訪密林時帶來的一種特別花卉,雖然他不能保障種子在遠離原來的水土後還能生長,但萊戈拉斯還是試着把它種在了密林。
現在,雖然緩慢但它畢竟在生長着,萊戈拉斯開始跟瑟蘭迪爾訴說他至今的努力終于得到了回報,而瑟蘭迪爾或是取笑他,或是打起精神藏起病容和他輕快的聊着天。
“告訴我,在密林裏你有看上哪個姑娘嗎?”萊戈拉斯被水嗆住了,猛地咳嗽起來,瑟蘭迪爾打趣的挑眉,嗤笑着捋着兒子的背。
“瞧你,是不是被我說中了?”
“才沒有!”萊戈拉斯臉漲得通紅,嗓音因為咳嗽有些幹澀,瞪着完全止不住偷笑的瑟蘭迪爾,“幹嘛突然問這種問題,Ada!”
“什麽‘這種’‘那種’,你還不是一有機會就對我的感情生活窮追猛打?”瑟蘭迪爾從銀盤裏抓了些甜點,萊戈拉斯咬住舌頭,不想說出什麽來破壞此刻的氣氛。
“好吧,現在你問我這個真的挺怪的。”
“怎麽,有什麽可奇怪的?你可是延續我們家香火的人。”現在萊戈拉斯的臉上的紅暈又加入了另一種有趣的顏色,這讓瑟蘭迪爾的兩條眉毛都挑了起來,“別告訴我你已經在琢磨這件事了。”
“Ada,求你了……”萊戈拉斯看上去窘迫至極,不得不擡手扶額,好擋住自己的表情不洩露自己的心事。
瑟蘭迪爾假笑着捅捅萊戈拉斯的手臂:“告訴我,是我們彪悍又美麗的塔瑞爾隊長嗎?”
“不是!”萊戈拉斯表情恐怖的轉過頭,瑟蘭迪爾被他滑稽的樣子逗得哈哈大笑。
“別這麽害怕嘛,就算你喜歡她,她還不樂意呢。”萊戈拉斯翻了個白眼,把頭靠在父親的膝蓋上,瑟蘭迪爾撫過他的頭發。
“不是她,她對我這個獨子來說更像個大姐姐。”萊戈拉斯笑看着瑟蘭迪爾,而後者正擡頭望着籠罩他們的幽深夜空。
“我期盼你幸福,萊戈拉斯。”瑟蘭迪爾垂下視線,眼底是萊戈拉斯承載不住的期望與愛意。
“我知道,別擔心我,Ada,我會幸福的。”瑟蘭迪爾的嘴角莞爾,父子倆人都擡頭望向浩瀚的夜空,誰也不曾想在伊姆拉崔,某個人也觀賞着同一副景象,帶着心事凝視着同一顆星辰。
“只要你別告訴我你看上了哈爾迪爾就成……”當萊戈拉斯把熟透了臉埋到手臂裏時,瑟蘭迪爾咯咯笑起來。
“哦拜托!我只是……我沒有想過……”萊戈拉斯擡頭偷看了一眼,發現父親正望着天空,“我沒有看上任何人,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Ada。”
“你有沒有……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他能……事情會不會是另一種局面?”萊戈拉斯的話沒有說完,但是瑟蘭迪爾可以猜到他想問什麽,他笑起來,微笑背後的苦澀哀恸讓萊戈拉斯難過得幾乎心碎。
“是的,我有想過。我常常想他會不會喜歡這個地方呢,還是更喜歡……”瑟蘭迪爾停頓了一下,“我一直想知道他是不是也跟我一樣正看着它,我還記得我把最喜歡的那顆星星的名字告訴了他。”
“埃蘭迪爾。”萊戈拉斯喃喃低語,他閉上雙眼,給他的父親和他的痛苦一些私人空間。
他想伊姆拉崔大概是個好地方。
索林抱着不信任環顧四周,怒視着一些興高采烈的精靈們、他們的音樂和只有他們自己才明白的笑話,還有食物。他不時的盯着甘道夫确保對方察覺到自己的不悅,但只要被得體的對待後也會咕哝一句謝謝,他可不想在精靈的地盤上失了身份。
索林走過大廳跑去朋友們被安置的地方會合,老遠就聽到了比爾博的聲音,忽然他緊緊的擰起眉毛停下腳步,圓柱後隐藏着一個小小身影,索林能看到一雙灰色的眼睛正專注地看着自己。
他們互相對視了一會兒,索林這才發現對方是個小孩,走廊另頭傳來嘈雜的喧鬧和笑聲,那個小孩先是好奇的望過去又轉回來看着索林。
“過來吧,別藏了。”索林伸出手臂,軟下了語調,男孩猶豫了會兒但随後還是果斷的走了過來。
這是個人類男孩,不是精靈,索林不得不克制自己別說出些不恰當的問題,他有着黑色的頭發,灰色的眼睛閃着力量,他的樣子讓索林想起一位老友。
“你是矮人。”男孩說道朝索林靠過來,現在他眼中毫不掩飾對矮人的好奇,索林點點頭,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沒錯,我叫索林·橡木盾,為您效勞。”索林向男孩鞠躬,男孩害羞地笑起來同樣彎腰致敬,讓索林感到意外的是他不差分毫的禮數。
“我叫埃斯特爾38,為您和您的家族效勞。”
“埃斯特爾,告訴我你在這兒幹嘛?你為什麽要躲起來?”埃斯特爾猶豫地環顧四周才看向索林。
“我以前從來沒有看到過矮人,Ada說他們不僅頑固脾氣也很差。”索林皺眉,不過埃斯特爾還沒說完,他摸了下索林的腰帶,盯着他的佩劍,“但他還告訴我,說他們同樣也很高尚,在戰場上毫無畏懼,忠于自己的族人。”
到這時索林才覺得有些事不對勁,毫無疑問眼前這孩子是亞拉松的兒子,男孩除了身高看上去就像他父親的翻版,不過說話的口氣卻不像人類的小孩。
“你父親叫什麽?埃斯特爾。”
埃斯特爾眨了眨眼睛好像這個問題顯而易見:“埃爾隆德,索林大人。”
這次傳來的喧鬧索林可以聽清比爾博的叫喊和他朋友們的大笑,他翻了個白眼準備過去看看他們又幹了什麽好事,他回過頭看到埃斯特爾充滿渴望和好奇的眼睛。
“他們……他們也是矮人嗎?”索林點點頭,男孩的眼神閃爍着快樂的光芒,“我可以過去看看嗎?”
“如果你想的話,跟我來吧,我介紹他們給你認識。”
索林沒料到大夥兒對見到人類小孩那麽興奮,埃斯特爾起先有些拘束,提問的語氣用詞異常客氣,讓矮人們既意外又高興,不久他也收到了很多疑問并回答了一些。他對霍比特人的比爾博特別感興趣,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夏爾這個地方,還有親眼看到所謂的半身人。
索林感到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擡頭看到甘道夫笑着看着他然後是其餘的同伴,菲力和奇力正給埃斯特爾展示些非常危險的東西,随後便被杜瓦林訓斥了一頓。
“他在哪兒?”索林突然問道,他看到甘道夫面色一沉不由感到一陣難過。
“他在埃斯特爾兩歲的時候就死了。”甘道夫看着索林,“他在迷霧山脈附近遭到一群獸人偷襲身亡了。”
“你為什麽沒告訴我?”當自己陷入絕境的時候是亞拉松這樣的好心人幫助了他,索林将永遠不會忘記,就像瑟丹城主一樣,他與亞拉松的友誼也被某些族人不以為然和不贊同,但索林才不在乎,亞拉松是第一個伸出援手并不求回報的人。
“發生了很多事,我們也從沒告訴你亞拉松的真實身份。”甘道夫搖搖頭,“埃斯特爾需要保護,越少人知道越好。”
“亞拉松到底是誰?”
“這個我們回頭再說,現在,請你相信我,還有離開伊姆拉崔之後別跟任何人提埃斯特爾是亞拉松兒子的事。”
索林鄭重的盯着甘道夫一會兒,他皺眉雖然不喜歡被蒙在鼓裏,但最終還是答應了。
“你的秘密在我這裏很安全,甘道夫,我會保守埃斯特爾身世,畢竟我欠了亞拉松那麽多。”
甘道夫滿意的笑起來,他轉過頭看到埃斯特爾騎在奇力的肩頭上大笑,邦佛、諾力、歐力和菲力在唱一首搞笑歌曲,比爾博咧嘴笑着走向索林和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