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

道夫。

“我不知道矮人對付孩子這麽得心應手。”索林盯着比爾博,後者不再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了。

“你以為我們會氣得跳腳又叫又喊的把他給吓個半死嗎?”比爾博聳聳肩,甘道夫嗤笑出聲。

“呃,不是啦,但是我從來沒想到你們會這麽……古道熱腸。”比爾博對上索林的凝視,“很高興知道矮人的眼裏不光只有黃金寶藏和值錢玩意,要是你們所有人都記得這趟歷險不光是奪回失物更是奪回家園就會變得容易得多了。”

比爾博留下一臉凝重的索林和一臉滿意的巫師。

‘當畫眉鳥敲打的時候,站在灰色的岩石旁邊,落下的太陽藉著都靈之日的餘晖,将會照耀在鑰匙孔上。’

索林大汗淋漓的醒了過來。

孤山的景象,冒着濃煙和史矛革的烈焰,人類、精靈還有矮人的軍隊,混亂交織的戰鬥在一起,但是真正讓索林害怕到無法呼吸、無法閉上雙眼的是瑟蘭迪爾遠去的背影。

焦躁不安的索林沒法再繼續睡下去了,他朝最近的陽臺走去,看着面前巍峨的林谷,他的眼睛突然落到了一個人影上,一個散發着奇妙光暈的精靈站在林間正看着自己。

索林·橡木盾。

索林吃了一驚,他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但當他回頭卻只看到早已酣睡的夥伴,他又看回去,同樣的身影站在那兒,慢慢地走過樹林。

我很早就想見你一面了,山下之王。

索林只猶豫了一秒,便抓過獸咬劍朝樹林跑去,他質詢自己為什麽想追上那個精靈,但他的腳步似乎不由自主的繼續前進,他到達了一片小樹林的邊緣,眼睛朝四周斑駁的樹影間搜尋,他感到有人朝他背後走來,他轉過身抽出寶劍,利刃離那美麗的身影只有幾公分的距離。

是個女人,擁有無與倫比美麗的女人。

索林從來沒有見過像她一樣的人,黃金般的長發像是有生命似的,白皙晶瑩的皮膚,苗條的身形和溫柔的面容,她身着一身潔白的衣裳,眼睛發出奇異的光芒盯着索林,她笑了起來随後一雙清澈的眼眸望了過來,如果索林以為瑟蘭迪爾和瑟丹年紀算是年長的,但跟這個女人一比……她眼中傾訴的故事是索林所難以想象的,他怔怔的瞪了一會兒,突然甩了甩頭,握緊手裏的獸咬劍,朝前踏了一步。

“你是誰?”精靈看着索林好一會兒,歪了歪頭讓索林不敢輕舉妄動,獸咬劍在手裏搖擺,他不知道該拿這個美麗的生物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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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你的內心深處你不相信我是你所見過的最美麗的精靈,除了一個人。”索林意識到這個聲音直接在他的腦海裏響起,他皺眉不明白對方的意思,但她只是神秘地朝他笑笑。

“我很久之前就想見見你了,索林·橡木盾。”索林沒好氣的垂下手裏的劍鋒。

“你到底是誰?”他再次質問。

“我叫蓋拉德麗爾,家住在黃金樹林蘿林,跟你一樣來這裏作客。”

索林哼了一聲,他知道黃金樹林的名號還有統治者的名字,在精靈的凝視下他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脊,高傲的擡起頭懷疑的眯起眼睛。

“你為什麽想見我?你從哪裏聽說過我的名字嗎?蓋拉德麗爾夫人。”

蓋拉德麗爾又笑了起來,眼露微光:“是我很在乎的一位朋友,無意中提到了你。”

索林迷茫的眨巴了幾下眼睛,緊緊的抿着嘴巴:“你在嘲笑我嗎?誰會相信這種理由。”

“哦,我說的可是真的。”蓋拉德麗爾轉過身走進幾步,看着索林,“請跟我一起散會兒步吧。”

比起請求來這更像是個命令,躊躇了一會兒索林還是跟在了蓋拉德麗爾身後,他邊走邊握緊了獸咬劍的劍柄,雙眼在森林裏掃視,出于某種原因感到惴惴不安。

他們在一道優美的瀑布前停下腳步,泉水沐浴在月亮與星辰的光芒之下,蓋拉德麗爾她擡起頭阖上雙眼,等它們睜開時索林在裏面看到璀璨的星光。

“今天晚上的埃蘭迪爾特別明亮,你說呢,矮人大人?”索林擡起頭視線落在那顆星星上,當腦海裏回想起那些他希望忘卻的記憶時,他的心痛苦得糾結起來。

“是的。”索林不由回答,蓋拉德麗爾低下頭看到索林正聚精會神的盯着那顆星星。

“它是我們最喜歡的星星,你聽說過它的故事嗎?”她突然問道,把索林從埃蘭迪爾上拉了回來。

“是的,我聽說過。”突然索林感到渾身不自在,因為比起說出口的話蓋拉德麗爾似乎能從自己的沉默中得到更多的答案。

“這是他最喜歡的故事,也是他喜歡的星辰。”索林突然覺得口幹舌燥起來,身體微微顫抖,沒有絲毫懷疑,他知道蓋拉德麗爾夫人指的是誰。

“他一直期盼着命中注定那一刻的到來,在我眼裏,他就是個無可救藥地等着溫暖愛情填滿內心的孩子。”她看着索林繼續說道,後者拒絕看向她的眼睛,他雖然望着那顆星星,卻留意着蓋拉德麗爾說的每一個字。

“即使在有了妻子以後,我也能看出他對她的愛并不是毫無保留的,而在她過世之後,他的兒子便成了他愛的中心。”蓋拉德麗爾嘆了口氣,“瑟蘭迪爾一向頑固驕傲,妄然自大,但只要愛了那便是全身心的投入,他的父親歐瑞費爾39,曾告誡他這會要了他的命。”

“瑟蘭迪爾感受不到愛。”索林狂怒的低吼,直面蓋拉德麗爾,“他沒有這種能力。”

蓋拉德麗爾的表情倏地變得冰冷,雙眼因怒火而顯得暗紅,這讓索林幾乎想要後退一步。

“你想眼睜睜地看着幸福的機會再次溜走嗎,索林·橡木盾?你還要自欺欺人下去多久?看到死亡的痛苦和折磨奪走你最愛人的生命也無所謂嗎?”

索林感覺像被什麽沉重冰冷的東西狠狠刺穿了胸口和腹腔,他無法呼吸,心髒因為那些話像是撕開了一道口子,他感到一陣虛空,無法把視線從蓋拉德麗爾身上移開,後者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忽而被悲傷和控訴所籠罩。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瑟蘭迪爾王快死了嗎?”

Chapter 6

“All that is gold does not glitter,

Not all those who wander are lost;

The old that is strong does not wither,

Deep roots are not reached by the frost.

From the ashes a fire shall be woken,

A light from the shadows shall spring;

Renewed shall be blade that was broken,

The crownless again shall be king.”

——‘Strider’ by Bilbo Baggins——

索林像魇住般怔在原地。

剛才那番話在他的腦海裏隆隆作響,讓他無法呼吸和思考,他臉上一片茫然,眼中溢滿了焦慮和關心,試圖在一團亂麻裏理清頭緒。

蓋拉德麗爾邊等邊目不轉睛地看着索林,只要一顆痛下決斷的心和義無反顧的意志,不然她不會拿瑟蘭迪爾的幸福來冒險,除非她确定這個将來登上山下之王寶座的男人是真心實意地愛着瑟蘭迪爾,不然她不會貿然開口,也不會豁然行動。

“我不明白。”索林沖口而出,通常伴有權威和力量的嗓音此刻聽起來有些陌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瑟蘭迪爾不會……我是說……他不是……?精靈不是不會生病的嗎。”

索林希望能從蓋拉德麗爾的眼神裏找到蛛絲馬跡,但他只看到冷酷防備和超然的空洞,完全找不出破綻。

“哦,我們會的,矮人老爺,我們的病症跟那些能影響你的同族還有人類的截然不同。”蓋拉德麗爾用目光把索林牢牢地釘在原地,使他局促不安地扭動了一下,“給我一個理由,矮人老爺,給我個為什麽我該告訴你悲傷正帶走瑟蘭迪爾生命的理由,或許我會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蓋拉德麗爾等待着。

她能看到索林眼中的糾結和內心劇烈的掙紮,她看到了動搖和那雙幽深眼睛裏袒露的感情,蘿林的夫人想知道索林會不會敢于承認,他的愛是否堅定到能破除糾葛還原心底最真實的渴望,他極度迫切的看着蓋拉德麗爾,焦躁不安卻未置一詞,蓋拉德麗爾別過頭轉身準備離開,突然索林開口了,他最後的矜持攔不住聲音裏的絕望。

“他是我呼吸的空氣,他是我生命裏的光與和影,他是我最旖旎的美夢,我最糟糕的噩夢……”索林覺得自己的眼睛火辣辣地刺痛,他奔潰般地搖了搖頭而蓋拉德麗爾重新定定地看着他,“他……我詛咒自己的軟弱,因為每一天我都在無時不刻地想着他,每一天我都在傾盡所有地愛着他。”

蓋拉德麗爾的沉默長到讓索林已經準備開口哀求了,希望她能說點什麽把他拉出這可悲的愛戀,蓋拉德麗爾鄭重地望着他,良久才說道。

“你讓他心碎,索林·橡木盾。”索林驚駭地聽着蓋拉德麗爾贅述他的不忠,他自以為會永遠成為秘密的私情,他的漠不關心,他對瑟蘭迪爾的示愛熟視無睹,他是如何不屑一顧只憑臆想便尋求另外慰藉的行為,把瑟蘭迪爾當做一件物什的同時卻要求他保持忠誠,陷他于進退兩難的境地,她的表情充滿了厭惡和愠怒,言辭犀利毫不留情,而索林知道,他很清楚,每件事都是真的,因為是他确保了那個衛隊長把這些話帶給了瑟蘭迪爾。

“可是……我以為……”手足無措的索林呆望着流水,蓋拉德麗爾同情地看着他,“加立安和瑟蘭迪爾……”

“啊,加立安,沒錯,他對瑟蘭迪爾王的感情顯而易見,但瑟蘭迪爾從未表示過任何意願。”蓋拉德麗爾按住索林的肩頭,促使後者擡頭望着她。

“現在的問題是,你打算怎麽做,索林·橡木盾?對瑟蘭迪爾來說他留在中土的日子所剩無幾了。”對此索林不顧一切的質問。

“為什麽他不留下?”

“如果他留下來他會死的。”索林聽到最後兩個字時瑟縮了一下,“悲傷對精靈來說就像一種威力巨大的病疫,會一點一滴的毀去我們的生命之光,奪走生存下去的意志。”蓋拉德麗爾凝望着水面,她的臉上掠過內心深處的回憶,“有些來不及離開的在痛苦中死去,有些忍耐了一段時間但還是同樣的下場,餘下的不是尋找着治愈的方法,就是去到海的那邊遠離俗世的紛擾。”

“瑟蘭迪爾王之所以還在苦苦支撐都是為了他的兒子,還有他心裏殘留着的最後一點點希冀,但是,他還是得完全放手,我的眼睛看到了等待着他的終點,相信你也能看到。”

索林想起了他的夢,瑟蘭迪爾鮮血淋漓瀕臨死亡的景象,是的,他再清楚不過了,等着瑟蘭迪爾的是怎樣的命運,如果他還一意孤行無視自己內心真正的願望的話。

“我不知道……”索林啞然而止,一只手遮着臉,“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對此,蓋拉德麗爾夫人無法作答,能夠做出決定的只有索林自己。

午後時光的腳步來得異常緩慢。

溫暖的白日讓步給了冰冷的晚風,它卷起樹桠發出沙沙聲,花朵在山谷中搖曳,遠在另一頭的湍急溪流淙淙湧動。

索林·橡木盾坐在遠離夥伴們的長椅上,沒人敢打擾一大早就行為詭異的索林,巴林拍拍索林的肩頭,有意地捏了捏,留下兩個不同尺寸的盒子,一個裝着他的豎琴,另一個收着瑟丹很久之前就送給了他的那條項鏈。

索林把小盒子藏好取出了豎琴,準備彈點什麽舒緩自己的思緒,但他到底還是沒有,他就只是坐在那兒,指尖摩挲着豎琴的木質紋路。

沉重的心事讓他苦惱,腦袋裏紛亂嘈雜,他即将做出的決定,會帶給他一段沒有把握挽回的幸福,抑或是實現自己的抱負,讓自己在這趟冒險中逐漸放棄徹底死心。

忽然索林的餘光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他警惕起來等着某個他的夥伴或是精靈過來打攪他的沉思,但他驚喜地看到小埃斯特爾拿着兩杯還冒着熱氣的茶走了過來,男孩咬着下唇走得很慢,小心不讓水灑出來。

一旦走到索林跟前,埃斯特爾擡頭直直地看着他:“Ada說也許你會需要這個,索林大人。”

索林感到自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點了點頭拿過一杯,驚訝地喘了口氣,是丁香花茶,瑟蘭迪爾的茶,索林不知道該怎麽感覺,尴尬?憤怒?高興?

瞥了小男孩一眼,索林決定還是快樂和感激比較好:“謝謝你。”

埃斯特爾微笑着坐到索林身邊,甩着兩條腿,享受着自己的那杯茶,男孩感到索林正盯着自己,他側過身又朝索林笑笑,讓索林只能疑惑地挑眉。

“Ada說你大概想要個朋友。”男孩的話讓索林哈哈大笑。

他們在沉默中度過了愉快的一段時間,就只是分享對方的陪伴,惬意地喝着茶,過了一會兒後小埃斯特爾的注意力轉到了豎琴上,他的眼睛冒出好奇的火花,伸手撫向堅韌的木質和樂器上精致的琴弦,但是索林的手卻保護性地環抱着它。

索林放棄般地嘆了口氣,拿起豎琴,被抓包的埃斯特爾不好意思地紅了臉,索林哼了一聲,但沒說什麽,反而開始彈奏起來。

“為什麽要彈那麽悲傷的曲子?” 彈完後埃斯特爾突然問道,索林看起來吃了一驚,他挑起頭但埃斯特爾的灰眼睛只是困惑地看着他。

索林猶豫了會兒,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淡然:“送我這把豎琴的人生病了。”

埃斯特爾的眉毛緊緊地糾起:“為什麽?”

索林眨了眨眼睛:“他為什麽生病嗎?” 埃斯特爾點點頭,索林再次躊躇了一下開口。

“我犯了些錯誤,我們都有錯,而現在……”索林咕哝,“現在我們都付出了代價,擺在我面前的有兩條路,不論我選擇哪條路,我無法預見會發生些什麽。”

埃斯特爾斜眼看着索林,現在這個話題變得艱深複雜起來,但對他來說解決辦法倒很簡單。

“你幹嘛不親他一下,讓那個人開心呢?” 埃斯特爾好奇的口氣裏有一點困惑,“當Ada做了些什麽蠢事的時候他就會那麽做,然後林德爾就不再傷心或者生悶氣了。”

索林眨巴着眼睛,竊笑着撸弄埃斯特爾的頭發:“事情沒這麽簡單,埃斯特爾,但是感謝你的建議。”

埃斯特爾撅起嘴叉着手臂:“就是這麽簡單,親一下,說對不起,你就不用愁眉苦臉啦,他也不用生病了,那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索林端詳着埃斯特爾好一會兒琢磨着男孩的話,在不遠的将來,索林知道埃斯特爾會是個出色的丹登人首領,他點點頭笑了。

“你說得沒錯,就是那麽簡單。”索林輕輕地捶了一下埃斯特爾,男孩的臉上浮現出柔軟的微笑,“謝謝你的建議,埃斯特爾陛下。”

埃斯特爾咯咯笑着跳下長椅,朝索林致敬,接着他跑去加入正在引吭高歌的奇力、菲力和歐力,埃斯特爾的話在索林的腦海裏轉悠,他的心在胸口裏難受地鼓動着,暗想要是事情真有那麽簡單就好了。

索林注視着他的夥伴們歡騰地接納着這個人類孩子,他的眼神撲捉到甘道夫,巫師只是點了點頭,但卻是索林一直在等待的信號,他們要出發了,就在今晚。

離開瑞文戴爾後的路并不好走。

迷霧山脈像是一條由礫石打磨的鎖鏈,狹窄的甬道,致命的深淵,天氣也糟糕透頂,從西面的卡蘭拉斯山40峰上襲來的暴雨和狂風讓整個隊伍的行進困苦不堪,此時此刻的他們開始懷念起了精靈山谷裏溫暖舒适的生活。

但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的意志還是被他們的首領帶動着,索林·橡木盾沒有停止前進,他的每一步都堅定不移,好像有把火在他們的王的心裏燃燒,催促着他前行,巴林也好杜瓦林也罷,菲力和奇力是僅有幾個注意到索林眼裏矛盾掙紮的人,雖然細微到難以察覺但是每一次他們停下,每一次擡頭調整方向時它們都會在索林幽深的眼睛裏閃現。

比爾博不禁佩服這些矮人,他們好像不知疲倦也無所畏懼,大家衆志成城團結一心,比爾博開始理解了,他的視線落到他們的首領身上,他被某些東西吸引住了,那是索林肩頭上的重量,在瑞文戴爾之前沒有的沉重,但是卻讓索林變得不一樣了,好像給了他一個比爾博所不知道的目标。

不知何時他們停了下來,比爾博小心翼翼地朝道路的邊緣走近幾步,眼睛斜視着腳下沿山蜿蜒的山谷,附着着茂密的綠色茅草和郁郁蔥蔥的樹木,而在西方,卡蘭拉斯山和延邊的大陸是比爾博從未見過的景象,現在,他大概是世上第一個站在這個地方這個高度的霍比特人。

“到這兒來,巴金斯大人。”比爾博轉過頭看到波佛對他微笑,遞給他一只還熱着的碗,“在我們啓程前吃點東西暖暖身吧。”

“謝謝你,波佛。”波佛裂開嘴拍拍他的背坐到他身邊,比爾博搗鼓了一會兒食物,然後好奇的目光落在身邊這個曠工身上,“波佛,你知道索林有什麽心事嗎?”

波佛的調羹停在半空,他緊蹙眉頭盯着索林然後看向比爾博,霍比特人無害的笑笑舀了幾勺子食物随口解釋道。

“就是……他看起來不一樣了。”波佛抿着嘴巴考量着比爾博的話和自己的回答。

“聽着,夥計,索林是個好領導,好國王。”比爾博張嘴想說他不是在質疑索林的能力,但波佛制止了他,“他是有些問題,你聽說了索羅王,他父親的失蹤還有他弟弟的死亡41,但在他的人生裏還有一段我們不知道的插曲,一些我們不便提起的事情。”

“哦,我明白了。”比爾博點點頭其實根本毫無頭緒,波佛也知道他不懂,于是他靠在比爾博耳邊嘀咕。

“愛情可以成為你最好的朋友也可以成為你最糟的敵人,就看你站在哪邊了。”

比爾博這下更摸不着頭腦了,但他決定閉嘴,看着帶着某種決心端着碗朝索林走去的巴林。

索林根本不用費心回頭,他能聞到傳來的食物香味,不久,巴林和索林一起坐在一段枯木上。

“你最近很安靜疏離啊,夥計。”索林看也不看地從巴林手裏接過食物,“介意告訴我是什麽讓你這麽心煩嗎?”

索林巴拉了幾口,轉向巴林:“我們被跟蹤了。”

“我知道。”索林看着夥伴們,他們都在相互小聲交談着,不時發出些笑聲。

“我們在精靈地盤上的逗留沒能阻止獸人,而且不久後山路會變得更加危險。”

“我很清楚。”巴林點了點頭,索林不自在地換了個姿勢。

“再有幾個星期我們就會到達幽暗密林的邊界。”

“啊,是的,密林。”索林翻了個白眼,當巴林意義不明地小聲咕哝,“是的,我們一直知道早晚會走到這步。”

“哪步?讓他們知道我對敵人難以啓齒的感情?讓我的子民知道?”索林低聲吼出質問。

“難以啓齒?索林,愛沒什麽好羞恥的,知道父母感情不睦的你更該懂得這個道理,你看到迪斯是怎樣用她的滿腔熱情愛着自己的丈夫,索羅王是如何深愛你的祖母,甚至葛羅音也一直把他老婆挂在嘴邊。”

“我愛的可是精靈。”索林幹巴巴地說,巴林聳聳肩。

“每個人都會犯些錯誤,事實上我們不能決定自己到底會愛上誰。”索林苦澀地搖了搖頭,巴林的微笑不帶指責和厭惡,卻含着理解和接納,“精靈也不壞啦,我是說……我不認為他們有那麽壞。”

“大多數人不會贊成這種結合的。”巴林點頭同意,“……如果有可能的話。”

“沒錯,也許還有很多人橫加幹涉,但你有我,你有我們。”巴林一只手撫上索林的肩膀,“不管我們對那個精靈有什麽想法,可我們的忠誠和友誼是屬于你的,如果他是你想要的,那麽我們就會保護他。”

“當我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背棄了我們。”巴林點點頭聳聳肩。

“是的,我也曾無法諒解,也因此很恨他,但反過來想想作為一個戰士,我能理解這是個最正确的決定。”巴林盯着索林然後是大夥們,“如果是密林遭到攻擊,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園和族人,我們大概不會動一根手指頭,就算他們能及時趕到,就算精靈和矮人聯手能有機會幸存下來但代價必定是極其慘痛的。”

索林沒再說什麽,巴林只是帶着溺愛和微笑看他的朋友和國王。

“不過不得不說,你到底還是坦誠了自己的感情,停止像個不願承認錯誤的孩子似的埋怨他們了。”索林哼了一聲瞪着巴林。

“他們就是一群害人精。”索林幹巴巴地說,巴林哭笑不得決定不表态。

緘默地吃了一會兒,索林心想自己已經把困擾自己的大部分都說了出來,也許剩下的也幹脆一股腦倒出來算了,他不能再分神了,他需要人來聆聽自己的心事。

“一個女人,一個非常漂亮的女精靈告訴我……”巴林聽了索林的敘述,關于蓋拉德麗爾告訴他的事,他蹙眉再次感到索林對瑟蘭迪爾的愛是那麽的深刻,那是他一直在索林眼睛裏看到的感情。

“我能随心所欲的制服一頭座狼,幹掉一隊獸人和半獸人,我能統治我的人民努力當個好國王……但是,我不覺得我能掌控這個,巴林,如果她告訴我的都是真的那麽……”

“你相信這是真的嗎?”索林點點頭,巴林微微嘆口氣,“那麽你認為你該怎麽做,你總是給我們做出最好的決定,這次你應該花點時間替自己好好打算。”

“那時的你懵懂無知,因為恐懼做出離譜的決定,但現在你汲取了教訓不再由于害怕而重蹈覆轍。”巴林笑笑,“這次想想你自己吧,索林,想想你到底要什麽,渴望什麽,你想要怎麽做,也許當我們最終面對精靈王的時候你會知道內心的答案。”

“蓋拉德麗爾夫人向您致以最美好的祝願,瑟蘭迪爾陛下。”哈爾迪爾低頭給了歐洛芬一個暗示,他的兄弟打開一個盒子,一件由罕有材質制成的精致束衣,手感柔韌,深藍與白銀交錯,冬暖夏涼,“她祝您一路順風。”

萊戈拉斯站在父親的王座後,默默地從遠處觀望瑟蘭迪爾和哈迪迪爾還有他的兩個兄弟的交談,只在需要發表觀點和詢問的時候做出必要的微笑、點頭、搖頭,對哈爾迪爾出現在這裏的理由,那些祝福背後的意義,他感到心裏一陣麻木和空虛。

這麽多年來萊戈拉斯眼睜睜地看着父親的無聲煎熬,綠林裏沒人會說他們的王因為健康而變得軟弱可欺,或是管理王國有任何的力不從心,正相反,即使他在逐漸消逝,瑟蘭迪爾也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面對他的職責,那份配得上辛達精靈的驕傲,瑟蘭迪爾教導萊戈拉斯如何做到剛柔并濟,高貴果敢,審時度勢。在準備離開的這段時間裏他一直潛移默化地教導着他的愛子。

萊戈拉斯不會埋怨他,瑟蘭迪爾以前也常常對他顧左右而言他,總是避重就輕,近來把什麽事都對他守口如瓶,這都不是瑟蘭迪爾的錯,他只是不希望萊戈拉斯被可能注定的事拖累,瑟蘭迪爾只是做了一些決定,然後這些決定讓他心碎到無以彌補而已,他想讓萊戈拉斯遠離自己沉重的不幸直到最終時刻的到來。

萊戈拉斯從未告訴瑟蘭迪爾他已經知道了這悲哀背後的故事,他從未告訴父親那個時候他聽到了他們倆之間到底是怎樣的關系,他想告訴他自己是多麽渴望能把那個在心理上折磨着瑟蘭迪爾的索林從這世上徹底抹去,但他不能,因為這會讓父親傷心欲絕。

哈爾迪爾的凝視終于引起了萊戈拉斯的注意,目不轉睛的視線讓後者臉上一熱。

“你不介意吧,萊戈拉斯王子?”萊戈拉斯萬分尴尬地意識到自己根本沒聽到對方的提問,他打起精神發現整個房間的視線都投注在自己身上。

“抱歉,我走神了。”瑟蘭迪爾眼露疑問看向兒子,但哈爾迪爾卻同情地望着他。

“我在問你不會介意我陪同你的父親去灰港吧?”

“哦。”萊戈拉斯轉向瑟蘭迪爾但此刻後者卻移開了視線,萊戈拉斯之前考慮過這個問題,他知道得體的答案,“不會,我很榮幸和感激,家父是在您這位認識時間最久的摯友守護下出發。”

瑟蘭迪爾身體一僵但拒絕轉身,哈爾迪爾微微點頭,盯着父子倆看了會兒,如此相像又那般不同,萊戈拉斯更善于在他父親面前隐藏自己的痛苦,反倒是瑟蘭迪爾無法控制,他的所有悲痛都寫在了臉上。

“我無法放下密林不管。”萊戈拉斯解釋,手放在父親的肩頭,“但是我會陪您去到森林邊界的盡頭……到那時,我再與您辭別。”

等到瑟蘭迪爾和哈爾迪爾獨處,瑟蘭迪爾沉默無語地擺弄着酒杯裏的紅色液體,哈爾迪爾的心思則被他的朋友占據,他望着壁爐中的火焰覺得是個減緩憂慮的好辦法。

“你認為埃爾隆德能夠阻止他嗎?”哈爾迪爾面對眼中透着焦急的瑟蘭迪爾,“必須得有人阻止他。”

“誰,我的陛下?” 哈爾迪爾問道,“埃爾隆德大人得用武力才能說服他不要繼續這項自殺行動,他的同族也孤立他但他還是走上了這條不歸路,不,瑟蘭迪爾,沒人能阻止索林奪回生來就屬于他的東西。”

瑟蘭迪爾低下頭,猶豫了會兒才低聲說:“蓋拉德麗爾夫人呢?”

哈爾迪爾搖了搖頭:“不,你知道她不會幹涉,除非……她認為有必要的話。”

“為什麽他非得這麽做?他是想找死嗎?”瑟蘭迪爾扶額,“艾雷博裏的東西對他就那麽重要?!”

“你就在艾雷博邊上呢,我的朋友。”瑟蘭迪爾瞪了哈爾迪爾一眼,讓巡林管一點也覺不到震懾力。

“不要嘲笑我,哈爾迪爾,我對他來說不值一提。”瑟蘭迪爾低喃,每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撕扯着他的心,“要是他前來密林,懷揣的也只是仇恨,絕不會是愛。”

緘默過後瑟蘭迪爾補充道:“而我會讓如願的,如果他的劍刃能終結我的痛苦的話。”

“你不是真的……”哈爾迪爾的詫異随着瑟蘭迪爾的慘笑而噤聲,那抹支離破碎的笑容,帶着絕然地超脫。

“這不是很諷刺嗎,無形的折磨最終化為真實的刀刃紮進我的心?”

塔瑞爾朝她面前的精靈蹙眉,對方在她的凝視下神經緊張焦躁不安,她挫敗地低吼道。

“什麽時候發生的?”

“我們不知道啊,隊長。” 當塔瑞爾不着痕跡的挑眉,精靈瑟縮了一下,“他離開了長湖鎮,然後進入森林,我們以為他是想去城裏……跟到半路的時候,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一群野獸攻擊我們,然後就失去了他的蹤跡。”

“那加立安呢?你看到血跡或是什麽戰鬥痕跡了嗎?”塔瑞爾問道。

“沒有,隊長,他就這麽消失了。”

塔瑞爾帶着擔憂的表情思量,她了解加立安,他很聰明,長久以來把自己掩飾得很好,把他們給耍了,他在盤算着什麽?自從接到瑟蘭迪爾王的命令,塔瑞爾便一直在監視他,總是跟在他身邊不讓他有機會接近國王陛下,起先,加立安似乎萬分沮喪,他的煩惱在于明顯的被跟蹤,也試過跟塔瑞爾交涉,不過幾個月前,他的态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而現在這該死的家夥居然玩失蹤!

“我們該不該告訴萊戈拉斯王子?”精靈試探性的問道。

“不,不準洩露一個字。加倍守衛人數,一旦發現加立安立刻來報,明白?”精靈點點頭,恭維了她幾句然後離開。

塔瑞爾知道她在挑戰密林之王的權威,到時候她自然會接受懲罰,可現在,她只想确保瑟蘭迪爾王和萊戈拉斯王子能有片刻安寧的生活直到瑟蘭迪爾王啓程分別的時刻到來。

無論如何,塔瑞爾可不傻,她朝下看向走廊,眼中有些躊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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