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花魁x女帝25
就算很抗拒, 但生活還是要繼續的,這座山間的木屋雖然不大,卻五髒俱全, 裏面的家具也應有盡有, 像是曾經有人在這裏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似的。
趙柳枝一點也不像是嬌生慣養的貴妃娘娘, 幹起農活來, 十分的熟練。
菜是她種的, 捕獸的陷阱她也會做,若不是親眼所見, 岑紫潇不敢相信趙柳枝那瘦弱的身板居然會劈得了柴,還能自己做籬笆, 将山中的野雞抓來圈養在院中。
原本看着十分凄涼的小屋,被她一點一點搭理得有些溫馨的味道。
岑紫潇發現,趙柳枝變了許多。
如果她觀察得更細致些,她就會發現, 從出宮那天起,趙柳枝就發生了變化。
從黯然無色,到漸漸有了活氣, 不再那麽病态消瘦了,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充滿對新生活的向往。
離開皇宮一個月, 她就像重獲新生了一樣, 成為了一個鮮活的人。
甚至她會笑了, 趙柳枝貌似很喜歡毛茸茸的動物, 山間的小野兔被她抓回來,生了一窩崽,岑紫潇瞧見她對着那些小兔崽子, 笑得格外的溫柔。
趙柳枝好像過得很快樂,但岑紫潇絕對不是。
一個月,跟外界沒有任何的聯系,外面的世界究竟怎麽樣了,她們都不知道,岑紫潇不知道,趙柳枝也不知道,她不想知道。
岑紫潇幾乎每天都在尋找下山的辦法,腳上傷痕累累,功夫不負有心人,她找到了,但是找到了有什麽用,後面的路才最為艱難。
看不見盡頭的山,密密麻麻的樹林,這裏的危險不言而喻。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哪裏,這裏離京城有多遠,山的盡頭是什麽地方,有沒有人,京城要往哪個方向走?
郁祁泠還在不在京城?
她活着走出去的幾率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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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山裏待了三個月,岑紫潇甚至開始有些慢慢習慣,每當她意識到的時候,就會産生濃濃的負罪感。
郁祁泠生死未蔔,她怎麽可以?
岑紫潇強迫自己不能習慣,于是她變得非常的變扭,心裏痛苦無比,精神上的折磨讓她像患了抑郁症一眼,整天抑郁寡歡。
就好像,變成了從前的趙柳枝。
那個懸崖邊上,岑紫潇經常去,通常是為了發洩情緒,當然,想直接跳下去的想法也時常冒出。
這天,岑紫潇又來到這裏。
已經十一月份了,這裏的風特別的大,而且冷。
每當站在這裏眺望的時候,由心而生的一種空虛感,被抛棄感就會充斥內心。
岑紫潇抹了抹眼淚,腳懸着空,在懸崖邊上坐下。
山上的月亮比皇宮的亮多了,或許是山上比較高吧,岑紫潇仰頭看着月亮,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句詩: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
我們是否在欣賞同一輪明月?
是的吧,岑紫潇心裏隐隐約約有一種感覺,郁祁泠肯定還活着的,對吧。
大岑這麽大,甚至有可能這裏已經不是大岑了,郁祁泠怎麽可能找得到自己,她肯定在等着自己回去呢。
岑紫潇就這樣坐着,又是一夜擦不完的眼淚和紅腫的眼睛。
太陽一點一點升起,一眼往下看,山上的樹有些都禿了,還沒禿的,也在不停的掉着葉子。
岑紫潇意識到,現在已經是深秋了。
肯快就要到冬天了,如果是冬天的話,她很難再離開了吧。
已經知道了下山的路,一直走,一直走,總會走出去的吧,管它外面是哪。
岑紫潇不想呆在這裏飽受精神上的折磨了,出去吧,就算死在路上,自己也算是努力過了。
休息了一天,岑紫潇裝好幾天的幹糧,準備要下山去。
趙柳枝沒說什麽,喂着她的兔子,一副毫不關心的樣子。
京城——
岑紫潇失蹤了三個月,無論怎麽瞞,都不可能瞞得住了。
百姓大臣們都在抗議,為了不讓朝廷動蕩,為了讓大岑安好,為了不影響北域的戰事。
郁祁泠只有登基稱帝。
“一叩先靈!”
“二叩天地!”
“三叩蒼生!”
“禮成!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龍袍着身,加冕稱帝。
世人都說郁祁泠賺大了,從技女,到妃子,到皇後,最終竟然成了皇帝。
卻沒有任何人能體會到她甚至是一絲絲的痛苦。
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一睡覺就會夢到岑紫潇被刺死,岑紫潇哭,岑紫潇在向自己呼救。
被無數次被吓醒,無數次的無能為力,無數次的崩潰。
這三個月,出動了上萬的士兵去尋找,大岑的上上下下,所有跟岑紫潇,跟趙柳枝有關,去過的地方,都一個不落的找過了,還是了無音訊。
她快瘋了,不,她已經瘋了。
精神上的折磨讓她無數次想要去死,無數次想要一了百了。
可是不行啊,真的不行啊。
岑紫潇只是暫時迷路了,她會回到自己身邊的。
才三個月而已,她們可是要相守永生永世的人啊。
——
這條山路看似平緩,實則坑坑窪窪,沒有幾步就會有亂倒的樹枝當去去路,更是有許多毒辣的蚊蟲。
當然,這些苦對剛走了一天的岑紫潇來說,算不上什麽。
但是山路不只用走一天,兩天,三天,四天,五天了,岑紫潇都沒有走出去,她迷失了方向,不知道現在自己在哪,甚至連回去的路她也不知道往哪走。
仿佛陷入了一個死局,一個漩渦,一個無法生還的漩渦。
終究是高估了自己的力量,第六天,水和食物,徹底沒了,身上滿是刮傷,刮到的植物有些甚至帶着毒素,傷口開始發炎,身上開始發燙,岑紫潇頭昏眼花,已經沒有辦法走路了。
倒在一棵樹下,這顆樹好像有果子,但是岑紫潇已經沒有力氣去摘了。
一縷一縷的陽光透過重重樹葉照射在她身上,岑紫潇仰着頭,不知道在看哪裏,她知道自己要死了,也沒有那麽難過,反是一種解脫。
無力的扯上嘴角,露出了一絲釋然的笑。
她有努力過了,她拼了命的想要向郁祁泠奔赴。
她問心無愧了。
但一下子,腦子裏閃爍過無數張郁祁泠的臉,岑紫潇還是好難過,好難過。
身體上的痛苦,心上的痛苦,一點一點的摧殘着她,合上眼睛前的一瞬間,她好像看到了一個人影。
會是郁祁泠麽?
岑紫潇突然有一點不想死了。
不甘心。
岑紫潇得救了,她是被冷醒的。
這裏…..好像是一個山洞。
撐起了點身子,瞧見了一個女人,背對着自己,坐在火堆旁。
岑紫潇眼裏的重影和尚未清醒的腦子讓她分辨不出這個人是誰,反倒給她帶來了些希望,她試探性的對着女人道:“姐姐……?”
女人緩緩側過臉,打破了她心底剛剛升起的雀躍。
眼眶又紅了。
如果她就是郁祁泠,該多好。
趙柳枝轉過身子,看了岑紫潇一眼,将水壺遞給她。
岑紫潇沒有接,絕望的感覺再次襲來,勒得她喘不過氣,撐着身子爬起來,爬到趙柳枝面前,跪下。
趙柳枝擰眉。
岑紫潇無力的跪着,用盡力氣扯上趙柳枝的衣角,眼眶通紅,絕望哀求,“我求求你,帶我走,帶我出去,趙柳枝我求求你,我對不起你,你要怎樣都好,我求你帶我走,帶我走啊……..”
“我對不起你,我喪盡天良,我該死……”眼淚不停的留下,模糊了岑紫潇的視線,岑紫潇看不出趙柳枝是什麽表情,她厭惡也好,嫌棄也好,岑紫潇真的沒辦法了。
“我求求你帶我走吧,你一定可以的……我求求你啊…….”
語無倫次的說着懇求的話,将卑微展現得淋漓盡致,岑紫潇什麽都沒有了,也什麽都不要了,甚至将原主的罪行也加到自己身上,向趙柳枝道歉,苦苦哀求着,沒有一絲尊嚴。
“我求求你,帶我走吧…….”
“我真的好想她啊……你帶我走,好不好…….?”
支撐的身體的力量漸漸被抽走,岑紫潇無力的倒在趙柳枝的身上,她哭泣着已經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便将委屈,哀求,一并發洩在哭聲裏。
淚水無論如何都止不住,哭濕了趙柳枝的大片衣襟。
其實這并不是岑紫潇第一次求趙柳枝,在這之前,她已經記不清楚自己求過多少次了,但這次,是她最崩潰的一次。
這幅樣子,上蒼見了都會憐惜吧。
岑紫潇原本就病着,無比的虛弱,又如此大哭了一場,用光了所有的力氣,在趙柳枝的懷裏再次暈死過去。
火光映在趙柳枝的眸中,許久,她輕嘆一聲,擡手将自己的外衣解下,披在了岑紫潇的身上。
明明想好的,要懲罰她一輩子,怎麽就心軟了呢?
第二天,岑紫潇醒來的時候,趙柳枝摘了幾個果子回來。
趙柳枝将一個果子遞到岑紫潇面前,“吃吧。”
岑紫潇擡起虛軟的手接過果子,沒有吃,眼巴巴的看着趙柳枝。
岑紫潇還記得昨晚的事情,趙柳枝沒有給她回複,她就還有那麽一絲的希望,就算這次拒絕了,她再求一千次一萬次。
瀕死前,岑紫潇不甘心了。
不甘就這樣消失在這個世界。
至少要知道,郁祁泠是死是活吧。
“沒有命活,你還想出去?”趙柳枝皺眉。
岑紫潇眼中馬上閃過喜悅,“你答應帶我出去了?”
趙柳枝轉過身子,沒有回答。
難得帶上的光彩馬上又暗淡下去了些,岑紫潇還是無可避免的窒息了一下,但很快,她又重拾信念,一口又口的啃着自己手裏的果子。
沒有拒絕,那就是有希望的。
吃完一個,趙柳枝又遞過來一個。
岑紫潇馬上接過,往嘴裏塞。
果子其實很苦的,岑紫潇最喜歡吃的就是甜食,一點苦都吃不得,但是現在她覺得無所謂了,不重要了。
岑紫潇又想通了許多。
可以看出來,趙柳枝是不會讓自己死的,可以抛下滿院子的兔子下山來尋自己。
趙柳枝雖然看似寡淡,但這三個月的相處,岑紫潇也可以看出來趙柳枝也是一個充滿感情的人,有一只小兔子不小心撞樹撞死了,她也會紅了眼眶。
只是她的感情并不會施舍給自己,應該說,是不會施舍給原主。
三個月前,自己剛來到這的時候,她說過帶自己來這的理由。
她說她發現自己變了,變得不再暴虐成性冷漠無情,而是有了牽挂,有了牽挂的人一般都會犯傻,所以她斷定自己一定會回皇宮找死,才把自己帶到這裏,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岑紫潇大膽猜測,這三個月的相處,趙柳枝會不會發現自己其實根本就不是原主,然後對自己産生憐憫,然後把自己帶出去呢?
岑紫潇有想過将自己真正的身份說給她聽,但是這對于一個古代人來說太匪夷所思了,反倒會降低趙柳枝對自己的好感度。
岑紫潇将果子吃完,喝了一口水,問她:“那你打算在這裏呆一輩子麽?”
趙柳枝:“不好麽?”
是啊,岑紫潇心說,對于趙柳枝這種無牽無挂的人,這種生活确實很美好。
只是自己不行。
“正好,你可以陪着我。”趙柳枝突然道。
岑紫潇眼睛微瞪,馬上撥浪鼓似的搖頭。
趙柳枝從未開過玩笑,岑紫潇下意識的就當真了。
岑紫潇突然開始擔心,趙柳枝莫不是看上了自己?
那可就真完了。
瞧見岑紫潇慌張又驚訝的模樣,趙柳枝噴出一絲輕笑,“要你陪我,還不如讓一個死人來陪我。”
這話卻是不假,岑紫潇呆在這每天都哭喪着臉,趙柳枝只覺得晦氣。
岑紫潇一愣,趕緊問:“所以你是打算帶我出去了?”
趙柳枝挑挑眉,反問:“你覺得你現在出得去麽?”
身上傷痕累累,叫上也是大片大片的磨損,有些地方甚至磨到了骨頭,岑紫潇現在确實是走路都困難。
但這并不妨礙岑紫潇現在的欣喜若狂。
趙柳枝話裏的意思,不就是等自己養好了傷,就帶自己出去麽?
喜悅附上眉梢,這是岑紫潇這段時間第一次笑了出來。
趙柳枝不想看岑紫潇傻笑,從懷中掏出一瓶藥丢給她,“自己給自己上藥吧。”
說完,便離開洞內。
岑紫潇忍着痛給自己上藥,不知道是過于高興了,還是常過了太多苦,原本覺得鑽心的刺痛感,現在感受着也不過如此。
連續三天,她們都在山洞裏生活。
換作是以前,岑紫潇絕對想不到趙柳枝是一個這樣的生存小能手,無論在哪,她都能過得舒舒服服。
當然,除了皇宮。
或許她天性就是如此,真的是皇宮這座牢籠囚禁了她。
第四天,身上的傷口都已經結痂了,也能一瘸一拐的走路,岑紫潇開始迫不及待的想要趕路了。
當然,被趙柳枝一口回絕。
第五天的晚上,外面一片漆黑,洞中燃着火堆,竟顯得有幾分溫馨。
吃完東西,兩人在火堆旁面對面的坐着。
岑紫潇問趙柳枝,什麽時候可以上路。
其實這個問題岑紫潇問過許多遍了,幾乎是久不久就問一次,趙柳枝被問得煩了,不回答也正常。
沒想到,這次趙柳枝回答了,答案居然還是:“快了。”
岑紫潇還沒來得及高興,趙柳枝又道:“如果出去了,發現郁祁泠真的已經死了,你該怎麽辦?”
一句誅心。
岑紫潇眸色漸漸黯淡,這些天,她也有想過,郁祁泠如果真的死了,自己該怎麽辦?
自己在這個世界唯一活下去的意義不就是她麽?
如果她真的不在了,自己應該會……殉情吧。
岑紫潇不敢說自己會殉情,選擇了沉默。
趙柳枝也不再多問。
第六天的早上,趙柳枝告訴岑紫潇,不遠處有一片湖,可以去那裏擦擦身子。
岑紫潇也受不了自己身上的馊味,便去了。
落下髒得不成樣子的衣裳,岑紫潇撕下一角,放在湖裏洗了洗,便當成毛巾,用來擦身子。
現在是秋天,湖水擦在身上十分的冰涼,岑紫潇卻很享受。
若不是身上有傷,岑紫潇真想跳進好好洗洗。
擦好身子,岑紫潇重新将衣服穿上,只是剛穿好裏衣,她便隐隐約約的聽到了些聲響。
岑紫潇一下子側過頭屏住呼吸,認真聽着,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
沒錯,這個聲音不會錯,聽到了她這三個月,從未聽到過的聲音。
是馬車聲!
岑紫潇激動得瞪大眼睛,來不及将衣服穿好,簡單的披在身上系好,就往馬車的聲源處跑。
完全不顧上腳上的傷了。
這個湖的不遠,就是一條小路,岑紫潇頓時心如擂鼓。
跑出一小片樹林,眼前這一幕映入眼簾,岑紫潇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不遠處的前方,是一大排的馬車,馬車旁站着的士兵岑紫潇一眼就可以認出來,是禦林軍。
百裏雲坐在最前一輛的馬車上,一眼便認出了岑紫潇,馬上大喊停車。
百裏雲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呢喃:“陛下……”
百裏雲沒有死……那郁祁泠肯定也沒有死……岑紫潇控制不住的咬緊牙關,不停的擦着眼睛。
她不想讓眼淚模糊了視線,她怕這一切都是幻覺。
眼淚還是太多了,岑紫潇擦不完了,她看不清楚,只看得到一個人影,好像在朝自己跑。
沒多久,自己便撞入了一個熟悉的,久違的,溫暖的,她這三個月夢寐以求的懷抱裏。
“姐姐……”岑紫潇哽咽着哭聲。
岑紫潇知道,肯定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唉,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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