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妖孽
蘇屹道:“殿下。”
賀滄笙并不回答。
他們不需要任何言語,賀滄笙不問,蘇屹也不會解釋,一切都安靜下來,只剩心跳聲急促又清晰,逐漸合二為一。雲澹星明的穹頂中宿着雪白的月,落下來的光像柔紗一般模糊了蘇屹的來路。
賀滄笙離他近在咫尺,垂着發,松着袍,豔着唇,光潔修長的脖頸毫無保留地露出來,那雙妖嬈上挑的眼裏只映着他。這是蘇屹多少個日夜的渴求,他不知此刻是圓夢還是唐突,但有種感覺熱烈滾燙地胸腔中炸開,點燃了他的心頭火。他做出了一個決定,這決定是只此一瞬的沖動,也是輾轉反側了幾個月的壓制無果。
院子裏并沒有其他人,再次起風時蘇屹猛然伸手擡高了賀滄笙的下巴,低下頭快速又用力地吻她。
兩個人的呼吸交錯,少年的薄唇壓下來,貼着賀滄笙肌膚的指尖在顫抖。
賀滄笙睜着眼,在這無聲的一吻中和蘇屹對視。兩雙眸都被對方眼裏的光亮和自己恍得發昏,又舍不得移開目光。
蘇屹很快分開距離,但賀滄笙看着他,知道他并沒有滿足。
她也沒有。
他們腳步淩亂地跨過門檻,房門被推得關上,發出的聲響驚飛了睡在檐下的燕。蘇屹将賀滄笙抵在門上,一手就将她的腰環住了,另一只手摩過賀滄笙肩頭的痕,迅速地貼上了她的側臉。少年帶着他一貫的溫暖,手掌滑摸到她的耳後,又快速地轉過來,撫着她的脖頸。
然後他低頭,将嘴唇貼上去,又離開。
脖頸是賀滄笙身上的禁地,她在這一觸即分裏戰栗起來。蘇屹的手還将她壓制在身前,他直起身看她,漆黑的眸像是碎了星子的光,深邃又明亮。
他暫時沒有了動作,是詢問的意思。
僅僅幾瞬,蘇屹卻覺得過了很久。他的呼吸淩亂粗重,因為此時的暫停太痛苦了。
他要征求同意,然後憑着本事一鞠而就。
賀滄笙胸前起伏,被蘇屹箍得幾乎喘不過氣。她沒有再等下去,擡起手臂捧住了蘇屹的臉。然後她的手繞到了少年的頸後,踮起腳去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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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吻很深,氣氛又燙又危險,蘇屹在剎那間反客為主,少年人在這方面從來都是無師自通,又興許他已經研究很久。總之他抛開理智,帶着一種忍久了的蠻橫,幾乎要讓賀滄笙窒息,可又在把賀滄笙擡抱起來的時候無比溫柔。
微燙的汗滑了鬓,白袍蓋住了案臺上的胭脂,像女子的肌膚一樣染了桃花的顏色。長燭被人在匆忙中吹滅,他們終于可以分享那半床斜月,和彼此糾纏親吻,不分你我,因為他們再也不要分開。
蘇屹一手就握住了賀滄笙的兩只腕,再變成十指相扣。他很愉悅,知道賀滄笙說不出來話,也不會為難她讓她開口。他在肌肉驟收時還能呢喃地喚賀滄笙“殿下”,還有她的字。汗從下巴滑下去,他看着她為自己沉浸,秾麗的眉眼又添了從未有過的風韻,潋滟得讓他受不了,偏她的眼尾還逐漸變得通紅又濕潤。
蘇屹俯首。
他的。
都是他的。
賀滄笙。殿下。懷歌。
妖孽。
星辰漸稀,東方初現曙明時天空帶着點秋槐色,院子裏寂靜無聲。春時到,屋裏早就已經挪了炭盆,但這會兒熱度還在。
衣衫落了一地,從門口到床邊,連桌上也有。
兩人幾乎沒怎麽睡,就眯了一會兒。蘇屹先醒,側臉看過了銀制漏箭才發現已經快卯時了。他沒挪動手臂,因為賀滄笙還被他圈在懷裏。
殿下膚色白,容易留痕跡,這會兒露在被子外邊兒的脖頸上都是。當然蘇屹也沒好到哪兒去,胸膛和後背上都有抓痕。然而昨夜的種種歷歷在目,蘇屹看着賀滄笙長睫微顫,知道人就要醒了,忽然有點兒緊張。
窗外有鳥鳴啼,賀滄笙伸了下腿,又往蘇屹懷裏蜷。她迷糊地吟了聲,聽着不止是因為才醒的困倦。
蘇屹自然知道是因為什麽,輕握了她的手,撐起上身,道:“殿下。”
“……嗯。”賀滄笙閉着眼,啞着嗓答了一聲,又蹭了蹭,喚道:“蘇屹。”
她聲裏帶着點鼻音,跟撒嬌似的。就這麽一下,蘇屹的火兒又竄起來,于是低頭吻了賀滄笙的鬓。
“殿下,”他低聲詢問,“可有不舒服?咳,我是說,你……舒服嗎?”想了想又換了個說法,“累不累?”
賀滄笙精疲力盡,連唇都懶得動,反正她也不用動,蘇屹怎麽也能撬開侵襲。
她的不回答就是對蘇屹問題最好的回答,讓少年有點兒不知所措。賀滄笙睜開眼,餍足後的緋紅還在眼角,太勾人了。
蘇屹躊躇,問:“還、還疼?”
賀滄笙看他,就這一眼竟讓少年已經先軟了态度和嗓音,道:“殿下……我錯了。”
大早晨的,先認了個錯。
賀滄笙慵懶的勁兒還沒散,居上位者的威儀卻拿了出來,揪着他的袖緩緩問:“下次還敢不敢了?”
蘇屹喜歡她這樣,笑起來,道:“還敢。”他曲指劃了劃賀滄笙的側臉,“還要敢好多好多次,每日都敢。”
“每日嗎?”賀滄笙像是耍脾氣,翻身背對着他,遺憾道:“我當你只來這一回,一會兒就走,要做夜過情收的少年郎呢。”
蘇屹陡然動作,從背後将人覆抱了個滿懷。他不敢太用力,用下巴壓着賀滄笙的肩,小心翼翼道:“我沒有,我不是,你冤枉我。”
賀滄笙側臉蹭着軟枕,沒有搭話。蘇屹立刻更緊張了,話裏話外都是讨好,又很委屈,道:“我不走,不離開殿下,一直在殿下身邊。”
賀滄笙被他弄得癢,還記得抽空問正事:“令堂安頓好了麽?”
“找好了院,就在嘉源省內。”蘇屹邀功,“我急着回來,靖雪都跑累了。”
“還是倉促,”賀滄笙蹙眉,“我今日會讓近衛過去,到時候給令堂留下當護院也行,你也随着去,都安排妥當再回來。才重逢,你這就跑了,像什麽樣子。”
“好。”蘇屹跟只小狗似的,用鼻尖蹭賀滄笙,道:“等我回來,我還要當你的侍君。”又問:“好不好?”
賀滄笙改成平躺,想把被這人撕扒得零落的衫拉上肩頭,最終還是放棄了。她看着蘇屹,逐漸認真了目光,問:“想好了嗎?”
蘇屹像是被這一問激怒,驀然低頭,和她唇齒相纏,一邊道:“早就想好了。”
他吮舌進攻,亂七八糟地說話,“你要我走,我偏不,這不就回來了嗎?但咱們得說好,你再也不許趕我。”
他離開時賀滄笙調整了好一會兒,才道:“無賴。”
“行啊,賴呗。”蘇屹和她額頭相抵,“把殿下伺候好了才是正經事。殿下,昨晚——我是說,我們,你喜歡嗎?”
他紅着臉語無倫次,賀滄笙擡手一撫,果然肌膚滾燙。她笑,一語雙關地道:“我喜歡。”
就這一句,蘇屹覺得再不需要什麽別的了。他很興奮,這是少年被激到後的反應。
“你要江山,我打來送你便是,反正你登皇位,我還在你的後宮。”他看着賀滄笙,眼底跳動炙焰,“只是你何時才能像外界傳言裏那般,對我獨寵啊?”
“亂花漸欲迷人眼[1],”賀滄笙挑眉,故意不順着他的意,“本王的一諾重千金,這話不好給啊。”
“殿下,”蘇屹低頭,露了失落和委屈,道,“你總是欺負我。”
這話賀滄笙都不用反駁,被裏還熱着,而蘇屹的指尖還正輕點在她脖子上。這點光滑正是中間男子喉結會凸起的地方,也不知這人技巧怎麽這麽高,竟在這裏吮出了紅印。
賀滄笙仰頭,反問道:“誰欺負誰。”
她有傾國容貌,平時冷了點兒,此刻肌膚上都是痕跡,話又嗔嬌,格外楚楚動人。
“你欺負我,我比你小,你卻總拿我尋開心。”蘇屹臉紅了,心怦怦跳,就撐她上邊兒回話,“你還騙我。”
賀滄笙知道他在說什麽,眨了眨眼。結果蘇屹就已經俯身過來,又倏地啄了她的唇。
這一下和啃差不多,又道:“上次聞牽枳來找,說要和我稱兄道弟,被我掐着喉嚨提得站不住。但今日看着殿下,我又覺得不一樣了。”
他貼在賀滄笙耳邊,認真地問:“是喜歡我叫聲殿下,還是姐姐?”
賀滄笙面上飛了粉紅,卻還妖着一雙眼,那點兒慵倦都掬在眼尾,勾挑間愈發誘人。
她忽然擡手捏了蘇屹的下巴,低聲道:“叫一聲來聽。”
蘇屹哪裏抵得住,依言張口,輕聲道:“姐姐。”
這一聲乖順,然而盡顯了年輕人的純粹,還帶着試探的意思,生怕她不喜。
“……姐姐。”蘇屹又喚了一聲,臉上心裏都像是有火在燒,天知道他是壯了多大的膽才敢對着賀滄笙這般膩歪。他問:“喜歡嗎?”
賀滄笙看着他忐忑得耳尖通紅,忍不住笑出聲。她手指下滑,順着深刻的肌肉線條直奔蘇屹腰腹,一字一頓地道:“我很喜歡。”又放低聲音,“也很歡喜。”
這不知死活的小動作成功地讓蘇屹炸了毛,飛快地攔了賀滄笙的指尖,嘴唇壓了賀滄笙鎖骨處的凹陷。可那裏原本就有印兒,這一下猛了點兒,讓賀滄笙側頭嘶聲。
蘇屹立刻擡頭,道:“殿下,對不起。”
賀滄笙鳳目一撩,抿嘴道:“嗯?”
“姐姐,”蘇屹反應極快,道,“對不起。”
賀滄笙笑着仰頭,和他薄唇碰了下,推着他就備起身。蘇屹翻下來,扶着人坐好,見她側身倚坐時還微微皺眉,心裏就更愧疚了。
“一會兒叫芙簪進來,”賀滄笙道,“我要沐浴。”
“不讓我侍奉嗎?”蘇屹讓她靠自己身上,拉來了衣衫,低聲道:“是我的錯。”
賀滄笙披衣,問:“如何罰?”
“就罰我夜夜來伺候,”蘇屹想也不想,“人前是殿下,人後就是姐姐,左右讓你開心。讓你只想着我,只寵着我。”
賀滄笙看着他,道:“好啊。”她看蘇屹要去撿鋪了滿地的亂衫,又道:“一會兒有人收拾。”
蘇屹回頭,問:“不怕旁人知道麽?”
“本王寵你,人盡皆知。”賀滄笙姿态慵散,“至于別的,只給你知道。”
蘇屹又走回去,在她身前站了,看着她只笑。
“蘇屹,”賀滄笙在逼仄的空間裏站起身,微微停頓,而後字字清晰道,“此程兇險,你要和我走下去嗎?”
陽光破窗而入,她站在這光裏,被蘇屹猛地抱住了。
“要。”少年嗓音低沉,溫熱濕潤地傳入耳中:“我守着你,護着你,一路往上去。你寵着我,或者厭棄我,我都在這裏,不離開,不分別。這心意可抵千萬年,如何都不會變。”
作者有話要說:[1]:《錢塘湖春行》唐·白居易感謝觀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