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狗狗

趙毅公要留賀滄笙用晚膳,春日暖,兩人也沒進屋裏,就讓常随在樹下小案上擺了碗筷。

身側花叢中群蝶紛亂,蘇屹一身白袍站在其中,有些格格不入。尤其是因為他雙眸只盯着賀滄笙,好巧殿下正褪着大氅,也往他這邊看了一眼,兩人就這麽對了下眼神。

蘇屹沖她做了手勢,賀滄笙微頓,明白他是不讓自己脫氅衣。

一時間停了手,上下不是。

對面趙毅公正在拭手,見狀露了不悅,道:“他管的倒寬。”又對着蘇屹那邊兒擡了聲,道:“比劃什麽,成何體統!真當老夫濁眸昏花了麽!”

蘇屹放下了手,趙毅公卻又道:“要真有事就自己到近前來說!”

賀滄笙看着外祖父這面冷心熱的樣子,忍不住露了笑,立即被趙毅公警告地瞪了眼。那邊兒蘇屹就到了,卻沒說話,直接蹲身為賀滄笙把大氅披到了肩頭,上下都順好了,又安靜地退回了橋邊。

趙毅公對這舉動挺贊成,道:“倒是懂得春捂秋凍。”

賀滄笙為外祖父夾菜,道:“很貼心呢。”

“那也不能縱着,”趙毅公還是能挑到刺兒,“我看剛才伺候衣裳時動作太霸道了點兒,還沒等你點頭呢就上手。”

“那您與他說,”賀滄笙眨眨眼,“他保準再不敢了。我幫您叫他?”

“老夫與他說個什麽勁!”老人拉着臉,“不行,還是不行,這事兒老夫不會松口。這小子哪兒冒出來的,想進我趙家的門,就得我同意!”

“嗯嗯,”賀滄笙點頭,一疊聲地應着,“那可怎麽辦,您向來是最心冷的。”

趙毅公一噎,話也就轉開了。

飯後趙毅公與賀滄笙清談了時事策論,快戌時賀滄笙才離開。回了府自是到望羲庭,又陪着蘇屹吃了飯。

賀滄笙不餓,就不動筷,只撤了冠,散發在桌邊趕着時間批了幾封奏折。期間蘇屹淨盯着她看,還伸手撿了塊切好的桃子,送到賀滄笙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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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滄笙專心案牍,只用餘光瞥見,偏頭咬走了。

那淺粉的汁就蹭在唇邊,又被這魅惑的人慢吞吞地舔走,看得蘇屹喉結滾動。他又喂了一塊,然後忽地離了座椅,蹲在賀滄笙椅邊,下颚就放在椅子把手上。

他心安如此般保持了一刻,直讓屋內伺候的丫鬟們看得都臉紅了,賀滄笙也沒擡眼。芙簪輕輕揮手,讓人将一桌的冷羹盤碟撤了個幹淨,然後退出屋外。

蘇屹這才吸引到了賀滄笙的注意力,只見殿下豎起書本,在後面藏了半張臉,只露出雙眼看他。

蘇屹在這雙鳳眸無聲的挑逗下回望過去,少年的目光太澄澈,又帶着一種赤誠的渴望。

賀滄笙挑眉,問:“做什麽?”

“看你。”蘇屹笑,又盯着人問:“都督大人今日還與你說什麽了?”

賀滄笙扔開書,屋中沒外人,她就解了高領,露出雪白纖弱的脖頸。她垂眸睨着蘇屹,問:“想知道?”

“嗯。”蘇屹牽了賀滄笙的手,發現有點涼,就合掌捂起來,道:“告訴我。”

“他——”賀滄笙停頓片刻,然後真誠地回答,“他老人家千叮咛萬囑咐,讓我別和你好。他說了,不允這事兒。”

蘇屹驀然緊張起來,握了賀滄笙的指尖,問:“那你怎麽說的?”

賀滄笙一笑就斜飛了眼角的弧度,她偏就釣着蘇屹,沒有立刻回答。蘇屹見狀危險地露出虎牙,道:“你不說我就親自去問,反正趙老遲早也是我的外祖父。”

賀滄笙聞言挑眉颔首,道:“既如此有自信,你便去問吧。”

“賀懷歌,”蘇屹一字一頓,“快點告訴我。”

說着竟咬了賀滄笙的手指,力氣還挺大,肯定要留牙印兒的。

賀滄笙在微痛間嘶聲,想抽回手卻被捉得緊。蘇屹威脅似的轉到她正前方,擺明了不讓她起身。

“外祖父态度強硬,我能說什麽。”賀滄笙抿了唇,最終歸于無奈。她受制于人,只得招供道:“就只好告訴他我就認準了你,非你不可了。”

蘇屹立刻松了口,那對無形色耳朵和尾巴似乎又立起來了,就差吐舌喘氣,讓賀滄笙看得彎了眉眼。

她道:“狗狗。”

蘇屹配合地偏頭,道:“你的。”

“嗯,的确是我的。”賀滄笙俯身和他鼻尖相對,重複道:“狗狗。”

“嘶……”蘇屹眯眼,猛地起身,将賀滄笙困在椅中,道:“怎麽老叫我這個。”

“太像了啊。”賀滄笙忽然從袖袋中拿出了什麽,道:“才想起來去,給你看樣東西。”

蘇屹不想她除了那玉骨小扇外還藏了別的,接過來見是張疊好微皺的紙。他也不挪窩兒,就着這個姿勢展開看了。

結果胸膛起伏半晌。

“你畫的?”他轉手讓那紙上被勾描出憨樣的小狗對着賀滄笙,問:“什麽時候的事?”

“你我去郊外那次,”賀滄笙意味深長,“你耍賴要與我同屋,那時我便覺得你像了。”

蘇屹回憶起來,有些惱怒地抖了紙,又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問:“你……從那時便貼身帶着它嗎?”

賀滄笙似笑非笑,也不騙人,回答道:“是啊。”

“姐姐!”誰知蘇屹陡然低頭,逼在賀滄笙近前,收緊手臂,感嘆道:“你怎不早說呢!真是……你那個時候就喜歡我了嗎?”

賀滄笙頰上飛了紅,并不回答,只擡手道:“還我。”

“不給。”蘇屹揚手,讓她夠不到,“你先回答我,是不是早就喜歡我?”

賀滄笙起身去搶,卻被輕而易舉地壓住。蘇屹一手拿着那畫紙,一手環過賀滄笙腰際,道:“說話。”

他一旦收了乖巧就有點兒野蠻的意思,這一點連剛見面的趙毅公都看出來了。賀滄笙鬥不過,最終靠回椅背,道:“……一點點點。”

“只是一點點?”蘇屹把紙啪地放桌上,朝賀滄笙癟嘴,又問:“那現在呢?”

“現在麽,自然是看你表現。”賀滄笙飛快地拿過了紙,在蘇屹旁邊對照了下,眉梢微挑,道:“真的像。”

她将紙疊好收起來,伸手勾了蘇屹的下巴,引誘道:“叫主人。”

蘇屹都張了嘴,又改了主意,道:“那要先給點甜頭,情深吸引屢抛磚[1],禮尚往來啊,姐姐。”

這一聲“姐姐”聽着是實打實的撒嬌,賀滄笙問:“想要什麽?”

蘇屹道:“給我親一下。”又湊近了點,“就一下,不然不做你的狗狗了。”

“哪次都說是一下,”賀滄笙不上當,因這段日子被少年弄怕了。她伸手擋了下,道:“哪次也沒見你守信。”

“這次肯定就一下,”蘇屹眨眼,好不真誠,道,“姐姐看我表現。”

賀滄笙擡起下巴,兩人氣息相交,還帶着桃氣香甜的薄唇近在咫尺。就在蘇屹半阖眸的時候,這壞透了的貓兒卻退開了,輕戳了他撐在她身側的手臂,很蠱惑地道:“蘇相公怕是不知道,本王最厭威脅。既然要兇,那就索性兩敗俱傷。”

蘇屹炸了毛,星眸黯然傷神,眼角也耷了下去。他磨牙的聲兒都給賀滄笙聽見了,低聲道:“姐姐又欺負我,就是仗着我喜歡你。”

“對啊,”賀滄笙雙目含了波兒,“怎麽,你不喜歡我嗎?”

“……喜歡。”蘇屹抵抗片刻,最終還是敗下陣來,低了聲音,道:“可你也喜歡我,所以不許不要我。不管誰說什麽,你都不許不要我。”

賀滄笙看着他,恍惚間真覺得這人變成了只無主又無助的犬。

向來混跡風流場的美人也會被引誘,不自覺地“嗯”聲應答。

蘇屹又開心了,眼眸晶亮,俯首貼着賀滄笙的耳朵,道:“主人。”

這一下滾燙暧昧,賀滄笙輕笑出聲,擡手撫正了他的臉,主動吻過去。暖唇相抵,已經憋到餓的蘇屹當即進攻,快速又靈巧。這下是賀滄笙敗了,還沒怎麽反應就被掠奪了個幹淨,被吮得唇舌酸麻。

少年分開時還舔了她唇角,真是對得起狗狗的名兒。

賀滄笙面上泛紅,往日的蒼白一不見就格外勾人。眼尾綻開春時花色,眸中帶了濕漉,唇上也濕潤。

貓兒扒在狗狗胸前,略微羞惱,小爪子卻只虛虛地撓人,媚色頓生。

蘇屹撐直手臂,給賀滄笙喘息的空間。皎皎月華浮過窗影,和燭光相融明亮,他卻只把賀滄笙圈在胸膛下,只讓她在這兒。

“主人。”他似乎挺喜歡這稱呼,又叫了一聲,舌尖飛快地舔過小虎牙,好像回味。

賀滄笙看着他,潋滟的眼裏都是誘人的深情。她紅唇翕動,道:“阿屹。”

這一聲以前從未聽過,輕緩缱绻,讓蘇屹驀然吻住了人。賀滄笙不做防備,允他長驅直入,直到懷中人軟了腰身,也不願意分開。

他銜住了賀滄笙的脖頸,脅迫道:“再叫一次。”

賀滄笙用不上力,掙紮了片刻,側臉在他耳邊道:“阿屹。”

這一聲還沒落了音,賀滄笙就覺得後腰一緊,人已經被抱了起來。蘇屹轉身走幾步,将人抵在屏風上,手還護在她腦後。賀滄笙被這忽如其來的高度吓了一跳,不過她從善如流,小臂搭壓了蘇屹的肩,低頭和少年對視。

少年眸中都是亮光,瞳色漆黑也能耀眼。賀滄笙在這明亮中迷失了,被親得說不出話,好半晌才道:“……熄燈。”

“不是說兩敗俱傷麽,姐姐竟如此膽小。”蘇屹輕松地端着她,道,“倒像只貓。”

他一擡頭,賀滄笙又被吻得說不出話,什麽也沒問出來。

蘇屹善解人意,自己解釋道:“貓都這樣,惹了禍就跑,一顆真心偏不承認,真到了懲罰的時候又害怕。”

他玩笑似的松手,賀滄笙往下滑時吓了一跳,立刻攀了蘇屹的脖子。少年滿意地笑起來,把人打橫抱起來,繞過屏風的時候吹了燭。

那似極濃雲的發鋪了滿床,月色也懂人心,漣開的都是妩媚。

“狗狗不懂事,”蘇屹将賀滄笙的一雙細腕擒在頭頂,壓着陷進被褥裏,道,“姐姐擔待,別求饒。”

他們都不是沒有節制的人,這事兒又不是日日做,蘇屹尤其顧念賀滄笙的身體,絕不會累着人。可今夜是這貓妖先勾的他,這一回暖香遇笙歌,蘇屹放縱妄為,毫無保留,碎着星海的眸都像是染了紅,直讓賀滄笙的鳳眸迷離地汵淚。

她喚他的名字,結果這人跟沒聽見似的,她又改成“阿屹”,卻也不行。只那汗滴打下來,在被上暈開顏色。

“我說了,”蘇屹耳語,順道吮咬了賀滄笙的側頸,道:“今晚是姐姐自找的,淚眼軟語地求我也是沒用的。”

作者有話要說:[1]:《斐然集》宋·胡寅感謝觀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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