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雲蒼自盡
從入青一門,裴苒從未見過蕭夜玄出手,他總是一副風度翩翩,儒雅斯文的模樣,輕聲細語從不發火,與落華尊一般,都是個斯文人。
偏偏今日一見,徹底打破了他在裴苒心中那偉岸高大的形象。
蕭夜玄出招狠毒,直逼要害,每一招都鐵了心要取雲蒼性命,不出幾招,就敗下陣來,他看自己打不過,直直地就撞到自己長戟上,蕭夜玄來不及攔,眼睜睜看着長戟穿過他的髒腑,雲蒼倒在血泊中,不甘心地指着鐘離嫣。
雲蒼身下鮮血汩汩,似乎亦不見任何異常,裴苒覺得奇怪,便問:“掌門直接把雲蒼殺了?”
鐘離嫣道:“他沒被附身?”
“沒被附身,那他……”
鐘離嫣道:“不錯,他是自己入邪的。我們剛才去他的屋子裏翻過,找到了很多邪術所用的符紙,你那次中邪,多半也是他做的。”
裴苒納悶:“可是……為什麽?”她都還沒得罪沈芊芊,雲蒼為什麽要害她?而且他為什麽這麽恨鐘離嫣?
鐘離嫣道:“現在人死了,問不出來了。”
裴苒道:“可他知道的那些陳年往事又是誰告訴他的?”
“他跟你說了些什麽?”
裴苒猛然擡頭,差點撞到她的下巴,“青離尊為什麽這麽問?”
鐘離嫣冷道:“他要是不跟你說幾句诋毀我的話,怎麽甘心?”
鐘離嫣似乎不太讨人喜歡,尤其是這些入邪的怪物,簡直把她當仇人一樣對待。
“也沒說什麽,不過是說了些郁婕的往事而已。”
鐘離嫣表情嚴肅起來,欲言又止。
“青離尊是奇怪他為什麽又跟我提郁婕,對嗎?”裴苒眼睛圓圓的,稍微用點力就顯得可愛,她眼眶裏眼珠在打轉,要掉不掉,看起來就十分可憐。
鐘離嫣微微偏過頭:“你知道嗎?”
裴苒搖頭:“我不知道,不過我猜,他們一定是拿郁婕的事來激我,想讓我與青離尊生了嫌隙。”
鐘離嫣繼續問道:“為什麽?”
裴苒被她問住了,雖然她心裏是這麽想的,可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隐約中總有種所有人都在挑撥她二人關系的感覺,不然怎麽哪一個人見她,都得诋毀鐘離嫣一頓,即便是裴苒說了自己不願相信鐘離嫣是那樣的人,人家還是免不了要惡心她一番。
裴苒道:“或許我與郁婕相像,所以……他們也怕我會走上那樣的路。”
後山已經被圍了很多人,大多都是聽到雲蒼在後山的風聲,匆匆趕過來的,一方面是好奇心重,想看看雲蒼到底中邪成什麽樣子,二來也是來湊熱鬧,想看蕭夜玄出手的,畢竟掌門出手這種事情,可遇不可求。
很快,鐘離嫣灼熱的目光就被焦急着趕來的華無歇吸引去,只見他拿着一塊手帕在擦着手,一邊往這邊趕,一邊囑咐着大家不要推搡擁擠,好不容易才擠到鐘離嫣這來。
“青離,怎麽回事,受傷了?”
鐘離嫣擺手:“沒有。”
華無歇瞪着意外不明的雙眼深深地看了裴苒一眼,突然就瞥見她們二人緊握的雙手,神色一僵,但随即就又恢複了那副潇灑肆意的姿态,轉身去疏散周圍弟子:“都不怕邪氣沾染了是吧?回去睡覺!”
衆人一哄而散,三三兩兩結伴散去,只剩下裴苒僵硬地站在鐘離嫣身後,看着雲蒼的屍首。
蕭夜玄沉聲道:“即日起封閉青一門,兇手越發猖狂,不能讓他出了門去禍害百姓。”
華無歇贊同道:“門內死傷多人,還連帶着仙林峰的人也都被殘害,這下可不好跟仙林峰交代。”
鐘離嫣道:“我去說。”
華無歇忙阻止道:“別了吧,你才剛剛闖了人家禁地,雖然人家嘴上沒說,可心裏早記着這筆賬了,你再去說人家的弟子慘死在青一門,無枚老道非得跟你吵起來。”
鐘離嫣嗤鼻:“無枚這幾年管的事少了,就讓他說呗,正好我也去跟他道個歉賠個禮,拿了人家的東西,至今還沒給個說法。”
華無歇有意無意地瞄了裴苒兩眼,見她只是如一只乖巧的小貓藏在鐘離嫣身後,聽到鐘離嫣所言時,微微擡頭,随即又垂下頭去。
蕭夜玄道:“也好,你與無枚相交甚好,與他好好說明,将仙林峰的弟子屍首也一道送去。”
鐘離嫣點頭道:“那門內的瑣事就交由掌門和落華處理了。”
那二人只是無聲地點頭,看着雲蒼的屍體,華無歇嘆息道:“本來還想着從他嘴裏問出點什麽的,結果人家倒是忠心,知道自己打不過就自盡了,現在更是無從下手,這事要怎麽查?”
蕭夜玄道:“他房內那些符篆很奇怪,先從那些符紙入手,看看他是自己修的邪術,還是他人給的符紙,若是經由他人之手所畫的符紙,那就好辦了,只要查出送他符紙的是誰,就能得知下一步的線索。”
華無歇納悶道:“奇怪的是,這些邪祟怎麽都盯着裴苒不放?”
那兩人的視線直直地飄過來,裴苒仰頭,道:“掌門,落華尊,我可真的什麽都沒幹,時至今日我都不知自己究竟是哪裏引這些邪祟喜歡,非得取我性命。”
鐘離嫣冷道:“人家喜歡你還會殺你?”
裴苒登時無語。
華無歇道:“好了好了,人家小徒弟也受了驚,你就別再說她了,倒是往後可要好生看管住,別再讓邪祟盯上她了,不如這樣,你到我那地下兵器中藏着吧,保準任何邪祟都近不了你的身。”
鐘離嫣道:“就這麽躲着?”
華無歇道:“那還能怎麽樣?總不能讓她等着被殺吧?”
鐘離嫣道:“我盯着她。”
一陣靜默過後,蕭夜玄背着手走了幾步:“也好。”
随後,裴苒跟在鐘離嫣身後,默不作聲,鐘離嫣沒忍住站住了腳步,裴苒一個沒注意撞到了她後背,匆忙往後退了一步。
“想什麽?”
裴苒垂着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她一出聲,聲音啞得不成樣子:“我在想,我入門不過三月有餘,盡是給青離尊惹麻煩了。”
鐘離嫣在裴苒看不見的地方彎了下唇角,但聲音如常:“你也知道給我惹麻煩了?”
裴苒點點頭。
鐘離嫣向她走近一步,低聲道:“原本我是不打算讓你修煉的,怕你定力不足被誤導,走了歧途,可現在看來,你要是什麽都不學,哪一天我要是一個不注意沒盯緊你,你就要被人取了性命了。”
裴苒擡頭,與她似笑非笑的雙眼相對,不知怎的臉一紅,又連忙低下頭去,小聲問:“所以青離尊的意思是?”
鐘離嫣道:“我想了又想,還是把你從白蕪那要了回來,跟着我修煉,我也好盯着你。”
裴苒大驚,手不聽使喚地拽着鐘離嫣的衣袖:“你要帶我修煉,不怕我再入邪嗎?”
鐘離嫣微微蹙眉,手一揚把裴苒的手打掉了:“沒大沒小的,對師尊直呼‘你’,不過幾天沒見,又變野了。”
“對不起對不起青離尊,我只是沒想到,我還能再回之淮居去。”
鐘離嫣轉過身,可能她自己都沒發覺,自跟裴苒說了這件事後,自己的嘴角一直沒放下來過。
裴苒追上去問:“那我什麽時候能搬回之淮居?好久沒見師兄們了,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把我的小兔子喂好,葉槐師兄頭疼了也沒人幫忙按。”
鐘離嫣突然變了臉色,腳步一邁,突然就把裴苒甩在了後面。
裴苒再一次追了上去,道:“青離尊最近還能睡着嗎?馬上大暑,我這幾日在白蕪尊那看了許多醫書,說有一種雪蓮能治體熱,改日我去集市上轉轉,買回來看看有沒有用。”
鐘離嫣一直在前頭走着沒說話,裴苒跟着她一路走下了山,就要分離時,她還是忍不住問:“青離尊,我明日能不能搬回來了?”
“你今晚就可以搬回來。”
裴苒還不知她所說何意,就被鐘離嫣拽着手腕,拖進了之淮居的澡堂。
裴苒看着這裏熟悉的擺設,還未反應過來,就被鐘離嫣扒了衣服,一腳踹進了池子裏。
“青離尊,我今日才剛泡過澡,洗不了啦,洗不了啦!”
鐘離嫣完全沒聽見,自己也脫了衣裳下水,坐到了裴苒旁邊,順手拿着旁邊的果酒,猛灌了一口。
後面她似乎覺得不盡興,把臺階上擺着的酒都喝光了。
裴苒不敢動,偷瞄了幾眼,看見鐘離嫣面色緋紅,顯然是酒勁上來,已經有點暈了。
“青離尊,泡澡還是別喝酒的好。”
鐘離嫣眼睛上蒙了一層薄霧,悠悠轉過頭來,鮮紅的嘴唇一動,問:“你叫我什麽?”
“青……青離尊?”
“我都把你從白蕪那要回來了,你不應該改口了麽?”
裴苒抿嘴,那個叫了無數遍的“師尊”竟是怎麽也叫不出來,她咽了口唾沫,心一橫:“師尊。”
池水漸涼,裴苒有些冷,她抖了抖身子,手指又被泡得發白,道:“師尊,我先走了。”
剛一站起身,裴苒腳底絆到什麽,又直直地跌了下去,直撲到鐘離嫣懷裏。
等她反應過來,只覺得兩人貼得太近,肌膚的觸感明顯,她能切實感受到鐘離嫣那傲人的雙峰和光滑的皮膚,燙得厲害,仿佛要灼傷她自己的肌膚一般。
後知後覺的裴苒才知道,那絆了她一下的東西是鐘離嫣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