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酒後微醺
她這麽一使絆子,裴苒本來就下盤不穩,再被她一拽,自然就跌到了她懷裏。
兩人貼得過近,裴苒回過神推着她想拉開點距離,卻被她拽得越緊。
“師尊?”
微醺下的鐘離嫣眼神迷離,緊緊抓着裴苒的手包在掌心裏。
她其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麽膽大,往常遇到邪祟她都是第一個沖上去的,仿佛從來不知何為畏懼,可偏偏在明白自己對裴苒的心意後,她就有了顧忌。
她怕裴苒知道她的心思不純,自那以後就不會再理她了。
裴苒人緣好,傳到她耳朵裏,據說愛慕裴苒的人不少,弟子們不斷地給裴苒送着情信,表露着心思,雖說裴苒從未當面與她談論過婚嫁一事,可她猜着,裴苒是喜歡男弟子的,聽說白蕪門下有個叫淩雲的,裴苒待他極好。
還聽說裴苒送了淩雲一個香囊,當時引得裴苒的愛慕者一陣哀怨,一度把淩雲當敵人看待。
可這些事她從未當面問過裴苒,再者說裴苒去了白蕪那,她即便是想問,也找不到機會,也沒理由去問。
“師尊,你醉了。”裴苒輕輕扒着她的手,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若不是喝了酒壯了膽,我也不敢這麽做。”鐘離嫣說。
裴苒怔怔地看她:“師尊,你在說什麽?”
浴池裏水汽氤氲,鐘離嫣糾結的眼神藏在水汽中,裴苒抽離的動作在她看來如此刺眼,像是一只貓在拉扯着她的心髒,隐隐發痛。
她心跳得極快,忍不住擡手覆上裴苒濕噠噠的頭發,道:“我本是個薄情之人,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也沒什麽尤其讨厭的,我所修的功法要我清心寡欲,我刻意與人疏遠,就是不想被擾了心智,所以在外人看來,我是清冷冷漠甚至沒有一絲情感的木頭。”
鐘離嫣神色嚴肅,裴苒就任由她抓着坐了回去,安靜地聽着,與她如此安靜地交談的日子不多,她想進一步了解鐘離嫣,可這人總是像刺猬一樣将自己緊緊包裹,她走一步,鐘離嫣便退一步,總是把她拒絕在自己僞裝的軀殼外。
“不是的,在我看來,師尊待人極好,明裏雖是不說,但我都知道師尊心裏在想些什麽,師尊為人我最清楚,師尊信我,我不會因為他人的幾句話就忽略了師尊往日待我的好。”
鐘離嫣道:“不,你不知道。”
裴苒看得出神,鐘離嫣眼神迷離卻又堅定,一雙紅唇開合往外吐着字,不得不承認,鐘離嫣是個絕頂的美人,偏偏她太過冷淡,把那股欲得要死的氣質掩蓋下去,若是她以這副面貌示人,只怕外頭的青樓頭牌都不如她勾魂。
裴苒回過神時在心裏将自己罵了一頓,青離尊是怎樣的人,怎能将她和青樓女子相提并論,要是被她曉得自己的這份心思,非得将她油炸了。
裴苒道:“那師尊要是願意說說心裏話也好,我聽着。”
門外蟬鳴十分聒噪,不知是誰這個時候還在冷泉裏打水,窸窸窣窣半晌才走開,屋內兩人面對面僵持着,誰都不想再開口說一句。
鐘離嫣松開手,問道:“你與沈芊芊是什麽關系?”
裴苒道:“同門關系。”
“你不高興?”
裴苒不解:“我哪有不高興?”
“那你這是什麽口氣?”
裴苒:“……我沒有不高興,只是好奇師尊為什麽要問這個。”
鐘離嫣冷道:“你與她時時貼在一起,為了她去擋人家灌了靈力的石子,似乎是對她好得過分了,葉槐對你這般好,也沒見你為他做點什麽。”
裴苒摸着後背已經結痂的傷痕,道:“換作別人我也會去擋的,并非是為了沈芊芊。”
“喲,那你還挺偉大。”
裴苒:“……”
原本和氣中透着暧昧的氣氛被突然地轉變為一場師徒二人的嘴皮子大戰,随後不歡而散。
裴苒跟在鐘離嫣背後,遠遠地看着她轉進了自己的院子,就要擡腳回攬芳居。
“進來!”鐘離嫣一個回頭,一只手搭在門框上,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我還是回攬芳居去吧。”裴苒說。
鐘離嫣顯然已經不耐煩了,她重重地拍了一下門框:“你現在回去擾人清夢?”
裴苒語塞,低着頭走了過去,一步跳進了屋裏,三兩下脫下外衣,想起那次在這睡了一晚全身酸痛的教訓,伸手摸了摸床墊,發現多了一層,比起之前軟多了。
鐘離嫣一邊扯着腰帶,一邊走過來,“現在不硌人了。”
聞言,裴苒跳上床,貼着牆把自己縮成一團,可鐘離嫣并沒上來,反而是去櫃子裏又抽了一床薄被來,鋪在地板上,躺了上去。
“師尊?”裴苒坐起身子,看不清黑暗中的鐘離嫣。
“何事?”
“你怎麽不上來?”
鐘離嫣頓了頓,道:“床上太熱,我這幾日都是打地鋪睡的。”
裴苒“哦”了一聲,躺了回去,轉念一想,地板也是木頭,床板也是木頭,打地鋪能涼快到哪裏去?
但她沒問,想來是那幾次自己與她同枕時反應過大,讓鐘離嫣覺得自己不願與人親近,甚至有些嫌棄她。
裴苒揪着頭發撞了幾下枕頭,聽見鐘離嫣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裴苒嘆氣道:“沒事。”
語畢二人便都沉默了,裴苒背對着鐘離嫣,有一瞬間失神,心中隐約有種悸動,她記得剛剛鐘離嫣明明有話要說的,可後來不知怎麽的,鐘離嫣就不再說話了。
鐘離嫣也一樣睡不着,她借着月光看裴苒,卻只能看見她瘦瘦的後背。
她原本是打算跟裴苒表露心意的。
別人肯定不知道,像青離尊這樣的人,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喜歡誰誰,是有多不容易,她不善言辭,不會說話,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去跟裴苒說,我心悅你,想與你在一起,同枕共眠也不是一時興起,是餘生都想這樣睡一個枕頭。
可她後面沒說。
她拿不準裴苒的心思,萬一她喜歡的是男人,自己這麽一表露,吓到了她怎麽辦?千萬別追求不成還把人給吓到了,日後難以相見。
若是裴苒喜歡女子,那她便能厚着臉皮,努力搏一搏,哪怕只是在她心裏留一席之地也好,或是往後每日都能見着裴苒也好,可偏偏裴苒的态度不明,也不聽其他人說過裴苒究竟是否有愛慕之人,思來想去,她還是不說了,免得給人造成困擾。
就這樣以師徒相處吧。
只是有點不甘心。
許是心中裝了太多的事,裴苒做了一個夢就醒了,一旁的鐘離嫣睡的也不安穩,翻了好幾個身。
她一樣睡不着。
突然,背後窸窸窣窣一陣響,是裴苒下床來了,她原以為裴苒又要起夜,便側着身子沒有動,誰知裴苒抱着枕頭就躺到她身後,對着她的耳朵吹氣:“師尊要是熱的話就抱着我。”
鐘離嫣沒動,只能裝睡。
裴苒伸手環住她的腰:“我都看見師尊翻身了,肯定是還沒睡的。”
聞言,鐘離嫣猛地翻了個身,把裴苒抱在懷中,緊緊地禁锢着。
很快,裴苒就聽見了她均勻的呼吸聲,顯然是已經睡着了。她聞着鐘離嫣身上的香氣,在想着:青離尊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外界傳言她暴虐殘忍,被她遇着的邪祟沒一個好下場,青一門內傳言,她性格孤傲冷漠,不喜與人打交道,對弟子嚴厲無情,故而拜于她門下的弟子很少,多半是聽了傳聞怕被無情摧殘。
乃至葉槐等人都在感嘆鐘離嫣過于嚴厲,時常罰人抄寫門規,等人抄完,飯堂都關門了,只能餓着肚子等明天的早飯。
裴苒也被罰過幾次,她剛來的時候,野得不行,說話還是現代人的方式,經常頂撞師兄尊長,被鐘離嫣狠狠地罰過幾次,好在葉槐等人心思細,去飯堂時早準備好幾個饅頭,藏了回來,等裴苒抄完,再拿些熱水燙燙,勉強能墊墊肚子。
罰抄寫是小事,頂多抄完那成本的門規後,手腕有些酸疼,可怕的是鐘離嫣那根長鞭,揮在人身上可不得了,沒個幾天是爬不起來的。
裴苒深有體會。
那時她還不知鐘離嫣的卧房是禁地,除非得應允,是不能随意進的,裴苒不知,恰巧那次她惹了鐘離嫣不高興,就打算着來露個臉,博點好感,她特意去鎮上買了些好吃的糕點和玩意兒,興沖沖地來找鐘離嫣,叫了幾聲都沒得到回應。
裴苒想着鐘離嫣要麽是還沒回來,要麽是早睡了,但東西都買來了,也不好再拿回去,省得被其他人瞧見她赤|裸裸地讨好師長,所以她就推開門,打算把東西放下就走。
可一眼看去,鐘離嫣在房內打坐,坐得歪歪斜斜的,眉頭緊皺,腦門上滾着汗珠,臉色蒼白。
裴苒一看這樣子,覺着鐘離嫣肯定是哪裏不舒服,又或者是練什麽功走火入魔了,當即就扔了東西,上去抓着來鐘離嫣的雙臂,把人搖醒了。
鐘離嫣睜眼,神色淡然地看着她,突然就召出長鞭來,揮在了她身上。
裴苒冷不丁挨了一鞭,心道此人不知好歹,嘴也不閑着,就大聲叫冤:“我是看師尊神色不對,怕師尊出事才打斷師尊練功的,我又不是故意的!”
鐘離嫣自知理虧,但又放不下面子來道歉,揪着裴苒的後衣領就把人扔了出去。
裴苒在床上躺了兩天,才能直起腰來。
自此,裴苒再也不敢擅自闖進這裏來,不過那事以後,鐘離嫣竟經常把裴苒喊過來,還說以後她可以随意進出。裴苒卻搖了搖頭,萬萬不敢自己一人跑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