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二天,我如約把面包和餅幹帶給卓總時,她正在接電話。

她收下那袋牛角面包,卻把餅幹又塞回給我。

“給阿越。”

她捂着話筒對我比了個口型,然後就又自顧自地繼續去講她的電話了。

我想,只要稍微看過前面幾章的同學應該都能理解,我為什麽不願意接這個差事。

且不說那家夥看到我時會給我什麽樣的臉色,光想到我把餅幹交給他,會讓他誤會我這是要巴結他,就讓我渾身不自在。

而且,怎麽給他也是一個問題。不管我在哪裏把餅幹交給他,似乎都有可能會引起其他同事的注意——可以想見,到時候就不僅僅是他一人以為我要巴結他了,只怕全公司的人都會以為我在拍他的馬屁呢!

我思來想去,最後就只想到一個比較穩妥的辦法:趁人不注意時偷偷把那袋餅幹塞進他的辦公室。

可問題是,迄今為止,我還沒進過他的辦公室。

而如果我想偷偷溜進去,似乎又很難逃開那一辦公室冰山美人們的眼睛……

總之,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争,那袋讓我頭疼不已的餅幹最終還是只能老老實實呆在我自己的辦公桌抽屜裏。

可是,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麽湊巧,我正在頭疼要怎麽解決這袋“麻煩”,就聽到彭俐在那邊叫我:

“盼盼,去總監辦公室,把他桌上那個嘉臣的文件夾幫我拿過來。”

我擡頭一看,只見她耳下夾着電話,一邊翻着資料一邊對電話裏說道:“總監,我讓盼盼去拿了,請您稍等。”

顯然,她在跟老大通電話。

于是我二話不說,從抽屜裏掏出那袋餅幹,就将它偷偷偷渡進了老大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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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這樣一來這件麻煩事也就算是解決了。可沒想到的是,老大回來時,剛一推開他那間辦公室的門,那張臉就黑了。

“剛才誰進過我的辦公室?”

他站在他辦公室的門口,烏黑的眼眸陰沉沉地掃視着我們。

看着其他同事噤若寒蟬的模樣,我只得戰戰兢兢地站出來。

“是……我。”

他的眼一眯,命令道:“進來。”

我硬着頭皮走到他的身邊。

我本來是想讓他先進去,然後我再跟着進去的。可這家夥果然不愧是受過西方教育的,只見他沖我冷冷一甩腦袋,示意我這“Lady”first,然後他才跟在我的後面進了門。

他關上門,站在我的身後盯着我的後腦勺看了兩秒鐘,這才繞過我,走到辦公桌旁放下公文包,開口對我說道:“你不需要這麽提心吊膽的,我的人品還沒那麽低劣,不會報複你的。”

咦?

我不由擡頭望向他。

卻只見他背光站在落地窗前,那雙眼眸烏沉沉地望着我。

好吧,那麽一個超180的大個兒堵着光線站在我面前,就算我沒有先前的心理陰影,多少也會有壓抑感吧!所以,我的臉上不自覺地就帶出了不安的神色。

只見老大又是不悅地一擰眉,眯着眼道:“我這人向來就事論事,只要你工作上不出錯,我不會找你麻煩的。請你把它拿走。”

咦?

“什……麽?”

我不解地眨着眼。

“那個。”

老大沖着辦公桌的方向擡了擡下巴。

我順着他下巴的方向看去,卻原來是桌子上那袋餅幹。

——看吧,我怎麽說來着?!

“那個呀,”我為自己的先見之明而得意,不由就咧嘴露出一個笑容來,“那是卓總讓我帶給你的,不是我送你的……”

剛說出那最後一句多餘的話,我就察覺出不合适來,不由一咬舌尖,小心翼翼地瞅向那家夥。

好嘛,那家夥的眼眸又眯了起來。

呃,我……好像……又得罪那家夥了……

我縮着脖子,謹慎地望着他那張背着光的臉。

可是,就像我已經說過的,他的臉背着光,我什麽神情都看不清……

“你是不是一向都這麽心直口快?”老大問我。

我想了想,好像是的,就誠實地點了點頭。

而我的點頭似乎又惹到了他。他眯着眼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後又意義不明地搖了搖頭,轉身坐進辦公桌後,對我施放恩典。

“好了,沒事了,你走吧。”

而之後發生的事,用周蓮的話來說,“簡直堪稱奇跡”。

老大在他的辦公室裏呆了不到一小時,便又拎着他的公文包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路過彭俐桌邊時,他習慣性地用指節一敲彭俐的桌子,問:“嘉臣的資料弄好了嗎?”

彭俐的臉不由一白,站起身,期期艾艾地道歉:“對、對不起……還、還有一點……”

若是在往常,老大的臉肯定要黑得掉渣,可這一回他竟然只是皺了皺眉,又擡手看了看手表,問:“十點半之前能弄好嗎?”

彭俐愣住了,直到老大再次皺眉看向她,她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把頭點得跟只啄米的小雞一般。

“那好,弄好後直接發我EMAIL。”

說完,老大轉身走了。

他走後,辦公室裏一片寂靜。約兩秒後,就像是一瓢涼水倒進了滾油鍋裏一樣,辦公室裏響起一片竊竊私語。

“怎麽了?怎麽回事?”

我當時正站在複印機那裏複印着資料,不由也八卦地将腦袋探進人群去尋求真相。

“乖乖隆地冬,”周蓮一激動,南京腔再次冒了出來,“這還是老大嗎?!”她感慨出衆美人兒們的心聲。

是啊,這被耽誤了進度還不黑臉不發脾氣的人,會是老大嗎?

當我拿着複印件準備回自己的座位時,透過老大辦公室那面大玻璃牆上的百頁窗縫隙,我看到,只這麽一小會兒,辦公桌上那袋餅幹就只剩下了小半袋。

然後,一道靈光閃過我的腦際——難道,這老大果然有低血糖?

我記得我小叔說過,低血糖的人脾氣特別容易暴躁,但只要吃點什麽東西後,脾氣立刻就能有顯著的改善。

這麽說,這家夥果真有低血糖了?!

***

午餐時,林娟和小白一看到我就興奮地撲到我的身上,揪着我又是跳又是笑的,跟兩個瘋婆子一樣。

我好不容易才從這倆人的魔爪下掙脫出來,問:“到底怎麽了?看把你倆給興奮的!”

林娟按着我的肩膀,兩眼發亮地盯着我的臉,“那個‘更年期’……”

“……被調離這個項目了!”小白搶着說道。

“還有,”林娟又道:“聽說是老大跟他們老總反映……”

“……說他喜歡占女孩子的便宜……”小白再次搶先。

“老大說,他那麽做讓我們公司很為難,”林娟不服氣地又搶回話頭,“說,這樣下去沒辦法合作……”

“所以對方公司還特意派人來向我們道歉了呢!”小白到底搶到了最後一句陳述。

咦?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我之所以弄丢上一份工作,就是因為當時的我還少不更事,沒能忍受客戶這種無法言說的騷擾才被炒了鱿魚的。

“真的?!”我不敢置信地瞪圓了眼睛。

“真的!”

“真的!”

那二人連連點頭向我保證。

“還是老大厲害,一出手就搞定了那家夥!”林娟握着拳頭興奮地道,“對了,因為這事他還說了Anna李呢!說她不該只注意績效,而不去關心我們這些員工所受的委屈。”

“真的?”我再次求證。

“真的,真的!”小白點着頭道,“是跟我一起進公司的小美講的,當時她就站在辦公室門口,不小心就聽到了。”

——好個“不小心”!

“可是,老大怎麽會知道那個‘更年期’的事?”

我很不解。想當初,也不是沒人向Anna李投訴過這個問題,可她的回答是:客戶就是客戶,不可以輕易得罪。

“是啊,我們也很想知道呢!”林娟道,“你說,這種事我們也不好跟公司裏其他人講。何況就算講了,他們也不認為這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偶爾,連那些男同事自己還要吃吃我們的小豆腐,在嘴上占點我們的小便宜呢!可是,到底是誰跟老大講的呢?老大又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他是怎麽知道的?

不知怎麽搞的,我不由自主就聯想到了那天會議室裏,老大那莫名其妙的舉動。我突然有種感覺,這件事似乎……也許……跟我有點關系……

而且,也許……似乎……有可能是,他也注意到那個“更年期”打算再來糾纏我,所以才在會議結束後故意插在那人之前走到我的面前,對我吩咐了那麽一句多餘的話……

不過,也許這都是我自己的胡思亂想呢!那個老大,怎麽看都不是那種會關心別人的人吧。比起他會善解人意,我更相信他是那種一切以自我為中心、不太會關注別人的感受的人。

然而,很快,事實就證明,我錯得有多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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