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女的行嗎
◎我也是河神◎
陸芳钰好哭又好笑, 哪有這麽傻的。
相框裏女兒的遺像古怪地閉眼睛,吓了她和丈夫好幾天。還以為是別的鬼跑來搗亂,陸芳钰甚至特意叫了弟弟來鎮鎮場。結果陸誠來了會安靜, 陸誠一走又不消停了。
先前覺得害怕, 可此刻細想, 陸芳钰心中只餘滿滿的酸澀:“思陸, 你這麽怕媽媽的嗎?”
“不是怕,媽, 你別誤會啊!”
湛思陸急忙搖頭:“是因為我知道睡覺的時候玩手機不好, 熬夜影響健康。被發現就要被說, 所以才心虛,是偷偷幹壞事的心虛。”
何其表示十分理解。
一旁何多盛輕咳一聲:“都怪手機太好玩了。”
何其就笑起來。
她外公也有玩手機玩過頭, 第二天沒起來的經驗。不過年長的人, 自制力更強,後面就很少再發生。
湛思陸也聽懂了, 好奇地問:“道長爺爺,你也被抓到過嘛?!”
“有那麽一回, 被我女兒抓到了。”何多盛坦然承認。
湛思陸聽了直笑。她是個很活潑的孩子,很喜歡笑。
能夠和媽媽面對面, 說上話, 還能把她逗笑……,每件事湛思陸都很高興她能夠再做到!
但是陸芳钰卻發現了不對。
黑傘下的她看了兩眼女兒,眉頭快皺到一起, 問何其二人:“兩位道長,怎麽思陸身上, 看着更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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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思陸一身白衣, 眼下身體竟淺得微微帶了些透明。
給人的感覺像是一塊洗了很多次的纖白薄布, 稍一用力就要扯破。
何其:“她滞留人間太久,變得越來越虛弱了,可能很快……”
何多盛惋惜地嘆氣。他也沒有辦法。
陸芳钰覺得心口沉得厲害,好像呼吸都被堵住了。但她的頭腦很清醒,清楚該好好珍惜最後的時光,抓緊上天給的恩賜。
最終意志戰勝痛苦的本能,陸芳钰眨了眨眼,泛去眼中淚意:“我給你爸打個電話,叫他回來!”
陸芳钰把電話打到湛思陸父親——湛明的手機上,叫他立馬回來,說家裏有急事。
電話那頭應了,陸芳钰還叮囑了幾句,叫他動作快點,但要注意安全。
這兩個多月,注意安全成了夫妻兩挂在嘴頭最多的話。
湛思陸怕她媽又哭,在一邊問何其、何多盛。
“道長爺爺,道長姐姐,我聽說鬼也可以吃東西,但是我怎麽都吃不到?咬着就穿過去了,這些日子可饞死我了!”
何多盛解釋道:“你們吃的是食物的‘精氣’,需要上供的。”
何多盛聲音溫和:“小妹妹,你想吃什麽?可以告訴你媽媽。”
“真地行啊!”
湛思陸很驚喜。她已經兩個多月沒吃東西了,肚子的感覺倒是還好,可嘴巴饞得厲害。
陸芳钰看女兒口水都要掉下來的模樣,擠出一個笑:“想吃什麽?快說!”
“想吃媽媽做的菜!蒜泥白肉、紅燒魚,酸辣……”
湛思陸小嘴麻溜地報出許多菜名。
等她意猶未盡地報完了,何其笑着問:“要不要點個外賣?我來的時候還看到了麥當當了。”
湛思陸扭頭,看向陸芳钰。
陸芳钰點頭:“都行,又不是不讓你吃。”
以前是怕你吃多了。
可現在,孩子沒機會吃了。
陸芳钰想到這些細節處,心裏頭說不出的難受。
要是早知道……,這樣後悔的念頭剛在心頭盤桓,陸芳钰就看到女兒挨到了她身邊,笑着說:“老媽你真好!我愛你!”
孩子的情感宣洩更直接,陸芳钰一向少說這樣的膩歪的話。
但她現在能直接開口:“媽媽也愛你,我的寶貝。”
***
湛明跟領導請了假,公司樓下攔了輛出租車,急匆匆地往家趕。
很快,到了自家小區外。
湛明付了車費錢,拿好錢包往家走。
他步履匆匆,送外賣的小哥也着急,兩人都沒注意,撞個正着。
還好互相扶了一把,都沒摔倒,外賣被兩人拽在手裏,搶救成功。
湛明瞥了一眼外賣,松手還給小哥,慶幸地笑着道:“還好都沒事,你快去送外賣吧。”
“幸好幸好,這可是份全家桶,好貴的,謝謝大哥啊。”外賣小哥笑着道謝,提着快遞走。
結果兩人走的一條路,上的同一個樓梯。
湛明和外賣小哥尴尬地對看一眼,心中吐槽:這誰家倒黴孩子,大白天地點什麽炸雞,不知道不健康嘛!
等念叨完,一股子傷感湧上心頭。
到二樓,樓梯兩人前後腳爬完。
然後湛明就看見……外賣小哥走到了自家門口。
“沒錯,是這兒。”外賣小哥核對了一下地址,開始敲門,“您好,您的外賣到了!方便拿一下嗎?”
湛明奇怪他的養生老婆怎麽會點外賣,還是從不碰的炸雞。
但想着是家裏點的,他主動問:“是陸芳钰點的嗎?或者湛明。”
外賣小哥詫異回頭,搖頭道:“不是,不過是個叫湛,星號,陸的。同樣姓湛的,是不是大哥你的孩子啊?”
湛明喉結滑動了下,咬着唇點了點頭,然後道:“我女兒。”
外面兩人剛對完名字,何其來到門口拿外賣。
陸芳钰扛着傘,不方便。
湛明看着家裏陌生的女孩,目光往裏望。
陸芳钰喊他:“老湛,你到了?拿了外賣進來!”
“哦哦,好。”湛明從外賣小哥手裏拿過外賣,走進家裏。
外賣小哥看見人在屋子裏打傘的疑惑心情先不提,湛明心中亂得厲害。
客廳裏,老婆扛着把打開的黑傘;沙發上坐着位老道長,後邊還有個陌生女孩把門關上了。
湛明看向陸芳钰,問道:“老婆,這是弟弟介紹的道長嘛?怎麽樣了?”
難道是道長們餓了,還順帶點個外賣?
陸芳钰笑笑,沒答他,看向何其:“小何道長,麻煩您再幫老湛開個靈眼吧?”
湛思陸也很期待,就在湛明眼前走來走去。
許是屋子裏本就聚着陰氣,湛明甚至能感覺有個白影在自己面前晃,吓得他往後躲了一步。
陸芳钰:“老湛,你躲什麽!”
被說了的湛明很懵:……
老婆你忘了我們家是請道士來,是叫他們驅鬼的嗎?!
陸芳钰已經幫湛明準備好了傘,何其讓湛明打開傘,拿着鏡子給他也開了眼。
等湛明看見捂着臉在自己面前的女兒,眼睛都快蹬出來。
“思陸?!是你!”湛明眼一紅,直接抱了上去。不過抱了個空。
湛思陸捂着臉,努力地笑着道:“你抱不到的,爸!”
湛明吸吸鼻子,看着女兒捂着臉的手,心中似乎明悟了什麽。他開口問:“思陸,你捂着臉幹什麽?”
湛思陸:“那我挪開了,你別害怕啊,你要是怕了,我就哭給老湛你看!你也要小心,陸芳钰領導找你麻煩。”
皮了一下,湛思陸放下手。
湛明看着,做了個虛空撫摸的姿勢,動作滿是憐愛。
他這會心中想道:原來點炸雞外賣的是我家的孩子啊!
再教會陸芳钰夫妻解決女兒的“吃飯”問題,何其跟何多盛就可以撤了。
湛思陸屬于自我放棄輪回的,會很快消散。人間并非鬼怪之物長存之地,否則這天下得大亂。而企圖違背這個規律的鬼怪,又注定會引發正常人類的驅逐。
何其倒是想過送湛思陸進地府,可小姑娘的魂魄實在太弱,風一吹就要散,都過不了鬼門關。
如此一來,倒不如讓一家三口一齊渡過最後的時光。
湛明和陸芳钰送兩人下樓。
湛明說要開車送他們回去,被何其和何多盛好心拒絕。最後兩夫妻受了好心,上手給何其二人塞紅包做酬勞。
看着那厚厚的紅包,何其連忙擺手拒絕:“不合适,真不合适,太多了。”
何多盛也謹慎道:“不用如此破費!二位有心去王母觀上上香,施個兩三千的香火錢即可。”
聽到兩位道長這麽說,陸芳钰又拿了兩個紅包出來,從原本的紅包裏抽出兩疊,塞進紅包裏。
“這樣總行了吧?”陸芳钰道,“回頭上香我們還要去的,今日多謝兩位了。要不是時間不合适,我肯定要送兩位回去。”
陸芳钰心中感激得緊,如果兩位道長想要錢,方方面面根本不用那麽體貼。
她強硬地塞了紅包,再拉上湛明直接跑了。
何其和何多盛:……
真地不用給這麽多啊!
何其感慨:“就和過年收紅包似的,太熱情了。”
何多盛看一眼外孫女:“你感覺感覺?”
何其就站在原地,捏着紅包預感了下。
沒有什麽很可怕的感覺,但有一點點的不對勁,似乎能把握住。
謹慎地确定後,何其道:“應該沒什麽大事,外公,我們出去坐車吧。”
何多盛見狀就走在前面,帶路往外走。老道還是有點放心不下。
何其看着外公的背影,回頭看了眼二樓的方向。
何其不滿足地想,要是她再厲害一點就好了,多學一點,或許能有更多的辦法。
走出小區,兩人打一條橫幅前走過。
那條橫幅寫着——揚中華之傳統美德,獻愛心于特困群體。
路不寬,仰頭看清那行字的時候,何其腳下踩到個石頭,人一歪。
好家夥,紅包從包裏飛出去了——正落到人家捐款桌子上!
那位愛心工作人員也有點懵,看着何其眨了眨眼。
愣了一下,女孩才道:“美女,你紅包掉了。”
何其扶好了桌子,擡起頭,義正言辭:“不,不是掉了,我捐款!”
“那請問您捐多少?”愛心工作人員拿起紅包,遞還給何其,同時笑着道,“多少都可以的,感謝您的每一份愛心。”
何其心裏算了下,拆開紅包,從裏面抽了三張出來:“我留三百買點兔糧。”
看着認真的女生,工作人員小姐姐都懵了。
獻愛心這麽拼的嘛?真地不用的!
“要不你再考慮一下。”
“不用,你就寫王母觀愛心人士。”何其留下捐款名,帶着三百塊快速離開。
雖然沒了好幾千,但是……日薪三百唉!
何其還挺滿意,她拿到最後三百,心裏就有穩了的感覺。
何多盛看了也道:“現在我放心了。”
何其也點頭:“還是少拿錢有安全感。外公我們豪華一點,坐出租回去吧,我今天掙錢了!”
“好,奢侈一把。”
暫別公交,兩人豪華奢侈地坐上出租車回王母觀。
***
回到道觀後,何其就給渣渣兔買了兔糧。
渣渣兔看着老大一共就掙了三百塊……銀子?
但立馬給自己花了一百多,又該死地被感動了。老大對它也太好了吧,這麽舍得花錢!
雖然總覺得哪裏不對,但渣渣兔悄然在心中發誓——要好好做王母觀的看門神獸!
渣渣兔不知道,雖然何其口中告訴它的是看門神獸,實際上它幹的事在現代還有一個稱呼——保安。
何其甚至計劃好了,等再有錢,要給渣渣兔購置一套工作服!
雖然不給工資,但是至少行頭她要給渣渣兔補上。
晚上道觀吃了一只燒鴨,何其斥巨資購買。
鴨腿妹妹和外公一人一個,何其吃了兩個翅膀。最有錢的何明心女士收到了吃鴨照片若幹,被勾起思家情緒。
但看看飯桌上的大餐,何明心友好地給女兒反饋照片若幹張。
收到照片的何其:……
何其用力地打字。
——何小其:但你還不是想吃我的燒鴨,是不是,是不是?
那頭回來個“是”,還是語音。清冷的嗓音帶笑。
***
花完錢,何其夜裏開啓了自己的兼職打工之旅。
白天掙錢,晚上也掙,她可真棒。
懷揣着這樣的自我鼓勵,何其出現在——濕漉漉的水裏。
夜晚的河中,只有河上的畫舫是那抹耀眼的紅,像一朵巨大的紅蓮綻放在寬闊幽深的河面上。
畫舫底層的船邊上,一個瘦弱的女人趴着,小半個身子都快探出水面。
她費力地伸出手,用手撩動冬日的湖水。
可手一碰到湖面,就本能地縮回,退出水面。
女人打了個寒顫:“嘶——,好冷的水。”
“要是跳進去,肯定能解脫吧?”女人說着,又将手探入冰冷刺骨的水面。
夜晚的寒氣,和河面的水汽撲面而來,畫舫倒映的光影在女人面上晃動。
女人又哀怨地開口:“聽說這河裏有河神,說不定我還做個河神夫人。”
說着玩笑話一般的話,但女人面上淚珠落下。
何其從水底探出腦袋,舒服地吸了一口空氣。
何其和女人的面龐貼得很近,她伸出魚鳍化作的手,将女人臉上的一顆眼淚抹掉。
何其仰頭,開口詢問:“漂亮姐姐,女的行嗎?我也是河神!”
月嫣愣住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