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小孩挨打

◎三更半◎

何其跟張玄明回到一樓。

“師妹, 我來吧。”

張玄明站到何其身前,擡手去敲門,引裏面的男鬼出來。

兩人身上氣息自是和普通人不同, 但沒帶什麽法器, 也沒帶克制惡鬼的工具, 對鬼來說還是很有誘惑力的。同樣, 誘惑也代表着危險。

何其落在張玄明後面。

她心裏正嘗試在現實中存想符箓,不分心也好。

咚咚——

門敲了三回, 裏頭才響起不耐煩的聲音。

“吵人睡覺幹嘛?!大中午的。”

随後門嘎吱一聲, 從裏面打開。

但刷了原木色漆的房門開到一半, 不說一個字,又猛地想要關上。

張玄明也猛地上前, 卡住門口, 往裏面推。

短袖下,張玄明胳膊上的肌肉鼓起, 力道和屋內的鬼不分上下。

不等僵持,門內突然一松, 任由門猛地朝裏面撞去,發出砰咚一聲響。張玄明靈活地卸去勁, 但也跟不上主動算計, 踉跄了一步。

後面本想偷襲的何其:一次存想失敗。

不過何其手裏抄着二胡,當個物理攻擊武器不成問題。

何其定睛一看,屋內的“男人”也抄起了東西, 是一支唢吶。

“男人”面色發紅,目光警惕, 掃了一眼何其手中的二胡。

張玄明站穩, 重新結了靈官印, 朝男人走過去。

“男人”似乎也知道打不過,連忙後退,更不像古裝女鬼那樣辯解,将唢吶擡起,放到嘴邊,吹奏起來。

千年琵琶萬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唢吶一出全劇終。

男人嘴裏的唢吶一出,何其就覺得腦瓜子被震得嗡嗡響,霎時頭暈起來。

不是唢吶的聲量就能震暈人,而是唢吶在男人手裏有了加持。

何其緊了下手中二胡。這把二胡顯然也不是普通二胡,能夠完美地藏納鬼氣,怕是“男人”手中的唢吶也一樣,不是凡物。

何其頭暈腦脹時,伸出手指去撥動二胡的琴弦,想要攪亂對方的節奏。

但手指方勾上去,何其就聽到了何必的輕哼聲,這一分神,心神直接失守。

何其這邊失守,二胡摔落到地上。

只見女鬼從二胡裏伸出一只手來,也跟着撥動二胡的弦。

張玄明已盤腿坐下,心中念着經咒。原本他這邊比何其更穩,畢竟他心性更沉穩些。

可接二連三的幾聲稚嫩聲音,止不住的憂心,加上跟上激昂唢吶的悲戚二胡音,兩重極致的疊加,張玄明的心神也失守。不過徹底失去意識前,張玄明聽着耳畔不停的樂聲,手上勉力掐了一個天師請雷訣。

若是樂聲停,他便能最快回神,引動雷法。樂聲不停,他相信自己也能很快出來。

何其感覺眼前一黑,仿佛又魂穿了一般。

因為再睜眼,眼前成了一個飄着煙霧的高臺,四周青色的紗帳飄動,四周紅色雕花的大柱子,顯然又是古代的景象。

耳邊更是樂聲飄渺,更添三分仙意。

但細看,紗帳之外朦胧一片,何其就知道不是唐國。不過是個粗糙的幻境。

想到幻境,何其就憶起被妹妹坑到的事。

平常何必聽話又省心,何其還以為何必會把她的小夥伴管理好,哪知道何必也加入了胡鬧大隊。

她還是個孩子!回頭揍就好。

何其安慰自己一句,在煙霧中走動起來。

她聽着耳邊樂聲,忍不住嘀咕道:“唢吶就唢吶,還裝什麽飄渺仙樂,唢吶不也挺好聽的嘛!”

這話純粹就是找茬。

但效果很好,音樂聲似乎都停頓了一拍。

輕紗的後面,走出來兩位面色嚴苛的古裝婦人。

一位婦人懷中抱着琵琶,衣袂飄飄,發髻旁華麗步搖輕晃,柔聲道:“今日考較你樂器。”

另一位則直接得多,揮動了一下手中的長鞭,發出“啪”的破空一聲響。

何其:……

體罰這種陋習,已經被革除了!

但何其也不敢喊,這兩位婦人看起來好嚴厲。而且何其還預感到,自己得過了這關,再提破開幻境的事。

何其咽下一口口水,掃一眼辮子,開始忽悠:“我學的不是琵琶。”

“那你學的是什麽?樂坊中什麽都有。”

抱琵琶的婦人一揮袖,她懷裏琵琶就接連變換,換作別的樂器,看得何其眼花缭亂,認不出來。

何其只好裝模作樣地搖頭:“這些樂器都不行,都不是最好的樂器。”

“那你覺得最好的樂器是什麽?”嚴苛婦人面上掩藏不住,露出一絲笑意,期待地看着何其。

何其想,正确答案不會是——唢吶吧?

可是再一看旁邊揮鞭的飒爽女子,何其就想到還要考較的事。

她可不會唢吶,答了也是送命題,還不如繼續“講道理”。

何其清清嗓子,裝出自信與從容:“最好的樂器,當然是——我們的嗓子。”

“嗓子?這和樂器不沖突,反而相輔相成。”原本抱着琵琶的女子懷中變出一支唢吶,眉目冷下去,對旁邊的婦人道,“強行狡辯,罰五十鞭。”

何其:“我不服!嗓子怎麽不算樂器?”

“呵——”,揮鞭的婦人朝着何其走近,笑着道,“你若是歌喉悅耳動聽到不需樂器,也算你通過。”

何其看着閃爍寒光的鞭子,趕緊捏捏嗓子,開始鳥叫:“唧唧、唧——”

鳥叫聲也是有節奏,偶爾的段落如歌,既有聲色的婉轉動聽,也有空靈悠遠的餘味。何況還出自人的控制。

鞭聲已然停止,何其學着空靈鳥叫,兩位“考官”消失在煙霧中。

再接着,何其眼前的景象陡然一變,成了高牆圍成的宮殿,道路曲曲折折,四通八達,沒有盡頭。

何其站在高牆之下,似乎還聽到了熟悉的三清鈴聲。

下一瞬,張玄明手持三清鈴,出現在何其面前。

何其:“師兄,你也通過樂器考試了?”

張玄明看一眼手中三清鈴,将其收回袖中,面上帶了一絲腼腆:“我只會這個,不過也算是樂器了。”

何其寬慰他道:“師兄,你不必尴尬,我學鳥叫過的。”

惦記外面,何其對張玄明道:“師兄,這應當是個迷宮,你跟着我吧。”

張玄明點頭跟上。何其第六感的事,來到王母觀後張玄明也知道幾分。

複雜繁瑣的宮牆,何其就憑着感覺,提前知道答案一般,一步路也不繞行,直接走到紅色的宮門出口。

現實的屋中。

何其和張玄明同時睜開眼。

張玄明手中請雷訣立時就要發動,結果不遠處,吹唢吶的“男人”動作一頓,竟是将一個音吞進了肚子裏。

這麽一錯,唢吶再吹不成。

“男人”狂咳不止,神色憤慨地看向何其,目中還帶着濃濃的不解。

何其:……

誰叫你弄個迷宮呢,這不是專業技能對口嘛!

張玄明看着男人痛苦的樣子,心念一轉,手上請雷訣一變,結了個手印。他原本那只虛握的手,随着他目光落下,綻出白金色的光芒來。

一柄驅邪法劍,于他手下誕生。驅邪法劍比引雷訣更溫和些,可以只針對鬼,不傷人體。

眼下張玄明和何其都從失控中脫離,顯然不必再行激烈手段。

何其那邊,她改動了方法,加上了以手畫符的過程,也存想符箓成功了!

綻放金光的太上驅邪符箓,自何其指尖浮現。

一劍,一符,疾飛而去,兩邊都是“男人”招架不住的。

“男人”本想拿唢吶擋擋,可最後一猶豫,還是将唢吶藏到了身後。

“且、且慢啊!我們是國寶,是古董!!”

方才抽抽搭搭的女聲,終于也爽快了一回。

何其和張玄明動作都是一頓。

古裝女鬼,又有方才的古代宮殿迷宮,還真有可能。

何其給張師兄一個眼神,自己操控着太上驅邪符箓,飛到從二胡裏爬出來的女鬼的半個身子身前:“你們是哪兒來的?不說我可就動手了。”

“我們真的是古董!但什麽朝代我們記不清了,就記得我們兩個是樂坊的。不過我知道我是哪兒挖出來的,那些人是盜墓賊吧?我在電視上看到了。”

何其能說什麽呢?只能感慨我們現代文明令人沉迷。

何其問道:“哪兒挖出來的啊?”

“是在西安,一個叫什麽駱辛的村子。我們兩個被挖了出來,算是其中保存得最好的。”

聽着古裝女鬼的敘述,何其看了看二胡,再看看唢吶:“你們也太新了吧?”

不是像新物件一塵不染的那種新,而是沒有什麽銅鏽、鐵鏽,也沒有被腐蝕過的痕跡。簡單來說,就是沒有那種歲月沉澱的痕跡。

聽到何其這麽說,古裝女鬼又哭起來,拿帕子抹了兩把淚,才能繼續說話:“說到這個就氣人吶!因為我們兩個做工好,這麽些年都和之前差不多,所以那些盜墓賊偷了我們拿出去賣,然後、然後還賣不掉。”

張玄明聽了都差點嗆到,他手裏提着法劍,拍拍面色難看的“男人”:“你先從別人身上出來。”

于是故事講述略微一停頓,“男人”身上鑽出來個女鬼。

若是個活人,想來也是眉宇明豔,頂頂的美人兒。

唢吶女鬼出來,屈身行了個禮,走到二胡女鬼身側。

有了唢吶女鬼靠近,二胡女鬼眉宇間輕松許多,說話的聲調都和緩了。

“那盜墓賊沒高價賣掉我們,只好低價,當手工藝品賣。然後我們輾轉了兩個月,就到了這裏。”

何其看着兩人:“你們來了多久了?”

“一個月左右吧。”二胡女鬼繼續回答道,“我們也怕被發現,就只在半夜裏上身,出來玩玩。”

可遠峰又不是什麽大城市,九十點睡覺才是常态。兩個女鬼夜晚出來,偶爾在家玩得太晚,都會有鄰居問你們家燈怎麽半夜還開着。

這麽一來,兩鬼只能更加低調。于是窩在家裏也不出門,一個沉迷游戲、一個沉迷電影電視劇。

玩着玩着,就是一個悲慘的上瘾故事。

夜晚的時間也不夠了,然後兩鬼打起了中午的主意。

中午這家裏夫妻兩個都有午睡一個小時的習慣。

一開始,兩人還避開孩子們補課。結果有的孩子一補一周三四天,好家夥,這能忍?

就演變成兩人一個屋子裏打游戲,一個外頭看大屏幕投屏電影,然後騙學生別告訴打游戲的,她今天沒乖乖睡午覺。

何其看張師兄扛着男人去曬太陽,自己繼續追尋故事真相:“這家女主人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古裝女鬼心虛地回答:“我、我熬夜太過。她身體沒那麽好,最近又有點倒黴,就摔着了。”

何其:……

“吵架呢?”

“吵架不是因為我,”二胡女鬼繼續心虛,“吵架是因為女人怕打針,男人硬要她去,兩個人就一直吵吵。”

等這頭問清楚,張玄明過來問:“師妹,妹妹他們還在幻境中。”

何其擺擺手:“沒事,讓他們先睡着。二胡說了,那是教學夢境,很有助于學習的!”

二胡女鬼老實點頭:“大人說得沒錯,就是鞭子有些疼。”

何其怕張玄明不理解,開口道:“師兄,他們膽子太大了,就讓他們長半個小時教訓吧。我們先報警,處理墓葬的問題。”

張玄明的确有些心軟,但何其規定了時間。

半個小時,算來也不是很久,還能讓孩子記在心裏,以後少涉及危險。

張玄明點頭道:“好。”

接着何其的電話,直接打到陸誠手機上去。

“陸哥,送你個好消息!”

***

陸誠很懵地來到了這個小區。

他走到“稱心民族音樂”前時,還有鄰居告狀:“警官!你是來抓人的嗎?隔壁這家說好中午不影響我們休息,結果還沒到點就開始吹唢吶、拉二胡!還放鳥叫,剛剛勾引來好多鳥,真是吵死人了,我實名舉報他們!”

陸誠點頭:“好的,我記住了。”

陸誠敲門進去,面對剛醒來有些懵的夫妻兩個,悠然的何其跟張玄明,以及哭唧唧的四個小孩。

“這就是古董?”

看着不像古董的二胡和唢吶,陸誠也發出了跟何其一樣的疑惑。

何其幫忙解釋:“陸哥,你讓人拿去做檢驗就知道了,看年代呗。”

“行的,确認是這個就行。檢查肯定要檢查,我們這裏傳出去墓葬消息,沒什麽人信啊!”陸誠說着笑起來。

陸誠這邊做了登記,暫時就把二胡、唢吶都帶走。

如果東西确保是真的,估計就回不到夫妻二人手中了。但兩人根本也不想要!

他們以為自己在午睡,結果一個看電影,一個打游戲?

醒來的時候,男主人手機裏的游戲還開着另外一個號呢,那段位可比他本人高多了。

他們以為自己早睡了,結果鬼用他們的身體通宵不睡起來嗨?

雖然大師說了,那兩個鬼還算懂事,盡可能地收了鬼氣,不影響他們身體。但這陣子身體變差,特別容易生小病,那可是實打實的。

可快把二胡跟唢吶帶走吧!讓他們多活兩天。

而何其到了外面,得知方才小區來了好多只黃鹂鳥的消息。

何其拉上挨打得耷拉下腦袋的何必,叫上張師兄:“走吧走吧,我們快回家!”

何必上了出租車,見她姐沒罵她,低頭就是一個認錯檢讨,連草稿都不用打。

何其:“你是不是在學校老寫這玩意兒?可你成績不是挺好的嘛。”

何必眼淚差點出來:“挨鞭子的時候哭着想的!”

何其大笑出聲。

張玄明也捂着嘴笑,只是收斂許多。

何必擦擦眼淚,堅強地問:“姐,那些鳥是怎麽來的啊?是不是——”

何其搖頭:“跟你姐肯定沒關系!”

何必:姐,我還沒問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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