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人有三燈

◎三更半◎

狂風乍起, 飛揚起不知道攢了多少年的地上塵土,迷離人眼。

而何其穿着考古裝備,戴着齊老師發的N95口罩, 非常有安全感。

過了好一會, 何其胳膊都有些酸了, 大風才停歇。

感受到風停, 何其睜開眼,也松開了手。

可入目, 頭頂滿樹燦爛的白花占據了整片視野, 叫何其看呆了一瞬。

談觀花看着室內突然長出來的一樹梨花, 開口道:“肯定換地方了,之前就是普通的過道。”

何其拿起地圖, 看了兩眼更肯定:“對, 那處過道是齊老師她們走過的,圖上有标注。”

說完何其把地圖一收:“地圖沒用了。”

談觀花點點頭。

兩人站在原地, 打量除了頭頂的一樹梨花之外的一切。

叫人驚奇的第一點——地上竟然沒有塵土。

塊塊地磚連縫隙都分明,潔淨得像是被水沖洗過一般。地面之上, 唯有正中間處不是地磚,是一塊白色的圓形玉石, 散發着瑩潤的光。

第二點特別的是, 室內四周無門,牆面上連疑似門的形狀塊都沒有,像是一個密閉屋。

何其細致地看了看, 估摸着光源是她們頭頂的花。樹上的梨花茂密得奇異,也白得如發光一般。

談觀花從随身背的包裏摸出一個精巧的小羅盤。

她竹節般纖瘦的手指撥弄指針, 只見指針轉悠一圈後, 指向正中間的玉石。

談觀花開口:“師妹, 破局處應當是中間。”

一旁的何其想了一下,也把臭寶掏出來。

雖然臭寶長得破,沒人家師姐手裏的精巧,但拿出來裝裝樣子還是可以的。

何其也撥弄一下臭寶,只見臭寶一根指針指中心處,然後另一根指針轉着轉着翹起來,立在羅盤之上,斜斜指向玉石的上方。

談觀花:……!

談觀花看愣了,她這輩子見過無數羅盤,就沒見過還能自己翹起來的,當真是看呆了去。

何其看着談觀花的表情,尴尬地笑一下,把臭寶的指針掰回去。

何其乖巧臉:“師姐說得是!應當就是中間玉石處。”

談觀花輕咳一聲,看兩眼師妹的羅盤,然後道:“師父常誇師妹聰慧天資好,眼下我們身處險境,師妹若有發現也大可直說。”

說着,談觀花還将手中羅盤換成統一發放的那個。這樣便能及時關注到,她們是否靠近了那些丢失的魂魄。

一人一個羅盤,關注兩邊情況,是談觀花一開始的打算。

何其為談師姐的直接和信任震驚了下,然後手指向玉石上方,也直爽地道:“門應該在上面,但像師姐說的一樣,要在中間處想辦法。師姐,我先去試試吧。”

何其主動提議自己先嘗試,是因為相信自己的超強第六感。

談觀花微微蹙眉,估計是放心不下,不忘叮囑:“你小心。”

何其抽出桃木劍,踏入中間圓形的玉石中。

咔嚓——

突兀的輕微聲音響起。

何其擡頭,看見第一朵梨花墜下。

莫挨我!何其抽出桃木劍,刷地就是一招劈向上方。

氣勁揚起,掃開從上方墜下來的梨花。

再接着,是四周墜落的花,被憑空而來的風鼓動,從別的方向襲來。

何其感受到風動,手中桃木劍成招,往左邊劃去。

與其同時,談觀花的提示聲響起——“左邊!”。

打跟殷野精學過半套劍法,何其就有苦練。如今剛練到前面半套滿意,就在直往下墜的梨花中大展手腳。

何其一劍接一劍,氣勁湧動,招式明明不快不慢,可帶動的氣勁卻是綿綿不絕。

約莫二分鐘,落花停止。

咔嚓的聲音變大,盤成屋頂的梨樹枝條也分開,露出頭頂的門洞來。洞口處,還掉下來一根繩子,細看,繩上打過結,方便借力。

上面的光線更亮一點。

何其這時也才有空,發現玉石外面一圈滿是落花,堆疊滿了。

小時候敲花賣過的何其看着有點心疼,這撈出去都得不少錢了吧?

何其惋惜地掃出一劍,劈出一道過道讓她出去。

何其看着頭頂的“門”,把桃木劍塞回劍鞘,臭寶也放進包裏,再往包裏找輕身符:“師姐,只能沿着繩子爬上去了,你找找輕身符吧。”

談觀花卻道:“師妹,你先上去。我猜這繩子只能一個人爬。”

何其轉念一想,反應過來:“也是,最開始那陣狂風應該就是想把我們分開。”

“那我先上去看看。”

何其找符時順手摸到兩張,一看另一張是熟悉的清心符,幹脆給自己兩張一起貼上,然後沿着繩子往上攀爬。

單一根繩子,垂直往上爬難度可不小。

何其爬到上面一層,呼吸都有些喘。随着她站定,垂落下去的繩子立馬斷掉。

何其沿着洞口,往下看:“師姐,你有東西嗎?要不要劍啊?”

“不用。你等我一下。”

談觀花走到正中間下方,石門咔嚓着關上,阻隔何其的視線。

在何其看不見,擔憂等待兩分鐘後,石門再次打開,從牆層中掉落另外一根繩子。

何其伸手,拉了後面上來的談觀花一眼。

何其道:“師姐,我們小心點,我總覺得我們好像也要被分開。”

“也要?”談觀花有些不解。

何其就道:“我的感覺還挺靈的。”

提醒完師姐,何其指着墓室一角:“這個房間就只有一張梳妝臺。我的羅盤指向臺上的鏡子,沒什麽危險。”

談觀花聞言道:“我們過去看看。”

兩人走向空蕩蕩墓室的一角,看到一面擺放在梳妝臺上的銅鏡。

在何其印象中,銅鏡是模糊不清的代言詞。

但墓室中的這面銅鏡,清晰可以照人,而且看得還很清楚。不過細節上,肯定比不過現代鏡子。繞是如此,也挺叫何其、談觀花吃驚的。

兩人湊到鏡子前,照看了兩下。

談觀花分析道:“這墓室像是個女子的,下面的梨花樹,上面的梳妝臺銅鏡,我感覺都不是男子的東西。”

何其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手摸了摸包的表面:“師姐,挖掘出來的屍骨是男人跟動物,你說有沒有可能是狐貍精啊?”

話落,銅鏡咔吱一聲,碎裂開來。

與此同時,是何其跟談觀花兩人所在兩側的牆面往兩旁移動,露出兩邊的墓室來。

有動靜,兩人自是往旁邊看去。

可“轟然”一堵巨門,也猛地從中間墜落,又有風從兩邊拉扯,兩人反應過來,只能穩住步子,眼睜睜地看着落下的巨牆将兩人分開。

何其:……“肯定是狐貍精了。”

何其又開始使詐術,但這種簡單的東西好像總是特別好用。

新墓室中響起女子嬌媚的輕哼聲,聽得人骨頭發酥。

何其從來沒想過,一聲輕哼,能叫她生出那種大腦皮層過電的感覺,簡直就——神了!

何其趕緊默念清心咒,再在腦海裏腦補一下殷野的臉,穩固一下自己的性向。

等反應過來自己想的是殷野的臉,何其心中那層被撩動的酥麻感就消失了。

她不會真的要跨世界戀了吧?!

正胡思亂想,臭寶的輕哼和提示也響起。

——“貼你自己畫的清心符。”

被提醒的何其一個激靈,意識到自己的走神。

這麽緊張的時刻,她竟然走神?

——是中招了!

何其趕緊翻出自己畫的清心符,兩張清心符一起貼上。

貼上符箓,何其注意力又集中回來,隐隐有些擔心旁邊的談觀花,她都順手多貼符了,還沒用。那頭談師姐可沒提前貼符。

轉瞬想到談觀花方才行事穩重,何其告訴自己還是別瞎擔心,顧好自己再說。

而且若是身上沒貼清心符,何其說不定就要懷疑自己不對勁。畢竟她的性向可是筆直的!

人家唢吶女鬼也好看,二胡女鬼說唢吶女鬼喜歡她,她還感覺發毛呢。

何其貼好符,就繼續打量新墓室。

新墓室比起剛剛的屋子,更像一個房間,有古代的床、以及塌、書桌等家具。

不過臭寶的指針依然指向梳妝臺上的新銅鏡。

何其走向銅鏡,看鏡子裏倒映自己的臉。何其一直沒剪短頭發,已經可以紮成丸子頭。她的頭發全部撩了上去,眼下鏡子裏倒映着少女清麗的整張臉。

何其方欣賞了自己兩眼,就聽到那嬌媚的女聲又響起。

“卿卿,你生得可人嗎?”

何其:“親,我看你像可雲!”

那聲音又重複,一樣的聲調,一樣的問話。

“卿卿……”

“……生得可人嗎?”

何其都聽累了,配合道:“可人!我可可人了。”

答出“可人”二字,像是答對答案。卧室一般的墓室,從旁側打開一扇門,通向外面。

何其:?

何其雖然猜到了答案,但真的自誇一句就能出去,她還是得覺得夠離譜。

懷揣着微微詭異的心情,何其回頭看了一眼隔壁,踏步堅定地朝外面走去。快一步搞定“狐貍精”,所有人自然就安全了。

出了墓室,是通暢的過道。

這回的過道裏終于有了灰,何其踩上去能留下明顯的腳印。但除了何其的痕跡,整個過道是從未被人踏足過的模樣。

何其拿着臭寶,沿着指針和心中明确的方向走去。

走出三五米,兩側墓室湧現金色的光。

何其走到中間位置,就見一左一右兩個房間,都堆滿了敞開的寶箱。而箱子中一半是黃金和白銀,另一半是珠寶。

金銀珠寶還保持着光澤,熠熠生輝,閃瞎了何其這個老窮光蛋的二十四K钛合金眼。

“可惡!炫富的家夥,回頭一定讓齊老師搬空你們!”

何其氣憤地繼續往前走。

她又不傻,小說裏那些金銀珠寶都是帶毒的,一碰就狗帶。

何其往前走,下了臺階,就見幾具屍骨,抱着金銀珠寶倒在蜿蜒朝下的臺階上。

果然!金銀珠寶碰不得。

何其小心避開地上的前人,繼續沿着落塵的臺階往下走。

轉彎又轉彎,何其數着自己下了六樓臺階,入目就寬闊起來。

走到口子處,何其看着寬大的墓坑心驚。

整個墓坑像是一個沉下去的山谷,而何其站在高處的崖邊往下看。

有無數林立的石碑豎立在墓坑中,若人處在坑中,看石碑肯定是看似随心所欲。不過何其站在高處,就能看出石碑組成了一個“幼”字。

除了石碑外,墓坑中還有無數游蕩的游魂,有男有女,看模樣都是古人。

這些游魂游蕩已久,有的已經将近潰散。所有鬼的面上都寫着兩個字——麻木。

他們像是侍衛一般,在墓坑中游走。之所以這麽形容,是因為一個神态麻木的鬼察覺到何其的存在,他所在那一處的鬼便齊整地朝着何其飄來。

一處鬼動也就算了,這些鬼還會互相通知,烏泱泱的大軍朝着何其沖來。

何其趕緊往後退,退回到臺階內部。

然後她就站在臺階裏,開始劈鬼。

一劍三五個,劈了大概上百招,何其都把整套劍法從頭到尾來了兩遍,才能休息自己酸痛的手臂。

累死的何其:“真的得像紅傘妖那樣,出門多帶一點小弟了!”

動不動就是打群架,這些鬼真是不講武德。

何其吐槽着,念着度亡經往外走。

桃木劍辟邪,能斬殺鬼,但四周逸散的鬼氣卻是濃郁無比。若是長久呆在鬼氣裏,人也會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何其幹脆度化一下,免得會有人的念想混雜在鬼氣裏,回頭又形成新的鬼怪。

念着度亡經,何其心中格外寧靜。

也因此,她聽到了包裏羅盤細微的動靜。

何其把統一發的羅盤拿出來,就見指針顫顫巍巍地,給她指明方向。

目标就在墓坑的正中心——一個新的密閉屋般的存在。

以何其知道的考古知識論,那是個真墓室,葬人的。

何其看了幾眼,甩甩手臂,找個地方咬牙往下爬。

咬牙是因為累。何其方才砍鬼太多,手臂酸脹,而且用劍法太多,精神過分集中,還導致她體內真氣一空,腦袋也有點發脹。

不過随着剛剛誦念度亡經,也有功德返身,何其感覺咬咬牙還行。

人家主人都等着,她又怎麽能不滿足呢?

貼着自己畫的清心符,何其一路頭腦清醒,也就知道——她這一路太輕松。

第一關談師姐在,還算正常,後面兩關就是笑話。

一關誇自己長得可人過了,另一關不貪婪也輕易過去,而後就是消耗大戰。

何其動腦子想想,就知道“狐貍精”在等她,她就如對方的意。

何其從高處往下爬,靠近地面的時候往下一跳,落在地上。

何其從石碑旁走過,先看見了石碑上的字。

石碑上字跡張揚大氣,灑脫不羁。

“幼姬  深得我心”

“今夜不擁幼姬  本王夜不得眠”

全部都像是一個王爺,對一個名叫幼姬的女子說的膩歪情話,看得何其牙酸。

看到後來何其也恢複一些真氣,幹脆懶得看,徑直往中心墓室走。

在墓坑低看,牆面黑中帶紅的中心墓室完全就像一個小屋子,甚至連門都有。

何其朝着門走過去,隔着N95都能聞到一股子香氣,和上次在古玩街阮天燕店中那股子香氣有異曲同工之妙。

何其想了下,憋了幾口氣,先把臉憋紅了,接着露出茫然的神情,呆呆地往門口走去。舉止就以模仿剛才那些呆呆鬼為主。

等何其走到門邊,那道小門“嘎吱”一聲,打開。

馥郁的香氣從中翻滾而出,何其感覺自己快暈過去。

一道毛絨尾巴突然探出,勾纏着将何其入墓室之中。

何其借用餘光,看到一只三尾狐鬼。狐鬼手中拿着一盞三岔燈,燈上有蠟燭,但沒有火焰。

據說人有三盞魂燈,左右肩及頭頂各一盞。

再接着,何其眼前一變,陷進绮麗幻境之中。

七八個俊朗男子,衣裳坦蕩,伏低做小地擠在何其身邊。

其中一個,何其非常眼熟。

——是美容咒道友王師兄,這回居然長發飄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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