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安

九月，初秋。兩邊的樹木還未進入季節的換裝，但涼爽的天氣已經讓人穿上了秋季的衣物。

這次MG總部的Hugh來上海半個月，除了把亞太重心移至上海做準備外

又搞了個宣傳活動，希望以此擴大外部宣傳。MG上海分公司大廳今天熙熙

攘攘好不熱鬧，有些員工借着午飯時間刻意路過那兒。

“陸先生，等會兒你從這兒走過去面帶微笑好嗎？”宣傳片的導演對一身褐綠色西裝的陸勵成說。

陸勵成點點頭，旁邊的化妝師則忙着替他擦去因為燈光熱出的一層

汗。這次宣傳片需要拍2個，其中一個要找位高層做代表，陸勵成因為長

相出衆，毫無意外成了這次宣傳片的主角之一。光幾秒鐘鏡頭，已經來回

拍了不下一個小時但是手裏的工作一件也不能免去，所以這些天，陸勵成也累的夠嗆。

“把那邊的花盆放這裏蓋住插頭。”已經身為人事部主管的Shally也忙得不可開交。

“Elliott，光華公司的寧總說下午和你約的會議能否推遲。”新助

理Heliar打電話給補妝的陸勵成。

“讓寧總确定下次會議時間，你告訴他不能再拖了。”陸勵成閉着眼睛，脂粉味讓他不适地皺眉。

“今天好英俊啊。”Shally指揮完回頭看着補妝的前上司笑着說。

“謝謝了。”陸勵成無奈道。

“陸先生，這個鏡頭拍完今天的任務就結束了。”看陸勵成已經開始不耐煩，導演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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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Hugh一直以來是出了名的喜歡搞名堂，以前去北京的時候也花了

筆錢贊助個偶像劇做廣告。陸勵成就知道這次他來上海非要搞出些花裏胡

哨的東西才肯罷休，果不其然，不過他沒想到自己被選中拍這煩人的宣傳

片。手頭工作已經忙不過來，還要應付每天兩個小時的拍攝。

“Elliott。”忽然有人在旁邊叫了一聲。陸勵成尋聲過去，是這次随着Ray來上海的Nat。

“你怎麽來了，Nat？”陸勵成卸完妝笑着走了過去。

“Ray晚上回美國，我還要待幾天。”Nat是Ray的表兄弟，比陸勵成小三歲，也是在MG公司擔任要職。

這次和Ray過來，為的也是上海将成為MG公司重要中心之一的事。不

過還有另一層便是想選上海經驗豐富的人員年底去美國任職，補缺捅婁子

而離開的Rex的位子。雖然外族派已經勢力削弱大半，但是在他們家族內

部也競争激烈。Ray屬于直系家族的，現在又勢頭正勁，有傳聞他想做下

一任MG的總裁。這股暗湧，早就在他繼承父業時已經展開，他當然希望，自己的人占據總部要職。

“想度假幾天？”陸勵成問。

“我和我朋友在巨鹿路想開個酒吧，今天去和設計師商量。”Nat跟着陸勵成一起走進MG電梯說。

“開業記得通知我，我帶朋友去捧場。”陸勵成對Nat說。

“哪那麽快，今天那個設計方案否決了。”Nat搖搖頭道。

“還沒最後定下來嗎?”陸勵成立刻問。

“我朋友找的那位設計師，他出來的幾個方案我都不滿意。我想要懷

舊美國西部風格的，他給我的方案都不夠出彩。”Nat聳了聳肩。

“我這裏倒是有位設計師不錯，”陸勵成笑着道，“就是MG這次上海

新大樓的總負責人，鐘皓天。”

“鐘皓天，我知道。最近是不是又接了Blue Moon的上海會所設計？

上次雜志我看了，他這樣的設計師不會接酒吧設計吧。”Nat聽到鐘皓天名字馬上心動道。

“他是我朋友，我可以替你去問問。”陸勵成拍了拍Nat的肩膀。

“如果方案定了，請你喝酒。”Nat高興地說。

※ ※ ※ ※ ※

夏天終于過去，鐘皓天穿着長袖襯衫在辦公室畫着圖稿，身體比前段

日子舒服許多。周六下午安排了看中醫，這些日子堅持調理狀态也好了不

少。只是現在連續不斷的工作行程，再加上本身事務所接的單子壓得他喘不過氣。

‘今天我去接安安，被客戶放鴿子了。’鐘皓天的電腦忽然彈出陸勵成的MSN信息。

‘嗯。我下班後去買些菜回家，你想吃什麽？’鐘皓天馬上回了陸勵成。

‘冰箱裏還有點藕，做酸辣藕片吧。再買點菠菜和豬肝做個菠菜豬肝湯。’

陸勵成看了下手表，再半個小時就能下班。

‘今天拍宣傳片怎麽樣？’鐘皓天笑着敲打鍵盤，為了拍宣傳公司還

請了專業的形象設計師，一大早把他叫去公司做造型，把陸勵成弄得苦不堪言。

‘明天最後一天了。’陸勵成嘆了口氣回道。

‘堅持，加油！’鐘皓天鼓勵道。

最近陸勵成比鐘皓天清閑些，暫時沒大Case做倒是瑣碎的事不少。不

過，他也清閑不了多久，Ray這次來，為的就是接下來可能要讓他拟定個

收購方案但是具體還沒透露。他想以後在MG公司的發展，可能就要靠那個方案的成功與否了。

在Ian事務所，一共只有兩位首席設計師：鐘皓天與Milo。

Milo因為得了設計大獎而鐘皓天則為事務所拉了Blue Moon的大

Case，就算鐘皓天無意針對Milo，可是事務所早就微妙地開始站隊。鐘皓

天原先就名聲在外，現在又厚積薄發自然靠攏的人多。而Ian這次升鐘皓

天不光為了給他獎勵，還有便是牽制Milo不斷生長的氣焰。原先他在事務

所除了他這個老板沒人能動的了他，現在有了鐘皓天Milo做什麽都要考慮

到是否對自己有威脅，他也想讓Milo知道，沒有他，Ian事務所照樣會有更好的Case源源不斷。

※ ※ ※ ※ ※

“前輩，我覺得這種地板華而不實。”Milo坐在會議室和鐘皓天讨論MG公司的用材。

‘這種材料早就在日本廣為運用，雖然價格上高些可是環保又不宜斷裂。’鐘皓天認真在鍵盤上敲着。

“Vic，你怎麽看？”Milo看着Vic問。

“具體還需要再開會讨論，還有是否如皓天說得那麽好也要去實際調

查。Milo你選的材質也不錯，可是不夠環保。”Vic看着他們提供的文件說。

“這個問題等MG公司方面再考慮下，我們事務所也再提供些其他的材質供你們選擇。”Ian坐在主位上說。

Vic點點頭表示同意，會議結束後笑着對鐘皓天說：“辛苦了。”

Ian的事務所從默默無聞到現在成為各大事務所的焦點，都是靠鐘皓

天負責的兩大Case，而無論MG公司的Vic，還是Blue Moon的夏總都和鐘皓

天成了朋友。業內都在觀望鐘皓天的動向，盡管他現在是Ian事務所的首

席設計師可是他們都認為那麽小的廟，鐘皓天一定會離開，所以有些大

事務所早就暗地聯系鐘皓天，開了不少好條件給他希望他能去自己的事務

所，卻都被他婉拒了。他很清楚自己的這些Case得來都是陸勵成在幫他，

他不想讓更多人知道他和陸勵成微妙的關系，另一方面他也不會離開Ian事務所。

※ ※ ※ ※ ※

鐘皓天推門回家時，陸勵成和安安早就到了家。陸勵成正在看安安這

次默寫的單詞，檢查他的功課。

“回來了？”陸勵成看鐘皓天回來立即笑着對他招手。

鐘皓天來不及換衣服，便坐在了陸勵成身邊。

“你兒子這次英語不錯，我覺得他有語言天賦。”陸勵成難得表揚安

安，這次超額教了他點語法和單詞很快就掌握了。

鐘皓天接過課本看到一個太陽的滿分圖畫，笑得眯起了眼。以前他

一直擔心安安那麽晚進幼兒園跟不上別的孩子的進度，沒想到兒子那麽聰

明不但沒落下還成績一直不錯。上次他去接安安，老師也一直誇他念書不錯。

“按照這樣的進度，早些掌握好英語，等以後去國外念書就更不用擔

心了。”陸勵成欣慰地點點頭，他原本就想送安安去國外接受教育現在這

個想法愈加強烈，孩子本身成績好，找好學校就更容易了。

鐘皓天聽得一愣，看着陸勵成。

“你兒子那麽聰明，去接受更好的教育那不是挺好？而且男孩子不像

女孩子，男孩子就應該從小培養獨立。”陸勵成看着鐘皓天繼續說，“去

國外回國工作也好找，如果他自己願意在國外找工作那最好不過了。”

聽後鐘皓天立刻搖頭，‘國內教育就挺好，去國外沒什麽意思。’

“你自己學建築，還不是千方百計出國深造？”陸勵成反問。

咬着下唇，鐘皓天撕了張便簽紙繼續寫道：‘安安教育以後再說吧，

我會管的。’寫的時候有些着急，把紙都劃破了。

“好，這事情我們以後談。”陸勵成看鐘皓天有些激動，覺得這個

話題不适合現在說。他知道鐘皓天舍不得兒子出國，一時間難以說服只能

以後慢慢和他談，不過，他這個反應也在他的預料之中。反正不是現在就

走，等孩子在學校成績優異表現出色，哪個父母不希望兒女能接受更好教育的？

鐘皓天知道陸勵成覺得安安應該接受更好的教育，可是安安和別的孩

子不同，他有先天的地中海貧血，別看孩子現在蹦蹦跳跳，一個小感冒就

可能引起致命的并發症。他一直對安安小心翼翼，吃的、喝的還有每天補

充鐵質都是因為這病，陸勵成他不明白安安的情況，安安從小每次高燒就

會特別危險。這種身體，他怎麽放心讓孩子去國外。如果真有什麽事情，

他這個做父親的又不在身邊，別說國外，外地鐘皓天都不會讓安安去。現

在在上海這樣的大城市挺好，從小到大的教育都不成問題，只要小孩自己

努力，什麽樣的工作找不到。他不求孩子多出息，只要身體健康、平安長大就好。

“皓天，上次和你說的我們公司的那個Nat你還記得嗎？”陸勵成轉移話題道。

鐘皓天想了下，點點頭。那個Nat是跟着MG總公司另一位高層Ray一起

來的，在幾次開會中也都有出席。

“我今天遇見他，他說他和朋友投資在上海開了個酒吧。”陸勵成挑

起一邊眉毛道，“想找一位設計師，我對他說你能幫忙。”

‘可是現在MG的Case進度很緊，而且Blue Moon那邊什麽都需要我過

問。’鐘皓天有些為難，兩個大Case加上事務所的雜事已經夠他忙的了。

“我明白。”陸勵成頓了下繼續說，“今年這件Case以後你就別接活

兒了，但是這個，你一定要接。你可能不知道Nat，他母親開着一家小有

名氣的珠寶店，雖然已經和他父親離婚，可是對這個兒子非常寵愛。我聽

說他母親的珠寶店有再次擴大的打算，你想到時候設計新店，你就可以去直接對Nat說了。”

‘這麽遠的事情，以後再說吧。’鐘皓天抿了下嘴。

“什麽事情都要未雨綢缪，而且多認識個朋友有什麽不好的？”陸

勵成一手撐着沙發後背看着身邊的鐘皓天，“Vic、夏總，現在人人都知

道你們關系很好。你埋頭苦幹十年，都不如你認識這些人來得重要，現在

約你應酬的人越來越多，這就是表明你現在很受人重視。現實，你比我更

懂。以前你還春風得意時候，你開的事務所還不是生意不斷，一旦遇上事

了，誰又來找你？你不趁着現在多結識些這種上流社會的人，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這個道理我懂。可是也像你說的，等遇上事了誰又來管我呢？’鐘

皓天望着陸勵成用手比了比自己的喉嚨，‘我現在只想做好手頭的Case，不想太多的事情。’

“你怎麽鑽了牛角尖？”陸勵成那雙淺褐色眼睛沉了下去，“這不是

一個光憑實力說話的世界，你有才華又有什麽用？不如一篇報道，一個名

流的一句話。你事務所的那個Milo你自己清楚他和你之間的差距，為什麽

他能拿下政府的Case，為什麽他能踩在你頭頂往上爬，我想不用我多說了

吧。你之前為什麽能夠成為廈門有名的設計師？不光因為你的才華，還因為你是夏正松的大女婿。”

話音剛落，陸勵成發現自己有些過了。看了看鐘皓天的臉，睜着那雙黑色的眼眸望着自己緘默了許久。

“對不起。”陸勵成道歉道，“我太過了。”

鐘皓天低着頭看着地毯依然沒動靜，陸勵成明白自己觸碰到了他的傷痛處也後悔剛才自己說話太口無遮攔。

“明天，我就替你去推了。”陸勵成輕聲說。

‘我接。’過了會兒，鐘皓天寫道。

“你不用勉強的。”他不想鐘皓天那麽難受，也不斷責怪自己太心急。

‘他是你上司，推了不太好。而且，你的道理是對的。’鐘皓天想

了想，那Nat是Ray身邊的人，如果陸勵成攔了下來又推了得罪了那人可

不好。他聽Vic說MG公司現在在物色升遷人選，輕易得罪人會誤了他的前程，況且，陸勵成這次也是為了他好。

外面的太陽漸漸沉了下去，室內慢慢沒了光亮。陸勵成和鐘皓天開始看不清對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