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兩人離得更近，近得沈晚甚至能數清他眼上的睫毛。
彼此間呼吸交錯，可陸珹仍未躲開。
沈晚咬着牙，輕輕擡起下巴。
快要接觸的地方似乎有一陣微弱的電流竄過，讓沈晚幾乎指尖發麻。
陸珹卻還是沒動，一副任由她擺布的樣子。
沈晚顫抖着垂下眸，倏地瞥見他上揚的唇角。
她心裏一窒，狠狠推開他，哼了聲：“無聊。”
陸珹後退兩步，站定，臉上的笑容逐漸加大。
他仰起頭，望着枝桠旁皎潔的月亮，喃喃自語。
混亂啊……
他倏地輕笑。
“晚晚。”
“幹嘛？”
“如果以後再受傷的話，不如告訴我吧。”
他揉了揉沈晚的腦袋，笑了笑：“不會沒用。”
“你咒我？況且你又是我的誰，我憑什麽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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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誰？
陸珹安撫下她，重新将她背在身後。
他是誰，不重要。
兄長也好，朋友也好，她不在乎的路人也罷，都無所謂。
未來的路那麽長，一個人很難走下去。
他想陪她一起走，或長或短，都想陪她走上一段路，有他陪着，總不會太過孤單。
他不想再見她又露出那樣孤獨的神情。
太脆弱，也太讓人心疼。
臨近深秋，空中又飄起了小雨。
冰涼的雨水從窗縫中鑽進來，落在沈晚的手背上，冷得她陡然打了個激靈。
“晚晚？”
“嗯？”沈晚漫不經心地回。
邢菲菲咬着筆頭，問：“你最近怎麽老是走神，是不是有心事呀？”
沈晚頓了下，反問道：“我能有什麽心事？”
邢菲菲搖搖頭。
沈晚怎麽看也不像是會有心事的女生。
她若有什麽事，早就去解決了，哪裏還會藏在心裏。
邢菲菲便岔開話題，給她講起最近的八卦：“你聽說了沒，假期有女生在寝室樓下給陸珹告白！”
沈晚的身子僵了僵。
邢菲菲沒有發現她的異狀，繼續說：“現在的女生也太大膽了吧，不過如果對方是陸珹，我倒還可以理解。”
“陸珹，他……”
“什麽？”
沈晚咳了一聲，似想掩蓋些什麽，“沒事。”
她撐着下巴，望着窗外走起了神。
不知怎的。
那晚的球場、那晚的月亮、那晚的陸珹，這幾天總會時不時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如驟雨過境，防不勝防。
陸珹。
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正想着，她放在抽屜裏的手機突然振動兩下。
沈晚拿起來掃了一眼，全身更加僵硬。
【晚晚，這周想回家嗎？】
是陸珹發來的。
沈晚想了想，敲了兩下屏幕。
【回。】
剛發過去不過兩秒，他很快又回複過來。
【好，我在南門等你。】
沈晚的心髒像被什麽撓了一下。
手機瞬間變成一塊燙手山芋，她不敢再拿，迅速将它塞回抽屜。
下課後，沈晚随便撥弄兩下書包，落荒而逃。
她直接去了東門，排隊刷卡坐上公交車。
公交車發動，窗外的景色飛快地從眼前一晃而過，沈晚穩了穩心神，總算冷靜下來。
可坐到位置上，她的腦中又開始閃現過去的景象。
那時她初來乍到，陸珹想給她補課。
她一次次放他鴿子，他一日日不厭其煩地給她發短信，像個不會轉彎的木頭疙瘩。
籃球賽那天也是。
打球又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覺得自己水平不夠，大不了以後勤加練習，非得那一天練到淩晨，累得精疲力竭。
擰成這樣又是何苦呢？
沈晚偏過頭，望向窗外。
他這麽擰，該不會一直等着她吧？
沈晚皺起眉，突然覺得有些心煩意亂。
恰巧這時車到站，底下的人流一擁而上，擠得她呼吸有些困難。
沈晚偏過頭，“嗤”一聲，倏地逆着人流跳下了車。
天色漸漸轉暗，一中南門口，過往的學生也越來越稀少。
陸珹低頭看了下時間，不由輕眯眼睛。
他這是又被放鴿子了？
這麽想着，陸珹又忍不住勾起唇，輕笑一聲。
其實她也從來沒有答應過他。
陸珹搖搖頭，向着面前的小道又看了一眼，确定真的沒有人後，終于轉了身。
“陸珹！”
陸珹的眼睛亮了亮，立即頓住腳步，回頭望去。
沈晚的額頭上沁着薄汗，氣喘籲籲，似乎是跑着過來。
可到了他面前，她又臉不紅心不跳，平靜的和平時沒什麽兩樣，仿若方才的模樣只是幻覺。
“我們班老師拖堂了。”她咳了一聲，簡單地說。
陸珹彎起唇，眉眼溫柔：“我知道了。”
你又能知道什麽！
沈晚暗自哼了一聲。
這個人，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好騙。
陸珹自然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卻只默默看着，沒出言戳破。
他低頭看了眼手表，問：“要不要先去吃晚飯？”
沈晚狐疑地看着他，謹慎地問：“吃什麽？”
“你決定。”陸珹将權利交給她。
沈晚挑了下眉，笑着問：“什麽都可以？”
陸珹滿臉縱容地看着她，一言未發，已表明了他的态度。
沈晚想了片刻，七拐八拐，帶着陸珹來到一條破舊的小吃街。
街道很窄，僅能使一輛汽車将将通過，百餘米的地方，擠着數十個小攤販，一走進去，濃郁混雜的香味便萦繞在他們的鼻尖。
“沒來過吧？”沈晚仰頭問。
陸珹彎唇，應了聲：“很新鮮。”
沈晚輕聲嗤道：“這裏是前街，平常來的學生也不少，你覺得新鮮，只是因為你太不接地氣。”
陸珹沒有反駁。
沈晚也沒繼續挖苦，扭頭在旁邊的攤販買了幾十串鴨腸，取出一根伸到陸珹嘴邊：“喏，要不要嘗嘗？”
陸珹的眉頭及不可察地皺了皺。
他不吃內髒，甚至可以說有些厭惡，但他更不忍心拒絕。
沈晚的眼睛平波無瀾，并未有絲毫情緒，仿佛他吃與不吃沒有任何區別。
可不知為何，陸珹就是能感覺到她心底的那份期待。
那是一種将自己毫無保留地分享給另一個人，并希望另一個人能夠接受的期待，很微弱，卻真實存在，也許連她本人都還未察覺到。
陸珹斂眸，就着她的手，輕輕咬了一小口。
沈晚的手顫了顫，手裏的木簽似乎有些拿不穩。
說不清心裏什麽感覺。
本該昏暗卻剎那間透亮的天空，原本喧鬧卻瞬間安靜的街巷，還有陸珹突然溫柔到莫名其妙的眼神，眼前的一切……似乎都突然變得奇怪。
沈晚冷着臉，後退兩步。
“回去吧。”她轉過身。
陸珹卻在這時問道：“後街是什麽地方？”
後街……
沈晚頓了頓，沖他輕笑：“後街很亂哦。”
越過面前的商販，往前走幾百米，再左轉，是另一條讓人更加窒息的小街道。而那條街道，便是這個城市少有的灰色地帶之一。
性、暴力、疾病，陽光下看不到的陰暗與晦澀，都在那條街中有了一席藏身之地。
然而越是肮髒的地方，越會存留一些極具吸引力的東西。
後街街角的燒烤店，便是這樣一個存在。嘗過了那家的燒烤，遍尋全城，沈晚也再找不到另一種滿意的味道。
只可惜，面前的人沒有口福。
沈晚揚起下巴，啧了一聲：“不用想了，你再好奇，我也不可能帶你去那裏。”
陸珹單手插兜，笑了笑：“好，我聽你的。”
沈晚怔了半晌，拉下帽檐，擋住他含着笑意的眼睛。
莫名其妙。
沈晚心裏別扭，片刻也不想多待，可未及轉身，她眼角的餘光便瞥到兩道熟悉的身影。
後街那種地方，學校裏知道的不止她一個人，縱使她不去，也擋不住其他人追求刺激的腳步。
葉想會出現在這裏，沈晚一點都不會意外。
只是她沒想到，葉想竟然把夏容容也帶來了。
夏容容此刻滿臉不情願，被葉想強硬地拉着，進了後街的一條小巷裏，很快消失不見。
看到這一幕，沈晚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我還有事，你先回去。”她簡單交代兩句，向後街跑去。
沒走幾步，她卻發現陸珹仍然跟着她。
沈晚轉頭：“別跟着我！”
她的聲音裏，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意。
……
葉想想法素來簡單，腦子裏沒太多彎彎繞繞，喜歡一個人就追，想和一個人分享秘密，就親自帶她來。
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鬼地方究竟适不适合身邊這只沒有任何抵抗力的小白兔。
就如同，他從未想到冤家路窄。
他竟會在這裏碰到孟明義。
孟明義身邊圍着七八個流裏流氣的男青年，不懷好意的眼神黏在兩人身上。
葉想皺起眉，悄悄将夏容容拉到身後。
他不怕這些人，但夏容容不同。
葉想想到了“逃”，哪怕此刻的退縮會令他顏面無存。
“葉想，我們回去好不好？”夏容容也意識到不對勁，扯着葉想的袖子哀求道。
葉想低頭看着她，下定決心，拉着她轉身離開。
然而他剛動，孟明義身邊的人便迅速走了上來，将兩人圍在中間。
葉想笑了笑，吊兒郎當地說：“孟哥，跟我不用這麽大場面吧？”
孟明義仰頭，緩緩吐出一個煙圈，看都沒看他一眼。
“沈晚在哪兒？”他問。
“我怎麽知道？”
葉想聳聳肩：“那丫頭一直獨來獨往。”
“是嗎？”
孟明義輕笑，陰狠的目光慢慢挪到他身上，然而視線掃到夏容容時，他的瞳孔倏地定了定。
“她是誰？”
聽到這個問題，葉想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沒得到答案，孟明義也不着急，一步步走到兩人身邊，野狼般銳利的眼神鎖在夏容容臉上。
真像啊。
他伸手探向夏容容的下巴。
夏容容倏地縮到葉想背後，霧蒙蒙的眼睛裏含着怯意。
“別他媽碰她！”葉想扣住他的胳膊，語氣中也帶上了些狠厲。
孟明義頓覺索然無味。
再像，也是個精致易碎的洋娃娃。
真無趣。
他掐掉煙，丢在地上，不再看夏容容，轉而向葉想興師問罪。
“葉想，這兩年我不管你，是懶得管，不是管不了。”
他扯住葉想的領口，替他理了理衣服：“別再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記住了，我不喜歡。”
“滾！”葉想懶得再和孟明義廢話，狠狠揮開他的手。
孟明義輕笑一聲，随之也失去耐心：“沈晚到底去哪兒了。”
“我他媽告訴鬼也不會告訴你！”
“不想說，也行。”
孟明義退到遠處，靠在牆上笑得滲人：“反正我也膩了，正想換個口味，你身邊這個女生就剛剛好。”
葉想緊握拳頭，眼裏燃起騰騰怒火。
要不是夏容容在身邊，他真想一拳頭揮過去，打殘他這張雲淡風輕的臉。
當初他便用同樣的表情和語氣，輕飄飄的一兩句話，生生毀掉沈晚的人生。
如今還想故技重施，逼他就範？
做他媽的夢！
葉想一拳打在最近那人的臉上，趁他們沒反應過來，拉起夏容容就往外跑。
他倒是跑得快，卻忘了自己帶着個小短腿。
轉眼間兩人便重新被圍住，這次，可不是閑聊談天這麽簡單的事了。
夏容容瑟縮在葉想身旁，渾身哆嗦，臉色發白，一看便是受到驚吓。
葉想不由後悔今天帶她來這裏，甚至有些後悔自己不聽沈晚的勸阻，強行闖進她的生活圈子。
如果……如果夏容容今天出了什麽事，他恐怕一輩子沒辦法原諒自己。
“孟明義，你放她離開，我們的事情我們……。”
“喲，這麽熱鬧啊。”
漫不經心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該不會是在特意等我吧。”
沈晚從暗處走出來，打斷了葉想近乎乞求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孟明義也不是男配，他是……反派！
這本書大概不存在什麽感情介入者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