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沈晚想不明白, 為何有些人總是陰魂不散, 但凡她的生活有了絲毫起色,這些人就會出現在她跟前, 戳破她眼裏的幻想。

她到底對孟明義做過哪些十惡不赦的事情,以至于這麽久過去,孟明義竟然還是不肯放過她?

沈晚收回手機, 裝作沒有看到孟明義般,與他擦肩而過。

她想賭一把, 賭孟明義現在不敢碰她。

然而, 沈晚還是賭輸了。

孟明義拽住她的胳膊, 将她抵在牆上,森森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剛剛你在和誰說話,嗯?誰準你那樣笑的?”

沈晚偏頭不語。

“是葉想?”

孟明義的眼底透着絲絲涼意,他分明在笑,卻讓人比堕入冰窖還要冷, 他勾起唇, 說:“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叫人去廢了他。”

沈晚輕嗤一聲:“廢了他?好啊, 你去廢。葉想如今在KTV三樓3108, 有膽子你現在就去把他廢了!”

她嫌惡地撥開孟明義的手,彎了彎眼睛,說:“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身後的這群狗腿子不夠用呢。”

“艹,臭娘們怎麽說話的?”

“義哥你跟她廢話什麽,直接上了她, 等她成了你的人,自然就聽話了!”

“對啊義哥,上了她!”

四周響起一陣陣口哨聲,夾雜了難以入耳的污言穢語。

孟明義靠得很近,他身上濃烈的酒氣撲鼻而來,沈晚緊緊蜷起手,難掩胃中的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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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了嗎?”

他低低笑了聲,似是對她的嘲弄:“我兄弟們叫我上了你。”

沈晚心一緊,狠狠推了把他,轉頭就跑,可沒兩步她便被孟明義拽回來,重新壓在了牆面上。

“你也會怕?”孟明義如同發現新大陸般,狠厲的眼睛裏寫滿新奇。

他細細打量起身前的人,竟發現他所熟悉的人,早已漸漸變了樣子。

初識沈晚的時候,她僅是個半大的孩子,似初生牛犢,天不怕地不怕,硬生生沖撞整個世界,幾乎沒有為任何事低過頭。

她不願低頭,他便逼迫她去做她所厭惡的事,看着始終高高在上的人獨獨為他臣服,他的征服欲和成就感輕易得到滿足。

最初只是喜歡那種感覺,可逐漸他就習慣,甚至沉于這種蝕骨入髓的快意,直至他再也無法幹涉沈晚半分。

可如今,他竟然又能叫沈晚害怕了?

孟明義悶聲笑了許久,刀子般鋒利的眼神上上下下游移在沈晚身上。

沒想到,當年那個不可一世的小丫頭,不知不覺中已經長成袅袅婷婷的少女。

孟明義舔了舔唇角,伸手輕輕扣住沈晚的脖頸,說:“終于曉得怕了?”

沈晚全身顫抖,她的确怕了,今晚的孟明義似乎格外瘋狂,按照這個人以前的性子,知道自己和陸家的關系後,他斷然不會再來招惹她。

他是她見過最懂得審時度勢的人,也因此,以往她才能一次次在他手裏全身而退。

可今天,沈晚拿不準了。

沈晚逼自己冷靜,她愈是怕,孟明義愈是嚣張,這麽久以來,他無非喜歡看她妥協。

她深深呼吸幾次,抑住肩膀的抖動,擡眸瞪着他:“你要上就上,我就當今天被狗咬了。但你記住,我沈晚向來是有仇必報的人,今天你羞辱我,之後若讓我找到機會,我必千倍萬倍羞辱回去。孟明義,你千萬記得我此刻的話。”

說罷她便閉上眼,将臉偏向一邊。

孟明義盯着她緊皺的眉頭,愣了一下,心底生出幾分無力之感。

好像繞來繞去,他又再次回到了原點,他還是拿她沒有半點辦法。

理智告訴他要停下,以免多生事端,可聞着空氣中彌漫着的淡淡清香,他突然想就這麽放肆一回。

他掐住沈晚的下巴,将她的臉掰向自己。

緩緩靠近。

就在此時,一陣淩厲的掌風揮開他的手。

等他反應過來,身前的人已被一道強勁的力道拉扯走。

孟明義面有不虞,偏頭望過去,将将對上一雙沉靜又警告意味十足的眸子。

他身上仍舊存有很重的學生氣,立在他們這群在社會上摸滾打爬久了的人跟前,未免顯得有些弱不禁風。

但他此刻直挺地站在那裏,将身邊的女生嚴嚴實實地掩在身後,護她一方安穩,他那略顯孱弱的身軀,竟剎那間高大起來。

沈晚怔了片刻,直到握着她手腕的長指再次緊了緊,她才意識到面前的人是誰。

周圍的人也察覺出了不妥,一個染着黃毛的男生走過來,摁住陸珹的肩膀,惡聲惡氣地說:“臭小子,不要多管閑事,趕緊滾!”

“滾開,別碰他!”

沈晚這時才急了,推開那個黃毛,扭頭沖陸珹兇道:“你來這裏幹什麽?你回去,我的事不用你管!”

陸珹不語,只沉沉地看着她,掌心的力道更重。

沈晚感覺到了一陣痛意,卻咬着牙沒發出聲。

陸珹垂眸,清潤的目光落到她驚慌的眼睛上,淡淡地問:“你是自願的嗎?”

沈晚鼻頭一酸,眼前瞬間彌漫上一層水霧。

明明只是一個普通的問題,可聽到這幾個字從陸珹口中說出,她仍是有些想哭。

從來沒有人問過她願不願意,也從來沒有人在意過她願不願意。

孟明義逼迫她,葉想自以為在保護她,其餘和她相熟的,覺得她無所不能,一直捧着她,和她不熟的,又時時忌憚她。

她做過許多事,有的自願,有的非她所願,可但凡她做了,那件事便刻在了她的腦門上,成了她人生中又一筆“光輝”事跡,為那些人平添了一件飯後的談資。

至于她當時究竟是願意,亦或是不願意,重要嗎?

其實一直以來她最想要的,根本不是他人的保護和庇佑,她不屑于躲在別人身後當一只金絲雀,她所求,獨獨尊重二字而已。

只是這份尊重,來得太過不易,這麽久以來,只有陸珹給過她。

到了這個時候,沈晚不得不承認,陸珹這個人,太好了。

實在太好了。

好到她出現在他周圍,将她早已習慣的肮髒和陰暗展示一個角落給他看,都是一種無形的罪惡。

不等沈晚回答,孟明義悶笑一聲,打斷兩人:“晚晚,你現在跟我走,我保證不再碰你,也不會碰……”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将視線挪到了陸珹身上,言下之意便是,不跟他走,今晚陸珹和她都不會好過。

這句話正中沈晚的軟肋。

沈晚哂笑,心底生出幾分無奈,和孟明義糾纏的這兩年,不知是她更了解孟明義,還是孟明義了解她更多。

她故作鎮定,拽緊陸珹的衣袖,壓低聲音說:“你別管了好不好,我自己解決,我自己能解決。”

陸珹卻執意等她的答案,他一字一句:“我只問你,你是不是自願?”

沈晚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想直接掙脫,他的手又如同生了根般,與她的手腕緊緊相貼,未曾松動分毫。

“晚晚,我耐心有限。”陰恻恻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可陸珹仍舊不肯放手,他的目光如炬,紮在她身上,如同烈火灼心一般疼。

“晚晚,”他幹淨的嗓音又在耳旁響起,“告訴我,你不是自願。”

沈晚捂着耳朵,被他逼急了,自暴自棄地喊出聲:“不願!我不願!”

她揚起下巴,沖他涼涼地笑了一聲:“可就算我不願,你一個架都沒打過的小白臉,又能怎麽辦?”

陸珹抿起唇,良久,才反問道:“可如果我剛才走了,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生,又該怎麽辦?”

沈晚怔怔地望着他。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

陸珹勾起唇,輕輕笑了聲,又說:“但我陸珹再沒用,也斷不會沒用到叫一個女生擋在我面前。你願意,我不會阻止你,你不願意,他們也休想從我眼前帶走你。”

“晚晚,你想要的選擇,我給你了。”

陸珹将她拉至身後,回頭沖她笑了笑:“接下來,我怎麽做,該我自己決定。”

他說完扯了扯領口,徑自向孟明義沖去,一拳砸在了他的臉上。

周圍的人全都愣住,反應過來後,他們齊齊圍過去,手腳齊上向陸珹身上招呼。

沈晚呆呆地僵在原地,看着他素來幹淨整潔的衣服變得髒亂不堪,看着那群混混嘴裏罵罵咧咧着對他拳打腳踢,看着他哼都沒哼一聲,将孟明義摁在地上,一拳又一拳地捶向他,目标精準又明确。

沈晚突然覺得眼前的畫面特別不真實。

一定是晚上喝多了,也許她現在已經醉了。

沈晚顫抖着輕笑兩聲,轉過身,然而再轉回來時,眼前混亂的景象還是沒有消失。

沈晚仍舊在笑,可笑着笑着,眼眶中的淚再也止不住。

錯了。

完全錯了。

陸珹不該出現在這裏,不該和那群人纏鬥在一起,不該用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去硬抗,不該強行為她出頭……

也許他最不該的,是認識她。

她不值得啊。

這個傻子知不知道,她根本不值得啊!

沈晚全身發顫,終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崩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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