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安雅會出言斥責沈晚, 一是認為沈晚的确做出虐待小狗的事, 二則是她一點女生的小心思。
過去一個月來,陸珹幾乎和這個女生斷了聯系, 她雖然奇怪,卻從來不覺得意外。
這兩人如同冰與火,本就不能相融, 也許彼此之間會有短暫的吸引,但長久相處下來, 必定問題重重。
決裂, 情理之中。
既然不适合, 既然已經沒了關聯,她只想讓他們隔得更遠些。
但被沈晚當衆諷刺,饒是冷靜如安雅,也未免會失了理智,變得刻薄起來。
“難道不應該嗎?”
安雅反問道:“也許你平時和人胡鬧慣了, 下手才不分輕重, 但這狗才幾個月大, 哪裏經得起你折騰?”
沈晚嗤笑:“和人胡鬧?你倒是說說我怎麽和人胡鬧了?”
安雅咬咬牙, 說:“要不是因為你,陸珹也不會跟人……跟人……”
她說一半留一半,反而更令人遐想。
沈晚看了眼陸珹,見他仍舊一臉冷靜,她突然笑了笑,覺得留在這裏跟人争辯的自己真是可笑。
她不再費唇舌, 頭也不回地離開。
小狗卻在這時攔在她面前,扒住球鞋不放她走。
剛剛幹嘛去了?
沈晚正在氣頭上,沖它訓了聲:“讓開!”
Advertisement
小狗咬住她的鞋帶,甩了兩下尾巴。
被身後人靜靜盯着,沈晚如芒在背,腳一擡,輕輕将小狗挪了個位置。
小狗蹭着地面翻了一圈,委屈地縮在角落裏哼哼。
沈晚瞪了它一眼,道:“再過來,炖了你做狗肉火鍋!”
安雅瞪大眼睛:“你太殘忍了!”
沈晚嗤道:“我就是讨厭狗,關你屁事。”
“你……”
安雅争不過她,只能面色漲紅地扭頭對陸珹說:“我不是故意為難她,但阿珹你也看到了,她不僅虐待小狗,還喜歡吃狗肉,正常人應該都不會這麽做的吧?”
陸珹垂着眸,沒有搭腔。
安雅也沒繼續,反正她的目的已經達到,能讓陸珹進一步意識到沈晚和他們的不同,就夠了。
“我們走吧,”她彎唇笑着,“班主任還在等着我們呢。”
陸珹仍舊不語,只緩緩走過去,抱起了蜷在角落裏的小狗。
小狗似終于找到了依靠,乖乖地縮在他的臂彎裏。
“好可愛。”安雅感嘆一聲,想要摸一摸它,小狗卻驟然縮起脖子,警惕地看着她。
安雅一臉尴尬:“好像有些認生呢。”
陸珹笑了聲,不置可否。
動物最是敏感,僞裝成善意的漠視和佯作殘暴的關心,它們分得清。
陸珹搖搖頭,抱着小狗轉身離開。
安雅連忙喚住他:“陸珹,你要去哪兒?”
陸珹頓住,低頭點了點小狗的額頭,輕聲問:“這次帶你回去,好不好?”
小狗嗷嗚一聲,趴在陸珹的肩上。
安雅被他忽略,顯得有些尴尬,插話道:“你是要養這只小狗嗎?”
“不是,”陸珹勾了勾唇,“只是突然想嘗嘗狗肉火鍋的味道。”
小狗抖了抖,吓得将腦袋埋起來。
安雅讪讪笑了聲:“你竟然也會開這種玩笑。”
陸珹想起方才沈晚說這句話時的表情,又是一笑。
“這次的畢業活動,換個人和你一起操辦吧。”
他揉了揉小狗的腦袋,突然開口:“我會和班主任說清楚。”
安雅愣住。
“還有,不要再從我朋友口中探聽我的事。”
陸珹嘴角彎起,淡淡看着她,淺淺的笑意不達眼底:“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我沒有,”安雅心裏着急,連忙辯解,“我只是随便猜測的。”
然而已經沒有人聽見。
安雅這時才明白,一直以來陸珹什麽都知道,之所以沒有挑明,不過是顧忌女兒家的顏面罷了。
可這一次,她怕是真的将他得罪得徹底。
……
沈晚在附近繞了兩圈後,重新走了回來。
小狗身上的傷口似乎有些時間了,卻一直沒有經過妥善處理,足以見得這只狗沒有主人。将它再留在那裏,沈晚不太放心。
然而樹下已經沒了小狗的影子。
一連幾天,沈晚天天去那裏等着,卻再也找不到它。
也許死了吧。
原本就是條流浪狗,朝不保夕,生與死都在一線之間。
這是它的命,她哪裏管得過來?
雖然這樣安慰自己,但接下來的幾天,她仍是時常會覺得煩悶不已。
期末考前的最後一個周末,沈晚抽空回了趟家,剛推開門,一條白色的影子便向她撲來。
沈晚吓了一跳,亟亟後退,才看出是只小白狗。
毛發微卷的白色小狗,被人打理得很幹淨,渾身透着沐浴露的香氣,一看便被細心照料着。它跟校門外的那只小狗長得很像,卻又似乎完全不一樣。
沈晚擡起它的爪子,摸到一個舊痂,才敢完全确定。
“回來了呀。”
夏佩端着菜從玄關走過,說:“這狗是阿珹兩周前帶回來的,剛來時髒着呢,沒想到收拾一下還挺好看。”
“哦。”沈晚沒接話,換了鞋走進房裏。
小狗一直跟着她。
哪怕陸珹這時也從樓上下來,小狗也掃都沒掃他一眼,眼巴巴地盯着沈晚,像是在認錯一般。
沈晚輕輕用腳尖将它推開。
小狗又撲上來。
狗腿子。
沈晚偏偏不理它。
夏佩笑了笑:“它似乎很喜歡你,不知道的人恐怕會以為這小狗是你帶回來的呢。”
沈晚揚了揚下巴:“誰是主人都分不清,笨死了。”
“是挺笨的。”
陸珹彎腰将小狗抱起來,點了點它的腦袋,說:“再不聰明點,就炖了你做火鍋。”
小狗倏地彈了下,躲在了沙發後面。
夏佩只覺得這一幕很有意思,自顧自笑起來。
沈晚偏頭瞥向陸珹,卻見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小狗的身上,自始至終沒有看過她。
她一時有些迷惘,甚至不清楚陸珹究竟什麽意思。
失控的感覺讓沈晚異常慌張,以致她此刻只想逃離。
陸珹卻在這時提出要搬出去住。
夏佩不解:“怎麽突然想搬出去?如今你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學校,只能周末回來一趟,本就見不到幾面。”
“寒假和朋友有約,住在家裏不太方便。開學後不久就要高考,住哪裏沒有區別,索性現在就搬出去。”陸珹笑了笑,沒有細說,但似乎心意已決。
夏佩向來很少幹涉他,唠叨兩句後還是同意了。
陸珹在假期開始的第一天離開,他走的時候,小狗始終咬着他的褲腿不松口,卻沒能将他留下來。
“又不是不回來。”陸珹揉着小狗的腦袋安慰幾句後,還是消失了。
之後他只在除夕晚上回來過一次。
從那天晚上,一直到他走,兩人也沒有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沈晚不清楚他為何突然搬出去,但她知道,陸珹離開後,她心頭莫名的壓力總算小了許多。
再之後,假期結束,新學期開始。
期末考試的成績公布,沈晚的名字從成績單的底部一下跳到名單的上半部分,着實惹眼。
但沒有任何人說過一句閑話,一是不敢,再則沈晚上半學期的努力所有人都看在眼裏,驚奇之外,他們只能感嘆一聲沈晚轉性了。
沈晚淡淡地望着成績單,心裏沒有任何波動。
班級中上的位置,雖然不是最好,在很多人眼中,這也許就是她的極限了。
沈晚自己卻知道,這個位置于她,其實并不難。
她也曾經優秀過。
她也曾經是何歡的驕傲,是鄰裏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再進一步,也許她同樣可以做到。
但接下來呢?
就算她把成績提高,就算以後她的成績能夠一直保持在前排,又有何區別呢?
亂糟糟的人生,不會有任何改變。
她忙忙碌碌,亂碰亂撞,卻完全沒有目标。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沈晚撐着下巴,偏頭望向窗外,漸漸走起了神。
“晚晚?”
夏容容注意到她的心不在意,輕聲詢問:“不開心嗎?難道是沒考好?”
“她怎麽可能沒考好,”邢菲菲搶先一步回,“她現在可是我們班進步最快的人,這次考得比我還高呢!”
“這麽厲害嗎?估計過不了多久,我就派不上用場了。”夏容容感慨。
邢菲菲趕緊搖頭。
兩人聊得火熱,沈晚卻突然問:“你們有沒有想過以後要去幹什麽?”
“當然想過,”邢菲菲率先回答,“我長大後肯定會去當經紀人,親手挑選一個小鮮肉,将他打造成一代天王巨星。”
“然後做他背後的女人嗎?”夏容容難得開了個玩笑。
邢菲菲義正言辭地拒絕:“絕不!我也是有職業操守的。”
夏容容被她逗笑了,回過神來,卻發現沈晚一直盯着自己。
“你呢?”她問道。
夏容容咬着唇,糾結了片刻,才緩聲道:“我……暫時沒有吧。”
沈晚只當她同樣迷茫,不再過多詢問。
直到她不小心看到夏容容背包裏的畫冊,她才知道他們不一樣。
掉落在地面的畫冊上面,密密麻麻地畫着不同的人物,有陸珹,有葉想,有邢菲菲,也有她。
栩栩如生。
簡單的勾勒,精悍的文字,便将他們的故事描繪于紙上,幾個人的形象躍然紙上。
夏容容紅着臉:“你看到了啊,可不可以幫我保守這個秘密,我不想讓我媽媽知道。”
沈晚皺着眉,不解地看向她。
夏容容咬着唇,說:“畫和漫畫,是不一樣的,如果她知道,我恐怕再也沒有機會接觸畫筆了。”
這恐怕是她第一次忤逆周萍,哪怕是偷偷的。
沈晚沉吟片刻,說:“這是你的人生,不是她的。”
夏容容苦笑:“晚晚,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一樣随心所欲,連阿珹都沒有辦法。在這方面,你才是最幸運的那個。”
沈晚微怔。
夏容容見她沒反應,又說:“你想不想知道,阿珹這段時間都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