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夏容容帶她來到市中心的一個場館裏。
偌大的場館, 被劃分成為幾個不同的區域, 每個區域都圍着一群人，從看上去不過十來歲的小孩到比她稍年長些的大學生, 年齡各異，差距很大。
但此刻，他們分布在各自的領域, 臉上卻是一模一樣的神情。
自信、熱血、意氣風發。
“讓一讓，讓一讓。”不過走神的幾秒鐘, 一輛“嗡嗡”鳴叫的機器從她臉龐劃過。
“剛剛過去的是無人機呢。”夏容容解釋給她聽。
沈晚點頭, 又往左手邊掃了眼, 一米高的綠色臺子上，幾個小機器人熟練地做着翻滾的動作。
“那是舞蹈機器人，”夏容容又說，“算是這裏最基礎的一種。”
沈晚繼續環視四周，夏容容卻扯了扯她的袖子, 指向一個方向：“阿珹他們在那邊！”
她順着夏容容的手指望過去, 終于看到角落裏的陸珹。
他盤着腿坐在地上, 手裏拿着一份地圖, 傾身與旁邊的人商讨着，時不時低頭在地圖上做個記號。
這時候的陸珹，似乎不再那麽拘謹克制了。
“我又來給你們加油啦！”夏容容沖他們揮揮手。
鄧子旭打了個響指，笑道：“難得啊，今天居然沒給我們帶水？”
“今天有些來不及呢，”夏容容做了個抱歉的手勢, 将沈晚推到人前，“不過給你們準備了後援會，待會兒我倆給你們加油鼓勁兒。”
“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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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子旭嘿嘿笑了兩聲，拿胳膊肘戳了戳陸珹：“喂，你妹妹來了喲。”
“什麽！陸珹竟然有妹妹！”
另幾個不明真相的隊友湊過來，一臉八卦地打聽：“以前怎麽沒聽過，該不會是情妹妹吧？”
“親人，他們是親人，你們不要亂說話！”夏容容見他們越說越過火，連忙阻攔。
“哦~”
他們的尾音齊齊拉得老長：“不亂說，我們絕不亂說！竟然忘了陸珹的妹妹不止一個，是我們的不對。是吧，容容妹妹~”
“什麽？”夏容容怔了下。
他們還想繼續打趣，陸珹卻突然起身：“我去調機器。”
沈晚也沒留在他們面前，而是附近找了個座椅，椅背一靠，長腿一翹，低着頭玩起手機。
從頭到尾，兩人甚至連對視都不曾有過。
“這……他倆真的是兄妹？”
隊友一臉懵逼：“看着怎麽跟仇人一樣。”
鄧子旭的臉皺得跟苦瓜一樣：“以前不這樣啊。”
先前還以為陸珹最近比較忙，所以才和沈晚接觸變少，現在看看，分明是兩人有矛盾了嘛。
但是不應該呀，陸珹奮不顧身英雄救美，小晚晚難道不應該感激涕零以身相許嗎？
怎麽看着比以前更冷淡了。
鄧子旭湊到陸珹面前，小聲問：“你們怎麽回事？”
“你指的是什麽？”陸珹頭也沒擡，淡淡地回。
“你和沈晚啊，上學期不是還好好的。”
鄧子旭啧啧兩聲：“總不會是豪門鬥争提前升級，你們已經開始争家産了吧？”
“……”
鄧子旭又催促道：“快說，連我都瞞着，不夠兄弟啊！”
“沒事。”陸珹只簡單地回了兩字。
鄧子旭還想逼問，旁邊的一個隊友喊了聲，問：“陸珹，你妹現在有沒有男朋友，沒有我追了啊。”
見陸珹擰着眉，他又補充一句：“新妹！”
陸珹頓了頓，緩緩說：“她還沒成年。”
“愛情無關年齡！”
隊友反駁道：“不過你妹看着真不像未成年啊，瞧這臉蛋、這身段，還有這腿……”
他越說越覺得後背涼涼的，一回頭，便對上陸珹淬着冰的眼睛。
“卧槽，”他自知失言，連連道歉，“陸珹你別搭理我，我就是嘴欠點！”
“離她遠點。”
陸珹只回了他四個字。
“你放心，我一定自動滾遠點，再多看你妹一眼，我自挖雙眼！”隊友又開始貧。
陸珹直接忽視他，可隊友的話卻一直盤旋在他的腦中。
臉蛋、身段、腿……
陸珹忍不住向沈晚看了一眼。
少女靜靜地坐在椅上，眉目微垂，較平時要乖上許多，然而這卻仍難掩其豔麗的五官，尤其是那雙眼睛，甚至不用刻意笑，就能攥住所有人的注意。
她的長腿微翹，瑩白的腳尖在半空中随意晃悠，一下又一下，踩在陸珹的心尖上。
陸珹的視線漸漸發散，眼前閃現出那晚的畫面。
她踮起腳尖，攀在自己的肩上，長而翹的睫毛微微顫動，許久後才緩緩擡眸與他對視。紅潤的薄唇輕貼着他，些許冰，些許涼，蹭着他的嘴角開開合合，一字一句地說。
說……
陸珹狼狽地收回目光，低頭繼續調試。
“阿珹，你怎麽突然滿頭大汗？”鄧子旭滿臉疑惑，随口問了句。
陸珹抿起唇：“你如果沒事，可以再去跑一遍程序，不要總是湊在我旁邊。”
鄧子旭挑了挑眉，一臉了然。
陸珹能說出這種不體面的話，足以見得他已經惱羞成怒了。
插科打诨僅是暫時的消遣，很快所有人再次投入到賽前的準備中。
他們參加的項目RF是機器人比賽中難度最高的競賽，競賽規則類似于游戲中的DOTA，選手分為紅藍兩個隊伍，通過操作各自的機器人攻擊和摧毀對方的基地，以獲取最終的勝利。
成功摧毀對方的基地為獲勝的第一優先級，其次是摧毀對方全部的機器人。如果雙方的水平一致，一直抗衡到時間結束，則以比賽結束時雙方基地和機器人的剩餘血量，來決定最後的勝負。
當然，還有另一種無需直接對抗的取勝方式。
賽場上安插了六根立柱，如果一方能夠占據其中的五根，也可以不戰而勝。然而比賽場上幹擾項太多，一般隊伍很難如願完成。
規則并不複雜，但這項比賽對各個隊伍來說，既檢驗技術水平，又考驗團隊默契，取勝難度非常大。
也因此，RF向來是歷屆機器人競賽中的壓軸項目。
這次的比賽僅是省內範圍的友誼賽，規模并不大，饒是如此，也不乏許多實力強勁的隊伍參加。
陸珹他們經過一個寒假的準備，再加上這幾日超常的發揮，戰勝了很多奪冠熱門隊伍，成功闖入決賽，成為本場比賽中最大的黑馬。
“走吧，該上場了。”
伴随着主持人的介紹，幾人緩緩走上了賽場。
陸珹打開了機器的開關，四只鐵輪迅速在半空中旋轉起來，發出“轟隆”的聲音。他将機器往賽道上一放，機器便倏地沖了出去，半米後又驟然停止，靈活地掉了個頭，回到自方的基地中，歸了位。
四周漸漸安靜，沈晚也擡起頭，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場中的陸珹。
“你猜最後誰會奪冠？”她聽到前排的女生小聲問同伴。
“還用猜的嘛，肯定是藍隊。”
另一個女生想都沒想就回答：“那可是工大的隊伍啊！就算他們不是工大王牌那只戰隊，打打普通的蝦米還是綽綽有餘了。”
“可是紅隊看上去也很厲害啊，”女生的聲音略帶遲疑，“前天半決賽他們甚至直接秒掉科大，要知道，以往的決賽一直是工大和科大的戰場。”
“這樣想想，結果還真不好說。”另一個女生也開始猶豫。
兩人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夏容容扯了下沈晚，附在她耳旁小聲說：“阿珹他們，今年暑假就是輸給了對面工大那只隊伍。”
“陸珹輸了？”沈晚挑眉。
夏容容點頭：“阿珹快高考了，其實這場比賽他不該來參加，不過也許……還是心有不甘吧。”
沈晚嗤笑一聲：“是他的個性。”
輸不起。
然而，夏容容的下一句話打消了她的念頭。
“晚晚，你知道嗎？這恐怕是阿珹最後一次參加RF。”
沈晚疑惑地轉頭，見容容頓了頓，又補充道：“不是高中最後一次，可能是這輩子吧。”
夏容容的笑容有些苦澀，甚至帶着些許自嘲。
沈晚來不及細問，便被四周驟然響起的歡呼聲打斷。
她望向賽場，見到陸珹隊伍的一輛步兵機器人被對方三輛機器人卡在橋上，直接打掉淘汰。
解說員不免嘆息：“我們可以看到，開局不過一分鐘，紅方就損失了一名戰力，目前場上只剩下他們的一名英雄和兩名步兵，形勢很是危急。工大不愧是工大，不知道在工大這樣猛烈的打法下，今天突然冒出的黑馬隊伍可以堅持多久。”
說話間，幾輛閃着藍光的機器人向着另一輛落單的紅機器沖去，試圖再次進行圍剿，誰料紅機器人突然轉彎，繞起了旁邊的柱子。
它的動作很快，藍方根本無法瞄準，三輛藍機器人步步緊逼，卻仍是被他逃脫。
“想包抄我，哪有那麽簡單！”鄧子旭操作着機器，又是一個急轉。
呂諾提醒道：“別松懈。”
說罷他控制手裏的英雄攻擊對方，将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為鄧子旭的逃脫創造一些時間。
藍方也意識到失策，急忙調整戰略，攻向呂諾控制的英雄。
呂諾步步後退，将他們從主戰場引開，過程中他的血量越來越低，很快只剩下三分之一。
遠離主戰場并非明智之舉，但英雄是賽場中的核心攻擊力，沒了英雄的一方便如同砧板上的魚，随對手處置。
也許是呂諾此刻的血量太具有吸引力，盡管知道不可為，他們仍舊步步緊逼，追了上去。
呂諾退到橋後，突然回轉，開始向對方攻擊，一舉摧毀了一輛步兵，并把另一輛步兵打得只剩一層血皮。
與此同時，他的血量徹底見了底，退出戰場。
藍方還來不及歡呼，早前逃得遠遠的鄧子旭悄悄晃了回來，沖那輛殘血的步兵補了一刀。
“剛才的戰況非常激烈啊！紅方竟然會選擇讓英雄與藍方的兩個步兵同歸于盡，這真的是一種明智的做法嗎？要知道，英雄的戰力可是步兵的三倍，整整三倍啊！如今藍方還有一輛英雄和一輛步兵，并且已經開始攻擊對方的基地，紅方卻只剩下兩輛步兵，他們真的可以扭轉乾坤嗎？”
“糟了，”夏容容嘆了口氣，“這次又要輸了。”
沈晚不語，雙眼牢牢鎖在場上一輛并不起眼的紅色機器人身上。
從比賽開始，它便仿佛不存在一般，始終遠離戰局，默默搬運着場上的小方塊，放置到分別位于六角的立柱，并且已經悄無聲息地占據三根。
就在此刻，第四根立柱也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