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攻心

話音剛落,只見那處黑暗中緩緩走出一人,是端月凝雪不曾有印象的人。那人一身紅衣,身體修長,端從暗處看不真切那人長相,但端月凝雪清楚,對方是個男子,然而當那人走至明處,在看清那人長相時,她不禁微微吃驚。

堪稱完美的姣好面容,讓她身為女子都自嘆弗如,究竟有怎樣的父母,才能生出如此美貌的孩子。“你是誰?”端月凝雪輕聲問道,“和秦府是什麽關系,這樣出現在我的房間,想做什麽?”

今日端月凝雪有點累,而自從那日尚雲清禾派了弟子來給她傳話,讓她到西南以來,她便再也沒收到尚雲清禾的消息。她今天已經在秦府呆了兩天,而尚雲清禾依然沒有給他帶消息,她派出去傳消息的弟子也未給回音。說實話,她心裏很難過,故而忙完一切,她便想一個人靜靜的休息,于是打發走了周圍的弟子及秦府安排的下人,甚至連星河也被她要求休息去了。

那麽眼前秀美的堪稱妖孽的男子,怎麽看都與這大氣又樸實的秦府沒有什麽牽連,這樣的人專程來找她是何因由?這人又是怎麽進來的?

對面之人眯了眯眼睛,卷翹的睫毛因為主人的微笑輕輕抖動,“不愧是靈府一族之長的尚雲夫人,面對陌生人的氣魄就是與一般的女子不同。”他一邊說着,一邊自顧自的坐到圓桌邊的凳子上,伸出一只手臂,支着自己的臉頰,便開始細細打量端月凝雪。

端月是大家閨秀,成婚前從未接觸過陌生的男子,更別提現在被對方肆意的打量,而且那男子還有着一張讓所有女子都羨慕的面容。

縱使端月凝雪識遍經書倫文,也被對面的妖媚男子看的臉頰微紅,她輕聲道:“既然知道我是尚雲氏夫人,還有這麽大的膽子出現在我的閨房,”端月凝雪迅速調整自己的情緒,從花袖中冷不防的抽出一把通體銀白,成人手臂般長的冰棱劍,直指對面之人,沉聲道:“究竟想說什麽?”

對面之人見到端月凝雪突然亮出武器,立刻失了剛才的嬉笑與肆意之态,迅速坐直身體,緊張的擺着手臂,似有委屈的道:“別,端月姐姐你別這樣,我不跟你胡鬧了,你放下手裏的冰淩劍好不好,我……清挽剛才在跟你開玩笑。”

聞言端月凝雪輕輕皺眉,清挽這個名字她有幾分印象,但那也是小時候的事情。她記得她兒時最好的玩伴就是一個叫清挽的孩子,然而沒幾年,那孩子就離開了她,之後兩人再未有聯系,現在她連那孩子長什麽樣都忘記了,突然跑出來一個人說他叫清挽,還這麽熟絡而親切的的稱呼她姐姐,這讓她産生了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除了自己的弟弟端月銀翹,她很久沒聽到其他人這麽叫過她。

“端月姐姐,你不記得我也是正常的,我離開端月府的時候,才七八歲,你也是不到十歲,十幾年過去了,你哪裏還記得,不過,你看……”那人說着撩起自己的袖子,那白皙的胳膊上立刻出現一只蝴蝶形狀的紋身,他接着道:“看到了嗎?那時候你說我長的可愛,很适合做一只蝴蝶,你就拜托你爹,讓人在我的胳膊上紋了這只蝴蝶,看,它跟着我一起長大了呢。這麽說你是不是記得我了?”那人慢慢走近端月凝雪,面上依舊帶着笑容,“你就把手裏的劍收起來吧,我們倆從小就是好朋友,你怎麽忘記了呢?”

端月凝雪還是沒有一點印象,但她記得小的時候确實很喜歡蝴蝶,好像還聽爹說過,她在什麽人身上紋了蝴蝶來着。她緩緩放下冰淩劍,輕聲道:“我沒有印象了,但我選擇相信你的話,不知道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尚雲清挽,即挽尊,聽到對方終于松口,又笑了笑,不過這次的笑與前幾次都不同,那是輕微的勾動嘴角,未達眼底的笑,似乎帶着些許不屑,但随着他一低頭一擡頭的時間,對方根本未察覺挽尊雙眸中一閃即逝的狠戾。

“端月姐姐這麽健忘,清挽我很失望呢,不過端月姐姐既然接受了我,那麽我們就進入正題吧。”挽尊突然擡頭,意味深長的看了端月凝雪一眼,突然降低聲音,表情嚴肅,沉沉道:“你可知道,你的夫君現在身在何處?”

搖晃的馬車裏,尚雲清禾靜靜的看着昏迷的一大一小,剛才自己兒子把他的爹,用頭發緊緊的裹着,雖外界看不到具體發生了什麽,但都能從周圍快速流轉的熱氣中感覺到,源深正在用自身的力量,極力救治自己的爹。

尚雲清禾終于鼓起勇氣,緩緩走到他們父子二人身邊,将自己的雙手覆到厚厚的黑發上,一時間源深身體中能量的流失以及波動,尚雲清禾都能完全感應到。

他知道,現在的源深只是在與兩股力量的競争中,初次取得了勝利,并将它們壓制,但今後,他不敢保證兒子不會再受到刺激,而讓兩股力量有機可乘,而且先不論這次兒子是第幾次爆發,有一點卻可以說明,就是兒子成為了別人的目标,而這股來歷不明的人,從任何角度去考慮,一定與多年前的那股暗中勢力——幽宮,有着莫大的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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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雲清禾緊緊攥了拳頭,因為兒子的力量輸送到宋棐卿的體內,兒子的身體也漸漸恢複了原型,但本身也因為極大的精神,與身體的煎熬而受不住昏了過去。

在與白雅扶風,以及宋棐卿的手下再三協商之後,尚雲清禾毅然的選擇,帶自己的妻小回淩雲山。

“尚雲清禾,你不要趁人之危,你要清楚,宋棐卿現在已經不是你的妻子了,三年前你就跟所有的人說,宋棐卿在戰争中犧牲了,不到半年你就把端月凝雪娶進了府,你現在把人帶走算什麽?我他媽一個大老爺們都看不慣你了,你也稍微有點自知之明好嗎?你以為你這麽善做主張,宋棐卿醒過來就會默默的接受?我告訴你,當年他之所以答應你報恩的什麽破爛要求,完全是因為他失去了記憶,現在你還當他是當年的那個傻子嗎?你……你給我站住!”

回想起白雅扶風派他的手下,以及宋棐卿的手下,合力将他圍起來,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只是沉沉道:“我要救他們,你們如果想他們今後再也醒不過來,就盡管攔着我!”

“哈哈……”尚雲清禾想到這,自己都笑了,笑什麽呢?笑他為了帶走宋棐卿和源深,盡然把作為醫者的本分都忘了,他說了謊,以醫者的名義。實際上,他哪裏有什麽辦法可以救醒他們呢?他當時腦袋亂做一團麻,到現在一顆心還砰砰亂跳,他根本就不知道怎麽才能救醒他們,或者說,他們根本不需要自己救,他們自己就可以醒過來。

笑着笑着,尚雲清禾再也笑不出來,伸手摸了摸源深稚嫩的臉頰,那是他的兒子,他的兒子已經那麽大了,尚雲清禾靜靜的看着,看着自己可愛的兒子回會想到他與兒子的過往種種,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面,那個稚嫩的孩子,讓他莫名的熟悉,讓他想要抱在懷裏的沖動,在看到孩子中暑了之後,更是萬事都恨不得親力親為的照顧。尚雲清禾沒注意他在笑,笑的安詳,笑的自然。

許久之後,尚雲清禾才将手緩緩伸到躺在他身側的另一人,那是他曾經無數個時刻不斷想念的人,他早就意躺到在那的宋棐卿,卻是不敢,不敢觸碰,不敢承認他們再次見面了,他們竟然還有再次見面的機會。

那是什麽心情,他顫抖着雙手,好想也摸摸他的臉,尚雲清禾閉了閉眼,一股清泉從眼角滑落,而後他猛的捧起對方的臉,将自己的唇貼向對方的。

還是那樣回味的味道,尚雲清禾無數次回想的味道,無數次渴望的親近,原來宋棐卿他一點都沒有變。感覺到自己快要讓對方無法呼吸,尚雲清禾才緩緩離開他的唇,只是雙眼在看到,宋棐卿微微漏出白色的發頂時,瞬間愣住了。

那是……他想起來了,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時,與宋棐卿打了一架,從此兩人整整分開三年,那個時候,他就發現宋棐卿滿頭的白發,現在他微微漏出發頂的白色,在告訴尚雲清禾,宋棐卿的白發之症到現在都沒有恢複。

“阿卿……這些年,你,受苦了。”抱着宋棐卿昏睡的身體,尚雲清禾緩緩道。

端月凝雪聽到對方提到尚雲清禾,不禁眼角突跳,立刻道:“你就是來跟我說夫君的事?他怎麽了?遇到了什麽危險嗎?”

“啧啧啧……”挽尊伸出一只纖長白淨的食指,輕輕在空中搖着,眯着一只眼睛,搖頭惋惜的嘆道:“唉……你真是一位難得的好妻子,可是你的夫君,就沒有你那麽癡情,一口口的娘子那麽叫你喽。”

端月凝雪聽到對方陰陽怪氣的語氣,頓時變得急躁,上前了幾步,憤恨的道:“你什麽意思?別以為你首先跟我套近乎,我就會相信你的話,若是再胡說八道,我現在就把你打出去!”

挽尊輕笑道:“端月姐姐,我可是在關心你,你這麽粗魯幹什麽,怪不得你的夫君這麽多年都不碰你,寧願回來找他的原配呢。”

“你!”端月凝雪再問對方口出驚人消息,不禁氣的喘不上氣,她一只手扶着圓桌,一只手覆在胸口,瞪視着對面的挽尊,“休得胡言!你……我憑什麽相信你!”

挽尊突然走到她跟前,伸出纖細的手指,擡起她的下巴,讓她與自己對視,近在咫尺的灰色瞳孔印出端月凝雪此時狼狽不堪的面容。

“端月姐姐,我可沒有胡說,我是為你好,你想想看,你的夫君如果真心喜歡你,為什麽冷落你三年,從不曾與你同房,為什麽連代表尚雲氏夫人身份,與地位的谒靈牌也不肯交給你呢?嗯?”

頓了頓,看到對方掙紮的雙眼,挽尊又道:“告訴你,尚雲清禾說什麽,妻子宋棐卿去世的消息,根本就是假的,谒靈牌就是被宋棐卿帶走了。尚雲清禾與宋棐卿兩人茍合,借助谒靈牌的力量,違逆倫常,暗結珠胎,不但毀了谒靈牌,還生了一個魔胎,他之所以大費周章的謊稱宋棐卿死了,緊接着就把你娶進門,根本就是為了掩人耳目,讓你立刻取代宋棐卿的位置,也是想把衆人的視線全部轉到你的身上,他就是為了保護宋棐卿你明白嗎?傻瓜!”

對方的話句句敲打在端月凝雪的心上,打的她的心溝壑縱橫,她當年不是沒有懷疑過,與自己的原配,還是一個男子,成親不到一年的時間,就立刻娶她他,這樣的人靠得住嗎?可他在見到尚雲清禾的時候,卻迷惑了,那人對他輕輕的一笑,她就知道,對方雖然是比自己小很多的孩子,但她不得不承認,她确實被那笑蠱惑了心智。

“來到玉清這種小地方,就是來看他的原配宋棐卿的,而之所以帶上你,還不是因為你是個醫者,還不是因為你可以掩人耳目?醒醒吧端月凝雪,你不是一個笨人,需要我再提醒你嗎?”挽尊不斷的在端月凝雪的耳邊講述,那一段段明顯的過往,那些都是她刻意回避不想深究的東西。

她,一直在逃避,一直在麻痹。

而現在突然有一個人站出來,強迫她面對,喚醒她的神智,她是不是該醒了?她不想承認自己是個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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