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面對
端月凝雪的內心極度掙紮,一面不願意承認對面之人說的話,而另一面卻又從過往的點滴中,深深體會到自己所謂的夫君,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表明清挽的話有道理。
而挽尊這邊看着端月凝雪的猶疑與痛苦神情,臉上不斷變換着即将說動她的沖動與欣喜之色,但在下一刻又歸于平靜,甚至表現出對她的同情。
“我真的為你感到不值得,端月姐姐,你醒醒吧,如果你還不相信我的話,那麽就讓現實告訴你我的話全都是真的,要不了幾天,你就會收到尚雲清禾讓你回淩雲山的消息,而他自己是一定不會來接你的,你就等着吧。”挽尊在她耳邊說道,他不想把對方逼的太緊,若是逼急了她,自己也不會有好處。
他其實早就想到,派井倉前去帶回宋棐卿孩子的事不可能順利的達成,他的目的其實是在告訴宋棐卿,他挽尊随時掌握他們的動向,甚至有很大的把握帶走他的兒子。
他這幾年之所以隐藏行跡,一方面是答應了他的師兄尚雲清稠,而另一方面也為了修生養息。為了給尚雲清禾這個靈府族長難堪,為了得到那孩子體內的力量,為了把那些曾經對他不友善的人狠狠的踩在腳下,也為了他的師兄再也不能離開他,他必須做好長久的盤算。
看着被自己鼓動的情緒更加糟糕的端月凝雪,他帶着濃厚的同情,輕聲安慰道:“端月姐姐,你也別這麽傷心了,尚雲清禾既然在利用你,你何必還跟他守什麽夫妻情分呢?那種人根本就是敗類,你不必如此傷心的。”
“你,你閉嘴,我不想聽你再說話,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立刻離開!”端月凝雪現在心裏十分的煩亂,原本的郁悶心情,因為眼前的人帶來的消息,變得越發的難受,她心裏憋悶的快要喘不過氣,越是回想過去,她就越是難受,越是委屈。
夫君的确是在利用她,尚雲清禾從頭到尾就是在利用她!他甚至吝啬到連虛假的感情都不肯對她表露,他從未聽過尚雲清禾喜歡她,從感受過尚雲清禾對他說過,哪怕一句的關心之詞。
他只是說過,你的父親與長老希望我們結親,你願意嗎?
那時,春暖花開,那人雖然憔悴,卻對她笑的溫柔。他說,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我不想給你帶來困擾,但娶親的事,我不會就此罷休,我會想其他的辦法,若是沒有人肯幫我,也只能說明我這個族長做的不稱職了。
那時他對自己笑,她分明看的清楚,那笑容淡淡的,雖溫柔卻也苦澀。她以為那是被長老與自己的父親逼迫的無奈。她擡頭輕聲的問道:“我很好奇,你的妻子是個男人,而且剛離開你不久,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答應他們的要求,你心裏不難受嗎?”
他無奈想笑着搖頭,“難受?你如果覺得為難,我還是那句話,不會勉強,我會再去找別人。”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這讓她迷惑,但也被那個男子流露出的執着深深的吸引,不管怎樣,即使懷疑,她卻不願意他再去找別人。
“不,我願意,既然機會這麽好,我自然願意成為族長夫人,這個名號,我很喜歡。”她輕輕笑着答應。
“哈,哈哈哈哈……”空蕩蕩的漆黑房間裏,已經沒有了那紅衣男子的身影,只剩下端月凝雪,凄涼的坐在座位上輕笑,那笑容有自嘲,有悲涼。
端月凝雪,族長夫人的位子就那麽好坐嗎?她心裏明白,當初那倔強的一句話,何嘗不是為了掩飾,她心中對尚雲清禾動心的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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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承認,尚雲清禾卻是如清挽說的那樣,他僅僅是為了找一個人成親,僅僅是這樣,他娶了端月凝雪,而她如願當了族長夫人,不是在各取所需嗎?她當初不就知道是這樣嗎?何時變了調,何時成了她如怨婦一般的期盼夫君的出現。
她日複一日的站在閣樓上等待夫君的身影,終于發現那是不可能的願望,後來她便麻痹自己,潛意識裏讓自己接受現在的夫妻模式,而後找其他的事情做,讓自己也忙起來而不至于陷入傷感。
而現在呢?現在她還想拒絕自己面對現實嗎?
端月凝雪輕輕閉眼,突然覺得好累,不想再想這些。
從秦府出來,挽尊也不急着回去,一方面知道井倉一定會灰溜溜的回來,他想想就心煩,還有一點就是,上次他把師兄種了很久的藥草壓壞了,為此師兄已經很久沒有理他了,為了給師兄賠罪,他決定等天亮了到集市上看看,有沒有那種藥草的種子可以買,也好讓師兄消消氣。他已經被師兄連着好幾個晚上拒之門外了。
挽尊因為一次倒戈端月凝雪收獲頗豐,故而心情也好了不止一倍,看着皎潔的月光,不禁想起了他那潔白如玉月的師兄,心情更加舒爽,正想在鎮上找一家客棧好好休息,卻是在夜路上碰到了讓自己不開心的屬下。
井倉拖着一身的狼狽,跪倒在挽尊的腳下,痛聲講述自己如何如何盡力,又如何如何看到那小孩多麽強大令人恐怖。若是他再晚那麽幾天來見挽尊,興許挽尊還不會生氣,但他運氣不好,偏生在路上就碰到,正巧破壞了挽尊的大好心情。
挽尊負手而立,冷眼看着井倉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還把敵人形容的如此強大的屬下,頓時怒氣由心而生,冷哼一聲道:“本尊以為你有多大的能耐,弄了半天,你的手下都被別人殺了,那你還回來幹什麽,怎麽不跟着一起死?”
井倉早料到挽尊會大發雷霆,故而想着早死不如晚死,若是在路上遇到挽尊就認了錯,說不定挽尊還能念在他忠心的份上饒了他,卻不想……
“啊……”正思考間,井倉那只被宋棐卿傷到的眼睛,生生被挽尊挖了出來,而後挽尊便随手一丢,把血淋淋的眼珠子手後丢進了草叢裏,冷冷道:“既然沒有那個本事,這只眼睛傷了不要也罷,記住你今天的失敗,再下次,就是以命做懲罰!”
本來被宋棐卿的折扇刺中,擁有驚人自我恢複能力的井倉,已經在短時間內就恢複了眼傷,只是挽尊是他的主子,自然對自己的屬下了如指掌,一眼就看出來井倉的眼睛受過傷,更是惱怒,本來的好心情,卻讓這臭東西給破壞了,看他跪着如同一堆垃圾一樣,越是覺得礙眼,故挖了他那只眼珠子好把人打發走。
“自己回去好好反思,滾!”挽尊氣惱的道。
“是,是,屬下這就滾。”只是一只眼珠子的代價,井倉覺得懲罰不大,像是被下了特赦令,便急匆匆的離開了。
井倉走後,挽尊一個人站在荒野之上,怎樣也沒了剛才的好心情,不禁十分想念他的師兄,故而腳尖一點,頓時消失在原地。
長途跋涉以及颠簸的馬車,根本不适合受了重傷的人恢複身體,況且還有白雅扶風以及宋棐卿的手下一路跟随,最後即使尚雲清禾再怎麽渴望宋棐卿與兒子跟他回去,也是不可能這麽快就實現。
他清楚,早幾天前就有弟子傳話給他,說端月凝雪已經到了秦府,故而他也不願意讓宋棐卿回他現在的居所。
“看你為難的樣子,不如就帶着你的妻兒住到我府上吧。”白雅扶風此時适時的說道,這讓尚雲清禾不禁又看了他幾眼,一直以來他對玄府的人就沒有一點好的印象,他們不僅是對頭,在暗地裏争鬥,面上也相看生厭,故而交集很少。
“你會看着我,就說明你有這個想法咯,我告訴你,本少爺讓你住進來可是有條件的,如果你能答應,這個忙我肯定會幫。”白雅扶風騎在高頭大馬上,望着馬車裏發愁的尚雲清禾,高傲的道。
聞言,尚雲清禾雖不滿的皺了皺眉頭,但也知道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處固定的住所,給宋棐卿和兒子療傷,而他在這一帶沒有住所。他輕聲道:“什麽條件?”
白雅扶風眯了眯眼睛,伸手指着尚雲清禾道:“你要答應我,以後不準打壓玄府。”
尚雲清禾點點頭,心想,各府之間看似和平,但怎麽會沒有競争,以這種條件要求他,白雅扶風怎麽還好意思,那不是擺明了他沒自己有能耐嗎。
而這邊白雅扶風可不是這麽想的,他心裏是希望宋棐卿和尚雲清禾和好,但這樣一來,自己與宋之間的生意合作也許會終止,也許不會,但如果真要終止,他最起碼要先讨一點好處才行。
等一行人到了白雅扶風在玉青的居所,金環想要上馬車把自己的主子抱出來,卻是被白雅扶風攔住了,他輕聲道:“他們一家人好不容易團聚了,你就不要湊熱鬧了。”
金環這邊聽的雲裏霧裏,那邊尚雲清禾已經把宋棐卿抱出了馬車,還特意吩咐白雅扶風幫忙抱他兒子進去。白雅攤一攤手,無奈罵一聲上輩子欠了他們一家子,倒也呵護的抱着沉睡的小源深進了院子。
然而可苦了宋棐卿的一行手下,看着自己的主子被那個陌生人親密的抱着,怎樣都覺得不舒服,心裏還不禁一遍遍的問着自己:“主子不是喜歡冷公子嗎?主子不是冷公子嗎?”
把自家妻兒的一切收拾妥當之後,尚雲清禾又忙着招呼那些個手下抓藥的抓藥,燒水的燒水,那利落威嚴的樣子,雖對得起他族長的身份,卻惹得金環的一衆手下不服,更是讓白雅扶風這個宅子的真正主人懊惱。
等到了黃昏時分,該喂的藥喂下去,該換的衣服換好,該洗的洗幹淨後,這頭尚雲清禾看着床-上躺着的一大一小,突然有種說不出的幸福感,但外邊一衆的人蹲着牆角,卻是如同閃着綠油油的狼一般,抱怨的小聲嘀咕尚雲清禾的霸道。
“頭兒,那個男的誰啊,弟兄們損失那麽多,到頭來主子卻被那人看着,是什麽情況,為什麽我們不跟他好好幹一架,把主子搶回來。”一名手下不滿的對金環道。
昨日他們與那些怪物打了很長時間,弟兄們死了泰半,只剩下幾個傷殘人士,本以為可以帶着主子和小少爺回去,卻不料突然沖出一個人,讓他們十分不爽。
“他是尚雲清禾,靈府族長,他為了救小少爺也受傷不輕,你們少說幾句。”續小聲的回道,他奉命一路跟随小源深,知道小少爺與那個人的一些事情。
聞言,金環點了點頭,“他和主子的關系不一般,可能是很好的兄弟也說不定,他還叫小少爺兒子,一定和主子是鐵哥們,聽白雅公子說,當年主子就是被他救了。好了,大家這幾日也着實辛苦,我們又失去了這麽多好兄弟,待我們調養好,定要為他們報仇,主子現在不會有危險,你們也各自去休息吧。”
幾人聞言,也沒再說下去,想到惡戰中失去性命的兄弟,不禁情緒又低落幾分,但想到為他們報仇,幾人又抛去了傷感的神情,重新振作了精神,自然的跟金環打了招呼,各自找地方休息去了。
尚雲清禾看了看熟睡的父子倆,笑了笑,在宋棐卿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索性也脫了鞋子,準備躺下睡覺,但卻為了躺在宋棐卿的身邊,還是源深的身邊苦惱了一陣。
後來他很狡猾的以沒照顧過孩子,怕把孩子到為理由,一掀被子,躺到了宋棐卿的被窩裏。
“真暖和。”尚雲清禾小聲的道。
借着窗外的月光,他開始細細打量起宋棐卿來。
明明快到而立之年的人,還生了一個孩子,看起來卻還是那麽的年輕,還是如當初那樣耐看,回想起他第一次見到這人的時候,雖是蒼白的面容,卻有着讓他着迷的面容,有着讓他疑惑的癡情。
伸手輕輕摸了摸他微涼的臉頰,他覺得這次雖然宋棐卿又一次受了傷,卻是那麽多次以來,他壓力小大的一次,因為這次不是他害他受傷,而是兩人為了他們的兒子奮力一搏所致,所以他是高興的。
不光為了他們再次并肩作戰而高興,不光為了他們再次見面而高興,更加為了他擁有宋棐卿,擁有那麽乖巧聰明的兒子而高興。
想着想着,尚雲清禾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睡意全無,更是輕輕勾着宋棐卿的下巴,想要再親他幾下。
緩緩的接近對方的唇,尚雲清禾緊閉雙眸,就像初戀中的小夥子一樣,帶着一點欣喜,一點期待,一點小緊張,慢慢的靠近那張柔軟的唇。
然而當他意識到自己親到的是對方的手背的時候,他整個人都不好了,緩緩睜開眼,尚雲清禾的嘴邊再沒了笑容,看到的也是對方捂着自己的嘴,冷冷的看着他。
“阿卿……”他小聲的叫了一聲。
“你以前是不是就經常偷偷的親過我?”不給尚雲清禾說話的機會,宋棐卿放下捂着自己嘴的手,冷冷道。